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17章 红颜祸水
深夜的急诊室里,人并不多,还没到流感肆虐的季节,只有零星几个发烧还有腹痛的患者。
靳逍一路飙车开过来,只花了十分钟。
十分钟,转眼即逝的时间,靳逍却开出了一手心的汗。
一开始纪繁清的状态真的非常不好,面色惨白几乎喘不过气。
好在他的车就在旁边,车里备了氯雷他定和布地奈得,纪繁清用了药后缓解了许多,但仍然在咳嗽,有些呼吸困难。
靳逍给他放平在后座,迅速启动车辆离开。
半路纪繁清哑声让他回香荔湾,靳逍从后视镜里看他一眼,没回应,径直开去了附近的三甲医院。
纪繁清对此有些不满,但也没力气再多说什么,沉默的靳逍比平时看起来强势得多,不像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倒有种独当一面的稳重感。
纪繁清头昏昏沉沉的,暂时放任他的自作主张,心里开始盘算如何收拾停车场那个蠢货。
短暂的路程很快到达终点,靳逍踩下刹车拉上手刹,打开驾驶舱门,下车,再拉开后座的车门,动作之快毫不拖泥带水。
纪繁清甚至刚意识到车停了,后座车门便被打开了,光线涌了进来。
靳逍躬身进来想抱他,纪繁清挡开他的手,掩着咳嗽道:“我自己走。”
只要恢复过来哪怕一丁点儿体力,他就竖起来满身的刺,绝不肯示弱于人前。
靳逍十分无奈,但又拿他没办法,只好改为扶着他下车。光线拂过纪繁清的侧脸,脸颊脖子上的红疹清晰可见。
短短时间,就红了一大片,看着刺眼得很,可他还装得跟没事人一样。
靳逍眉心狠狠一皱,心里的那股无名火骤然升起,一时又无处发泄,只能抿起唇角,呼吸沉了几分。
失魂落魄离开的冯之岐,大概还不知道自己会面临什么样的疾风骤雨。
靳逍想,他要弄死那只臭蛤蟆!
只要一想到那只臭蛤蟆的手要伸到纪繁清身上,他就恼火地恨不得剁了那只爪子。
他冯之岐算个什么东西啊?连靳逍自己都要捧着的人,也是他配染指的?!
输上液已经到深夜了。
急诊室虽然人不多,但考虑到两人外形惹眼,工作性质特殊,怎么也算是半个公众人物,靳逍给他找了个单间。
纪繁清躺在病床上,脸颊很痒,他忍着没抓,一时有些睡不着。
靳逍也没睡,坐在旁边的陪护椅上,帮他盯着输液袋,脑子里回想起刚刚医生说的话。
短时间内吸入大量花粉,诱发急性呼吸道过敏反应,引起支气管痉挛,如果得不到及时缓解,很可能造成休克甚至是危及生命……
夜晚的病房很安静,大灯关着,只有墙角一盏壁灯散发着光亮,月光从窗户爬进来,轻盈得像是一面纱。
方才紧张的氛围仿佛不存在了,纪繁清打开手机,给节目组编导打了个电话,要了冯之岐的全部信息,然后让人筛选出上周后台几处重要监控里冯之岐的动向。
后台的监控并没有全面覆盖,所以之前查小提琴的事,进展一直不是很明朗,如今有了目标对象,再筛选出来监控,虽然不是绝对证据,但也能验证某种猜测。
他挂了电话,发现靳逍正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怎么了?”说了许久的话,他嗓子有些哑,又咳了两声。
靳逍像是彻底被他打败了,将备着的保温杯打开递给他:“你就非得现在处理这些事吗?医生说了让你多休息,有什么事明天再说不行吗!”
“你有点儿良心好不好,”纪繁清有气无力道:“我调查这些是为了谁?还不是想尽快查清楚谁是背后搞你的黑手。”
虽然究其根本,他调查这件事的原因,是因为对方蹬鼻子上脸动到了他的地盘,就算是换个人被针对,他也不会坐视不理。
但就目前的事实基础来说,受益者确实是靳逍,他这么说也没毛病。
“你觉得小提琴的事是他做的?”
“也许,先顺着这个方向查查看。”
目前来看,冯之岐是最有动机害他的人。
就连洛洛都忌惮靳逍的存在会瓜分纪繁清的“宠爱”,一直在暗地里觊觎纪繁清的冯之岐,怎么会对此视若无睹?
红颜祸水!靳逍有些无奈地在心里吐槽了一句。
比起这些,他其实更关心纪繁清的身体什么时候能恢复。
他不像纪繁清把乐器看作朋友、缪斯、soulmate之类的角色,有着特殊的情感寄托,所以当时一气之下砸得那么干脆。
在他这里,小提琴并非不可替代,没了可以再买,可人是独一无二的。
靳逍现在仍然记得他倒在自己怀里时,那种心脏骤停的心悸感,还有握住方向盘时,手心冰冷打滑的感觉。
这是他二十二年至今的人生里,极少数的不可自控。
说句更没良心的,他爸妈离婚的时候,他都没这么心慌,这种感觉他不想再经历第二遍。
背后作恶的人,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他迟早要收拾。
但现在的重点
“睡觉。”靳逍抽走纪繁清的手机,不给他再聊下去的机会,把壁灯也关了。
房间里只剩清冷的月光,纪繁清眯起眼睛,声音比月光还冷:“你是不是觉得我没力气动手打人了?”
“不,你有。”靳逍抓起他没输液的另一只手,啪的一下贴在自己脸上:“打吧。”
“…………”
人无语到极致是说不出话的,直到冰凉的手心都被捂热了,纪繁清才冷哼一声,收回手翻过身不再理他。
什么时候睡过去的已经不记得了,再睁开眼就是天亮了。
一夜无梦,手背上的输液针早就拔了,床边趴着一颗毛茸茸的脑袋。
纪繁清恍惚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昨天的一系列事,本来想跟他回家的靳逍,最后跟着他在病房睡了一夜,连张床都没有,还即将要面临被家里人打断腿的可能,听起来怪可怜的。
纪繁清良心发现,扯了扯他头顶硬硬的发茬:“起来,回家了。”
靳逍迷迷糊糊抬起头,满肚子的起床气在看到纪繁清那张闭月羞花的脸后,如扎破的气球泄了个干净。
颜狗是没有脾气的。
“哦……”他生无可恋道。
两人办完手续,又回到香荔湾的家里。
再次进来这里,靳逍重新打量起这间房子,以前被他忽略的一些细节,纷纷冒了出来。
房子空旷简洁但并不简陋,里外有不少绿植,还有各种壁挂摆件,但没有一束鲜花。
早该发现的,从薄薄几张纸去了解一个人,太过单薄片面了。
报名参加节目之前,靳逍确实调查过纪繁清,虽然不至于像变态那样事无巨细查他个八辈祖宗,但大概履历还是知道的。
比如他年少成名央音毕业,一直工作于彩虹传媒,不唱歌不出道,只做幕后。
比如他才华横溢,精通多种乐器,作曲和编曲水平一流,但又恃才傲物,眼高于顶。
再比如他家住在香荔湾,巧合地和他妈邹女士一个小区,指不定什么时候能碰上彼此,于是靳逍来这里都是车进车出,从不在外面闲逛。
然而纪繁清几乎也不在外面活动,他每天除了工作就是音乐,音乐是工作的一部分,也是生活的一部分。
靳逍自以为掌握了他的许多重要信息,如今再一想,竟然乏善可陈。
他对花粉过敏,不收鲜花,讨厌带毛的动物,不养宠物,讨厌重油重盐重辣的食物,喜食冷食。他喜欢带刺的仙人掌,喜欢绿色的配饰,喜欢绸质的衬衣,喜欢单门的轿跑,喜欢抹茶味的甜品……种种,都是认识他以后才逐渐了解到的。
至于更细枝末节的,他的成长经历,他的亲人、朋友、社交关系,他十八岁刚上大学就签约彩虹传媒,后面也没有再选择出国深造的原由,他傲慢外衣下的倔强和要强,他更多的喜恶和过往感情经历……等等,关于纪繁清这个名字下,更深层次的东西,他还一无所知。
虽然他们做过最亲密的事情,但对彼此都相知甚少。
毕竟他们只是床伴关系。
想到这里,靳逍胸口仿佛有团气堵着,不上不下的,哽得难受。
他还没弄清楚为什么难受,纪繁清就扔过来一把客卧的钥匙,让他自便。
“我就不能跟你住吗?”他郁闷地问。
“不行。”纪繁清又恢复“拔X无情”的渣男本色,施施然上楼,淡声道:“各住各的,有需要我会叫你。”
靳逍:“……”果然爱会消失。
他感觉自己像个被打入冷宫的弃妃,只能一边数着地板砖,一边等待被翻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