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想来想去还是想不通,到底为什么啊?”
许繁星又一次问他。
收到这条消息的时候,纪驰正在等夏安远试第二套婚礼礼服,他看着手机屏幕,心里明白他在问什么,夏安远在出发试衣服之前也感慨着问过他同样的话。
为什么啊驰哥,这世界上比我好的人一抓一大把,为什么会选择我?
为什么会爱上夏安远,老实说,纪驰也不清楚。
大概爱本身就是很玄妙的东西,如果要人条理清晰地解释为什么——能解释清楚的话,恐怕那都不叫爱了。
他想,或许一切都是命运,是冥冥之中。
在初见夏安远的第一眼,命运齿轮在不为人知的地方“咔”一声啮合,开始缓缓转动,故事也就由此开始了。
最开始纪驰注意到夏安远,其实是因为他在这个世界里的格格不入。
京城这些年起来的新贵不多,和韩家联姻以后的席家算一个,刚站稳脚跟,就迫不及待向纪家这些老派世家递橄榄枝。
以纪驰父母的身份,亲自来,不合适;请旁系代替自己赴宴,未免会落人口舌。于是这种时候,纪驰就发挥了他最大的作用。
这种事情他做过太多了,流程甚至驾轻就熟,宴会开始后才姗姗来迟,应卯似的喝一圈酒,对先生太太少爷小姐们看似是东拉西扯的闲聊、实则在别有用心的打探,他该敷衍的敷衍,该搪塞的搪塞,再待上最多半小时就能溜。
席家的宴会跟旁的没什么区别,一样的铺张奢靡、纸醉金迷,纪驰烦透了这样的场合,象征性地跟人碰过杯,便借着抿酒的片刻,打量周围哪里能让他趁机溜走放松个片刻。
这么往角落一看——他就看到了夏安远。
先是注意到他的衣服。
这宴会上的人,个个衣冠济楚,哪怕是穿行在人群间的服务生,穿的也都是成套高级面料制成的制服,于是身着这种乡土学生气息版型衬衫的夏安远,即使只在角落里一闪而过,对纪驰来说还是十分惹眼的。
他当时没想别的,只是冒出个这衣服虽然没型、发皱、洗得泛旧,但看上去穿着应该是很舒服的念头。
至少比自己身上这套假模假样的西装要舒服得多。
紧接着他看到了夏安远的脸。
不知道怎么去描述,他只能说那是一张他在有生之年见过的最不一样的脸。
回想起来他都觉得吃惊,明明当时两人的距离并不算近,他竟然能在那一眼里将夏安远看得那么清晰。
发梢扫到眉毛上一点,往下是一副黑框眼镜,高鼻梁,紧抿的嘴唇。对了,最不一样的地方是眼神。他将大半的自己藏在角落,最终只露出一双黑亮的眼睛,在纪驰看来,简直像只误入人类社会的小动物,天真、拘谨、好奇、害怕、小心翼翼。
纪驰身边来来往往太多人了,可他从没见过像这样的眼睛。
好质朴的漂亮。
纪驰心念一动,想找机会过去认识一下,但此时正好又有人笑着对他举起酒杯,他只能暂时按捺下心里的想法。
再转头一看,那个人已经消失了。
第二次见他是在去给爷爷过生日的路上。车堵在路口,旁边正好是个公交车站,纪驰戴着耳机听歌,在红灯变绿车即将要起步前随意往外头一望,隔了两层车窗瞥见刚上车的夏安远。
他当然立即认出来他,那副碍事的丑眼镜这时候简直太可爱了,让他一眼就锁定了目标。
他问司机这辆公交车是往哪边开的,司机竟然也不知道,于是他在地图上搜了搜,得到了一整条从新城穿越到老城区的路线,让司机停在了这辆车会停的下一个站口。
他妈妈明显对他这个心血来潮的行为很不赞同,但鉴于他态度坚决,并保证会在生日宴开始前准时赶到,只能摆摆手放他下车。
人生中第一次这么迫切想要认识一个人,纪驰甚至因为太兴奋,忘记了坐公交还需要投币,和司机大叔面面相觑了好几秒,才猛地记起来这回事。往投币箱里塞钱的时候他用余光瞥见夏安远在看他,表情愣愣的。
他往最里面走,路过好多个空位,最终在夏安远旁边坐下。
按照纪驰的计划,他是想一坐下就找夏安远要联系方式的,但是又怕男生突然向男生要电话会把他吓到,只能先一边千方百计地在心里思考比较合适的开场白,一边偷偷看他。
这么一凑近,他才发现被那副眼镜挡住的脸究竟有多好看,骨相更是漂亮,跟他那股子气质搭调极了。
纪驰喜欢艺术,学画画钢琴雕塑,这样浑身上下写满落寞、忧郁、故事感和破碎感的漂亮青年人,对也正值青春的他来说有着极其可怕的吸引力。
他不小心看入了迷。那时耳机里正轮放到一首浪漫的钢琴曲,有双无形的手在他心上弹出来似的,弹得他胸腔塞满了柔软的音符,他突然想将曲子分给他一半听。
刚一动,他觉察到了夏安远坐立不安的拘谨,心提起来,又突然感到好一阵手足无措。其实是很莫名的,他不知道自己哪里让他拘谨了,过了好久才意识到,可能是夏安远坐得靠窗,太阳晒得人太热,所以他主动提出来跟他换位置。
回想起来,这个行为显得有些傻气。车上空座这么多,他俩完全可以坐到另一边晒不到太阳的位置去,更符合常理的是两人分着坐开。
所以他提出来的这个建议在夏安远略显惊恐的摇头下给拒绝了也并不奇怪。
反应这么大,他可能是个防备心很强的人。
纪驰怕自己真的吓着他,还是放弃了要电话的想法。
他想算了吧,就这么坐一程路也挺好。
同性恋这三个字,纪驰并不陌生。
不说他小舅因为这事闹得家里人仰马翻,他父辈的社交圈里也有不少人在外养着男孩子——虽然他不怎么感兴趣,但许繁星总爱跟他八卦这些。
学画好久,老师评价他时总说他技巧有余、感情不足,推荐给他许多国内外有名的文艺片,其中不乏一些同性影视作品。看这类型的电影,难免会见到一些限制级的画面,他没觉得哪里吸引到他。
相比肉.欲,更吸引他的是两位男主角之间注定晦涩灼热的感情,他们相拥时肌肉迸发的力量,他们注视彼此时燃烧着火光翻滚着巨浪的眼睛。
甚至有时候他总会横生想要将这些东西画下来的冲动,那也正是老师想要他学习的东西,但一铺好画布他就迷茫了,他根本不知道从何下笔。
男人和女人之间的感情他都未曾历经过,遑论去用画笔去表达男人和男人之间的。
这种状况直到他第三次见到夏安远之后,发生了改变。
——他竟然在他的学校见到夏安远。
那时候刚开学不久,夏天的余热还没有散去,他和许繁星几个人从老师办公室回来,刚好经过夏安远班级的走廊。忽然有人指着教室里一个女生说那是他们班班花,许繁星非要去看,纪驰靠在走廊上等他,一抬眼就见到夏安远。
阳光从方正的窗户斜斜照进来,在空中分割明与暗的界限,夏安远安安静静坐在后排的座位看书,穿跟他身上相同制式的蓝白色校服,人一半在光里,一半在阴影里,头发被阳光染成朦胧的金黄,侧影像水彩画一样。
那一刻他想,如果这不是梦,大概他们有一个命中注定。
从这天起,他开始频繁地注意到他。升旗仪式、课间操、两个班级每周会重合一节的体育课,即使在别人看来,隐没在人群中的夏安远是那么不起眼的一个小点,他也一眼就能准确地找到他。
他知道他会一个人抱着冷掉的饭盒到天台吃饭,集体活动的时候总是孤孤单单,有时候碰到出没在学校侧门那只瘸腿的猫,他会留下一半的口粮分给它。
然后跟它开心地玩半天。
即使后来纪驰转到跟他一个班,做了他的同桌,一点点接近他、软化他、融入他的生活,他也很少在夏安远脸上再见到过那种笑脸。
长这么大,纪驰从来都是按照从出生时就定好的人生轨道在走,如同一个被*纵没有灵魂的傀儡。如果不出意外,他会像父母希望的那样出国,去他父亲的母校学他们给自己定好的专业,然后接手公司、和一个不怎么熟的女孩子订婚、结婚、生小孩,再在小孩身上复制粘贴他按部就班、枯燥乏味的人生。
但在他和夏安远第三次相遇的这天,一种奇妙的振奋感油然而生。
他不知道他在振奋什么,但他预感有什么东西将要改变。
他或许会因为夏安远,尝到许许多多的酸甜苦辣咸。
回家的时候经过学府路,夏安远一直扒着窗户,往外看他们之前的家,纪驰放慢车速,问他:“还是想搬回来住吗?”
夏安远沉默了几秒,“不是。”
车缓缓驶离这条街,再往前,又路过了他们原来的中学。新家其实离这边不远,闹中取静的一个别墅区,是他们一起选定的地方,交通方便,私密性强,环境也好,他上下班省时,夏安远养病住着也更舒服一点。
不知道怎么回事,从前几天搬了家之后夏安远情绪就不太好的样子,但纪驰没多问,只是盯着他按时按量把药吃了,再照原定计划带他来试订好的婚服。
老板夸他俩简直天生一对,夏安远笑着说谢谢,纪驰注意到他背过身去的时候抿了抿嘴,又低下了头。
车停到车库,纪驰牵着夏安远的手进了屋,让他去开电视,趁着这工夫,他把刚才晚餐后打包的甜品放进冰箱。
一转身,夏安远耷拉着脑袋,就站在他后面。
纪驰低头一看,这人眼睛红了。
“想回去住的话,咱们还是搬回去。”纪驰伸手把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揉乱的刘海给弄顺了,“没有非要住这儿的意思,瞧给你委屈的。”
“你知道我不是这意思驰哥。”夏安远抱住纪驰,“而且是我想要搬家的。”
“那是怎么了?”纪驰手搭在他腰上,揉了揉,“前段时间去看医生,医生怎么说的?让你端正心态,平时没事看看电视听听歌,最重要的是和家人多沟通,你今晚想不想跟我沟通一下?哪里不开心了?”
“拿我当小孩儿呢,”夏安远想笑又笑不出来,“也不是这个原因。”
纪驰多看了他两秒,忽然在他脸上轻啄了口,“抱好。”跟着手往下滑,托住他屁股把人抱起来往楼上走。
养了这么些天了,夏安远总算胖回来点,但还是瘦,轻轻松松就叫纪驰给他抱上了楼,踏上最后一截台阶时他还把人还往上颠了颠,吓得夏安远差点叫出声,赶紧手脚并用地把他搂住。
纪驰撞开掩住的卧室门,笑起来:“你这还不像小孩儿呢。”
夏安远被放到床上,没撒手,扯着纪驰衣领将他也拽到床上,两人卷着滚了圈,夏安远有些不服气地压到纪驰身上:“我一拳能揍飞八个小孩儿!”
“知道你厉害,”纪驰笑得更深,胸膛因为笑发出微震,“十八个你也能揍飞。”
夏安远也笑,笑着笑着他眸色变深了,低下头,在纪驰嘴边猛地亲了一口,然后整个人泄了力,翻到纪驰身边仰面躺着,唤他:“驰哥……我怎么感觉我这是婚前恐惧症呢。”
“看出来了。”纪驰深以为然,“都说了,端正心态,别胡思乱想。”
“我没胡思乱想。”
纪驰听他这话,不见得多有底气的样子。
果然,没两秒,夏安远又开口:“我只是在想,太委屈你了驰哥。”
纪驰呼吸轻了轻,看向他。
他见到夏安远双眼通红地看着天花板,感受到纪驰的动静以后,又转头看着他。
“这么多年,太辛苦你了。”他说。
“虽然说没有假设成真的可能性,但还是会控制不住地去假设,要是当年没有离开你就好了。”纪驰感觉到脸颊上有温热的触感,是夏安远在触碰他,“我有时候都不敢想,驰哥,你这么多年究竟是怎么过来的。”
纪驰不太想聊这个话题,抓住他乱摸的手:“怎么突然说这个。”
“很早就想说了,找不到机会,”夏安远盯着他看的眼睛都没眨一下,是一种很笃诚的注视,“前几天搬家的时候,我看到了……你写给我的那些信。”
纪驰心脏突然停跳了几秒钟,因为夏安远这个注视,也因为他突然提到的那些信。
像有人按动了时光机,周遭一切随即变成颠倒扭曲的漩涡,他整个人都跟着旋涡在转,记忆在昏胀的大脑里倒退,浑身的血被甩得七零八落。
“小远,”混沌中,他听到夏安远念,“今天是你走的第62天……”
小远,今天是你走的第62天,凌晨,我来到你当初答应我表白的公园,天好黑啊,我坐在那棵树下等了很久,也没见到太阳升起来,想给你打个电话,已经输好了号码才记起来早就成了空号,但我想跟你说说话,我好想你啊,给你写信可以吗?风把我刚刚那张信纸吹走了,我现在重新写,我忘记我要说什么。小远,我好想你啊。
小远,今天是你走的第89天,其实我应该恨你的,因为一切如你所愿,却并不如我所愿,但这样想,又觉得自己好自私,我不应该左右你的选择和你的自由,想了这么久,我好像已经明白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我不怪你,我明白这一切把戏,如果离开我会让你开心一点,我想你每天开心多一点。
小远,你已经离开了一个冬天、春天和夏天,还是找不到你,你真的和叶澜去了国外吗?我不信的,但当我渐渐平静下来,我又忍不住要怀疑。世界这么大,你到底在哪里啊?前几天我妈又提起去留学的事情,我拒绝了,不是因为你,是因为我觉得我更适应国内的学习和生活,最终我还是决定选择商科,你说得很对,金钱才是底气,突然想到去年的这个时候,我还把你搂在怀里规划我们报考的大学,规划风花雪月,怪不得你那时候没说话只是笑,我现在也觉得自己好笑。等我长大吧,等我长大了,我们还会见面吗?
小远,今天和室友去医院,碰上一位大叔的爱人去世,他也跟着跳楼殉情。我在旁边站了很久,听病房的病友们讲他俩的故事,室友问我,爱一个人真的可以这样吗?连自己的生命都愿意放弃。小远,我不知道其他人会不会这样,但那时候我想到你,我想我会的,我爱你,爱到可以为你放弃生命,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爱你,一年多了,明明你已经这么久都不在我身边,可是我爱你,我爱你。
小远,今天是你走的第613天,最近好忙,好少睡觉,好久没在梦里见你,好想你。
小远,你知道吗,我其实很有做生意的天分,昨天公司第一份单子成了,我请大学的朋友们吃饭,喝醉酒结账时不小心被他们看到你的照片,我不想让他们看到你的照片,可你那么好看,小远,我又想让所有人都看到你,你是我的小远。
小远,整一千天了,我还是没能找到你,我好像早已经接受你离开的现实,我只是不甘心,我好怕这一辈子都没办法再跟你见面,你现在在哪里读书,最后学了什么专业呢,会有疼你爱你的人吗?有时候想,这辈子哪怕就再见你一面呢,看你一眼都好,让我见你一面吧,吃再多的苦我也心甘情愿。
今天过年,我去了我们曾经放烟花的那个地方。小远,五六年了,时间过得太快,什么都变了,公园被填了,房子被拆了,我也长大了。我已经很少在梦里见到你,想起小时候的我们,好像真是一场梦一样。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发现我记不起你的样子,想你的时候必须要看一看照片,时间果然好残酷,竟然会让我忘记你的模样。但你现在长变了吧?就像我一样,上次齐铭回国,他都说他没认出我,你现在长什么样子呢?如果我们有机会再见面,我们还能认出彼此吗?恍然一梦,竟然已经这么久了啊。
小远,这一年来,我找了几个像你的男孩做画模,他们会像你现在的模样吗?繁星那天发现了我在画你,扇了我一耳光,好像把我给扇醒了,他说的话都挺对的,其实我早就接受事实了,是该走出来了,但别担心小远,无论忘没忘记,爱你早就成为了一种习惯,我们会在彼此看不见的地方好好生活着。我以后可能不会再给你写信了,希望你平安、健康、快乐,年年岁岁,暮暮朝朝。
夏安远断续抽泣着,很久,他念最后一封信,念得上气不接下气:“小远,你走的第2800天……我喝醉酒竟然不自觉走回家,才一年多时间没来,这里就全是灰了。想你了,小远。”夏安远哽塞地吞咽,“想你了,小远。”
纪驰听完,心脏真的好像没再跳了,明明已经被他淡忘的日子,淡忘的痛苦、煎熬、挣扎、想念,被这些他已经淡忘的信件唤醒,让他痛得一动也不能动,呼吸道都像扎满了玻璃碎片。
夏安远靠过来,整个人是潮湿紧绷的,他轻轻抱住纪驰:“驰哥,”他叫,“驰哥。”
纪驰感受到夏安远手颤抖着摸自己的眼角,听到他竟然一声悲鸣,好像痛得肝肠寸断,“驰哥,我的宝贝,你也是我宝贝啊。”
“我该怎么办才好啊驰哥……”夏安远好用力地出声,嗓子也只能艰难地发出沙哑的气音,“我真恨不得把我自己杀掉。”
纪驰被抱在夏安远的怀里,一抬头,看到夏安远紧咬的牙关,下颌硬得发僵。
“好了小远,我们不说这个了,”纪驰没觉得喘气有这么难过,但他竟然笑了笑,“都过去了,你现在不就在我身边么。”
夏安远低低“嗯”了一声:“驰哥……我会一直在你身边的。”紧接着他又补了句,“死了也要埋在一起。”
“好。”纪驰手搂住夏安远的后颈,将他抱过来,耳朵擦过他的脸颊,沾上已经冰凉的水意,“埋在一起。”
夏安远在他肩头沉默了一阵,哑声说:“一定很疼吧。”纪驰感觉他把自己抱得更紧了,两人之间的空气都被他全挤出去,“我现在都疼得要命,驰哥,你一定比我疼上好多好多倍吧。”
当然疼的,疼了这么多年,他的血肉骨骼、他的身体都好像是由疼痛在组成。
其实纪驰毫不意外自己会爱上夏安远——这样一个满足自己所有审美幻想的人,这样一个在自己的世界里从没见过的人。但他的确不明白,自己为什么疼成这样也还要爱他?是天性如此,还是他迷恋这种想得到却得不到的执念?
他给不了自己回答。
良久,纪驰终于低声说:“疼的。真的好疼。”
“所以小远,我告诉你怎么办,”纪驰放在夏安远后颈的手掌用力。
“每天多爱我一点吧。”
夏安远没说话,用更紧的拥抱做回答。
纪驰闭上眼,眼前浮现每一次他以为要和夏安远永远错过却又意外再见的场景,浮现他真正动心的那一天,天蓝得像海,阳光温热明媚,周围是学生的嬉笑打闹,还有几分钟,上课铃就要敲响,再普通不过的一天。
有个人他在那一刻想,如果这不是梦,大概他们有一个命中注定。
你知道我们有多有缘吗,小远。
或许上辈子我们是同一个灵魂的两面,你用你的灵魂,填充我的灵魂,这样我才能完整。
所以我爱你,爱你的所有缺点和优点,爱你普通人的特质和独属你自己的唯一,小远,
爱你是世界的背面,爱你将我补充完整,爱你让我爱上你,爱你带我活在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