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凡跟着队伍走在路上, 在人迹罕至的草原, 植物疯狂地生长。
大坨大坨的芨芨草,高高地直立着, 散在软软的青草地,星罗棋布。
他们的队伍行进很快,一路上都不太有人讲话。只能听见簌簌的草叶摩擦声, 和周围时不时的鸟兽虫鸣。
讲话会消耗体体力。
他们需要用最短的时间,以最快的速度, 冲在别人前面。
穿过这片小小的草原,前方就是一峰的山脚,那里是成片的灌木丛林。
随着队伍的行进, 周围气温开始下降,天空也变成了夕阳映照下,澄澈的红。
伊凡驻足看看腕表,显示已是傍晚六点, 太阳开始落山了。
草原的昼夜温差很大, 这会儿风吹在脸上, 一下比一下凉。
走在队伍后边的符彬,注意金发的学长走着走着忽然停下,也跟着放慢了步子。
憨憨的Alpha分枝敛叶地过来, 问:“学长走了大半天, 累不累?”
伊凡听到声音,默默收回朝着天空遥望的目光。
微微扬了扬唇角,露出半颗小虎牙, 摇头说:“不累的。”
其实,身为一只吸血鬼,这点路途对他来说,根本算不上什么。所以,到现在,其他队员已经开始有些气喘,身上也出了一身臭汗,而他的身上依旧清清爽爽。
风从他的身旁吹过,扬起若隐若现的梨木香味,混在草地的清香里,浅浅淡淡的,沁人心脾。
“学长怎么不在医院镇守,反而跑来这边随军?”符彬问。
学校给Omega们提供了随军和镇守两种选择。
镇守医院的,白天只需在医院坐班,处理紧急救助的Alpha军士,晚上下班,就可以住回干净舒服的宿舍。
比如,现在这个时间,镇守医院的西蒙应该已经在回宿舍的路上了。
伊凡原本也申请了医院的镇守,所以当初只带那么几件衣服,就过来了。毕竟,他本就是个恬淡的性子,不管这幅身体有多强,都不想在外头风吹日晒。
但那天在宿舍时,看见忽然过来寻他的先生,被紧紧抱在怀里的时候,忽然就很想,离先生再近一点儿,哪怕只有一点点也好。
是以离了向辅导员申请了第二天的随军。
至于理由……
伊凡看着眼前黄皮肤黑眼睛的学弟,说出了和昨晚一样的话。
“我想试一试当初爸爸走过的路,体验一下随军的感觉。”
再顺着父亲当初经商的路,重温一遍。
从佛罗伦萨的亚德里亚海出发,穿过圣城耶路撒冷,走过中东的沙漠,再翻越高高的喜马拉雅山脉,最终到达遥远的东方长安城。
看一看……那一路的风餐露宿和颠沛流离。
十五世纪末,父亲初初离世时,那条路他就曾自己走过一遍。
四百年后的今天再走一回,若是走到终点时,等待他的,不再是对父亲虚无的怀念,而是站在明媚天空下、身穿军衣的先生……
金发的少年扬了扬唇角,露出两颗甜酒窝。
单是想想,都心生欢喜。
*
一直埋头走路的Alpha们,听到符彬和伊凡的对话,这才后知后觉地记起:队伍里还有个娇弱的Omega。
连忙停了疾行的步子,纷纷回头。
“学长怎么样?”有人问。
累极的Alpha一屁股坐到地上:“你看看你们,一直瞎瘠薄走!咱也不敢问,咱也不敢说,看把咱医学院的同学给累的!”
大家一通哄笑:“哈哈哈哈,你是自己累的吧?人家Omega都没坐呢,你丢不丢人!”
兰斯轻飘飘走到队伍最后,双手搭在膝盖上,弯了腰站到金发的少年面前。
“累不累啊?这一路也不吭一声?听西蒙说,你走过最长的路,就是从Omega宿舍到少校的公寓?这么高强度的走法,小身板受不受得住啊?脚上该不会都起泡了吧?”
伊凡不动声色地后退一步,脸上泛起微微的红。
听到那一句“从Omega宿舍到少校的公寓”,恨不得整个脑袋都扎进脚下的青草地里:西蒙这个人,究竟和先生他们胡说了些什么啊!
兰斯看小小的少年一直低着头,也不说话,忍不住把自己脑袋歪得更低,整张脸都凑到人家面前。
“咦,怎么这么闷葫芦?该不会真起泡了,脚疼吧?还是……”
他说着,声音忽得柔和下来,手指轻轻撩拨着少年额上短短的刘海,问:“想爸爸了?”
“这可怎么办,要不,你进我怀里,让我哄哄?”
伊凡吓得一怔,连忙摇头。
抬头时,望着高高的学长,眼睛里,像是融进了整片天空。
过了好一会儿才小声说:“没有想爸爸”。
然后,双手捧着医药箱去了不远处的空地。
而那个位置再往前一点,正是符彬坐的地方。
风,就从那里吹来,带着浅浅的桂花味。
*
晚上,大家吃过晚饭,纷纷累得倒头就睡,只留下两位侦查兵还清醒着,留意周围状况。
皮糙肉厚的Alpha们,横七竖八地躺在草地,身上只盖了薄薄的干草,一个个鼾声如雷。
伊凡也随着大家,和衣躺在被火烘干的地面。
他双手枕在脑后。
仰起头,就能看见:坠了一整个星河宇宙的天空。
现在所有人都睡了,侦查兵也去了周围几米远的地方。
躺在地上的小吸血鬼,一双耳朵凝神听了好久,才蹑手蹑脚地掀了身上那一捧干草,动作小心地起身。
早在白天,他就已经探听好了:整个军事基地巨大无比,校方根本无法对正片领域采取完全监控。
这就意味着……
伊凡舔舔嘴唇:这就意味着,他可以出去觅食了!
于是,深夜十二点多,金发的少年,做贼一样四处张望了好几遍,走到没有人烟的地方。
然后,忽得提起身体,动作利落地一个跳跃,就闪身进了不远处的丛林。
进了丛林才发觉,这里显然窝藏了不止一个小队。
短短一刻钟的时间,他已经略过了四队人马,其中两队相安无事,还有一队正埋伏在树林里,暗搓搓地准备向另一队搞偷袭。
隐藏在黑夜里的吸血鬼,趴在树枝上,苦恼地咬了咬嘴唇。
这些人都一起行动,根本无从下手。
*
月光下,身姿矫健的吸血鬼,一下下越过树上枝杈,小声地吸着鼻子嗅闻。突然,在一颗巨大的树冠停下。
因为动作太急,甚至带落几片飞扬的树叶。
他站在巨大的树杈上,一手抱着树干,把耳朵轻轻弹了弹,凝神细听。
就在不远处,约一百米以外的地方,传来两人细小的交谈声。那声音有点儿怪怪的,像是喘不过气一样。
“你这里,红红的软软的……想咬……”
“嘶,别咬……在行军呢,都敢偷吃,当心被抓到,上军士法庭……”
随着两人的谈话声,松露和牛奶的味道,也跟着缠缠绵绵,散在被风吹拂的空气里。
伊凡动动鼻尖,把黑色连衣帽往脑袋上一遮,唇角翘起,露出浅浅的小酒窝。
脚尖一跃,就直直地从树梢跳下。
就在前方一百二十米的位置,有一对落单的人类。
身穿黑色卫衣的少年,抬步便急急往前走。
然后……
措不及防,整个人僵在了原地。
就在树丛掩映的草地上,他看见了终身难忘的一幕:
两条白花花,交叠在一起的人影。
黑暗中,不停晃动的两人,映在小吸血鬼泛着血丝的眸子里,让他几乎石化。
刹那间,大脑一片空白。
一阵又一阵的轰鸣在耳边响起,少年一双耳朵都红到滴血。
*
伊凡一路捂着不停冒热气的脸,浑浑噩噩地回到队里。
他一口血都没尝到,还不小心踩到地上枯枝。清脆的“咯吱”一声响,吵醒了睡着的兰斯。
刚才还带打着小小呼声的学长,听到声响立刻睁了眼,凌厉的目光直直射向篝火对面的少年。
看见伊凡那张熟悉的漂亮脸蛋儿后,才放软目光,懒懒地打了个哈欠:“是你啊,我还以为是别的队伍过来搞偷袭呢。”
说完,一双眼睛仔细端详伊凡好久,才缓缓地说:“是篝火的原因吗?我看你脸怎么这么红,该不会是发烧了吧?”
骤然被说中的小吸血鬼,身子一僵,立刻退出一米远。转身背对着兰斯,一屁股坐回地上,只留下一双通红的小耳尖。
兰斯看他不说话,吧嗒吧嗒嘴,又把干草往自己身上提了提,翻个身就又迷糊着睡了。
不远处的山间传来叽叽喳喳的鸟鸣,再远一些,还有流淌着、哗啦啦的溪流。
少年低头看看腕表,时间显示:03:26
下面还有一排温馨提示:夜深了,主人晚安。
就在刚刚的丛林里,响起两军对阵的喊杀声。
更远的三峰之间,遥遥地传来几声飞机轰隆隆的鸣响。
他听见人们嘈杂的讲话声,隐没在凌晨三点的早晨。
他想自己大概是,幻听了。
不然,怎能从那么那么多嘈杂的声音里,轻而易举地听到先生一声沉着的命令:“调试完毕,随时准备。”
作者有话要说:伊凡:完了,一辈子的阴影。
盖盖:捂住我家凡凡眼睛!我来,我可以!!!
*
话说,昨天把符彬和兰斯写的,有一点点火花的感觉
想改大纲改CP的手微微颤抖
掐住兰斯脖子尖叫:你CP还没出现呢,你为什么要到处撩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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