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回发现樊宇不对劲,是因为对方今天一直没有上线。
下午就接到景樾的电话,樊宇病情突然恶化,不得已只能手术,现在人还在手术室,情况不太乐观,保守估计还要五个小时。
景樾问要不要下班后去看看樊宇,季回没等他,直接跑去医院。
程诉坐在手术室门口的塑料椅上,盯着樊宇所在的方向,一动不动。
季回走过去,与他隔着一个位置坐下。
“今天早上突然就看不到了。”程诉情绪还算稳定,“颅内压增高,吐了几次,他等不了,只能手术。”
季回点点头,无端想起樊宇说过不想剃头发的话。
手术时间比景樾估计的还要多出去两个小时,樊宇从手术室出来时已经凌晨。
“手术很成功。”主刀医生说。
季回松了口气。
“后遗症肯定是免不了的,但目前针对术后恢复的流程很完善,可以慢慢来。”
季回的心又吊起来。
术后第三天,樊宇苏醒。
初步检查,后遗症很多:偏瘫、偏瘫导致的小便失禁,面瘫、面瘫引起的口齿不清流口水。
外加失忆。
后来,季回在樊宇口中听到了一段自我介绍。
“我、我……是……搞、电、竞的……年、薪……千万,棒子、国……想、挖我……没去。”
他说这话时口鼻歪斜,口水流下来,淹了整个下巴。
程诉毫不嫌弃,抽了几张湿巾,把樊宇打理得干干净净,最后还要夸一句:“这么厉害。”
樊宇斜着眼看程诉,傻呵呵笑:“你是谁?”
程诉耐心地告诉他,“我叫程诉,是你的alpha,你三岁的时候我们就认识了,你忘了吗?”
樊宇压根没往耳朵里听,他看着程诉身上的白色大褂,笃定道:“你、是……医生。”
程诉停顿几秒,无奈附和,“是,我是医生。”
两个月后,樊宇恢复得不错,能下床站几分钟,说话也流畅很多。
季回将家中闲置的电动轮椅送来医院,又跟樊宇讲了他们相识的故事,希望能唤醒对方的记忆。
但樊宇明显更关注另外一件事。
“你是我朋友?那我有没有alpha啊?”
季回点点头:“有。”
樊宇情绪明显低落,“太可惜了。”
季回问怎么了。
樊宇:“我喜欢上别人了。”
季回吓了一跳,转头看向走廊里跟景樾说话的程诉。
樊宇超级大声:“是这里的一个医生。”
季回连忙制止:“你小声点。”
他脑袋里还在天人交战,考虑要不要告诉程诉这个坏消息。
樊宇那边已经夸起人来:“长得很帅,个子也高,主要是脾气好,以后吵架肯定吵不过我。”
探望时间结束,季回从病房出来,神色犹豫看向程诉。
程诉没看懂这个眼神,他叮嘱道:“千万不要告诉他轮椅有运动模式。”
季回:“已经说了。”
程诉:“……”
樊宇很喜欢季回送他的轮椅,吃过午饭,他会开着出去溜达一会儿。
虽然只有半边身子能动,但丝毫不影响他展示自己的驾驶技术。
楼下小花园里经常能看到有人在玩漂移,人在前面跑,尿袋在后面飞。
没过多久,程诉把电动轮椅没收,给樊宇换了双拐杖。
“不能总是坐在轮椅上,长时间下去肌肉会萎缩,你要学着用腿走路,拐杖只是起到一个稳定和辅助的作用。”
樊宇撑着拐杖跳了几下,故意跳进程诉怀里。
他抬头,虽然剃着青头皮的样子不太好看,但眼睛格外亮。
看了会儿,他突然问:“医生,你是不是喜欢我?”
程诉没回答,脸却渐渐红了。
樊宇心里有了数,转天,他将程诉骗进卫生间,用商量的语气说:“我听我朋友说,我已经有alpha了,但他到现在都没来看我,估计感情不怎么样,我俩先这样偷着情,等我跟他分了就跟你好。”
程诉:“……”
樊宇胆子大得很,直接凑上去亲了程诉一口,嘴皮贴嘴皮,亲了个带响的。
亲完了,他摸着自己的嘴唇,意犹未尽咂么着,“不过我还要给你提一个小小要求,希望你能重视起来,以后不要抽烟了,亲嘴的时候一股烟味很影响性欲。”
程诉额头青筋直跳:“你知道我是谁吗?谁教你的随便亲人?”
“亲嘴而已,你怎么这么封建?”樊宇理直气壮:“我估计已经不是处男了,我那alpha肯定没等我成年就睡我,你不会连这个都介意吧?”
程诉终于忍无可忍:“睡未成年犯法。”
樊宇一惊:“他到现在都没来看我不会是进去了吧?”
程诉接连几天都没睡好。
一边是“他被樊宇毫不犹豫背叛”的愤怒,另一边是“就算樊宇失忆还是一眼就爱上他”的窃喜。
他在其中反复横跳,最终说服自己接受了后者。
他跟樊宇开始见不得光的地下恋情。
“偷晴”场所一般在樊宇病房的卫生间。
第二次偷,樊宇就学会了往他嘴里伸舌头,亲的时候也百分百投入,舒服到喉咙里发出一声声毫不掩饰的喟叹。
亲完还要夸一声:“没有烟味了。”
程诉替樊宇揩去嘴角的口水,盯着看了会儿,慢慢将人拉入怀中,抱紧。
樊宇还在他怀里扭来扭去,“你好香啊,你的信息素是柚子味吗?”
“嗯,柚子。”稍微带些苦味的柚子。
不像樊宇,是很甜的栀子香。
“好香好香。”樊宇嘟囔着,抻着脖子让程诉闻,“你闻闻我,闻闻我是什么味儿。”
主动让alpha闻自己的腺体,有求欢的意思。
程诉抬手捂住樊宇的后颈,轻轻叹了口气,“是栀子。”
他确定樊宇对他只是“见色起意”,就像他们第一次见面时,樊宇围在他身边讨好,用最响亮的声音喊他“哥哥”,只是因为他手里有两颗糖。
但幸好他还有“色”可占。
樊宇身体机能完全恢复时,记忆还是老样子,半点进展都没有。
出院那天,季回来医院探望,樊宇坐在床上生闷气,浑身抗拒:“我不回去,谁知道家里是不是有个老alpha在等着我。”
季回劝说:“别闹了,没有老alpha,你乖一点,跟你哥回家。”
“我哥?”樊宇登地坐直,“我还有哥?他在哪呢?”
季回指了指门外的程诉。
樊宇两眼一黑,“什么!”
很久很久之前,程诉那句咬牙切齿的“你知道我是谁吗”突然蹦出来,在脑袋里循环播放。
当时不知道,亲也亲了,摸也摸了,就差临门一脚,没想到竟然迈进自己家里。
樊宇恍恍惚惚跟着程诉回了家。
玄关处摆着两双拖鞋,他换上稍小的那双,舒服合脚。
他又朝屋内看去,到处是生活痕迹,茶几上明显不属于程诉这个年纪的游戏手柄,还有随处可见的漫画书。
他站在门口不知所措,程诉却对着他笑:“欢迎回家。”
樊宇闷闷不乐进门,他在客厅转了一圈,目光落在那一面照片墙上。
程诉走过来,同樊宇并肩站着,看了会儿,他指着其中一张说:“这是你小时候。”
樊宇抬头看去,那是个皮肤雪白的小胖子,头上戴着彩虹小马的生日帽,照片右下角写着一行小字:小宇三岁生日留念。
他指了指小胖子身后的少年,情绪不高问:“这是你吗?”
程诉激动地抓住樊宇的肩膀,前后晃了两下,“你想起来了?”
樊宇:“没有。”
程诉:“……”
“最好是这辈子都不要想起来。”樊宇拨开程诉的手,失魂落魄进了次卧。
程诉跟进去,不明所以:“你怎么了?怎么睡这边?”
樊宇坐在床沿,一开始还坚强地挺着脊背,没多会儿就开始抖着肩膀掉泪珠子。
程诉立刻慌了,他跪坐在樊宇跟前,心疼地捧起樊宇的脸,“哭什么?有什么委屈告诉我。”
樊宇哭得一抽一抽,话也断断续续:“我们、是不是、不能在一起了?”
“为什么不能在一起?”
“你是我哥,你姓程,我姓樊。”他声嘶力竭喊:“我们是同母异父的亲兄弟啊!”
程诉赶紧解释:“我们不是亲兄弟,我们没有任何血缘关系。”
樊宇转身趴在床上,边哭边捶枕头,“我不信,我不信,我不信……”
程诉去抱他,被狠狠推开。
“你出去,我要一个人静一静。”
在樊宇的坚持下,当天晚上,两人分房睡。
半夜里,程诉被浓郁的栀子香叫醒,床尾的被子高高拱起,有什么东西在蠕动着接近。
他掀开被沿往下看,樊宇正趴在他的胸口,眼神热切盯着他。
他顿时清醒,支起上身,像从前每一次那样,自然而然地将樊宇搂进怀里。
“怎么了?一个人睡不着吗?”
“我想好了。”樊宇冷不丁说。
程诉:“什么?”
“我说我想好了,我还是很喜欢你,虽然我们是同母异父的亲兄弟,但我们不说,谁也不知道。”
突如其来的深情告白让程诉一愣。
“你标记我吧,就今天,不就是乱唔——”
程诉眼疾手快捂住樊宇的嘴,“别乱说话,我们不是亲兄弟,况且……”
他呼吸不稳,去亲樊宇的嘴角,手在omega腺体上按了按,“你这里,我早就标记过不知多少次了。”
樊宇感动得泪流满面,“还是年纪大的想得开,我终究是太年轻了,花了好长时间才说服自己。”
程诉:“……”
他看了眼手机,从说要一个人静静到现在不过三个小时。
程诉又开始跟樊宇进行见不得人的地下恋情。
樊宇每天都会给他带来一些“惊喜”,在体验了一个月这种刺激又难忘的日子后,某次例行复查时,终于找到病灶。
——一块淤血没有被完全吸收,或许就是导致樊宇失忆的罪魁祸首。
需要进行一个小手术,微创针引出淤血,不用缝合,坐着就能完成。
进手术室时,樊宇拉着程诉的手,忧心忡忡问:“我待会儿是不是就能恢复记忆了?”
“嗯。”程诉摸他的侧脸,允诺道:“等你好起来,就带你去染头发。”
樊宇趁机说:“你有没有做什么对不起我的事,在我想起来之前告诉我,我还能原谅你。”
“……”程诉斩钉截铁说:“没有。”
樊宇:“真的?”
程诉:“……”
手术十分钟结束,樊宇出来时没什么变化,程诉有些失望,但还是笑着安慰道:“没事,这样也没什么不好的。”
樊宇健健康康待在他身边,只不过丢失了一段记忆而已,而他们未来还有几十年的时间,他会带樊宇一起,把从前做过的事重新做一遍。
从医院回家,一直到晚上,樊宇都没怎么说话。
吃饭间隙,程诉频频看向对面,一脸关心,“累了吗?”
“唔……”樊宇揉揉眼睛,催促道:“快点吃,我想睡了。”
“你先睡,我把碗刷了。”
“不行。”樊宇拧着眉头使性子,“你陪我睡。”
程诉只得陪樊宇躺下。
床头开着一盏小夜灯,手雷形状,是樊宇花1799买的游戏周边,每次拉动灯绳,都会有一声爆炸的音效。
卧室陷入黑暗。
程诉兢兢业业陪睡,打算等樊宇睡着,再去把今天的锅碗刷了,还不到一分钟,旁边突然伸过来一只手,抓着他的胸肌捏了捏。
程诉:“……”
樊宇慢吞吞贴近了。
“哥……”他喊,又觉得一声不够表达,便多喊了一声,“哥,哥……”
他似乎很喜欢这种禁忌的称谓,接连喊了好几声,才把唇压在程诉唇上。
他主动散发栀子信息素,将程诉的苦柚子也染成甜味。
“你怎么不碰我?哥……”他拨着程诉的下唇,故意问,“因为我们是同母异父的亲兄弟吗?”
程诉将他掀翻在床。
纠缠间,樊宇伸长了手,打开床头柜最后一层,在最里头摸了个小盒子出来。
是去年购物节在网上买的安全套,刚收货,樊宇就住进医院里,后面便忘记了一直没用。
程诉:“……”
他生生气了一个笑出来,用力捏着樊宇的下巴,狠狠咬了一口,“玩得开心吗?”
樊宇眨眨眼,“哥,你在说什么呢?”
“还跟我装?”
“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樊宇笑着躺下去,“哥不想要我吗?是怕我的alpha知道我们在偷晴,还是怕别人发现我们在乱唔——”
程诉低头,咬樊宇的唇,将后面的话堵回去。
他红了眼,湿了眼角,但好在屋里没开灯——
两人对视片刻。
樊宇什么都没说,他抬手,往程诉眼角泛光的位置点了点。
“樊宇。”
程诉俯身,吻在樊宇额头。
“欢迎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