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来都只有李格占据主导权, 别人只能听从安排。
李格长这么大,就他表哥贺颜叫他滚过,给他委屈受过, 不过全是孩童时的打打闹闹, 没动真格。
唯独他捉摸不透的陈硕, 一再叫他滚,一再给他委屈受, 永远压他一头让他落入下风, 他还屁颠屁颠地上赶着哄。
李格不想承认自己似乎贱到了骨子里,贱到尊严都快丢了,刚才口不择言的那些气话也是成心说给陈硕听的,就想让陈硕这个闷葫芦正视下自己什么德行。
孟少谦确实听话,确实会伺候人, 让干什么干什么, 他说东孟少谦不敢往西。包括他包养过的那些小情儿, 哪个不是上赶着巴结讨好他, 都像他养的狗,由他说了算。
唯独陈硕。
只是看到陈硕眼睛里的光黯淡下去, 李格才发现逞口舌之快毫无意义。
如果陈硕听话,上赶着巴结讨好他,那就不是陈硕了。
他辛辛苦苦追到手的媳妇儿,一直是块油盐不进的臭石头, 除了不爱笑的棺材脸、端着拧着的牛脾气、动不动装聋作哑、闹脾气时变身暴力狂,其实挺好的, 有很多优点。
比如勤快能干、厨艺不错、生活上很会照顾他,把他照顾得跟瘫子一样,帮他准备衣服, 熨烫衬衣和西裤,帮他洗内裤和袜子,帮他洗澡做清理,前天晚上才帮他剪过手指甲和脚指甲,这两天早上也帮他刮过胡子。
意识到不想这么轻易结束,李格只觉得自己好像坠入谷底,爬不上去了。
他不甘心,难道以后就任由陈硕这样骑在他头上么?用皮带抽他的那两下怎么算?他也怕疼啊,谁会喜欢疼的滋味儿?
经过这段时日的相处,李格以为陈硕是有点喜欢他的,单纯为了那档子事儿,犯不着这么照顾他,可喜欢他为什么要无理取闹?为什么要发疯?
分明是这狗蹄子自己莫名其妙,他和孟少谦都他妈是几百年前的事儿了,陈硕有什么理由跟他闹?他更没必要为自己的过去解释。再说他付出了那么多,陈硕装聋作哑就算了,还他妈装瞎看不见么?没有谁能让他做到这一步,他到今儿都没反操过,甘愿被压,哪怕自己难受还犯贱去讨好,换来的是什么?
他觉得自己作为对象很合格了,挑不出毛病来。他心疼陈硕,可陈硕心疼过他么?真有心跟他好好处么?屁大点事儿现在跟他闹分手,叫他滚出去。
陈硕给的两分钟时间,李格全用来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了,屁股还火辣辣的,一阵一阵疼,他想着想着又不服气了,真穿上衣服滚出去,他不要面子么?
今晚就动个真格给姓陈的瞧瞧,他李格不是吃素的,非他妈把这狗蹄子收拾服帖了,往死里干,干到向他求饶认错为止!
见李格杵在鱼缸前不走,少见地沉默。陈硕心中隐隐生出些许期待,等着李格说点什么不一样的,或许李格有那么一点在意他。
可那么一点在意能代表什么?能维持多久?
陈硕抬起手腕,看了眼时间,李格先他一步开口了。
“你情绪不好,我情绪就很好么?我他妈也有想弄死你的冲动!”没给陈硕开口的机会,李格先下手为强,箭步上前,抡起拳头就往陈硕脸上招呼,带出了风声,可见使的劲儿有多大。
陈硕反应不及,身体一晃,后背撞向沙袋险些没稳住自己,冲击力震得他脸颊和牙齿颤抖发麻,疼痛随之而来,刚站稳没半秒,李格接着一脚踹上他右膝盖,他膝盖一弯,又险些跪到地上去。
见识过陈硕发起狠来的样子,李格教训起来没有一丝含糊和犹豫,有空子就钻,趁势再给陈硕的左膝盖补上重重一脚,直接把陈硕整个踹趴下了,并迅速骑陈硕背上,伸手揪住陈硕头发向后拽,另只手抢走他手里那条作恶的皮带,总算痛快了。
“疼么?”李格使劲儿拽着陈硕头发,撕扯着他头皮,“不给你两下,真以为我好说话是不是?”
疼……陈硕非常疼,可疼的不是身体,是他那颗被扎透的心。他目光注意到放置鱼缸的储物柜旁,有个新搓衣板紧挨着他每天会使用的熨衣板,李格扔那儿的。
那个搓衣板,是李格在五天前的晚上心血来潮用手机下单买的。
他喜欢睡前抱着李格温存,一起聊聊天。为了增进感情,他在网上搜了适合情侣之间聊天的小游戏——猜数字、故事接龙,还有真心话大冒险。
李格嫌真心话大冒险无聊,陪他猜了几个数字也不感兴趣,只有故事接龙能和他互动上几分钟,然后笑话他老土没情趣,下回再这么老土就跪搓衣板去。
于是就有了这个搓衣板。
到货那晚,李格笑着警告他,不听话就要跪搓衣板,他在不听话前面加上了主语“谁”,李格答应了。
他们都没有不听话,很好地相处在一起,一起吃饭、一起洗澡、一起睡觉,与寻常伴侣没什么不同。
可今晚全变了。
以后不会再有这样的温存了,陈硕在疼痛中被激出恨意,是李格摧毁了他生存的世界,害他无路可走丢了归处,变得如此痛苦,彻底回不了头。
“现在知道怂了?还有更疼的。”李格松开陈硕的头发,又迅速将抢过来的皮带从陈硕脖颈下方穿过,进而狠心勒住,勒着的时候自己往后挪,刚好怼上他惦记已久的陈三妹,只差最后两步了。
当初不就是为了吃这一口才追的么?也许干了就不用惦记了,从今往后爱他妈谁谁,陈硕休想再骑他头上。
“你他妈就是欠!”好胜心似燎原烈火,李格收紧皮带,拔高嗓门,“别怪我不温柔,也让你尝尝我尝过的滋味儿!”
“滚……”呼吸变得困难,陈硕嘶哑着骂。
“我他妈就不滚!干-死-你!”李格气头上急疯了,单手控制住皮带两端,腾出手想给自己那儿弄起来。
他太渴望得到陈硕,忽视了陈硕那双没有反抗过的手。
瞬间,李格右腿被陈硕伺机向后伸的胳膊迅猛搂住,那手掌精准别进他膝窝,跟铁钳似的甩不开,紧接着一阵酸麻剧痛,沿着他腿部神经直窜他脑门,“啊——”他痛叫出声,手中皮带滑落,攻势顷刻被瓦解。
听着可怜的叫声,陈硕无动于衷,仍紧掐李格膝窝,力道之大,指尖仿佛要扎进李格的血肉里。他另只手撑住地面,借力辅助翻滚,将李格从他背上猛摔下去。
“咚”地一声闷响,李格摔得猝不及防,后脑和肩背一同磕到坚硬的地砖上,给他疼出一肚子火气,只想捅了陈硕。偏偏身上又砸过来一块木板,他摸到一排排凸起的纹路,发飙之际,被一声命令打断。
“跪好,认错。”
“……”李格甩开搓衣板,瞪向陈硕连吼带嚷,“跪你大爷!是你他妈跟疯狗一样,回来就发疯,有道理么你!”
正面看到李格狠巴巴又可怜兮兮的模样,陈硕既恨李格也恨自己,恨自己心软,为了一个风流鬼一再妥协。
他踩住搓衣板,踢回李格跟前,最终认命地说:“我想好好跟你过日子。你不走,那就跪一个小时认错,我容忍你这次的行为,再给你一次机会。”
李格听完气笑了,其实跪搓衣板没难度,他不是不能接受,完全可以应付陈硕,跪个几分钟意思意思,说些甜言蜜语哄一哄,死缠烂打来一发,事儿就翻篇了。
但今晚他说什么都翻过不去,陈硕所谓的好好过日子就是突然发疯,狠狠甩他两鞭子,然后给他扣个莫名其妙的帽子,再骑到他头上施舍他一个机会。
“谁他妈容忍谁啊?现在说想跟我好好过日子……”李格缓缓从地上爬起来,膝窝被掐狠了疼得厉害,他逼自己站直,挺直腰杆,二话没说抡起拳头直往陈硕脸上用力砸,不料被陈硕反应极快地躲了过去。
“你配么你!”李格气急败坏,脑子里就一个念头,把陈硕这个不知道心疼他的狗蹄子给干了!
他继续扑上去,却因右腿使不上劲儿,脚下不那么稳当,被陈硕一个扫腿轻易绊倒,不偏不倚地摔在搓衣板上,粗糙的纹路硌进他皮肤,他竟不觉得痛了。
“我不配,为什么不滚。”
“滚之前先把你干了!”李格撂着狠话准备爬起来,“你这没心没肺的——”眼前一道黑影迅猛袭向他,他毫无防备,随即脖子被一只手掌狠狠掐住,声音被截断在嗓子眼儿里,整个口腔被暴力塞着什么东西,熟悉的口感,是狗蹄子的内裤!
“唔——”操,这狗杂种!
堵住欠收拾的嘴,陈硕欺倒李格,将人背过去趴好,快速捞起一旁的皮带,反绑住李格俩手腕,李格敢挣扎反抗一下,直接巴掌伺候,哪里不听话扇哪里,已然失去理智,眼里只剩下满满的恨意。
不能原谅这个风流鬼。
既然得不到,那就毁掉吧。
“唔唔唔——”李格不知道陈硕疯了,更不知道陈硕为什么而疯,就知道自己很疼,身体疼就算了,怎么心也跟着疼呢,为什么他要承受这一切。
折腾到这会儿他其实累得够呛,没精力再做什么,就想睡觉,或许睡醒起来,狗蹄子就消气了,还是他的好媳妇儿,给他做好吃的早点。
可现在的狗蹄子很不好……
“唔!”李格腮帮子鼓得吓人,嘴里不停溢出唾液又很快被布料吸干,他被迫跪在满是棱角的搓衣板上,双手被绑无法动弹,脸颊贴着冰凉的地砖,极其费力地用舌头往外推。
“啪——”清脆的巴掌声回荡在空气里。
李格痛到哆嗦,膝盖被搓衣板尖锐的棱角反复摩擦,他舌头使不出力气了,甚至发不出一丝声音,脑袋还是有点晕,眼皮子逐渐发沉,隐约听见身后那道让他感到陌生的声音,在问他,知道错了吗?
这狗蹄子,也不干他,就纯折磨。他迷迷糊糊想,你个傻逼,少他妈给我装,堵了我的嘴还问个屁!回头跟你算账!
“不知道是不是?”
“啪——啪——”
屁股上不知道挨了多少巴掌,李格已经痛到麻痹,连哆嗦的力气也拿不出来了,身心俱疲很累很困。
狗蹄子想打就打吧,有本事打死他,不把他打死,他会一笔一笔记下这些账,千百倍地还回去。
“你怎么会知道错?”
“你就是个渣子。”
“玩弄我的感情,很开心吗?”
*
夜色下,小小的屋子恢复了它原本的冷清。
陈硕站在窗前,望着月色抽着烟,烟是李格的。
他不是没抽过烟,陈美芳仓促离世后,他急匆匆赶回老家,勉强在县医院的太平间里见到了陈美芳最后一面,完整的。
那天晚上,他在杂货铺的后院里,一个人默默坐了一宿,连着抽了两包烟。
烟不起作用,越抽只会让陈硕越清醒,清醒地知道自己有多阴暗,有多可怕,不怪李格说他不配,他也觉得自己不配。
触目惊心的红痕高高肿起,数不清的巴掌印堆叠,陈硕不敢多看李格红肿的屁股和腿,心疼地在床边坐下来。
巨大的痛苦将他包围,他默默看着熟睡的李格,手伸过去想摸一摸,却停在半空数秒,又悄悄放下了。
时间静静地流淌。
夜空渐渐褪色,太阳破云而出。
李格突然睁开眼坐起来,“哎哟”一嗓子又倒了下去,屁股和大腿实在是疼,两个膝盖上也是道道红痕,肿了。
见枕头旁摆着一身衣物,他气得直呼陈硕本名,转头一瞧一懵,见沙发前的地板上有自己的行李箱,似乎被收拾过。
李格随即注意到餐桌上有张对折的纸,屋子不大也就几步路的距离。他顾不上疼,立刻下床过去拿起那张纸展开,倒要看看姓陈的变态怎么跟他认错,甭管态度端不端正,都得把昨晚的账加倍还回去。
“小宝儿,最后一次这么叫你,希望你不会介意。昨晚伤害到你很对不起,道歉没用,但我只有道歉了,我是一个很差劲很暴力的人。
我讨厌你的风流,嫉妒每一个和你有过关系的人,是我心理出了严重的问题,越喜欢你越想把你关起来。可你是自由的鸟,回到你的天空翱翔吧,别再回来。
你的东西已经全部收拾好,这段时间委屈你了,谢谢你来过我的人生,我很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