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稷几乎是落荒而逃，在廉租房门口自费打了辆出租车，飞快逃离这个让他毛骨悚然的地方。
回到单位后，小李和小张第一时间上前来关心周稷，“周稷，那人没有为难你吧？”
他们在基层工作，总是能遇到一些难缠的群众，李述阳也算是其中的典型，他们很同情周稷。
周稷觉得难以启齿，没办法理直气壮地面对任何人，努力挤出一个微笑表示自己没事，手机在这个时候响了，是微信的提示音，他有预感是李述阳发来的消息，所以犹豫着要不要看手机。
小李担心是领导的消息，还特意提醒了一下没有动作周稷，“周稷，你手机好像响了。”
周稷没办法，只能镇定地摸出手机，微信备注果然是李述阳的名字，他默默回到工位，余光扫到背后没人，这才点开消息。
“周稷，我真的屁股疼，你晚上记得买点药回来。”
看到这条消息的瞬间，周稷脑子轰的一声，有什么东西像是烧起来了一样。
李述阳是个急性子，大概是周稷没有秒回，他又接着发了好几条，只不过接下来的消息画风就变得有些流氓。
“你又装死是不是？啊？”
“让你买个药你磨磨唧唧的，你干了我你就要对我负责。”
“你要不买我找你领导你。”
“强迫帮扶群众我看你们领导怎么处理。”
刚才的羞愤在顷刻间只剩下愤怒，周稷怒不可遏，可惜文字的力量有些苍白，无法准确地表达出他的心情。
“你够了！”
李述阳丝毫没有被这个充满感情的感叹号给震慑住，还贱兮兮地给周稷回复消息，“不说找你领导告状你是不会理我的，你怎么跟小学生一样？”
到底谁跟小学生一样？
周稷气不打一处来，飞快给李述阳回复，“到底谁跟小学生一样？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无所事事吗？我有工作要做，不可能时时刻刻盯着你的消息回复，你到底会不会尊重人？”
一大段的文字发过去，周稷胸口起伏，呼吸都变得急促了一些，他看着聊天对话框上的“对方正在输入”，以为李述阳又会死皮赖脸地说出无赖的话，没想到“对方正在输入”的字样消失，他也没收到对方的回复。
是不是老实了？周稷放缓了呼吸，捏着手机平复了一阵，还是没等到李述阳的消息后，周稷自我安慰，李述阳能老实了也好，自己也能清静一些。
周稷揣上电话准备工作，材料写了没两行，他又心不在焉地去看手机，手机只有工作群的消息在滚动，他手不受控制地点开了李述阳的微信，再看看自己刚才给李述阳发的消息。
自己是不是话说重了？是不是戳到李述阳的痛处了，李述阳残疾后才没事可做的，自己说这种说话是不是在他的伤口上撒盐，是不是太过分了一点。
在李述阳面前，自己本来就不占理，一想到他腿脚不行，周稷莫名觉得很愧疚，他打了一长串文字，想要为自己刚才的话找补，打好之后，又没有勇气发出去，只能又将其删除，最后也只是发了一句冷冰冰的话。
“你老实待着吧，药我会带回去的。”
这条消息发出去后，周稷反复查看手机，一直没有等到李述阳的回复，他越等越心烦，很想知道李述阳现在在干什么，自己的话是不是真的伤到了他，就在周稷按捺不住时，李述阳的消息过来了。
“不好意思，不烦你了，你工作吧。”
看到这条回复，周稷心脏猛地往下坠了坠，他很难想象出李述阳发这条消息时的表情，大概很受伤。
不管怎么样，就算是同情残疾人，自己都该对李述阳宽容一点，不该这么疾言厉色，更何况他受伤确实有自己的责任的。
整整一个下午，周稷都没再收到李述阳的消息，他也心绪不宁的，做什么事都不在状态，连帮领导申请车辆都差点弄出。
“小周，是不是不舒服，不舒服就早点回去休息吧，让小张小李在这儿就行了。”科长还是很仁慈的，体谅周稷最近事情多，没有责怪他。
周稷很少请假，但他现在确实是沉不下心来做事，只能顺着科长给的台阶下了，“可能有点感冒了。”
“感冒就早就回去休息，别硬撑着了。”
从单位出来后，周稷先是去药房拿了药，又跟熟食摊买了些吃的，把李述阳要的东西都买齐了，这才往廉租房的方向走去。
一路上他都在告诫自己，待会儿见到李述阳，不管对方说什么，自己都得沉住气，不发脾气，用不着跟李述阳一般见识。
周稷摸出钥匙开门，在客厅没有看到李述阳的人影，拐杖就这么横在茶几旁，鞋子也在门口，李述阳应该是没有出门。
在房间睡觉？
周稷放下东西，换了鞋往里走，刚走到房门前一阵暧昧的声响从里头传来。
那种低沉的呻吟声周稷很熟悉，隐约间，他好像听到了陌生男人的声音。
一股无名之火腾地生了起来，周稷身体比脑子先做出反应，推门而入，房间里的景象和他想象中的不太一样，没有陌生男人，李述阳歪在床上，面无表情地看着手机视频自给自足。
“你有病啊？”难得有机会让李述阳骂别人有病，他转头看向门口的周稷，“你都不知道敲门的？”
周稷张了张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谁知道，李述阳居然动作没停，就这么当着他的面儿出来了，他表情淡然，一点事后的满足都不曾有，仿佛刚做了一件稀松平常的事情。
这场面太过荒唐，荒唐到周稷都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面对李述阳，甚至都忘了先从房间里退出去。
“你……”
李述阳衣衫不整地翻下床，单脚蹦跶到周稷身旁，顺手将手上的东西擦在了周稷的袖子上，那淡淡的味道直逼周稷天灵盖，他游移的理智也瞬间归位。
“李述阳！你要不要脸！”周稷涨红着脸，亏自己魂不守舍了一下午，特意请假回来看看李述阳的情况，谁知道他在玩得这么高兴。
“这话该我问你，这是我家，我就算是在床上拉屎你都管不着。”李述阳抖了抖，靠着衣柜穿好了裤子，又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好狗不挡道啊，再不让我全擦你身上。”
“你！”周稷看了眼自己西装外套上的深色印记，怒火中烧，拳头梆硬，克制了再克制，“你要的东西我给你买了，我先回去了。”
李述阳扶着衣柜，理直气壮道：“那你给我把药擦了再走吧。”
“什么？”周稷表情精彩纷呈，李述阳伤在那种位置，他怎么开得了口让自己帮忙的？
“什么什么啊？你弄得你不负责到底？那位置我自己怎么上药？”李述阳反正不要脸，“你还不乐意，哥以前都是做1的，你都应该偷着乐了。”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什么光宗耀祖的事情。
“你帮不帮？”
周稷梗着脖子，拼命咽着唾沫，自己要是不帮，他是不是又要拿跟领导反映来威胁自己？
“不帮你就滚吧。”李述阳一把推开周稷，跳着出了卧室。
一听到“滚”这个字，周稷觉得自己被侮辱了，走就走，本来也不想来，他气冲冲往门口走，出门前还停顿了一下，想要看看李述阳会不会挽留他，没想到李述阳什么都没说，一头钻进了厕所。
周稷火气更大了，“砰”的一声关门离开。
听到关门声，李述阳整个人像是泄气了一般，一巴掌将水阀抽关上了。
他以为自己都残疾了，也没剩多少自尊心，没想到看到周稷的消息，他还是觉得挺难受，周稷这小子还是知道怎么戳人肺管子的，难受到要看簧片调理一下才行，可惜那玩意儿现在也不怎么管用了，生理心理上都得不到任何的慰藉。
他是挺难缠的哈？周稷烦自己也正常，他就是想让看看周稷的底线在哪儿，气炸了肯定就不来了。
“咔”的一声，开门声打断了李述阳患得患失的情绪，他打开厕所门探出头去张望，周稷居然又折了回来。
周稷垂着眼睛，像是还没消气，“你弄我身上了，我换件衣服再走。”
像是有什么东西吹进了李述阳心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