穿梭机航速有限, 不比大型飞船和军舰,路上的时间只能慢慢熬。
进入巡航模式之后,百无聊赖林星容调出没看完的电影, 又拆了一盒巧克力。
“容容,你不能再吃甜食了,小心发胖。”思源说着,替他关了驾驶舱内的大灯, 只留下几盏小灯,这个氛围看电影正好。
“你不就是拿这些把我喂大的吗?”林星容不为所动,调整座椅高度, 半躺着看电影。
林星容出生的时候人类已经灭绝了,思源也不懂育儿,有什么便给他吃什么,婴儿时期吃营养液, 长牙后更是随便喂。
“哎呀,那时候我没育儿手册,后来穿越回来,我不是立即下载了很多资料。”思源老脸一红, 虽然它没有脸。
但是已经晚了, 林星容穿越回来时已经十五岁,就爱吃各种甜食零食,改不过来了。
这时电影播完了片头,终于进入正题。林星容选上这部电影, 是因为它讲述的是亚特兰星的故事,一万年前亚特兰人还只生活在母星上。
“这是什么电影, 好无聊。”思源嘀咕。
林星容却看得很认真,电影里有大量的母星自然景观, 那蔚蓝的天空,翠绿的山峦,还有与世无争的人。
“两个男人到山上放羊有什么好看的?”思源碎碎念。
“怎么会有这么弱小的动物?”林星容不理解,那些卷毛羊居然被一只狗撵着走。
“不要代入异形,母星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林星容问。
思源却答不上来。
就在这时,那两个放羊的男人在帐篷里滚在一起,撕扯对方的衣服。
林星容:“???”
思源:“???”
画面一黑,带着奇怪的喘息声,剧情到了第二天。
林星容:“???”
思源:“???”
不是,古代的电影这么不严谨的吗?这剧情根本不连贯。
林星容觉得十分莫名其妙,关了放羊的电影,又选了一部风景纪录片,据说是古时候一流的制作。
就在这时一个视频通讯请求弹出,思源一看是贺挚空立即通过申请。
“容容,贺大校找你。”思源刚说完。
视频画面一出来,林星容整个愣住,他正在看BBQ的风景记录片,盘腿坐在驾驶位上,怀里还抱着一大堆零食。
视频接通时,林星容正塞了一块巧克力进嘴里。风景纪录片太催眠,方才他小睡了一会,这不头上还竖着两根呆毛。
思源秒通过了贺挚空的视频邀请,原本正在播放黑毛大猩猩的荧幕一闪,贺挚空那帅气逼人的脸,那宽阔的肩膀,那身严谨的军装瞬间霸屏。
“……”
时间仿佛静止了。
下一刻林星容兵荒马乱的起身,还没拆封的糖豆布丁饼干落了一地。
“呵。”贺挚空低低的笑。
林星容耳根通红。
尤记得那一次,林星容穿着浴袍参与作战会议,还面不改色八方不动。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怎么突然在意起形象,尤其是在贺挚空面前。
然而看这满地的零食,他的形象已经救不回来了,高冷睿智的队长人设一去不复还。
完全没觉得自己闯祸的思源,正在兴致勃勃的期待着,贺挚空有什么事情找他们。
“林少校挺悠闲。”贺挚空唇角微勾,虽然看起来依旧一本正经,实则满眼都是揶揄。
那边Mumu立即啪嗒啪嗒的收拾掉地上的零食,而后把零食全部塞回林星容怀里。
“不哭,都给你吃。”mumu用哄小孩的语气说。
林星容:“……”
贺挚空:“……”
头一次林星容动了给mumu更新程序的念头。
“哈哈。”低沉好听的笑声响彻驾驶舱。
林星容懊恼扶额。
视频中,贺挚空舒适的靠在椅背,战列舰中控室,上校专属的座位,处处都彰显着不平凡。
贺挚空换了个姿势,改为闲适的撑着下巴,深邃的视线一直落在林星容脸上。“到哪了?”
林星容破罐子破摔,抱着怀里的零食,拆了一块巧克力放进嘴里。“报告贺大校,穿梭机航速慢,我还在普林斯星域。”
贺挚空诧异。“去北冕星域有很多航班,怎么要你自己开穿梭机?”
“我不是去北冕星域,地方挺偏的。”巧克力味道不错,林星容又拆了一块。
话说回来,天纪星属于什么星域?林星容还没仔细看星图,只是按导航的路线出发。
贺挚空蹙眉。“就职信让你去什么地方?”
“说是天纪星,也没有具体解释,只是注明让我去当基地站长。”林星容答。
找林星容之前,贺挚空就确认过了,他的档案已经进入了第七军团的编制。
然而,天纪星?
那个废星?
开什么玩笑?
贺挚空缓缓坐直了身,一股无名火在心中翻涌。
“怎么了?”林星容见他表情不对。
下一刻,贺挚空的情绪已经隐藏起来,又恢复到一贯的冷心冷情。
“你查过天纪星吗?”他问。
“查过,但是能找到的资料不多,只知道它毁于战争。”林星容拆开一包薯片,无所谓的又说:“天纪星是什么地方都没关系,去了就知道了。”
“你倒是乐观。”贺挚空眼眸里的寒霜淡去了不少。
不觉得自己是乐观,林星容平静的解释。“总比当个机甲队长,天天上前线打异形要好吧。”
在林星容看来,没有比当前线清洁工更糟糕的事情了。
“我驻扎的防线离天纪星不远。”贺挚空忽然说了一句。
林星容想的却是,天纪星居然这么偏远??要知道越靠近边境线越荒芜,那里常年战争,没有哪一个星球没被战争波及过。
切断通讯之前,贺挚空指了指他怀里的零食,一本正经的提醒。“少吃点,会蛀牙。”
视频中断,荧幕再次出现遮天蔽日的雨林,还有那群光屁股黑毛猩猩。
林星容脸上热辣辣的,那群光屁股黑毛猩猩也仿佛是在嘲笑他。
“贺大校居然会关心你去哪里就职?”视频一切断思源便迫不及待的说。
“他安排的,能不关心结果?”林星容揉了揉发烫的耳朵,没好气答话。
“什么??”思源还没转过弯来。
另一边,贺挚空切断视频通讯后,表情立即转冷。
天纪星,位于北冕星域和索贯星域之间的灰色地带。遭受连翻战争打击之后,早在一百年前,军部便宣布所有城市撤离,如今那里只生活着星际难民和星盗。
而天纪星,则是唯一一个还与军部有联系的星球,说好听点是废星,实则只是整个北天防线的垃圾回收场。
负责回收战争产生的各种残骸与废弃军舰。
天纪星基地站长,就是这样一个角色。
“丁上将。”贺挚空给视频对面的丁儒熙敬礼。
对于贺挚空突然来找,丁儒熙一点也不意外。
昨日家里送来了新收的雨前龙井,一并送来的还有一套新开窑的茶盏,丁儒熙平日没什么爱好,就喜欢品茗。
这会丁儒熙正端着茶盏,不疾不徐的拨弄茶沫。
“舅舅,我说过,我会处置林星容。”此时的贺挚空冷漠严峻,高高筑起的城墙没有一丝松动。
“你的处置就是让他当舰长,然后上前线?”丁儒熙抬眼。
舅甥两人的眉眼极为相似,都是锐利狭长,唯一区别是,贺挚空的瞳仁是漆黑的,而丁儒熙的瞳仁颜色略浅。
贺挚空没有答话。
“对于一个知道太多内情的人,最好的处置方法就是消灭,而不是放在身边。”丁儒熙依旧平静,他放下茶盏。
“我曾教过你,不要让未来充满变数,哪怕现在看来,只是一个很小的变数。”
没有东方势力查不出来的人,但林星容的背景资料竟是一片空白,孤儿、从军,就是他身上全部的资料。
越是白纸一般的人,在丁儒熙看来,他的来历越是不简单。
黑发黑眸纯正的东方血统长相,却是孤儿?
要知道东方势力几大家族,早在数百年前就致力于提纯血统,然而努力了这么多年,也仅仅是让后代延续黑发黑眸,五官轮廓依旧无法回到祖先的面貌。
人类移民星际之后,经过数千年的混居,早就没有了人种之分,但是大家族对于血统一直都有莫名的执着。
林星容这个人,无论是出身还是外貌,处处都透露着不寻常。
之前因为林星容常年在南天当清洁工,混迹在军团底层,无法触碰到更高层次的势力,因此并不起眼。
早在丁儒熙看到属下送来的资料,看到林星容第一眼,他就有了判断。要不是贺挚空干预,林星容现在已经被抓起来严刑逼供,或许还会送去实验室。
“舅舅,我有我处理事情的方式,请您尊重我的选择。”贺挚空满眼冷漠,透着一种深深的疏离。
这种无论做什么都被监视,无论做什么只要不合意就被干涉,这样的生活,他已经受够了。
贺挚空为什么选择去第十一军团,很大的原因也是来源于此。
眼下丁儒熙那理所当然的态度,更加坚定了贺挚空的决心,他急需培养属于自己的势力,脱离长辈们的掌控。
而在丁儒熙看来,贺挚空年轻气盛,没经历过逆境的打磨,浑身都是棱角。
看到贺挚空越发冷漠疏离的眼神,丁儒熙不禁想到,如果贺挚空困在清洁工队伍几年,是否又有不同?
最终丁儒熙还是让步了,他们不是仇人,没必要为了一个人剑拔弩张。
“你是看重他的能力,还是想要他这个人。”丁儒熙直白问。
贺挚空愣住。
他毕业后便进入军队服役,身边一直没伴侣,林星容这分外好看的长相,也很难不让丁儒熙想歪。
贺挚空本没有这个心思,他确实是欣赏林星容的能力,至于林星容背后是否有什么秘密,把人放在眼皮子地下,总能查个一清二楚。
丁儒熙明显误会了,但贺挚空发现自己并不想解释。
见他不说话,丁儒熙点头,眼中都是了然。“我放逐他在废星,也是想看看他背后的势力会不会有动作,如果人没有问题,我不会干涉你的私生活。”
“但是。”丁儒熙眼神转而严厉。“如果他确实别有企图,我不会留下他。”
此时林星容完全不知道,自己的命运就这样被人一句话左右了。
穿梭机飞驰在漫无边际的宇宙,远处是灿烂的星云,近处有质量庞大的恒星散发着耀眼的光芒。
并不是所有恒星都有行星,也不是所有恒星都能组成完整的星系。也有恒星独自前行,像头孤独的巨兽吞噬一切撞上来的陨石。
宇宙并非静止的,整个宇宙的星体都被一股强大的力量牵引着,各种大大小小的星体都在各自的轨道中奔跑。
飞船航行在宇宙其实十分危险,除了躲避陨石,还要规避这种流浪恒星,因它引力巨大,一不小心偏离航线就被吸进去。
林星容拨弄着立体星图,看着跳动的数据略微出神。
驾驶舱里都是思源喋喋不休的骂声。
“没想到贺大校居然这么阴险!”思源还在怄气,想明白他们这是被变相监控之后,就气得不轻。
“政客果然都是冷血动物,他是有多不待见你,才把你发配到废星去!”
“容容,下次他再找你,不要管他了!”
一颗多次毁于战争的废星,会有多糟糕?
思源还指望着林星容考上少校,尽快取得自由身,然后赚了钱可以早点把自己修好。
眼下他们比在老凯尔麾下时更被动了。
“不用这么悲观。”林星容轻声说。
“容容!”思源还是好气。
“他没有把我关起来严刑逼供,我已经躲过一劫了。”林星容看得通透,也明白,从贺挚空知道实验室遗迹开始,他的命就被人捏在了手里。
是死是活还不是当权者一句话的事。
林星容表现得很平静,也认为没什么大不了。
虽然表面上看起来无所谓,实则整个人的精气神都跌到了谷底,他不在乎去哪里,只是为什么偏偏是贺挚空。
这个男人总是在他刚有点好感的时候,就做出点什么来让他清醒。
真令人郁闷。
思源看破不说破,要是无所谓,那为什么对着星图发呆?整整一个小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