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云岁回来后没有将门彻底关上，虚掩着，许母似乎心思也不在这上面，见纪川走了，心里都长舒了一口气。还讨好似地冲着许云岁一笑，跟许云岁东扯西扯，“小岁啊，你小的时候就喜欢跟在我后面，我去哪你就去哪。我呢，也怕你丢了，还特意将你背在身后去上班。你跟小勒那个时候相处还挺好的，也不知道哪天，你们关系就僵硬了。”
许云岁冷冷地听着，只想着眼前的女人葫芦里到底是在卖什么药。
许母又聊了一些日常的小细节，但才讲没一会儿，许母眼睛就红了，哽咽道：“是妈妈平时疏忽没怎么关注到你。但是手心手背都是肉，妈妈是爱你的。但是眼下你哥哥他车祸，医生也不清楚他到底什么时候能醒来，家里还欠了好多钱。小岁，你最心疼妈妈。妈妈快撑不下去了。”
许云岁微微蹙眉，看了一眼床上的许勒，冷静道：“他出车祸，该有那人负责。医药费，应该不用你出。”
许母脸色惨白，“找不到人，也没摄像头。你哥他赌你也是知道的。之前小赌就算了，越赌越大。他欠了很多钱，现在他也不知道什么时候醒来。都要妈妈来还了。妈妈，哪有那么多钱啊！”
真的是赌。
从古至今，赌钱真的会将一个人害至如此。
许云岁清醒道：“你同我说，我也没钱。你若是撑撑，等我几年大学毕业后，或许能帮忙将你还些。但是也不多。”
许母也不管许云岁说什么，抬着头迫切道：“可是眼下妈妈不替你哥还那部分钱，妈妈生命也会受到威胁的！小岁，你能不能帮帮家里忙？你能帮的！”
许云岁感觉不适，警惕问道：“什么忙？”
许母将话说的很轻松，“妈妈工作的地方，有个大老板很欣赏你这样的小孩，你就陪陪喝酒就行。小岁，这次就帮帮妈妈吧。”
许云岁是一瞬间就明白许母的意思，面容都冷了不少。
许母也发现许云岁的变化，连忙道：“小勒就算醒了也是个残废了。妈妈答应，不会再对你们偏心了！”
许云岁心里是无限替原先的许云岁难受。
“所以，你是在拿亲情跟我交易，你知道我想要什么。”许云岁是笃定道。
许母动容道：“可是妈妈也没有办法。你哥哥讨厌你，不知道为什么这么讨厌你。妈妈也怕你哥哥，管不了他。妈妈也害怕啊。”
当真是不要脸。
许云岁心里冷笑，他看着面前许母，“所以你就想将我卖了给人玩弄？”许云岁的声音绝对不算小。
纪川不通过手机，从窗户外也听到了。有路过的路人也停留看向了窗户这里。
许母神情慌乱，“别胡说，只是喝两杯酒而已。不让你做什么的。家里现在确实是困难。你就......”
许母话说到最后没说了，纪川推门走了进来，后面还跟了几个护士，“病房不许吵闹啊，有事出去说。”
许母低头哈腰，“不是吵闹，聊聊天。小孩声音大了。”
护士道：“病人现在还在昏迷状态，病房尽量不要喧哗。”
许母点点头。
几个护士又在检查着病房。
纪川眼里都是寒意。许母在偏头对上纪川的视线后，顿时额头都冒出了冷汗。上一次见面，虽然打了许勒，但是也不像现在这样，身上似乎还充满了杀戮的气息。
许云岁则偏头同纪川道：“她确实是想卖了我，让别人玩弄我。”
许云岁没有刻意压低声音，两个护士也都听到了，还诧异地看向了许云岁，还有许母。
许母呼吸乱了一秒，尽量保持声音温和，“小岁！你是我儿子，我怎么会卖你呢？你先回去读书啊，不耽误你周末了。”
许云岁并没有打算跟许母就这样打马虎眼过去，而且此时他的厉害老公也在一旁，许云岁一字一句道：“大老板欣赏，我去陪酒。等喝醉了，不就任人玩弄？你当我真这般好忽悠，听了你这话，去陪酒？我为什么要为他的错事而买单？”
许母的一些故作轻描淡写的行为被许云岁直接戳穿了，暴露在阳光之下。旁边两位护士甚至彼此看了一眼。
许母脸色煞白，来回踱步，双目瞪向许云岁，“我们是一家人！你才17岁，他们不会对你做什么的，会违法的！只是喝喝酒而已啊！现在家里这么困难，你能帮忙的，度过就好了。”
“是吗？”许云岁指向床上的许勒，“那他，成了植物人，撞他的人受到惩罚了吗？他是被赌场那些教训的吧？拿不出钱，还要赌。”
许母被怼的一句话说不上来。窗户外也停留了几个人，病房内还有护士。许母极力克制着自己快要爆发的情绪，许母注意着人，扯出一丝微笑，“你对妈妈有误解，我们现在不聊这些。你哥还得休息呢。先回去学习吧。”
是明显在赶客了。
但许云岁可不管许勒要不要休息，直接将话挑明了，“他不是我哥，我跟他之前并无任何血缘关系。你，若你是他的亲生母亲，那跟我也是没有血缘关系的。”
两护士一直之间也忘了维持病房安静，在彼此眼里看到了诧异。
许母手背青筋凸起，她嘴唇颤抖，眼神慌乱了不少，“小岁，你别瞎说！”
纪川低声：“想说便说。”
一句话，又给了许云岁肆无忌惮的安心丸。
“DNA鉴定能有假的吗？你将我养到现在，一直都是开心了招呼一下，不开心了就打骂。许勒为什么欺负我？全都是你的纵容。他恶趣味病态，你便配合着他。偶尔给我点温情，让我心里对你这个母亲还有念想。我早死了，死在了吞安眠药的那天！你养我这么大，我也拿生命还了你。我是不会替他还债，也不会去作践自己。你现在是自作自受，你既然养了我，那便好好养。养一只小猫小狗，都需得精心照顾。而我在你心中连他们都不如。眼下你想将我如送人玩弄。你有没有想过，我才多大？”
许云岁完全替原先的少年不值，生气道：“我才17岁！我做错了什么活该被你和他这样对待？”他才17岁，便选择结束了生命。
许母被骂懵了，蒙圈后也是彻底爆发毫无悔改，吼着道：“我养了你这么年，要不是我，你早就冻死了！你哥他想欺负你，我没有拉他吗？”
果然，这才是许母。
许云岁直接温声顶嘴，“怎么拉？说两句俏皮话让他走？冻死便冻死。”若是一开始就冻死了，原先的少年不至于心灰意冷选择死亡，他该重新投胎去了下一家。
只是，让他得了便宜。
外面的人也在小声窃窃私语，许母看向了外面，还有些拿着手机拍照，许母双目凸出，大吼，“拍什么？拍什么？你们拍他们啊？”
许母指着许云岁和纪川，疯癫道：“他们俩搞同性恋，恶心死了。拍他们啊！”
许云岁微微蹙眉。
但外面有个吃瓜大汉，也拎的清，“两个男的也没亲也没抱，怎么就同性恋了？就算真同性恋，又怎么了？小孩，你这继母精神有些不太正常。保护好自己。”
已经是继母了。
许云岁甚至还冲着他们笑笑，“谢谢。”
许云岁感谢完又同许母道：“但凡你还有些良心，我都希望以后你别来找我。自然我也不会主动来找你。钱我没有，我目前也是借钱读书。但你之前给的我的那些钱，我能还于你。”
许母只觉得看着眼前冷淡的儿子，只觉得陌生，不可置信道：“就因为……你不是我亲生的？”
许云岁道：“因为渴望你能看一眼的我已经死了！不管我们有没有血缘关系，我都不会再接受你们无端的恶意。你有你亲爱的儿子，好好照顾他吧。”
许母瘫痪在地，指着许云岁吼道：“你滚，滚啊！恶心的玩意儿！我就该早早的掐死你！”
许云岁面容平静，他胳膊肘撞了一下纪川的胳膊，小声：“走了。她现在状态不对劲。你要是打她，我们估计就走不掉。”
许云岁仍旧很清醒。
纪川也知道，但是他受不了许云岁被这样谩骂。
等出去后，那位吃瓜大汉还没走，还安慰了一番许云岁，最终又掏出几百块钱想给许云岁。
许云岁连忙摆手，拒绝好多次才给拒绝了。大汉还有些惋惜，拍拍许云岁肩膀，“你还小，未来可期。看着还是高中生吧？好好学习，改变现在的命运。”
许云岁认真点头。
等大汉走了后，许云岁又在窗户那瞥了一眼，许母瘫在地上，脸上毫无血色，病床上还有昏迷的许勒。
物是人非。
医院外的花坛那，许云岁停下脚步抬头看了一眼温和的太阳，吐出了一口气，又偏头看向纪川，“夫君，我吓死了。”
纪川直接伸手抱住了许云岁。
小兔再次紧张，左右看看有没有人，“莫要被人看到了。没亲没抱就不会被误会。”
纪川嗯了一声，又轻轻拍着许云岁的后背，“这里没人。岁岁，没事了。那些不是你的家人。不用跟他们置气。”
许云岁不紧张了，脸蛋搭在纪川的肩膀那，叹气，“我知道，我只是替他难过。一想到他才17岁，17岁便生活在这样的环境中，我便好心疼他。她现在居然还想着让他去陪酒。他那般善良心软，若是真同意了以后又该多难受。不过我不善良！”
纪川道：“不用善良，你这样就好。不能解决的事有我。”
许云岁感动，但旋即又推开了纪川，认真问道：“你同我说实话，许勒那样你真的没有推波助澜吗？”
纪川道：“真没有。若我那时恢复了过去的记忆，是会做些什么。但那时我只有着这里的记忆，是遵纪守法的好学生。调查出他爱赌后，便没让侦探盯着了。你只要不离开我的视线，就不会出事。”
许云岁一笑，眼眸弯弯，“那个时候我还没答应跟你在一起了。纪川，你不能因为你恢复以前记忆了，就偷懒不追求我了！”
可爱小兔子又回来了。
纪川笑着道：“得继续追求。还想看电影吗？”
许云岁指着现在在纪川手里还没有被扔的药材，“心情不好不想看。我想煮中药给你喝。”
纪川：“......”
纪川无奈，伸手捏了一下许云岁的脸，“这样心情就好了？”
许云岁点头。
纪川只能妥协。毕竟也要犒劳犒劳他受到气的小兔子，但是没想到居然会是这种犒劳。
但在回去的路上，纪川还是说了说：“原先的他应该不是被捡到这么简单。”
许云岁靠在车后面，闭着眼睛打着瞌睡，似乎是跟许母对峙消耗了不少精力，他嗯了一声，“我也觉得。但是我不想管了，我现在想过好我自己的生活。我心中也并无畅快，只觉得他们自作自受。他们余生也好不了哪去了。”
纪川没出声了，他在前面司机吃瓜似的眼神中伸手紧紧握住了许云岁的手。
又很强硬的要相扣。
小兔立马睁开眼睛，结果纪川闭上眼睛装睡。许云岁又看了一眼前面的司机。
司机很有职业道德，“我什么也没看到。”
许云岁：“......”
好吧。
他就纵容一下他这黏人老公吧！
纪川再次带着许云岁回到了家。
管家看到许云岁时，嘘寒问暖的，从学习累不累，到纪川有没有欺负他。
许云岁道：“没欺负我。但是他身体不好，感冒了。我去给煮中药。”
管家诧异，中药，小川从小就讨厌一切苦的食物。
管家笑眯眯：“岁岁，你对我们小川真好。”
许云岁脸有些红。他对纪川不好，他是故意的。
纪川调侃：“心虚吗？”
许云岁闷不做声。
纪川又看向管家，“你去忙你的，看看电视浇浇水都行。别总围着我跟他转。”
管家倒是心酸，“嫌弃叔烦？”
纪川直接嗯了一声。
管家心碎，“臭小子。”
管家在后面看着许云岁跟纪川两人往厨房走的背影，两人穿着都是白色毛衣，两件毛衣的款式，很像。
不会是买的情侣装吧？
管家啧啧两声，臭小子，喜欢男的，还带人回家。才17岁，跟先生一模一样。
现在还嫌弃他烦。
不过，
真配啊！
管家看在眼里，一时之间也想起年轻时候跟着纪川爸一起读书的日子。
厨房里过来想帮忙的女佣找到了家里的砂锅给许云岁，许云岁刚拿起，很重。
这一对比，明显看出他那个确实是便宜货了。
等开始煮的时候，许云岁道：“肯定很苦。”
纪川无语：“现在心思是藏都不藏了？不是给我补身体吗？”
许云岁威胁道：“那你喝不喝？”
纪川当然喝。
家里火候比酒精炉的火大多了，大约煮了一个多小时，许云岁就闻到了浓浓的中药苦味。但是他还打算煮煮。
家里的女佣道：“再煮就煮没了，是准备加水？”
加水就淡了！
许云岁连忙将火关了。许云岁揭开砂锅盖子时，身旁的女佣都捂住了鼻子，“这真的要给少爷喝吗？”
许云岁嗯了一声，煞有其事道：“他得补身体。”
但女佣分明从许云岁眼里看到满满的恶意。这是损友啊！
纪川躲在游戏房打着游戏，当门被推开的时候，纪川身体一僵，瞬间屏住呼吸。
他回头，眼前一片黑暗。
“纪川，喝药了。”
纪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