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显然，整个公司，吴瑜谁的话都不打算听。
连职位最高的林虞，在他眼里也不过是个毕恭毕敬的小助理罢了，其他人又算什么。
只有陆子青发话了，吴瑜才会安静一会儿。
当然，这安静也持续不了多久。
没过多久，吴瑜又会翘着二郎腿刷购物网站，对着窗外美美自拍，欣赏自己新做的美甲，以及以上动作重复n遍。
除此之外，就是缠着陆子青，哥哥长哥哥短。
中午吴瑜被小姐妹们接去吃饭，米蓝终于找到机会大吐苦水，叉着腰审问陆子青：“老陆，速速坦白，这妖怪是你从哪儿招惹来的。”
陆子青画笔没停，睫毛在眼睛下方投下淡淡的阴影：“我爸朋友的儿子。”
“就为了追你跑来入职？”米蓝夸张地做了个呕吐的动作，“他怎么通过的入职招聘啊，一上午了，他一点活都没干，净搁那儿磨他那个美甲了，找的什么关系进来的啊。”
梁志也忍不住道：“最奇怪的是……林经理竟然也拿他没办法。”
林经理可是出了名的公正无私刚正不阿。
陆子青淡道：“他待不了多久，放心吧。”
下午吴瑜踩着上班时间回来了，还给办公室的同事们带了一堆甜点咖啡。
甜点都是星级酒店的私人订制款，价格不菲。
吃人的嘴短，米蓝和梁志也不好意思再说什么。
吴瑜捧着最漂亮的天鹅蛋糕，一脸羞涩地递给了陆子青。
“子青哥哥，你还记不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才上初中。当时我打网球摔倒了，你把我扶起来，看我一直掉眼泪，就喂我吃蛋糕……”
陆子青：“不记得了。”
吴瑜有些失落，但立刻又道：“没关系，我一直记得就好啦……”
尽管陆子青态度很冷淡，但在吴瑜坚持不懈的搭讪和讨好下，陆子青的态度还是慢慢松动和缓和了。
吴瑜肉眼可见地高兴起来。
——
吴瑜来公司已经两个星期了。
这十几天的工夫，他就和公司上上下下混熟了。
虽然性格奇葩，高调张扬，但他出手阔绰，还是吸引了不少人围在他身边。
陆子青似乎也在他的攻势下慢慢缓和了态度，两人交流也越来越多了。
周五傍晚，陆子青和梁志有个和项目方的饭局，吴瑜死缠烂打要跟着去，谁劝都没用。
林虞在办公室听到吴瑜在外面大吵大闹，几乎要把屋顶掀翻。
这吴瑜真是太过分了，他心想，不仅仅是多了个关系户的问题，长此以往肯定要把公司的风气都带得一塌糊涂。
他站起身，刚想出面去阻止，就听到陆子青道：“好吧，那你饭局上安静一点，不要乱说话。”
吴瑜立刻开心了：“收到！保证完成任务！”
林虞的脚步顿住了。
沉默片刻，转身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发了会儿呆，他拿起笔，闷闷地戳了一下桌上的多肉。
多肉在他桌上生活了大半年，一人一肉一直相敬如宾，相安无事。
在林虞的攻击下，多肉的叶片十分敦实稳固，丝毫未动。
林虞又戳了一下。
然后是第三下，第四下，第五下……
直到那叶片摇摇欲坠，啪嗒一声掉了下来，寿终正寝。
——
开车回家的路上，外面下起了细蒙蒙的雨，林虞觉得车里有些闷，打开了音乐播放器。
第一首上来就是“就让这大雨全都落下……”
……
果断切歌。
“怎么先炽热的先变冷了，慢热的却停不了还在沸腾着……”
林虞沉默，再次切歌。
“怎么了，你累了，说好的，幸福呢……”
林虞气得直接把音乐播放器关了。
他决定强迫自己转移注意力。
今晚吃什么呢，他聚精会神地想着，要不煮个火锅吧，买些新鲜的肥牛卷，肥羊卷，笋尖，广式小香肠，金针菇，撒尿牛丸，再调个顶顶好吃的麻酱蘸料……
林虞的心情终于好了一点。
刚工作的时候，他身上没什么钱，每周最快乐的时光就是周末，可以揣着不多的存款，去超市买一大堆新鲜蔬菜和肉，晚上和好朋友一起热热闹闹涮火锅吃。
后来过了几年，当时的朋友都陆陆续续离职了，有的嫌996上班太累，有的回家考编制，只有他坚持了下来。
林虞把车拐去超市，哼着歌，挑挑拣拣半个小时，心满意足地带着一大包食材回家了。
专心致志地把食材洗干净，烧上电磁炉，看着肉卷和丸子在沸水里翻滚。
屋子里暖洋洋的，满屋都是食物的鲜香气息，热气让玻璃窗蒙上了一层浓白的雾。
果然，冬天就是应该吃火锅啊。
什么吴瑜，什么陆子青……关他什么事。
都见鬼去吧。
——
陆子青一开门，就闻到了一阵浓烈的酒味。
他脱了毛呢外套，蹙起眉头，往里走了几步，就看到了满桌狼藉，酒瓶滚了一地，甚至地上还碎了一个，玻璃碴子在日光灯下反射着刺眼的光。
林虞趴在桌子上，闭着眼睛，满脸通红，不省人事。
陆子青心里一紧，走过去一看，发现他只是喝醉了，放下心来。
电磁炉里还在咕嘟咕嘟烧着，但是没什么汤了，炉子都快烧干了。
陆子青把电磁炉插头拔了。
绕过玻璃碴子，去厨房拿了扫帚和簸箕，快速地把地上的碎片和玻璃碴子清扫干净，垃圾袋扎口，丢到门口。
洗干净手，回到桌子旁，弯腰把林虞抱起来。
晃动中，林虞睁开了眼睛。
半眯着，不太清醒的模样。
声音含含糊糊的，窝在喉咙里：“……陆子青？”
陆子青：“嗯，是我。”
林虞：“……你回来了。”
陆子青：“嗯。”
林虞看起来和平时没什么两样，神情严肃，目光平静，仿佛在给员工训话。
如果忽略他正在被公主抱的事实的话。
“怎么一个人在家吃火锅，还喝了这么多酒，”陆子青轻声问他，“是今天有什么喜事吗。”
林虞只是呆呆地看着他：“……”
陆子青低头看他：“没关系，醉了的话，我们改天再聊。”
林虞又盯着他看了半晌，眉头慢慢皱起来：“你……你还回来干什么。”
他剧烈地挣扎起来，不让他抱。
陆子青被这突然的变故弄得有点儿懵：“……”
林虞挣扎得太厉害，他怕把他摔了，不得不半道把他放在沙发上。
陆子青按了按太阳穴，半跪在沙发旁：“怎么了这是，我当然要回来啊。”
林虞醉得坐都坐不稳了，还坚持颤颤巍巍地拿手指指着他：“你，你们去饭局，吃得可开心了吧……”
声音里透着愤怒，有点哑。
眼睛有点儿红。
陆子青莫名其妙：“这有什么开心的。”
大晚上的还要参加饭局，跟那帮脑满肠肥的项目方虚与委蛇，又不是什么好差事。
林虞怔怔地看着他，毫无预兆，眼泪啪嗒掉了下来。
陆子青从来没有看到林虞哭过。
事实上，林虞连唉声叹气这样的情绪都很少。大部分时候他都是严肃而平和的，没有什么剧烈的情绪，喜怒不形于色。
陆子青慌了，伸出手去给他擦眼泪，被林虞狠狠打掉了。
林虞：“不回就不回，谁稀罕你的消息。”
陆子青一愣：“消息，什么消息，我手机刚才没电了，就一直放在口袋里……你给我发消息了？”
林虞别过脸去，眼睛红通通的。
陆子青手忙脚乱地充上电，才看到十几条未读消息，都是林虞发来的。
一开始是礼貌而克制的问他“大概几点回来？”
后来大概过了一个小时，消息内容开始逐渐失控。
“几点。”
“我问你，什么时候？？！@回来。”
“骗子。”
“不回来就不回来，关我什么事。”
“永远都别回来了。”
……
陆子青还在看短信，毫无预兆地，肩膀一疼。
林虞扑在他怀里，一口咬在他的肩膀上。
隔着羊毛衫，仍然能感觉到刺痛。
陆子青抱着他，疼得龇牙咧嘴：“小，小虞……”
“骗子。”
林虞骂一句，换一个地方咬。
他的脑袋在他颈窝里拱来拱去，头发都变得乱糟糟的。
从肩膀咬到锁骨，每个地方都留下了尖尖的牙印。
“你说喜欢我，都是骗人的。”
“和他一起吃饭，你就连我的信息都不回了。”
失控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一滴一滴掉在沙发上。
“你其实已经喜欢上吴瑜了吧，他对你那么好，家里那么有钱，连你爸爸都更愿意他和你在一起。”
“你们……你们本来就是同一个世界的人。”
“……那为什么要招惹我呢。”
林虞失控地哭着，眼泪糊在陆子青的衣服上。
他把衣服扒开，直接咬在他的皮肤上。
“你明明告诉我，你不喜欢他的……为什么现在要和他说那么多话，为什么要对他笑……”
“骗子。”
“不要……不要再欺负我了……”
林虞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隐约听到陆子青好像在说什么，但是他听不清，也理解不了。
满心的委屈都变成了深湖的湖水，卷起黑色的巨浪，倾泻入海。
林虞最后一口咬在陆子青的嘴唇上。
咸的。
苦的。
铁锈味在唇间弥漫，混杂着泪水，汇聚成了屋子里的小小暴雨。
电视机里传来天气预报：“气象台预计，19-21日冷空气持续补充，受冷空气和降水影响，气温持续下降，在21日达到此次降温过程最低。受台风减弱后的外围云系影响，局部持续暴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