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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1章

竖子 蕉三根 6422 2025-02-12 18:32:27

28岁那一年, 江少珩得到了母校颁发的荣誉博士学位。据林至恺说,这是他们学校有史以来唯一一个30岁以下的荣誉博士。但江少珩自己说,给他荣誉博士只是因为他要去正常去考肯定考不上。

虽然已经在一起这么多年,展言有的时候还是搞不清楚江少珩到底是真的谦虚, 还是另一种炫耀。他和林至恺一块儿同仇敌忾地“嘘”他, 江少珩只是笑笑。

他因此接受了作为钢琴家的第一个媒体访谈——倒不是这个荣誉博士学位特别到这种程度, 现在他们家里有个专门的地方用来放江少珩得到的各种奖项,什么自由艺术骑士勋章, 什么十字绶带, 一应俱全——只是因为人情上没推得掉。记者那边找到了徐穹,徐穹再找了喻闻若, 喻闻若再托了展言,最后江少珩终于松了口, 只有一个条件,那就是不谈家人。

江少珩在国内其实也有经纪人,但因为江少珩一直以来不接触媒体的原则,这个经纪人要做的事没那么多。他倒是一直都希望江少珩出来走动走动,当初那个所谓的“禁令”早就烟消云散了,以江少珩今时今日的国际名声, 那得是娱乐圈来捧着他。更何况还有他姑姑在, 送江少珩去人民大会堂演出都不是问题。随便上两个节目晚会什么的,江少珩的收入还能够翻几个番!

一般说到这里江少珩就开始不耐烦了, 展言就只好圆个场,说这家里有他一个人赚钱就够了。经纪人也知道江少珩的个性, 后来便很少提这个话。

江少珩很清楚媒体为什么这个时候想要采访他。最近金小敏又到了话题的风口浪尖上, 谁都没有想到,她息影近三十年, 竟然在五十多岁又迎来了事业第二春,而且是在好莱坞,拍了一部讲去美洲修铁路的第一代华人劳工如何在加拿大的排华法案下艰难求生的电影。她终于放下了“不老女神”的矜持,灰头土脸,老态毕现,却因此得到了从未有过的赞誉。电影还未引进国内,但在北美的口碑已经爆了。现在媒体提到她统统是溢美之词,不是“女性就要无惧年龄”就是“每个年龄都要灿烂绽放”之类的话。

江晟不免也被拉出来议论。庄辛蕊自从跟他在一起就再也没有写过任何作品,而金小敏和他结婚二十多年也是息影状态,一离开他就大放异彩,有博主说这个男人一定是不允许自己的伴侣有超过他的成就。说来好笑,庄辛蕊当年活跃的时候被无数人骂瞎写、没三观,如今不写了,倒是有人怀念起来,说她写的爱情故事其实都挺可爱的,俗归俗,能够俗到那么多人心坎上也是本事。而且她本人其实相当有才华,大学时代就在严肃文学刊物上发过短篇小说……如何如何,说得天花乱坠,激起一大片人附和,都在喊庄辛蕊赶紧离开这个老男人。据说江晟对这个评论十分在意,甚至亲自下场跟人家打嘴仗,徒惹人笑话。

其实江晟这两年过得不错,他一直没有再回影视行业,但是三年出了两本书,也都卖了影视版权,在文坛颇有地位,还有大学今年聘他去当教授了。

可能是为了回击网上这种声音,上个月江晟和庄辛蕊办了婚礼。非常低调,江晟的两个儿女都没有出现。也不知道是不是为了报复前夫,就在差不多时候,大洋彼岸的金小敏也宣布了婚讯,和那部电影的加拿大导演订了婚,大大方方地全网晒了手上的鸽子蛋。

现在已经没有人还记得当年江家人人喊打的情形了。新媒体写稿件吸人眼球,把江少珩和江楚也一起拿出来写。说儿子是世界顶尖的音乐家,女儿是新锐品牌设计师——但其实江楚并不是设计师,她只是品牌合伙人——这才叫真正的贵族!为了证明江家有多“贵族”,甚至一路追溯到了江少珩的太奶奶,说是前清外交官的女儿。可见这样的儿女光有钱是培养不出来,非得几代人的涵养不可。

江少珩皱着眉头看完,只说了一句:“有病。”

江家确实世代都是北京人,但扯不上勋贵之家。江少珩的爷爷当年还是小红卫兵,这要是还有什么前清外交官祖宗,早拖出去游街了。他们家也就是刚从江晟和江晏手里富贵起来,根本还没过两代,已经散得七七八八了。

可是就这么个东拼西凑,毫无真实性的稿子,竟然造成了不知道多少网友的追捧。一时之间各种滤镜都叠到了江少珩身上,出身高贵,相貌英俊,彬彬有礼,年少有为,而且低调,从来不肯接受媒体采访。倒是也有人回忆起江少珩以前当过艺人,但是因为当初被江晟的案子牵连,江少珩的作品从互联网上消失得非常彻底,现在根本找不到他当年当演员的资料,流传的只有他演奏的视频。这种神秘更加激发了大众的兴趣,所以才有人不惜求到徐穹头上,绕了十八个弯都非要采访他。

采访安排在家里,江少珩没有任何很当回事的意思。记者到的时候家里还有学生在,是展言出来招待了一下。他们已经换了独栋,三角钢琴被摆在楼下,客厅专门做了挑高,像个豪华的音乐厅。展言请记者和摄影师到沙发上坐,看江少珩继续给学生上课。那是一个小女孩,约莫八、九岁的样子,但是弹起琴来已经很有名家风范,一点儿不像个小孩子。琴曲连贯地回荡在整个客厅里,不时夹杂着江少珩温和的声音:“强,强——弱,对,哒,哒,哒——停住!”

记者跟展言相熟,轻声问了他一句:“江老师现在收学生?”

“算不上吧,”展言给她倒茶,“朋友家孩子。”

那记者看了一眼,隐隐约约从那小姑娘的眉眼里看出一点董翎的影子。

“哦!”她恍然大悟。

江少珩现在没有开班,但学生确实有几个,年龄都很小。除了董翎的女儿,还有的就是陈文铎那边推过来的。陈文铎有个大师班,只挑最好的苗子培养。但他年纪上来了,精力毕竟有限,时不时就让江少珩代劳一下。

课已经接近尾声了,外面果然传来车开过来的声音。董翎看见里头有记者,就没进门,在门口唤了女儿一声。小姑娘蹦蹦跳跳地跑出去了,江少珩在门口跟董翎说了几句话,大概是夸了她女儿,董翎笑得跟一朵花儿似的,一点儿不见当年的冷眼,连声不知道说了多少句“谢谢”。展言跟记者说了一声,也站起来去跟董翎打了个招呼,一边给江少珩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别这么刻意冷着人家记者。江少珩露出了一个非常微妙的神色,看起来还是有点儿不太情愿,不过还是乖乖地先进去了。

董翎“哎哟”一声,半是艳羡半是打趣:“我老公要是这么听我话就好了。”

展言笑了,特别亲热地拖长了声音叫她:“姐——”

算起来,他们合作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从那以后展言没再跟董翎有什么联络,江少珩就更不必说了,就是为着要培养孩子弹琴才重新跟他们又熟络起来。江少珩的钢琴课没标价,没点儿关系的捧多少钱来他都不教,还是看在董翎的女儿确实有几分天赋才收了下来。但他不要钱,董翎也不可能真的白嫖他,所以早早地答应了展言一部戏。展言现在已经很少自己演戏,转到幕后去了,翌晨这几年爆出来的剧都是他来制片的。显然他当歌手、当制片都比当演员强,董翎也不吃亏。

他们俩又在门口谈了两句剧本和档期的事儿,听得小姑娘在旁边说了好几遍“妈妈我饿了”,董翎才拉着她走了。展言跟她告别,在门口看着她的车开走了,还透过车窗跟小姑娘挥手。

再转进去,正好听见记者在问:“为什么相比另外两位老师,在国内很少看到你的演出呢?”

她列了两个名字,都是国内比较知名的钢琴家——所谓比较知名,就是经常能够在各种综艺和活动上看到他们,其中一位最近还跨界去拍电影了。

展言双手抱臂,已经听出来这是一个坑了。不过他不担心江少珩,江少珩只会在他面前像个傻子,记者什么的他从小打交道,人精得很。于是展言靠在沙发后面的墙上,含笑看着江少珩一脸无辜地回答:“请我的人少啊。”

记者有些难以置信的样子:“不可能吧!”

“真的啊,”江少珩理所当然,“我又没有什么名气,为什么要请我?”

记者看起来有些无语,一时不确定江少珩是认真的还是在开涮,求助似的看了展言一眼。展言不得不伸出手抵在嘴角掩饰笑意。

记者:“但你的成就跟他们比起来显然更高……”

江少珩便眨眨眼,还是那副无辜的样子,反问:“是吗?”

记者让他装傻装得都不知道怎么接这话了。他要谦虚地否认吧那不现实,国内同辈里目前确实没有比他成就更高的,会显得虚伪。但他要是自己觉得比别人成就都高,那又变成了自负。要是说低调不低调只是个人选择又显得贬低人家抬高自己,不如装傻,话都让记者自己说了。

展言悄悄从记者身后朝江少珩竖了个大拇指。江少珩眼角瞥见了,微微勾了一下唇角。

可能是也察觉到了这种娱乐性质太重的问题会招致江少珩的反感,记者接下来换了一个角度,问起了他上一次表演的高难度曲目。这个问题诚恳得多,于是江少珩也回答得很诚恳。记者显然是做过功课,统计了江少珩这些年的演出中出现的最高的作曲家是肖邦,问他肖邦是不是他最喜欢的音乐家。江少珩笑了一声,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回答并非如此。演奏肖邦最多是因为肖邦在大众当中最受欢迎,所以演奏的机会多。记者便接着问他最喜欢的音乐家,江少珩突然抬了一下视线,若有若无地瞟了一眼展言,突然问:“一定得是死掉的那些里挑吗?”

展言做了一个“呕吐”的表情,示意他别肉麻。

记者愣住了:“呃……最喜欢的是当代的吗?当代的当然也可以……”

江少珩就面不改色地说:“当代就不方便说了吧,会不会显得我蹭人家热度?”

展言翻了个白眼,再也听不下去了,转身去厨房做饭。他最近没在家,在外面跑演出。去年那张专辑挺成功的,展言今年开始筹备演唱会了。算是预热,一直在跑各地的音乐活动,拼盘演唱会来邀请他他也会去,就是想多一些现场。不跑现场就去剧组跟着,总之也挺忙的,难得这两天才闲下来。他闲下来会下厨,今天找了个菜谱,炖牛腩汤喝,一边耳机里放着歌,江少珩什么时候结束的访谈他都不知道。他突然从背后把展言抱住的时候,家里已经到处都飘着牛腩汤的味道。

“好香。”江少珩黏黏糊糊地把下巴嗑在他颈窝里,展言拿勺给他盛了一口汤,江少珩还不满意,“要肉。”

展言一边说着“还没好呢”一边还是给他盛了一块,江少珩吹了吹,叼起来吃了,嚼了两下,果然费劲。牛腩最起码炖两个小时才软烂好吃。

展言:“采完了?”

江少珩点点头,撑着厨房吧台,不屈不挠地在那儿接着嚼。

“嚼不动就吐了。”

江少珩还不肯,口齿不清地说:“你做的好吃。”

展言就笑:“你没有太不配合吧?”

江少珩:“我挺配合的啊。他们才——”

他后面几个字“呜啊呜啊”的,听不清。江少珩做了个手势,艰难地把嚼不烂的牛肉咽了下去,太大块,噎得他胸口食道疼,狠狠锤了两下胸口,才接着说,“他们才不守信用,还是问了我妈。”

“问什么了?”

“问我她的婚礼我去不去。”

展言拿勺子搅拌了一下汤,“唔”了一声。

江少珩不怎么跟他提金小敏,那一年他把金小敏送回多伦多,本来说好圣诞节要回去陪她过,但是那时候出了东苔的事情,展言一直到年底都状态很差,江少珩就没回去。金小敏把他的行为解读成了置气,母子两个一度闹得非常僵。第二年金小敏还闹过自杀,连江楚都被她逼回多伦多了。最后是虚惊一场,金小敏哪儿舍得死,把江少珩气得当天就回国了,反倒是江楚在多伦多陪了母亲几天。但从那之后,情况竟然好转了。

江少珩不知道江楚给妈妈施了什么法术,也可能是她多年以后愿意和解的姿态给了金小敏一个台阶下,金小敏居然真的开始反思自己的不对。听说她进出教堂更频繁了,虔诚得吓人。给江少珩写很长的信反省自己过去做得不对的地方,也是三句话不离主的感召,那段时间弄得展言都有点儿担心金小敏是不是被什么国外的宗教骗局洗脑了。不过江少珩没有放松警惕,他回信息,打电话,定期关心母亲,但只要金小敏一对他的生活提出什么“建议”和看法,或者提到展言的时候苗头稍有不对,江少珩立刻挂电话。久而久之,金小敏终于彻底学会了,再也不管江少珩的生活了,转而去谈恋爱,拍电影……江楚跟哥哥打电话,笑着说过一句,“她就是不敢承认,没有我们她的人生会更好。”

所以,总体而言,虽然江少珩离金小敏很远,但是比起就在同一个城市的江晟、江晏,他和母亲的关系还稍微近一点。

展言低着头问:“那你去吗?”

江少珩叹了口气:“看楚楚吧。”

江楚不去他就去,江楚去他就不用去。其实他不想去。

父母都过得好,江少珩是庆幸的,这让他免于许多道德上的困难抉择,但看到外界感慨“江家倒不了”又不免觉得讽刺。一会儿斗地主,一会儿又拜贵族的,其实都是同一种声音。风水转来转去,也没见轮流到别人家头上,还是他父母这样已经爬到顶的人。

江楚跟哥哥有着同等的默契,都说不想去,于是都以为对方不去,到了多伦多一照面,两人都回来了。兄妹两个都是哭笑不得,金小敏高兴得不得了。江晟再婚可是一个孩子都没去,她赢了全世界一般,穿着婚纱越发光彩照人。现场全都是媒体,她和新婚丈夫交换完戒指,江楚一边鼓掌一边转过脸来轻声问哥哥:“我猜五年内离婚,赌不赌?”

江少珩笑了:“积点德吧!”

江楚便更用力地鼓掌,显得一副很祝福母亲的样子。

婚礼之后有晚宴,江少珩难免要去弹钢琴。不过他谱很大,只有一首,是金小敏和丈夫的开场舞。等到大家都纷纷涌入舞池以后,江少珩就让出了位置,重新坐到了江楚身边。江楚还在看妈妈,江少珩也跟着她的视线看过去,金小敏笑得很开心,那个男人把她举了起来,她挥舞着双手,尖叫着,像个小女孩。

江少珩看到江楚嘴角慢慢勾起来一个笑容,然后江楚转过脸,看着江少珩。江少珩伸出手,把妹妹的头靠到了自己肩膀上。

江楚突然问他:“你觉得她是真的幸福吗?”

江少珩沉默了一会儿,轻声道:“应该是吧。”

“你希望她幸福吗?”

江少珩没有犹豫:“当然。”

江楚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很无奈地笑了一声:“我本来以为我不希望她幸福。”

可是看到她像个小女孩一样跳舞,江楚就忘记她有多么恨她了。

“她跟你‘忏悔’过吗?”江楚又问他。

江少珩轻轻地“哈”了一声,点了点头。看来江楚也收到金小敏那些消息了。

“你觉得她真的还能改变吗?”

“不重要了吧。”江少珩微笑着,仍在看妈妈跳舞,“我们都离她这么远,都有各自的生活……保持这样就好了。”

江楚很长时间没有说话。江少珩转过脸,端详着她的表情:“在想什么?”

“想Lily.”江楚回答。

江少珩叹息:“楚楚……”

“不是想念她。”江楚又笑,纠正了自己,“在想她跟我说过的那个妈妈。”

“什么?”

“她们年轻的时候。”江楚的目光很远,好像透过了眼前的母亲看到了遥远岁月里另一个人,“她形容的那个妈妈……”

慷慨,仗义,明艳,笑得恣意,总是挡在朋友面前。她能吃苦,热爱表演也热爱关注的目光,天生就是所有人的焦点,没有人会不喜欢她。她曾经是一个好演员,好朋友。

“她总说我很像妈妈年轻的时候。”江楚有些无奈,“以前我多讨厌听到这句话啊,我就怕她只是把我当成了妈妈的替代品。”

所以当苏俐在金小敏施加的压力下真的对江楚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她才感到灭顶一般的痛苦。她很多年都没有办法原谅母亲,她怎么能够明知道她心里最深的恐惧,还要这样一击毙命地伤害她?哪个母亲做得出这样的事?

江少珩轻声道:“都过去了。你现在知道那不是真的。”

江楚笑了:“我现在已经知道那确实是真的。”

江少珩有些意外地看着她。

江楚斟酌了一下用词,说得很小心:“她早就不爱妈妈了。自从妈妈嫁给爸爸以后,她就觉得妈妈变了。Lily这个人挺……看着温温柔柔的,其实心里很刚烈的。”

江少珩点点头,认同这个评价。

“她或许没有想把我当成妈妈的替代品。”江楚说得很安静,“但如果我不是那么像年轻时候的妈妈,她也不会爱我。”

江少珩眼神复杂地看着她,但是江楚笑了一下,有些漫不经心似的:“但我觉得她说得不对。”

“嗯?”

“妈妈不是嫁给爸爸以后才变的。”江楚说,“他们本来就是同一类人。”

江少珩便再次点头认同。这才是父母的婚姻竟然能够名存实亡地存续那么多年的真正理由。利益并不是根基,那份相同的、追求利益的心才是一切的根基。苏俐从一开始就误会了。

江楚便笑得非常高兴:“所以啊,她爱的还是我。她自己都不知道。”

江少珩没有跟着笑,他看着妹妹,轻声道:“Does it still hurt”

江楚没有看他,笑意渐渐散了:“It always hurts.”

金小敏有些醉了,发髻松脱开来,跌跌撞撞地来找他们兄妹。江少珩把母亲扶住,金小敏一边笑一边拉住了江楚,揽着她对自己的丈夫用英语说:“看,这就是我的女儿!”

江楚便笑了一下,客套地自己的继父贴面吻了吻脸颊。金发的男人夸张地恭维她的美貌。

“漂亮吧!”金小敏的声音很大,她紧紧地抱着女儿,脸颊贴在她的脸颊上,有些口齿不清,“她是最漂亮的……是我的宝贝……我最珍贵的宝贝。”

江楚有些不自在地想挣开母亲,但是金小敏落泪了。毫无预兆的,她就这样拉着女儿,又换成了中文,对江楚说:“楚楚,你不知道妈妈有多爱你……”

江楚没说话,江少珩已经扶不住母亲,然后江楚伸出手,给了妈妈一个拥抱。

“我知道。”她用很平静的声音对母亲说,像在哄一个孩子,“我一直都知道。”

江少珩退了一步,看着抱在一起的母女。继父来跟他握手:“想必你就是那个钢琴家儿子了。”

“是我。”江少珩笑了笑。金小敏哭得更大声了,但她努力克制着,抹了一把脸,一左一右拥着两个孩子,要摄影师给他们拍一张合照。江少珩对着镜头露出了一个笑容。这是很多年以来,他第一次跟妈妈合照的时候露出真心的笑容。

婚礼上的宾客们跳到午夜才慢慢开始散,后来江楚也去跳舞了,跟继父的儿子,一个十二岁的小男孩。他看起来已经完全被新姐姐的魅力所折服,视线一直在她身上,几乎没有注意到江少珩的存在。江少珩录了好几段她被缠得没办法的视频发给展言,闹够了才去解救了一下妹妹。音乐已经变得很舒缓,江少珩揽着妹妹,跟她一起跳了最后一支舞。

“哥,”江楚朝他笑,“你和展言在一起幸福吗?”

江少珩点点头,小心数着步子,不要踩到妹妹露趾的凉鞋。他并不擅长跳舞。

“那你们以后会结婚吗?”

江少珩笑了:“我想啊,他可能不想吧。”

江楚便皱眉:“什么意思?”

“他又不打算出来。”江少珩有些无奈,“只要在国内,反正都是结不了。”

“那就出来办个婚礼。”江楚撒娇一样,“我想参加你们的婚礼嘛!”

“有什么必要?”

“当然有!”江楚很认真地看着他。江少珩愣了一下,被她语气里某种东西惊住,他抬起头,看到妹妹眼睛里突然盈满了眼泪。

当然是真的,幸福是真的,笑容是真的,爱也是真的。婚礼上所有人都是快乐的,人们可以原谅所有的人,所有的事,只记得爱。

江少珩停下来,在她眼下温柔地拂了一下,道:“我问问他。”

江楚便又笑了,重新带着江少珩开始旋转。

“那你跟他办婚礼会不会邀请妈妈?”

江少珩夸张地皱了一下脸,感觉江楚在给他出大难题。

“也许会吧。”他没把话说死。

江楚又问:“你和展言会永远幸福下去吗?”

江少珩笑了:“也许会吧。”

江楚感觉他在敷衍,很无奈似的,然后声音非常低地问他:“我还能真的原谅她吗?”

江少珩还是那句话:“也许会吧。”

于是江楚便不再问了。她把头靠在了江少珩的肩头,随着渐渐安静下来的音乐闭上眼,轻微地摇晃。她抱着也许和可能,准备明天再思考这些问题。

作者感言

蕉三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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