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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我要他不得好死

浪漫过敏/总裁他脑子有病 一醉方休 4447 2025-03-01 12:33:05

五月的南方,已经比较炎热了。

纪繁清处理完手头上几首歌的后期后,和靳逍背着包去了白果镇。

这些年城镇日益发展,修了路建了新楼,还有一座便捷的大商场,看起来熙熙攘攘现代化了不少。

两人飞机转火车到达镇上后,靳逍又找租车铺租了辆摩托,计划自己载着纪繁清去更下面的村落。

租车铺在临街占据了很大一个店面,店里停了很多型号的车,看着都有些破旧,角落放了几个大风扇呼呼吹着。老板在外面和靳逍商讨租借事项加试车,太阳还没下去,日头有些毒,靳逍怕纪繁清晒着,让他去里面等。

店里的挂机电视也开着,仿佛在和风扇比谁的噪音更大,老板的女儿坐在前台位置上,边写作业边看得津津有味,手里还拿着根冰棍,看起来大概是上小学的年纪。

纪繁清抬步往里走,随意朝电视瞥了眼,屏幕上正好在放叶回的广告。

这一刻,命运的神奇再次显现。

在两人命运交错的白果镇,他们以这样一种方式再次对上。

那张善于伪装的脸放大呈现在屏幕上,挂着毫无破绽的笑容,熟悉的声音从老旧的音响中嗡嗡传出,仿佛在与人隔空对话。

老板女儿小小地激动地“啊”了一声,作业也不写了,直勾勾盯着屏幕。

纪繁清收回视线,眯眼看向外面明晃晃的日光,静等着靳逍处理完租车事宜。

自月初在颁奖礼后台和叶回起了争执,他打了叶回一巴掌后,纪繁清已经有段时间没正面和他碰上了。

叶回拿奖后紧接着就官宣了一部港片大男主,还有几个一线的代言,看起来忙得风生水起,也就没有故意来找事了。

纪繁清没兴趣跟他纠缠不休,他顶多也就是嘴嗨一下,打他一巴掌算是一个警告,在真正做出触碰他底线的事之前,纪繁清无意对他赶尽杀绝,靳逍也就没再刻意针对他了。

他爱找什么后台爱攀什么高枝,都随他便吧。

纪繁清一直以来的做事原则就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他们过去那笔烂账早已经清算,往后最好的状态就是各不相干。

摩托车租好,纪繁清戴上头盔跨上后座,靳逍发动油门,载着他一路风驰电掣而去。

车子灵活地穿梭在各种三轮小面包中,道路逐渐从水泥大路转到羊肠小道,周围的视野一点点变得开阔。

旷野一望无际,成片的绿色秧苗在风中摇摆。

纪繁清一手揽着靳逍的腰,一手摘掉头盔,遥看向远处的天际。

橘红色的落日晕染出大片彩色的云霞,太阳即将沉入地平线,白日里所有的喧嚣和纷争都将暂时落下帷幕。

这就是他父母生活过的地方,风吹动着纪繁清的头发,在暮色中定格成一个略显迷茫的侧影。

他父亲知道他的存在吗?

他母亲有时常想起他吗?

揽在靳逍腰间的那只手被按住,纪繁清回过神,靳逍不知何时也摘了头盔,短发凌乱着,回头笑道:“纪繁清,我们像不像在亡命天涯?”

摩托车在乡间小路飞驰着,车轮下尘土飞溅,嗡鸣声响彻天际。

风吹得人有些睁不开眼,纪繁清往前凑近,贴在他耳边道:“开快点儿,别让他们抓到。”

靳逍肩背肌肉明显一紧,肾上腺素在那一刻飙升,他用力一拧油门,大声道:“抱紧了!”

车子绝尘而去。

纪繁清伏在他肩膀上,闷闷笑了起来。

他忽然对这趟出行,没有那么抵触了,不管他的母亲事先是否知情,她大概都是爱着自己的。

即使真是她做的,也只能说明她是个愚蠢无知的妇人而已,但母亲之爱子,大抵是不变的。

她给了他生命,他替她还了这笔债,也算是因果循环。

纪繁清无可怨言。

--

何凤霞的家坐落在一个小村落里,村里只有几十户人家,没有酒店,只在隔壁乡镇里有一间破旧的招待所。

纪繁清多年前来过一次,没有在这里住,当天就走了。这次他们过来,是准备待上几天的,考虑到没有合适的住所,最终一致决定自带帐篷。

两人都有露营的经验,晚上就在屋前的银杏树下扎了个篷,篷里吊着盏昏黄的灯,纪繁清和靳逍躺在一起,听着虫鸣蛙叫,决定明天起来再进屋打扫。

村里的夜晚很宁静,纪繁清有些累但又睡不着,于是让靳逍给他讲他在国外时的经历。

如靳逍所说,他兴趣爱好广泛,业余生活极其丰富,每个假期都闲不下来,除了搞乐队这些,每逢长假还会飞瑞士滑雪,到南极看企鹅,去海岛潜水等等。

纪繁清听着听着觉得不太对,怎么跟张若薇的专辑行程这么相似?

他用怀疑的目光,将自己的疑惑问了出来。

靳逍故作镇定:“光听我讲多没意思,到时候带你故地重游不好吗?”

纪繁清:“……”他慢半拍地反应过来,原来这是某人在滥用职权,以公谋私。

“……张若薇知道吗?”纪繁清心情复杂。

靳逍却底气十足:“不知道,但她无所谓,我给她批了比她上张专辑多十倍的预算,她高兴死了。”

“……”有钱能使鬼推磨的道理,亘古不变。

纪繁清扶了扶额,一把掀开他的手:“睡觉。”

“你生气了?”

“没有。”

“那你为什么不要我抱着你睡?”

“各睡各的。”

“你就是生气了。”

“我说了没有。”

“那就抱一起睡。”

“热。”

“不热,我给你扇扇子。”

“你是不是闲的?”

“没有,你不是热嘛……”

吵吵闹闹中,纪繁清竟然不知不觉地睡着了,即使是在陌生的环境下,仍然一夜安枕,是以早上起床时,精神还不错,没再重翻旧账。

何凤霞的家多年没人住,叶回这么恨她,必然也是一次没有回来看过,搞卫生是个大工程。

靳逍上村口的小超市买了些打扫工具,准备把屋子里的蛛网灰尘先清理一下,不然根本没法进人。

纪繁清有呼吸道过敏史,屋内粉尘太多,靳逍不让他进,自己全副武装地戴上帽子口罩手套独自上阵了。

纪繁清看着他走进这间与他格格不入的破房子,心情有些复杂,但也没坚持进去帮忙,他才不是没苦硬吃的人。

他拿了张便签纸,坐到银杏树下写歌。

时间一点点过去,有提着桶准备去塘里涮衣服的大婶路过,打量了几眼纪繁清和敞开的大门里靳逍进出的身影,疑惑道:“你们是?”

纪繁清笔尖一顿,靳逍怕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抢先道:“这家的远房亲戚,过来帮忙打扫一下。”

大婶没有怀疑,只感叹道:“多少年都没见有人过来了,她儿子都不回来了,难为你们还念着。”

纪繁清半垂着眸,唇角抿了抿。

靳逍摘了满是灰尘的帽子和口罩,掸了掸身上的灰,装作不经意地问:“她儿子……您还记得什么样吗?他们母子关系怎么样?”

“嗐,好多年没见了,哪儿还记得,就记着他们家就这一个儿子,宝贝得紧哦,可惜是个不孝顺的,坟都不回来上一个!”

靳逍心里有些奇怪,如果明知不是自己的亲生儿子,何凤霞还会这么疼爱叶回吗?是在外人面前故意演戏,还是愧疚下的弥补?

他又问了两句,却没有更多的有用信息了,何凤霞确实是十一年前癌症而亡,生前没什么亲人,死后也没什么人来吊唁。当年还是周岩的叶回,在村里老人的帮助下,草草在后山下找了块坟地给她埋了,连碑都没立。

“也是可怜人咯,丈夫死的早,儿子的福也没享到,辛辛苦苦累了一辈子,活活给累死了!”大婶叹了口气,提着装衣服的桶走了。

纪繁清坐在树下,沉默地听着,这些事他都知道。

他之前来的那次,就已经找人打听出了这些信息。

村里几乎只剩留守的老人了,老人信息闭塞,并不知道周岩后来去了哪儿,又变成了什么人,只知道他考上了大学,奔往更好的前程去了。

据那些老人所说,周家一家三口,从前是很和睦的,并没有什么奇怪的事情传出。后来周父意外身亡,何凤霞一个人独自抚养着周岩,也是尽心尽力无怨无悔,不然周岩连考大学的机会都不会有。

任谁都看不出来,她们不是亲生母子。

可这也无法作为替何凤霞洗脱的证据,毕竟如果何凤霞真对周岩那么好,那叶回回家后,也没有必要刻意诬陷她,反咬她一口。

人真的会恶到这种程度吗?

屋子打扫好,纪繁清进去看了一圈,和他当年过来的摆设完全一致,打开柜子抽屉,仍然没有什么有用的线索。

没有相册,没有日记,没有遗落的旧手机或者影碟录像。

桌上就剩一些泛黄的散文报刊,看类型像是何凤霞的,但她没有写评语和随笔的习惯,也没有和任何人的书信往来。

关于往事,什么痕迹都没有,唯一那张何凤霞的单人照,还是夹在旧书里,像是被遗漏在了时光里。

没有何凤霞爱周岩的证据,也没有何凤霞爱纪繁清的证据。

像是被刻意抹杀了一般,真相究竟如何,纪繁清不得而知。

第二天便是何凤霞的祭日了,纪繁清和靳逍在屋里屋外转了转,没有什么新的发现,靳逍便骑着摩托车带他去兜风了,顺便去镇上买了些祭祀用品。

何凤霞的坟就在后山脚下的荒地上,周父还有村里一些孤寡老人的坟,都在那一片,道路泥泞,杂草丛生,不太好走。

靳逍在家里翻出把镰刀,走在前面劈劈砍砍,勉强清理出一条路。

“你小心点儿,跟在我后面。”他不时地回头叮嘱,纪繁清点了点头。

两人踩着清晨湿润的土壤,一路循着纪繁清曾经的记忆,找到了那两座荒凉的坟包。

纪繁清站在山野间,心里顿时产生一种闷闷的压抑感,毕竟是他的亲生父母,他无法做到无动于衷。

他们是这个世界上,为数不多爱过他的人吧。

纪繁清不想再去纠结对错,和靳逍安静地烧完了纸,便离开了。

听村里的人说,后山上有一颗很大的百年银杏树,村民们喜欢上那里祈福,觉得很灵验。

纪繁清是无神论者,不需要求神问佛,只是想上去走一走看看风景怎么样。

两人徒步上山,现在不是观赏银杏的最佳季节,树叶还没变黄,一路上也没什么人。

银杏树在半山腰的一块平台上,有两人合抱那么粗,上面挂着很多祈福的红绸带。

靳逍绕着树走了一圈,然后在旁边不远处发现了一座道观。

是一座已经荒废了的小道观,年久失修陈旧不堪,大门都已经坏掉了。

靳逍和纪繁清一起走进去,依稀还能看出神像的模样,神台上摆着一个积满香灰的香炉,几个破旧的蒲团随意散落在堂前。

虽然落败了,却依然能想象出曾经香火兴旺的模样。

两人在道馆里随意逛着,靳逍在院子里找了张纸写起了祈福的话,纪繁清不信这些,兀自走到后面的膳堂和宿舍看了看。

或许冥冥中真有注定,纪繁清在道长的房间里,翻到很大一箱子的手抄经,都是曾经的信众来祈福时抄的。

纸张早已泛黄,有些字迹都模糊不清了,但有一本格外醒目。

名为《忏悔录》。

是一个女人的自述。

【尊者在上,妇特来请罪,一切皆由我私心而起,所有罪责我一力承担,生死有命,我无怨无悔。唯愿我儿周岩,年年岁岁平安康乐,万事无忧。】

纪繁清心尖一颤,仿佛窥到了往事的一角,手指有些抖地往后翻。

【岁月匆匆,人生过往已四十三载,不堪回首。我这一生,平庸且无望,波折不断。

父母早年双亡,24岁那年,遇上人生挚爱周悬,他是镇上的音乐老师,温文尔雅风度翩翩,然我只是一介孤女,在学校饭堂负责打扫做饭,毫无长处。但他不嫌我没文化,还鼓励我读书学习,我与他相知相恋,可惜天妒有情人,不到一年时间,阿悬因哮喘发作未得及时救治,我们天人永隔。

来不及伤心,我查出已有身孕,这是他的遗腹子,我不能打掉,可未婚先孕,我一个人又无力抚养,只能匆忙嫁给同在食堂工作负责送货的周家勤。

家勤为人朴实,不介意我怀有身孕,愿意与我一同抚养孩子长大,也巧合地同样姓周。

或许这就是命中注定,我们迎来了孩子的降生,我给他取名为周岩,因为阿悬告诉过我,蒲苇韧如丝,磐石无转移。

岩岩是我这一生,最后的慰藉,和最坚定的信仰,我不吝惜将所有的爱与温柔都给他。

然而命运实在弄人,在我查出癌症之际,亦从配型化验单中得知,岩岩并非我的亲生儿子。可我已与他相伴半生,他幼时我教他读书识字,长大一些我陪他去镇上学习乐器,我期望他像他父亲一样优秀,但即使学不好也没关系,我依然爱他。

我们是共生的两棵树,他早已是我生命的一部分,我如何能接受他不是我的孩子!

所以我选择了隐瞒,这是我一生中做的最错的事。

老天没有放过我,岩岩还是知道了,他骂我自私,他不想认我这个母亲,他觉得是我耽误了他的人生。

他恨我。

是的,他恨我,我好痛苦,可是他说的没错。听说那一家家境优渥,他本可以幸福无忧地长大,是命运对不起他,而我再次伤害了他。

我有罪,可我只是太不舍了。

我没有多少时间了,我只想在最后的阶段,让他多陪陪我,等我死了,他就可以毫无后顾之忧地离开了。

只是再需要一点点时间而已,我只想再多看看他,在这短暂又荒唐的一生,唯有他的出现,才让我感觉生命有了意义。

他是不是从我肚子里生出来的,已经不那么重要了。

我是一个粗人,讲不来大道理,我只知道,这么多年与我相依为命朝夕相伴的孩子,是岩岩。

他是我的孩子啊!我爱他,比任何人都爱他!

至于阿悬的孩子,他在那样的家庭里长大,一定过得很好吧,这样也算对得起阿悬了。

也许我与那个孩子,原本就是没缘分的。

大限将至,身死业消,我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唯挂念岩岩此后的生活。

望诸位仙尊,保佑岩岩前路坦荡,此生顺遂……】

啪的一声响,经文摔落,纪繁清俯身撑在桌子上,眼底通红。

靳逍听到动静,从门外赶过来,纪繁清抬头看过去,对上他的瞬间,有眼泪大颗地从脸颊滚落。

那是靳逍第一次见纪繁清哭,只觉大脑一空,心脏抽紧,快步走过去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体:“怎么了?”

纪繁清将他的手臂抓得泛白,红着眼一字一句道:“叶回,叶回……我要他不得好死!”

【作者有话说】

这就是过去全部的真相了,哭T﹏T

作者感言

一醉方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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