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击收藏后,可收藏每本书籍,个人中心收藏里查看

第249章 番外上古篇续

太岁 priest 4194 2025-02-08 22:02:10

幽蓝水龙胆治疯病, 这是司刑长老林宗仪说的。

林宗仪治学还是比较严谨的,奚平判断他的笔记应该不会离谱太远,可是当年北绝山大阵还没成, 灵山也不知道在哪, 群魔乱舞,连四大魔神之一的元洄看着都像个乐于助人的义士, 世道都这样癫,谁会需要治疯病呢?

奚平琢磨来琢磨去,琢磨出了几分刨根问底的兴致, 于是去找了因果兽。

隐骨入侵舆图的时候, 重创了因果兽的兽灵, 兽灵从地面消失, 大家都以为圣兽就此没了。庞戬伤心欲绝,自此伤猫悲狗, 见不得四条腿的动物。

直到有一次奚平奉师命,照例沿着舆图中的转生木巡视地脉, 意外找到了因果兽灵栖息地的残迹——隐骨当时很快被破法驱逐出境, 没来得及毁干净。玄隐一帮高手们于是翻遍内门典籍, 查找南圣炼兽灵之道, 花了好几年,最后林炽负责指点技术, 奚平控制化外炉, 总算将那险些追随先圣碎无尘的圣兽带回了人间。

凭这功劳,奚平认为圣兽应当认他当干爹。

可那逆子非常不孝,对再生父母毫无感恩之心。别人召出来的因果兽都是分/身,巴掌大的一小团,有时候还恬不知耻地把肚皮翻过来撒娇。奚平召出来的永远都是凶恶的巨兽原身,来了就冲他吹胡子瞪眼,附赠一串暴躁的咆哮……不过那也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召唤兽灵是古法,如今早没人会了,因果兽常年在地下沉睡,只剩奚平一个老朋友会偶尔喊它回人间。再怎么脾气不合,这许多年下来也磨出了感情,每次因果兽都想对他好一点,逢年过节,它甚至会通人性地幻化出红毛……然后再被姓奚的讨厌鬼气回原型。

为召唤圣兽,奚平在墙上手绘了一幅因果兽的肖像,自觉惟妙惟肖。

圣兽来了阅毕,非但没领情,还张牙舞爪地将那画咬了个稀巴烂,并一口气问候了画作者祖宗十八代。

奚平不干了:“你知道本人真迹现在值多少钱吗?”

小山似的巨兽闻言,暴躁地用爪子刨地,表明了看法:呸,臭狗屎!

在拍卖行的吹捧中忘了自己姓什么的奚某人怒道:“无知孽畜!”

一人一兽“你有来言我有去嗷”地对骂了一会儿,人嗓子终究喊不过巨兽,奚平嚷嚷得肺疼,只得先挂免战牌。

他给自己斟了一杯自酿酒,尝了一口,便嘬了下牙花子——他这手酿酒技术算得了恩师真传了,发挥极不稳定,每次开坛好比抽阿响的银盘彩,也不知道自己开的是佳酿还是劣酒:“这批废了——小果儿,跟你打听个事。”

因果兽爱答不理地甩了甩大尾巴。

奚平:“元洄当年割了一堆水龙胆,干什么用了?批发给无心莲补脑了吗?”

因果兽“嗤”了一声,化作拇指大,跳到竹简上,在古宛字上按了个爪印。

奚平顺着爪印一看,只见那里记载的是水龙珠:“捣什么乱,我知道水龙珠是干什么,我以前还有一颗呢,我问你……”

因果兽朝他翻了个白眼——该神态是为了奚平特意学的——又抬起前爪,重重地敲了敲边角处的一行小字。

“除非身上有水龙气息,否则只有修为能碾压水龙的高手才能催动……”奚平一愣,“嗯?”

水龙珠极其珍贵,奚平浪荡人间这么多年,没见过第二颗,想必当年周楹手里那颗是孤品了。除了神通广大的无渡海魔头,估计也没人舍得随手拿来用,因此无从比对。

可他自己就算了,好歹当时已经半步升灵,当年三哥分明才开灵窍,符都画不利索,不是也一挥手就把水龙珠弹他身上了?

林长老写错了?

奚平跟因果兽大眼瞪小眼:“你的意思不会是……”

因果兽凑过来,闻了闻他按住竹简的手指,又开始做埋屎状。

奚平站起来,转身穿过转生木,回了阔别许久的永宁侯府。

金平早没有王侯了,凡间亲友都不在了以后,奚平便将侯府交还给了金平当局,让他们处理。

这可是个烫手的礼物,谁敢僭越住他的故居?最后开明司做主,将建筑保护了起来,把永宁侯府的改做“太岁府”——民间又叫“太岁神庙”——成了供人游览的名人故居。

如今永宁侯府古木森森,是金平八景之一,每天迎来送往,游人络绎不绝。民间流传着无数“太岁庙上香灵”“在神庙看见转生木投下个人影”之类的传说。

都是瞎扯淡,奚平几百年不见得回去一趟,去也从来不白天去,他晕人。

此时正值午夜,太岁府的守卫锁了三重门,香烟已尽。奚平从转生木里钻出来,先留神听了听周遭动静,随即失笑,感觉自己像来做贼的。

他拜了园中那棵有几分神性的古木明月霜,穿花园去了后院。

后院是不对游人开放的,存的都是永宁侯府的旧物,连书的顺序都没乱,只在外面盖了一层隔水防虫的保护膜,好像还在等主人回来。奚平在最里头的一个架子上找到了奚家族谱。

族谱还挺长,在大宛安稳定居好多代了。

想一想确实奇怪,顶级灵感在人群中是随机出现的,不传代,因为那些疯子不但自己留不下血脉,而在灵山之下,还必定终身与祸端相伴,家破人亡是标准配置。

奚家却好像是个例外,虽然子嗣也很艰难,也总出因灵感异常夭折的子弟,但血脉磕磕绊绊地留了下来,生在这一家的顶级灵感们虽然也未必能体面地保持神智到最后,却都算是生死有伴,比之同类已经算大幸……为什么呢?

总不能是每一代都有侯爷那样的莽撞人勾结外国邪祟吧?

奚平找到了新的谜题,并兴致勃勃地追寻了下去。顺着他家族谱,他先找到了近代的源头——西边蝗灾迁徙来的,又利用无孔不入的转生木辗转各地,偷摸钻进各种典籍库,查阅古籍、比对历史事件、考据当地风物志。

可惜没那么容易,奚平折腾了三十年,线索还是断了,不过反正他也不怕做无用功,权当是游历。

他这会儿成了个真正的学者,他翻阅过太多佶屈聱牙的文献典籍,不管多偏门的东西,提几个关键词,他就能把来龙去脉都讲清楚,几乎所有能找得到遗迹的语言文字他都认了个大概。他还乔装改扮,跑去新阖国参加了一次科举,仗着自己读书的年头比别人爷爷都长轻易考取,在考古办谋了份差,有一搭没一搭地去给太学生讲课。

要是丹丹还在修史,再要考据,他再也不用嘀嘀咕咕地从年夜饭桌上跑出去翻书了。

“你没赶上好时候。”

在破法里头,奚平遗憾地对太岁琴音复制出来的赵檎丹说。

赵檎丹不耐烦地推了推花镜,严厉地瞪了他一眼,随口考较了他几个她自以为刁钻的问题,晃悠过来喊她去遛弯的魏诚响正好听见,面无人色地贴着墙边溜了。

奚平叹了口气,驾轻就熟地装作被难住,向她讨饶。

因为禁了灵,破法里的“人”再也没法借纸人出去了。而在破法里,他们本质都是一个片段,尽管能说会动,人却永远静止某一刻,不会再变了。

所以赵檎丹用来难为他的永远是那几个问题,魏诚响也永远不知道这对话她已经听过无数次,永远记不住答案。

破法里的魏诚响是年轻时候的阿响,是奚平根据记忆中的乐谱复制的,她是在一次出海探险时失踪的,葬身在前往未知的半路上,没来得及和亲友打招呼。

她一辈子活得险象环生,十六岁只身离开金平,一直奔赴在前往更广阔之处的路上,至死方休。

赵檎丹却是五衰之后的老太太模样——其实要复制哪一段她都行,她大部分时间都定居陶县,来破法来得最勤。从二十来岁逃婚出来的无知大小姐,到后来一呼百应的大儒徐先生,每个年龄段的“曲谱”奚平都有。是赵檎丹临终时坚持要把自己生命中最后一段光阴留在破法里。

“年轻时候不行,”弥留之际的时候,她轻轻地说,“那会儿就一张脸好看,心眼没长全,什么都不懂,跟你聊不到一处去,作不了伴。”

那时候也没什么男女之嫌了,奚平独自在她榻边相送。

破法笼罩着人间一天,公理未破未实现一天,他这个“管家”就只好不衰不老,相识时是年纪差不多的同窗,分别时他看着就像她的孙子。

他给她绾白发、调胭脂。调好没来得及抹上,一转头,却见一辈子宛人做派的大小姐攥着他的袖子,泪流满面。

“哎,老太婆,你不能忍着点吗?”奚平嘴上不客气,替她拭泪的手却很轻,“哭个花脸,胭脂怎么抹?”

“去、去你的吧,”赵檎丹上气不接下气,“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当年……假扮成我模样,抹成个鬼……差点把大邪祟余尝吓跑……”

“你都快变鬼了,还在乎我把你抹成鬼?”奚平笑了,随后又哄小孩似的说道,“筵席尽兴了,醉鬼们各回各家,总得有人收摊不是?行啦行啦……再说你们不都在么,我在外面晃荡够了就回破法里。”

破法里有没出发的阿响,归来的大小姐,吃不够桂花鸭的老庞,永远安安静静的白令。

还有前辈们——大能们的真元流失,修为渐渐降回半仙、凡人,从神仙变回了人,奚平终于能在破法中听见他们神识的乐曲。于是在破法里,林大师每天宅在屋里鼓捣鸡零狗碎的机簧;师父有了一片鱼塘,不练剑就撑着小船摸虾钓鱼;闻圣手在旁边种了一片花田,花露和花瓣都成了师父酿酒的原料……

虽然不管怎么种,长出来的花都只有那些,不管怎么酿,酿出来的都是一坛酒,看着也是热闹。

只是热闹中少了一个人,奚平永远也复制不出三哥的“乐谱”。

周楹的神识不在三界五行调中。

终于,就在奚平已经厌倦了考古,准备在新阖“告老还乡”的时候,人们发现了一处海底墓穴——原本应该是一座小岛,后来随着地质变化被海水淹了,人们在墓穴深处发现了一个祭坛和几片残留的“幽蓝宝石”。

史学界沸腾了,一时间众说纷纭,提出了各种假设,唯独奚平一眼认出了那“幽蓝宝石”就是传说中的水龙胆碎片。

奚平仗着职务之便,偷偷摸走了一片水龙胆,用转生木种溜进了祭坛,用化外炉解。

炉中火里,他再次看见了元洄。

“你要的水龙胆。”元洄将一枚芥子放在了一个女人面前。

那女人手里拎着一根盲杖,眼神直勾勾的,不光瞎,她似乎还不良于行,两条细弱的腿站不起来。

奚平略吃了一惊——女人的五官生得与元洄有七八分像,一看就极亲近的血缘。

“那么我们就两清啦。”女人摸索到芥子,软软地笑了起来,“大哥。”

元洄摇摇头,淡淡地说道:“没什么清不清的,我欠你命——当年我刚筑基,被困巫人活尸群,若不是你相助也逃不出来,以后你要什么,知会我便是,你知道怎么联系我。”

女人笑盈盈道:“我是母亲扔下的屈辱,母亲逃走后,王父视我如污点,从未将我当过骨肉,不帮你,我也是被困死在那。”

奚平立刻听明白了,心道:圣女被巫强掠后,居然留下了一个女儿。

元洄不再与她客气,只问道:“你要水龙胆做什么?”

女人轻轻按住自己的小腹,元洄的目光顺着她的手落下去:“你……”

“我感觉得出,这孩子与我……还有母亲一样。”女人轻轻地叹了口气,“也不好养活。”

元洄皱眉道:“天生体弱的孩子确实难以承受你们这种天赋,你不如养好身体少思虑,别乱用东西,水龙胆是……”

“治疯病的。”女人低声打断他,她抬起头,不聚焦的双目瞳孔上闪过银光,望向虚空,那双顶级灵感的眼睛看不见人间,却仿佛看见了来世,她忽然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地说道,“你听说北大陆起了一座灵山吗?”

元洄看起来有点茫然,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扯到了北大陆。

“母亲开了个乱局,大哥,就要变天了。”女人吟唱似的说道,“天幕将落,能看见星星的人总会疯的。其实疯了没什么不好,轻松,我只是希望给后人留一线别的选择……若我们这支血脉不绝,也许有朝一日,会有人能跳出囹圄。”

元洄一头雾水:“你到底在说什么?”

女人笑而不语,那双奇异的眼睛透过他,对上了在化外炉中窥视的奚平,她眼珠忽然一动,像是洞穿了上千年的时光,对上奚平的目光一样,冲他笑了。

她说道:“也许后人会因为血脉里融了水龙胆,也能像巨龙一样催动龙珠、翻云覆雨呢。”

“什么话,像水龙?”元洄摇摇头,似乎已经习惯了这姊妹神神道道起来说话听不懂,上前推起她的轮椅,“我送你回去……你扭头干什么?脖子怎么了?”

女人坐在轮椅上,扭过优美的长颈,盲眼始终“盯”着奚平:“没怎么,我在看未来。”

元洄闭了嘴,有点忧虑,感觉她好像是该吃点龙胆,两人的身影缓缓消失在了炉火中。

奚平倏地脱离化外炉,忽然想起世上第一个筑基的顶级灵感那化雾的神通,这神通数千年来闻所未闻,却在灵山将倾时,出现在了周楹身上。

一始一终。

灵山落成前,没被压抑的顶级灵感的眼睛真能看都未来吗?

奚家的血脉真的是由此而来吗?

他和三哥能轻易催动水龙珠,真的是因为上古流传下来的血脉中有水龙胆的气息吗?

水龙灭族了,龙珠没有了,千年前的人也早成了寻不到的遗迹,全不可考。

不过有一点确定,三哥穿过无间镜,该是已经跳出囹圄,窥见化外天了。

这么一想,奚平忽然觉得破法中不见那人,似乎也没那么遗憾了。

他转身离开,熟练地安排凡间身份死遁脱身。

有点累了,奚平想,他要回破法中做梦了。

作者感言

priest

priest

此作者暂时没有公告!

目录
目录
设置
阅读设置
书架
加入书架
书页
返回书页
阅读模式
反馈
反馈
指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