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静思虽答应了入住永宁宫,但三天过去了,也不见闻家有任何的动静。萧韫曦仿佛早已料到,并不心急,让木逢春安排好永宁宫的侍女太监,又给了他令牌,调动守卫隐在暗处。这一边准备就绪,只等凤凰归巢,而闻静思那头,却等到了闻家家主的车驾。
新年初十,闻家三兄弟与雁迟用过午膳,围在一起吃茶闲谈,正说到闻静林隐居的停云静庐外,一百龄梅树下埋了十坛上好的青梅酒,待春暖花开,兄长生产后,恰好可以挖出来当做贺喜之用。门外有侍仆竟不顾礼仪,急急冲进来报:“闻大老爷及老爷,大公子已到门口,请三位少爷前去祠堂恭迎。”
闻家家主之位历来传长,闻静思之父闻允休身为一品国公,兼任殷州节度使,朝中地位自是位高权重,但在家中尚有一五品官位的兄长闻叙义,因此这家主之位还轮不到他来坐。而闻静思在这一辈中比家主之子早了半年出世,比几个堂弟更是早了不止一两年,仆从口中的“大公子”也得尊称他一声兄长。闻静思早已料到伯父定会知道此间事,却不曾料到会那么快,恐怕赵明中在自己卧病床上之时,就已经将事情通报出去了。闻家这位伯父在朝政上资质平庸,从政近四十载,也只混了个五品知州,儿子在朝中也仅仅是个小小的吏部员外郎。因而不论公私,对闻允休大是妒忌之极。去年闻静思将闻家在朝中的重要官员一一调离,若不是老父出面周旋,闻叙义恐怕是要闹翻了天。今日忽然来到,定是来者不善。闻静思轻叹了口气,伯父问罪,他已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唯独害怕面对父亲的指责。
闻静林看兄长眉目间郁色浓染,一手按上他的肩膀凑过去道:“怕什么!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今天有我们几个在,任那老头儿再专横跋扈,都休想动你分毫。”
闻静思轻轻摇了摇头,道:“这是我的事,等会在祠堂里,你们谁都不准插手。不能让伯父将我们一家都视作媚上欺下之人,我已让父亲丢了脸,你们万万不能再让他失望。”
闻静林松了手,张嘴要说些什么,思量再三终是闭口不言。闻静云看着兄长的肚子,吞吞吐吐道:“这……这个……”了半天都说不上来。闻静思笑着安慰道:“事已至此,躲也无用。走罢。”
三人连同雁迟走向祠堂。祠堂建在府邸深处,恭奉着闻家数十位先祖的画像及牌位,牌位前尚留着新年期间的供品,此刻堂内香烟缭绕,堂外雪地反照冷冷晴光,平添几分庄重与肃杀。闻叙义坐在首位,儿子闻晗及闻阁老坐在两侧的下首。闻静思领着弟弟前来,给伯父与父亲行礼,又向闻晗颔首问好,闻晗起身应答,不情不愿行了全礼。雁迟不是闻家人,只朝闻阁老一揖到底,便退回闻静思身后待命。闻静思从踏进祠堂的那一刻起,不敢看父亲一眼,此时礼毕,直身袖手,双眼微敛,容色沉静,往堂中一站,隐隐便生出股百官之首,内阁首辅的气势。
闻叙义瞟了雁迟一眼,又盯着闻静思的肚子嗤笑一声,指着闻静林与闻静云道:“两位贤侄请坐。”又向闻静思道:“闻太傅虽辞去相位,但依然身为百官首宰,后宫之冠,老夫可受不起你半点礼拜。”
闻静思心中突突一跳,面不改色地躬身道:“静思在朝中官阶虽高,但在朝堂之外,还是要以子侄之礼恭候伯父的。”
闻叙义冷笑道:“老夫不敢当。闻太傅年少有为,身边一个小小的侍从只拜高官不认家主,可真是驭下有方。”
这下闻静思才知道伯父是对雁迟不行礼生了恼怒。雁迟抬眼去看,一声冷哼,朗声道:“我不拜你,原因有二。其一,我并非闻家人,何须敬拜闻家家主?其二,我受陛下册封为左千牛卫将军,从三品官职。在这堂上,除了闻阁老与闻相,有谁可受我一拜?”说罢,从袖袋中取出小小的锦囊,倒出一枚官印,翻了刻面给闻叙义看,正是“千牛府印”。
闻叙义本想借着雁迟的无礼给闻静思一个下马威,这下反而被对方将了一军,脸色一阵青白,颇不情愿的对雁迟一抱拳,算是见了礼。雁迟看了闻静思一眼,见他微微摇摇头,只好咽下讥讽之语,收回官印。闻允休坐在堂上并未出声,这一幕却尽收眼底,捻弄胡须的手颤了颤,仍不发一语。
闻叙义正了正脸色,道:“闻太傅,老夫今日前来,以你之见,所为何事?”这句话问得巧极,他本为闻静思以身惑主而来。若闻静思答对,便是认罪,就可顺理成章动用家法,若闻静思答非所问,又可定他欺上瞒下之罪,到头来怎么都逃不了伏法。
闻静思身处高位,这些诱导的伎俩怎会看不分明,淡淡地道:“静思不知,请伯父示下。”
闻叙义沉下脸色道:“难为你也说不出口!做为臣子魅惑君王,男人孕子,说出来老夫都替你丢人。”
闻静思定了定心神,道:“伯父,静思与陛下之情,是天地君臣,是良朋益友,也是真心相对的爱侣。静思并无为一己私利,或他人利益,触犯陛下治国处世的原则。静思辅政以来,所作所为更是以民为本,不敢懈怠父亲的教诲。至于身有皇嗣,是因先祖有坤族人嫁入,混了血统,这事伯父身为家主,应当知晓。”
闻叙义冷笑道:“真心相对?你对陛下真心,陛下当你佞臣!古往今来,以身伺君有几个不是遗臭万年?即便真有感情,世人怎么看待闻家?你在宫里作威作福,老夫却要替你承受这惑主的骂名。你身为闻家子弟,不为家族利益考虑,自己谋得了高官厚禄,还一口一个良友爱侣,真不知羞耻!”
这话如针刺耳,字字戳在闻静思的恐惧深处。他脸上血色尽退,只剩一片惨白。闻静林看不过去,刚一张嘴要为兄长辩护,闻静思似有所觉,眼神一凛,逼得弟弟张口无言,只能闭嘴生闷气。闻静思深深吸了口气,略略定下心神道:“伯父所言,静思不是没有想过,一时之爱比不得闻家百年盛誉。闻家众多亲友或因此遭受世人耻笑,饱受世人冷眼。但静思在陛下身边,若做到心怀百姓,尽心辅佐,必能安定天下,给百姓带去更多的福祉。这样一来,也是静思尽力偿还对闻家的亏欠了。”
闻叙义最忌讳旁人提起自己身为家主,却不如弟弟甚至侄子在朝中有所作为。闻静思这一席话,听在耳里,仿佛说离皇帝近,更能功绩卓越。本来怒火已是冒出三丈,这下脸色更是阴霾之极,一掌拍在手边方几上,狠狠道:“闻太傅真是生得好一副慈善心肠!功劳你独享,要闻家众人背负你的罪孽,哪里有这等美事。欲脱重罪,何患无辞,任你花言巧语也摆脱不了惑主之罪!”抬头向外面候着的奴婢喝道:“来人!请出家法!”又对闻静思冷冷道:“闻家祖训有‘谨言慎行,君臣有别’一条,又有‘全族当先,己身安后’一则。若有违逆,重杖五十,思过七天。你可知罪?”
门外的奴婢都是闻府的下人,平日颇多承恩于闻静思,今日看着自家少主人被行家法,心虽不忍,也无可奈何的从祠堂匾额上取下一段三尺长半分厚的竹尺,一面刻有“帝王至尊,忠君报国”,另一面刻着“家训为纲,违逆必究”。
闻静思眉峰微蹙,看伯父的态度,分明是不愿容他多说一句,定要他受刑方才解恨。他自是不认惑主一说,但要定他有违家训之罪,却无话可辩。若在平时,这行刑五十尺外加罚跪祠堂七日,还能勉强受得,如今身怀皇嗣,月前又险些小产,莫说五十尺,就是二十尺也未必能承得下来。正当闻静思思量如何应对,雁迟冷笑一声,往他身前一站,双目如剑,直刺闻叙义。“今日我倒要看看谁敢动他。”
闻叙义高喝道:“雁将军,你并非闻家人,本就不因站在闻家祠堂上。老夫念你是闻太傅武侍,网开一面,可你也不要不知好歹,干预我闻家清理门户之事!”
雁迟心中连连冷笑,看过去的眼睛轻蔑之极。“我奉陛下之命贴身保护闻相不受伤害,又承陛下赐予的便宜行事之权。莫说你是闻家家主,就是王族公候,要伤闻相,也得问过我手中的剑答应不答应。”
闻叙义盯着那双眼睛,寒气从脚跟直冲发端,他又不愿当堂示弱,一时两人僵持不下。
这一边,从进门就不言不语的闻允休,捻须的手一顿,指向闻静思对闻叙义道:“他是皇子之父,你也敢打?”不及闻叙义答话,坐在对面的闻晗怪笑一声道:“叔父怎知堂兄怀的一定是皇嗣?说不定是淫邪的相好留的种,故意栽在皇上头上!”这一句话直如晴天霹雳,掷地有雷,当下在堂上炸开。
闻静思未及反应,闻静林最先跳将起来,指着闻晗怒喝道:“放你的屁!大哥是什么人,全天下人比你们清楚。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父子俩想什么,资质平庸,政绩惨淡,还有脸来指责大哥的不是。今天你们俩要不把话说个清楚,我便入宫请皇上前来评理!”
闻晗迟了闻静思半年出生,无缘下任家主之位,心中本就耿耿于怀,加之为人处事,官衔政绩处处低了闻静思不止一等,早就心怀怨恨,只苦无机会报复。这次跟随父亲而来,也是一吐胸中恶气。不料自己一时逞强,出口侮辱,闻静林竟是一副不闹到皇帝面前不罢休的情态。若真闹到皇帝面前,恐怕自己与父亲都讨不了半分便宜。眼见事情已变得无法收拾,偷偷瞥向父亲,父亲脸色更是阴云密布,便知此事难以罢了,不由胆怯起来,憋得一脸通红。
闻静思神色冷峻,全收了温润之气,身上便显出一股凛然不可侵犯的威严来,沉声道:“我虽错爱陛下,也知道‘节操’二字,断然不会做有污自身之事,堂弟尽可放心。”他语气神态忽变,周身气势隐隐有帝王之怒的三分影子,看得众人俱是一惊。闻静思越见闻叙义父子越是恶心,不愿在这事上纠缠下去,把心一横道:“伯父要以违逆家训‘谨言慎行,君臣有别’一条惩处静思,静思并无怨言。但身怀胎儿,不许此时受刑,能否等静思产下孩儿之后,再来罚过?若伯父实在容不得静思,就请伯父将静思自家谱中除名。自此以后,静思所作所为再不连累闻家分毫。”他这一说倒比闻晗一语更骇人听闻。家谱除名是何等重罚,一旦除名,就是彻底断绝血亲关系,变成孤家寡人。死后莫说进不了祖坟,就是城外群葬之地也容不下这无先祖之人。
闻静林与闻静云大惊失色,忙聚在他身边劝慰。闻允休目光深沉,嘴角悄悄弯起,依旧细细捻须不发一言。雁迟横眉冷对闻叙义,看着父子两人脸色变换,心里痛恨至极。闻叙义虽说嫉妒闻静思高官厚禄,可那受封官职之高,掌中权力之重,所承皇恩之浩荡,毕竟是闻家百年来芸芸众人望尘莫及之物,因而不曾真想将他逐出家门。闻静思这样一提,更是难以决断,打罚不得,自己的气也出不得,一时束手无措。只有闻晗暗暗欣喜,等父亲一声令下,下任家主之位就算落了实。
正当堂中众人各有各的心思,闻允休一瞟门上绢纱的影影憧憧,朝闻叙义正色道:“你若要罚,我也不会有所偏袒。五十尺下来,万一皇嗣出个好歹,皇上追究,你身为家主如何交代?闻家扛不扛得下皇上丧子之痛所降的天怒?思儿虽然行止与祖训有悖,可凭皇上对他的用心,为相一年来在朝政上的作为,依我所见,闻家百年来并无一人可与他相提并论。与其借机打压,不如听之任之,闻家历经多少风雨,这点毁誉还承担不起么?”闻允休进祠堂后,并不多言,可句句都切中要害,字字都说到闻叙义的死穴。这一段话措词严密,内里又颇为凌厉,闻叙义不得不冷静下来重新考量。闻允休见事已至此,该做个了断,坐直了身体,朗声道:“陛下进来罢。”众人骤然一惊,纷纷向门口看去,门后走出一人,神形俊朗,龙袍加身,正是本应在宫中的萧韫曦,不由一一折身叩拜。
萧韫曦扶起闻静思,向其余人笑道:“都是一家人,不必多礼,平身吧。”这话直白太过,众人心中一凛。萧韫曦见闻叙义和闻晗也站起来,冷笑道:“静思是朕心爱之人,身怀朕的血骨,生男是太子,生女为公主,父亲是国丈之尊,弟弟贵为国舅,你们两个闻家人算什么东西!”
闻叙义与闻晗暗呼倒霉,皇帝必定将方才之事听去了大半,只好重新跪下,唯唯诺诺道:“陛下明鉴,臣没有将闻太傅剔除族谱啊。”
萧韫曦讥笑道:“剔除也好,朕可以名正言顺的赐静思国姓,与朕同入皇陵了。”
闻静思一惊,低唤道:“陛下,莫说诳语。”
萧韫曦头一回遭闻静思责怪,听在耳中竟是十分亲昵,极为受用,不尽笑裂了嘴。“朕对你从来都是说到做到。你是生是死都是朕的人,百年之后与朕同入皇陵又有何不妥?”他看着闻叙义父子面露震惊之色,心中厌恶至极,缓缓踱步到两人膝盖前,沉声道:“若不是为了静思能一展抱负,今日坐在龙椅上的可就是先太子,宗太师。这两人执政,或许,也会如朕这般,宽怀大度,封静思一个丞相,启用闻家有志之士,成全你闻家百年良臣的美誉罢!”
世人皆知宗闻两家对立不让,若是让先太子登了帝位,今日之宗家便是他日之闻家的写照。萧韫曦淡淡几句,闻叙义终于害怕起来,伏在地上颤抖不已:“臣有罪,臣知罪了。”
萧韫曦冷冷一笑。“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你闻家之事,朕不想管,可你也不要有违臣子的本份,来管朕的家事。若连什么事该管,什么事不该管都分不清,你这家主之位,也该让贤了。”他这么一说,谁都听明白了,闻静思被他归为皇家的人,与闻家从此无关。闻叙义父子心中骇极,怕他因刚才的争执打压自己。闻静思满面无奈之色,站在堂上又尴尬,又羞惭。闻静林与弟弟和雁迟在一旁面面相觑,忍笑忍得辛苦。只有闻允休噗嗤的笑了出来,引得萧韫曦一记白眼。“闻阁老打得好一手算盘,一个儿子换整个闻家平安昌盛。”
闻允休笑得更是欢欣,拱手戏谑道:“陛下要是觉得亏了,我这里还有两个儿子以供陛下差遣。”
萧韫曦被他逗得笑出声来,连连挥手道:“罢了罢了,一个聪明通透,一个迟钝过人,朕可吃不消,还是这个合意。”说罢,牵了闻静思的手拉到身边,和声道:“这下,你了无挂碍,可以随朕入宫了罢?”
家主一事就此了结,闻静思再无挂心之事,点头答应下来。闻允休却上前一步道:“陛下,容我和思儿单独说几句话。”
萧韫曦放开了手,看着闻允休将儿子带出祠堂,漫步在庭院幽径上。两人默默地走出长长一段路,并无交谈,似在观景,又似在思量如何开口。又过了一道弯,闻允休在池塘边停下脚步,负手看了一眼惴惴不安的儿子,心中微微一叹,轻声问道:“陛下他,对你好不好?”不及闻静思回答,又道:“以他作为帝王来说,对你确实是皇恩浩荡之极。我指的是,他作为一个男人,一个爱侣来说,对你好不好?”
闻静思虽然诧异父亲这一问,还是老实回答道:“原来不知道他有这心思,便觉得他是难得的知己良朋,后来知道了,只觉得他用心良苦。身为君王,有才干有担当,身为爱侣,也是温柔体贴之人,毫无瑕疵。”
闻允休微微笑道:“陛下城府极深,十多年经营只为了要你一个,老夫都佩服他。他擅于纵览全局,你更多关注细节,你们二人互补,天下百姓不愁不安居乐业。但是,不论朝堂还是内廷,房中还是房外,你都要记得自己的责任,莫要辜负他一片心意。”
闻静思听出父亲话中有话,不禁稍稍红了脸,在一片冬景之中,添了几分春日之暖。“静思知道了。”
闻允休眯了眼睛捻弄胡须,语气中有着显而易见的自豪与欢快。“你们三兄弟,我最不放心的是你。如今看到你幸福美满,又怀了皇嗣,再没有可让我挂心的了。你也不要太顾虑闻家,名声这东西,越是长久越能看出个是非对错。我离开的这几个月,在远处看你的所作所为,并没有辜负我一分的期望,实在令我欣慰。”
闻静思不曾想到父亲对他与皇帝之事毫无半句指责,反而来安慰自己,心中感动之情难以言喻,恭敬道:“静思让父亲担忧了。”
闻允休笑道:“等你生了孩儿,就会明白,父亲教养子女,只是一时,担忧子女,那是一世。”他引着闻静思转身走回来时的路,又道:“皇家对待子嗣的态度,从来都要求开枝散叶,膝下子女成群。不过,陛下只有你一人,往后免不了磨着你生第二个,第三个,你身体若能承受,应下也无妨。只是,对待皇子皇女,不能像对待世家子女那样教养,你于他们,是父母,也是帝师。你身上的担子,不可谓不重。”
闻静思口鼻中轻轻呼出一股热气,看着白雾在眼前慢慢散去,心间如这雾气一般,一片清明,毫无浊色。“父亲请放心,静思知道职责所在,会拿捏好分寸尺度,绝不让自己教出为祸苍生的皇子皇女来。”
闻允休哈哈一笑,看着不远处萧韫曦负手而立,在庭院的皑皑雪地上,一身紫金常服,头戴乌纱翼善冠,丰神俊秀,夺目生辉。想起他这十多年的苦心经营,心下不禁感慨万分。朝闻静思轻声道:“去罢。”
闻静思心领神会,对着父亲一拜到底,算做话别。闻允休与两个儿子送他二人出府。闻静林眼见马车缓缓向前,猛得想起一事,“啊”一声惊叫出来,往马车行驶的方向疾走数步,遥声喊道:“陛下,闻晗如何处置?”
正在上马的雁迟听他一提,不知为何想起之前同样言辞侮辱的宗义之来,心下一阵发怵,又隐隐含着一阵快意,笑着朝闻静林悄声道:“二公子不必多虑,陛下虽然爱民,却记仇得很。”
雁雁迟虽然是猜测,却被他一语成谶。果然,一月后,闻叙义带着儿子回到自家府邸时,等着他的是刚刚到达的一道圣旨:自己官降一等,闻晗罢免官职,入狱十年,其子嗣永世不被朝廷录用,也算间接断了他家主之位的痴想。这些苦果,已是后话了。
闻静思跟随萧韫曦回到永宁宫,一路上并未见侍卫值岗,虽然明白这是皇帝为了自己而刻意吩咐,却又担心守卫不足容易引起别有用心之人有机可趁。等两人一入寝殿,闻静思便道:“陛下是否将这一路的侍卫都调离了?”
萧韫曦笑道:“不,朕只是将他们调到暗处。”见闻静思一脸了然,又道:“你也不必猜,朕在城门口设下哨口,一旦见你父亲和家主入城,便来通报。朕知道你无惧家主之威,况且闻阁老和雁迟定然不会让你受一丝伤害,但有些话还是要朕来说,有些事还是要朕来做,才能令人信服。”
闻静思想起将自己归入皇家,同入皇陵一说,心下感叹,虽然同样是离开闻家,却与家主除名的结果简直是云泥之别。萧韫曦见他眉目舒展,眼睛朝他下腹一瞄,别有深意地道:“静思与其担心这些,不如担心今晚。”
闻静思不明其意,凝眉疑惑,萧韫曦也不点破,闷笑着吩咐木逢春准备晚膳去了。过了许久闻静思才意识到皇帝所指何事,想到晚上同床共枕,甚至要袒裎相对,心中到不全是无奈,也隐约有一丝期待之意。
晚膳上得比平时要早,荤素混搭,浓淡适宜,并无特别之处,但仔细去看,道道都是闻静思平常喜欢的菜色。两人往常会在席间谈论政事,今日也并未因闻静思入住永宁宫而例外,从上元节后调程梦瞳入工部,到让他全权负责北地挖渠引水的工程。
闻静思淡淡地道:“上次迎接两位大人回京之后,曾听闻程大人在北地水土不服,病过一阵,这次监督北地工程,更是天长日久的事。臣本想让他做袁大人的副手,历练一番,也好减轻他的负荷。陛下直接让他全权负责,是否有些操之过急?”
萧韫曦摇头,夹了火腿放在闻静思碗中,沉声道:“不能再等了。袁荆监管一年,刚好调回。程梦瞳新晋高位,必会全力以赴,朕会给他派个得力副手,不会让他有闪失。如果今年引水至两州八县这一段做得出色,朕便让他轮转六部,熟悉各部运作,历练几年,若有建树,朕可保他而立之年登上尚书令的位子。”
闻静思这一惊非同小可,他二十五岁登上相位已是异数,三十岁登尚书令在燕国也是绝无仅有之事,不解道:“陛下何至于如此匆忙提拔?”
萧韫曦放下筷子,深深看入他的双眼。“尚书令手握执行大权,势必要一个懂得各部运作,熟知事务程序,懂得运用各人所长的人。朕和程梦瞳谈过几次,他虽然各项都有欠缺,到不乏是个上进之人,可塑之才。”忽而展颜戏谑道:“最重要的是,此人知恩图报,爱憎分明。对你,可是崇拜得很啊。”
闻静思听他这样一说,已猜出来个大概。“陛下是要为臣建立幕僚么?”
萧韫曦脸上并未有被戳穿的惋惜,兴致反而十分高昂,笑道:“不错,你生下皇儿之后,还负担了教养,若身边没有可信的幕僚辅佐政事,分劳解忧,还不定累成什么样子。今日朕在你家门前遇见他,说是来拜访,虽然朕一早就已下令众卿不准扰你休养,但他抗命而为也是份心意,真心敬重你。就凭这一点,便可收为己用。”
历来帝王都忌惮臣子拉帮结派,结党营私,亲自为臣子建立幕僚,提拔臣属的也仅有萧韫曦一个。然而并非只有这一件事,拔地而起跃至相位,见相印即可执行政令,四品以下臣子任命调动,一百万两内银钱的任意周转,等等等等,大大小小,件件桩桩,都是萧韫曦为他破的例,开燕国帝王重用臣子的第一次。闻静思如何不知萧韫曦恩宠自己所顶承的种种压力,心中五味陈杂,难以言喻。“陛下圣眷盛隆,真是让臣手足无措,六神无主了。”
萧韫曦颇不以为然,连连催促他多饮几口药膳汤,直到一碗汤水见了底,才慢悠悠地道:“你怕什么,与朕相识二十年,难道还不清楚朕的为人么?古来帝王成大事者,莫不大刀阔斧,惊天动地。朕要成就一番事业,还需在意这些细枝末节的东西?”他语气忽转,换了一副笑脸道:“虞舜易做,静思难求。这么难的人朕都求到手了,想来离明君也不远矣。”
闻静思见他公私混淆,装作好色之徒的情貌,一腔担忧被他生生岔到了天外天,笑得双颊飞红,平添一抹艳色。他已知晚上要与萧韫曦欢爱,晚膳便刻意进少一半,萧韫曦也不勉强,吩咐了传膳太监温上汤粥,以备随时传用。两人在小书房翻看了往年的一些策论,又玩赏了邻国送来的新年贺礼。萧韫曦毕竟年轻气盛,心上人在侧,渐渐地便管不住自己的手脚。闻静思见他双眼情炽如火,也不愿让他再等,令木逢春备好浴池,沐洗准备去了。
永宁宫暖玉殿的汤池原本只有帝王御用的明日池,宗皇后为了显示自己的地位,硬在旁边添了皇后的千秋池。闻静思虽三千宠爱独在一身,也不敢僭越,只在千秋池洗浴。暖玉殿中水汽氤氲,重重锦幕隔去冬日寒冷,温暖的水波漫至胸口荡漾在周身,仿佛一双温柔的手,轻轻抚过身体的每一寸。连腹中胎儿都似要享受这股柔和之意,缓缓的,一点点的舒展身体。闻静思正感受着胎动,舒服得趴伏在池边不想上岸。这时,身后传来萧韫曦轻声地低吟:“春寒赐浴华清池,温泉水滑洗凝脂。”骤然一惊,回身去看,萧韫曦只着白色中衣,散发赤足依在屏风边,一双明眸带着狡黠与笑意在自己身上来回巡视,放肆轻佻之极。
萧韫曦见他通身被水汽蒸成粉红色,火光一映,真有如凝脂的细腻与光润,下腹不由一紧。却不着急马上行乐,一步一步慢慢走到池边阶梯旁,看闻静思面带局促,更是心生捉弄之意,故意道:“这池太小,容不下朕的静思,还是去明日池罢。”
闻静思浑身一僵,萧韫曦这样说,分明是要自己在他面前裸身出水,走去明日池,这等羞人之事他如何做得。萧韫曦早已料到他无动于衷,继续劝道:“静思不过去也无妨,可朕在这里展不开手脚,万一不能尽兴,岂不辜负了静思一番心意。”
闻静思诧异道:“陛下要在这里?”
萧韫曦笑道:“怎么,朕只想重温静思当日受孕的旧梦而已,有何不妥?”
闻静思听他提起坤族受孕关键之一,便知道他已经掌握坤族异象的全部。想起受孕当日,也如今日浸了温水洗浴,却止不住体内情潮狂涌,不禁脸如火烧,益发不敢动弹。萧韫曦哪里容他躲避,步步紧逼:“静思难道是后悔答应朕了?”
闻静思哪里愿意让他这样误解,咬咬牙走到石阶旁,抬头朝萧韫曦道:“请陛下帮臣取来内袍。”
萧韫曦摇头不允,调笑道:“你直接起来就好,这里暖和之极,断不会冷着你。”
闻静思见求助无用,干脆走上岸边,一手扯了地上铺设防滑的布巾裹上身。萧韫曦始料不及,被他这一计将了一军,蹚目结舌得看着他沉入明日池水,也只好无奈地跟过去。闻静思虽然表面上平静无波,但见萧韫曦一步一步走下池中,到底紧张起来,又因早已许下承诺,不容借故逃脱。他深吸一口气,将布巾解下,放在池边。萧韫曦微微一笑,猛地一蹲身,沉入水中,舒展身体像一条巨大的鱼朝闻静思游来。闻静思贴在池壁,不敢移动,看着他双手握上自己的胯部,然后下体被轻轻一触,接着有柔软的东西从下腹一路划过隆起的肚腹,直到萧韫曦的头出了水面,才知道竟是他用唇舌舔吻而上,到了胸前在乳珠处轻轻一咬,顺着肩膀吻到锁骨,之上是下颌,最后重重地碾上闻静思的双唇,吸吮啃咬,唇舌交结,缠绵之极。许久才依依不舍地放开,一手揉按胸前乳珠,一手滑到后腰浅探臀沟,含了他的耳垂低声道:“你害什么羞?你身上那一寸朕没摸过,没看过,没亲过?不要说外面,就是里面,朕也不是没进去过。你还能躲到哪里去?”
声音入耳,字字催情。闻静思深知此话不差,却仍是忍不住满面火热,只好双手抱上他胸膛将脸埋在颈窝。萧韫曦轻声一笑道:“脱朕的衣裳。”
闻静思颤抖着双手解开中衣与亵衣的绳结,一层层脱下,又摸索着解开裤上绳结,扯松腰际。萧韫曦任由裤子沉在脚边,双脚一踩便脱了出来。闻静思腹大如鼓,便从侧面将他压在池壁上,口舌流连耳颈处,双手连同水波轻柔地抚摸胸前与大腿内侧。闻静思撑着池缘默默感受体内渐渐渗出的情欲,他自认不是好淫之人,这般轻易的被萧韫曦挑起欲念,委实让他无奈又无措。想来是体内色欲日积月累,一经触发,便难以自禁。萧韫曦耳际听他呼吸渐促,一掌握住半抬头的阳物,怀中的身体果然一阵轻颤,笑不可仰道:“看来你在这事上也不全是无欲无求。坤族孕期容易动情,朕近三个月不曾碰你,平日你如何疏解的?”
闻静思不怕他在床第间兴致高涨,索取无度,唯独怕他一张不饶人的嘴,能说得自己又羞又惭,几乎要开口讨饶。想起平日偶尔情潮涌动,晨起最甚,也只是轻轻摩挲腹部,构想孩儿出生后的状况,情欲自会慢慢消弭。萧韫曦见他闭口不答,更加不愿轻易放过,用膝盖顶起他一条腿,一手探入臀中寻到穴口,追问道:“你一个人情动的时候,有没有想朕?朕可是每日早上都想你,想你热情如火,自解罗裳,投怀送抱。”说罢,一指稍稍一顶,轻松地钻入肠内撩拨起来。“可事实却是朕每次热情如火,自解罗裳,投怀送抱。你是不是应该一偿朕的夙愿呢?”
闻静思自知在情事上亏欠甚多,有心弥补,便强压下体内阵阵情欲,柔声道:“陛下想让臣如何做?”
萧韫曦抽出手指,将他扶正,笑道:“今日,你为主,让朕也好好享受一回。”
闻静思顿时尴尬之极,萧韫曦分明是要自己主动求欢,可话已出口,覆水难收,只好硬着头皮侧身去吻他双唇。他唇舌青涩,怯怯地舔舐吸吮萧韫曦的舌齿,并无技巧可言,却引得萧韫曦呼吸沉重起来。明日池靠殿内的一角有片斜坡从地面直伸延到池底,闻静思将湿热的布巾铺在上面,拥着萧韫曦躺了下去,池水恰好漫过腰腹,因而并不觉得冷。
他俯视萧韫曦的脸庞,修长的手指细细抚过眉眼,鼻梁,双唇。这一张脸在朝堂上英气逼人,教人不敢直视,现在却隐含着笑意,温和又恬淡。闻静思闭上双眼,掩去眸中的爱恋之色,吻了下去。他学萧韫曦那般,吻过下颌,在勃颈喉结处流连片刻,渐渐往下吻,双唇在胸前印下数朵红梅,一路开至乳珠前。略略停顿片刻,终是微微启齿将那朵红艳含入口中。萧韫曦头一次被他亲到此处,虽然只是唇舌的舔舐,并无花样,情欲却不受控制的陡然高涨。他十指插入闻静思发间,轻抚湿润的头皮,顺着发根梳至发尾。闻静思侍弄过另一侧后,让萧韫曦向上移了一尺,半挺立的阳物恰好露出水面。他心中仍有怯意,甚至伸出去的手还不稳,却没有半分迟疑,轻轻握上比池水还要灼热的阳物,慢慢滑动起来。萧韫曦眯起眼睛,喉间发出一声低沉的呻吟,低头去看,闻静思双颊绯红,半张着口,缓缓俯下身。心下猛地一跳,未及阻止,那要命的地方便进入一个从未到达的温暖柔软的妙处。萧韫曦只觉得全身血液都聚在下身那一处,又觉得浑身只有那一处有知觉,看着那粗壮之物在闻静思口中一寸寸进出,那柔软的唇舌一点点擦过敏锐之地,脑中一时空白一片,只想翻身摁了人往喉咙深处挺进。萧韫曦粗喘几声,万分不舍地推着闻静思的肩膀从他口中退出,沉声道:“你实在不必勉强自己口侍。”
闻静思捂着嘴咳了两声,轻轻地道:“陛下这样做时,也是勉强么?”
萧韫曦惊讶之情溢于言表,闻静思心中羞赧之极,面上却强自镇定。“臣对这事虽不能像陛下这样坦诚从容,但也不愿忽视对陛下的爱恋之心与此间责任。”
萧韫曦双眉一扬,忍着笑意将身体挪入水中。“你一片心意,朕怎么都不能辜负了去。”说罢,拉住他的手臂道:“上来罢。”
闻静思担心身形沉重,这样的姿势吃不消,脸上不由带了几分为难之色。萧韫曦不容他多想,扶着双臂让他跨在身上,一手抚摸后腰,一手揉弄身前阳物。情欲渐渐从下腹漫至全身,闻静思撑在他肩膀的手慢慢收紧,口鼻的呼吸也稍稍急促又紊乱,微微闭了眼蹙了眉,似在忍耐,又似在品味。萧韫曦的目光片刻不离他脸上,羞赧,忍隐,欢愉,种种神色都落入眼里。坤族男子受孕,为了生产,时日越往后那妙处越是松软。萧韫曦便没有使用香脂,开拓起来也是十分轻易,只片刻功夫,三指即可同进同出。他轻轻一笑,抽了出来,哑着嗓子诱哄道:“静思,好了,让朕看看你的决心。”
闻静思哪里不知道他所谓的“决心”指的是什么,可身上再是欲火如焚,也无法抛开廉耻自己去求那狂龙入体,摇头恳求道:“陛下,别这样。”
萧韫曦一手在他会阴处按弄,一手轻捏他阳物前端,感受手中之物突突的跳动。闻静思低低一呼,身子顿时虚软几分,萧韫曦的炽灼就顶在了后穴入口处。“静思,坐下来,朕忍得难受。”闻静思全身羞得发红,喘息之中微微带了哭音。萧韫曦眸色渐深,双手扶着两边胯骨,将他缓缓按下。闻静思感到后穴被一分一分的撑开,快感直冲脑际,恍惚之中觉得自己仿似一只珠蚌,被人强行撬开了壳,摘采柔软之处的珍珠。萧韫曦只探入了两分便停下手,转而抚慰他挺直的阳物,口中继续诱哄:“食色性也,何必违抗天性?朕要与你白头偕老,这事上难不成要朕一辈子来求你?”
闻静思听他语露怨怼之意,心下一痛,咬紧了嘴唇闭上眼睛,僵着身子让那炽热的阳器慢慢进到体内深处。萧韫曦只觉得被一团火热密密包裹,仿佛身入桃花源,又似亲临天上仙境,不由舒服的长叹一声。闻静思低着头,垂下的湿发仿如幕帘,遮住了大半面容,他只停顿片刻,便稍稍抬起身体,缓缓吞吐起来。萧韫曦将他垂落的额发拨到耳后,伸手摸到他下巴,略略勾起。他脸上的羞晕未退,双眼依然紧闭,羽睫上已隐隐有泪光,洁白的牙齿咬得下唇一片红印。萧韫曦不由一叹,两人一年来的欢爱双手就能数得过来,要一个生性端方之人自己承恩求欢,实在有些过于苛刻,如此一想,便不愿再逼迫他。他尤记得闻静思自六个多月起,因腰脊承受不了腹部重压而不敢平躺,双手稳住了闻静思的腰臀,慢慢起身让他侧卧在斜坡上,屈起一侧腿,肆意抽动起来。闻静思虽然不知萧韫曦为何改了主意,但自己总算不用再做这羞耻之事,心里一松,身体也放松下来,这才觉出下腹情动如潮,肠内又被萧韫曦捣弄得时而轻,时而重,时而快,时而慢,次次正中蕊心,再也受不住层层涌上的快感,放声呻吟起来。
萧韫曦见身下玉体横陈,在灯火下泛着珠玉的光泽,温柔的水波将发丝如浓墨一般散在水中,耳边又有销魂的呻吟声,一时间竟有些分不清天上人间。他身下抽送不停,上身趴伏下去贴在闻静思身侧,勾过他的下巴深深吻了上去,两人唇舌纠缠一起,便难舍难分。闻静思一手环着他的背脊,被他吻得气喘吁吁,只觉得这般吻法似要吞了自的舌头下肚。萧韫曦离开嘴唇,咬上耳垂,牙齿轻轻一合,闻静思身子便是一紧,惹得萧韫曦笑意更浓。“静思,朕舒服的真想就这么长在你体内,再也不要出来了。”
闻静思被他顶弄得神魂颠倒,说不出话来。体内那物似有灵性,深深浅浅,轻轻重重,每一次都正中痒处,逼得他难以自持,微微抬了胯部迎合上去。过了百十抽,萧韫曦觉得那妙处越来越紧,闻静思的身子越来越僵硬,而呻吟声却渐渐低了,心知他就要到极处。腰部重重用力,手上也更快的揉捏,只消十余抽,闻静思呼吸一窒,手臂一紧,轻颤着射出精水。萧韫曦含了他的耳垂,享受着后穴猛烈收缩带来的快意,重重抽动片刻,低吟一声,也攀到了顶峰。
两人静静相拥,品位着高潮之后的余韵。此刻,水波轻漾,耳边就是爱人的呼吸,腹中是天赐之子,那些朝政,民生,责任,权利,变得轻如鸿毛,天下之广,再也没有身边这人重要。萧韫曦抽出阳物,伸进两指将他体内的精水导出。闻静思埋头在肘间,任他处置。过了一阵,萧韫曦凑近来抱住他,两人一同往下躺,让水浸到勃颈。他一手枕在头下,一手搂着闻静思的腰,温柔的细细抚慰。闻静思看着那盈盈笑意的双眼,情不自禁的吻了上去。萧韫曦虽然讶异他忽来的主动,心下多少也猜到了缘故。一吻毕,便打趣道:“静思莫非想再做一回?”
闻静思淡淡一笑,柔声道:“现在臣是陪不起,待臣生下孩儿之后,便来奉陪。”
萧韫曦故作哀叹道:“今日你半途而废,真是好不尽兴。只不过叫你自己掌握,又不是初尝情事,委屈得好似朕欺负你。朕真要欺负你,你哭都来不及。”
闻静思心存愧疚,有心安慰,又不知从何说起。萧韫曦看他着急,裂嘴笑道:“这便是朕以往做得太少的缘故,等你生下皇儿,朕定要你将这十年的份都补回来。”
闻静思心下一叹,不愿多谈论这个,无奈道:“陛下说的,臣遵照就是。”忽而想起一事,轻声道:“这个孩子,陛下可想好名字?”
萧韫曦微微一笑,玩心忽起,起身吻了下去,一手在闻静思腹部一笔一划的勾勒,正是他早已想好的名字。一吻毕,闻静思讶异道:“这名字万万不可。”
萧韫曦正色道:“有何不可?若是皇子,朕元兴元年有了他,取一元字,静思字君谨,又是生父,取一谨字。若是公主,便取同音的槿。日后他对你,不仅要以师生之礼相待,更要称你为父王,行三跪九叩之礼。”
闻静思不料他想得如此深远,柔声道:“陛下难道要让皇儿知道,自己生于男人之腹?这要让他颜面何在?如何看臣?”
萧韫曦肃色道:“静思,你十月怀胎,一朝生产,这些辛苦做为儿女的如果不知不敬,岂非不孝之极。百善孝为先,不孝儿女,朕要来何用?”
闻静思知道劝说不动他,也就作罢。看着那双坚定无惧的眼眸,仿佛所有的疑难到他面前都能迎刃而解,只要与他并肩而立,这天下便再也没有可畏之事,微微一笑,闭上了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