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 柳真借用兰斯的浴室洗过澡, 之后就去客房睡了。
柳真身上没带Alpha的阻隔剂, 白茶的香味浅浅得散在不大的公寓。
兰斯睡得并不安稳，这一个晚上醒了不知多少回。每次醒来, 心跳都是慌乱的, 可他又对梦境里的内容丝毫都不记得。
他开了灯看看墙壁上的钟表, 才凌晨三点半。
他捏捏鼻根，不耐烦地从床上起来，上个厕所，顺便再来杯牛奶助个眠。
旋开厨房的小灯, 他从冰箱里拿出牛奶倒进牛奶锅，而后打开炉灶。
蓝色的火苗烧在锅底, 没过几分钟, 奶香味便溢了出来。
他拿了自己常用的白瓷杯, 把牛奶倒进杯子, 准备端起来时, 眼里忽然闪过一个片段。
他脚下一个踉跄，攥着杯子的手指也跟着一松, 白色的瓷杯就掉在了地上。
“啪”一声响, 白色的牛奶溅了满地。
*
柳真急匆匆地从客房冲出来时, 意识都是懵的。
循着声音和灯光走去，就看见身穿睡衣的小公子，目光呆愣愣地看着地面，僵直地站在瓷器碎片里, 任由洒落的牛奶晕湿了裤腿。
“兰斯？”柳真轻轻叫了一声，疾步朝他走去。
兰斯听见这声音，条件反射地朝旁边挪动几步，恰恰好就踩在了碎掉的瓷片。偏这大理石的地板又湿又滑，他脚下一软，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往后倒。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柳真呼吸一滞。
大脑还没来得及反应，身体已经做出动作。
他手指超前一指，充沛的灵力便顷刻间流泻而出，直直朝着将要摔倒的兰斯涌去。
厚重的灵力稳稳托在兰斯后背，后又将他包裹着回正身子。这力量温和纯粹，还带着暖洋洋的气息。
柳真连忙上前，把自家心爱的小公子从一堆碎瓷片里抱出来。
他依然用横抱的姿势，但怀里的Omega却像是一只提线的木偶，既没有转了眼神过来看看他，也没像平时那样，把胳膊环在他的脖颈。
小心翼翼把人放回卧室的床上，柳真站在房间里，手足无措。
“那个……兰兰，衣服湿了，你要不要换一下？”他问。
听见问话，兰斯终于动动眼皮，抬头朝柳真看去。
不知是不是柳真的错觉，总觉得小公子那琥珀一样的眸子里，像是失了所有的情绪。
霎时间，心跳如鼓。
脑海里像是有个声音，像是魔鬼一样得提醒着他：他记起来了，你做过的所有事情他都记起来了。在你还没想好如何讨好他的时候，他就把你所有做过的错事，一桩桩，一件件的，全都记起来了。
而事实也像是印证这声音似的，他看见兰斯开合的唇瓣，听见他用淡漠的声音，说：“这次你是打算自己动手，还是再找伊凡帮忙？”
没有生气，也没有骤然得知真相后的愤怒。
他只是平静的，淡漠地，陈述这样一个事实。
柳真身形晃了晃，连呼吸都变得轻薄起来。
两人沉默着僵持了很久，就到时针都指向凌晨四点，兰斯这才动动已经僵直的身子，说：“柳真，之前已经说过了，我们之间什么都一笔勾销。你又来找我算怎么回事？是你觉得耍我很有意思吗？让我喜欢你，再把我记忆洗了，然后再让我喜欢你，再把记忆洗了……”
说话时，他始终低着头，长长的刘海遮住了漂亮的眉峰。只有一双修长白净的手，在缓慢地揉弄着床单，漫不经心的，一下又一下。
“你是不是觉得，这样玩弄一个傻子很有趣？”他问。
柳真抿抿嘴唇，口腔里满是干涩。
“不是的……兰兰。”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开口说。
声音满是沙哑，仿佛他的咽喉变成一把生锈的锁，发出的每一个音节都带着齿轮强行转动的涩涩声。
“我没有想要玩弄你。”他一步步朝床上的小公子走去。
伸了手指想去碰触兰斯挡了眼睛的头发，可眼前的人却微微偏了脑袋，发丝擦过他的指尖，只留下一丝温软的气息。
“兰兰……”他缓缓蹲下，双膝跪在地上，直立起身子，手指轻轻地碰在他揉捏床单的手。
小公子的手指微微一颤，没有移开，也没了动作。柳真小心翼翼的、试探着，轻轻勾过他的食指、中指……无名指，最后才整个裹进自己掌心。
“对不起……可是我控制不住……”
控制不住地去接近他，靠近他，抱紧他，然后亲吻他。
喜欢他，终究是件藏不住，也遮不起来的事。
“之前我做错了，我接近你，真的不是想耍你……”他轻轻揉着小公子的手，他向来不擅表达，也不会说什么漂亮话，人都跪下了，说出口的却只有苍白的“对不起”和“我错了”。
连一句“喜欢他，想和他在一起”都没能说得出来。
沉默在两人之间漫延，柳真目光始终落在兰斯与自己交握的手上。
这就像一场无声的审判，他知道自己应该再说些什么，哪怕只是轻巧地辩解一下也好……
可他脑袋里全是空白，“对不起”三个字讲多了，平白要惹人嫌弃。
正慌乱着，手背忽然掉落一滴冰凉凉的水珠。
一滴莹润的、透明的，水珠。
掉在他手背的皮肤，又顺着肌肤的纹理一点点滑落。
他连忙抬头，这才发现自家小公子，哭红了眼。
两行眼泪顺着脸颊滑下，下颌的尖尖上，还有未能掉落的水滴。
发现他看过来的视线，小公子眨眨眼睑上的水珠，抬手在眼角抹了一把，说：“看什么看。”随后偏过头去，望向一旁的玻璃窗。
攥着的手动了动，继而从他掌心抽出。
鬼使神差的，柳真抬手就轻轻摸上了他下颌上挂着的泪珠。
兰斯怔了一下，低头，看到身形高大的Alpha，正双膝跪在地上，黑如深海的眸子，不安的、深深地看着他。
也许是这刹那的信号，又可能是心有灵犀……
跪在地上的Alpha缓缓直立了大半个身子，双膝挪动着又往前进了一点。
他杨了头，唇瓣便轻柔地蹭在了兰斯的下颌。
咸湿的味道，从舌尖抿入，那是小公子没能擦净的眼泪。
没有被推开……
Omega没有把他推开……
这一讯息，在进入脑海的瞬间，令他满眼欣喜。
他屈起一条腿，半跪着又把身子往上提了提，嘴唇便刚刚好，够上了小公子的唇瓣。
“兰兰……”他说，“对不起……”
“我以后会尊重你，护着你，不让你再受委屈了……”
他轻声说着，蹭上Omega温热的下唇，微微张了嘴，便把那瓣唇含了进去。
只是，舌尖才刚刚伸出，只在他唇上轻轻沾了一下，小公子就又偏了脑袋，轻飘飘躲过了攻势。
犯了错的大狼狗，动作一僵，立刻收了一双憨憨的爪子，闭了嘴默默缩回身子。
“那这记忆还要不要洗啊……”
他听见小公子轻声说。
大狼狗连忙摇头：“不洗了，不洗了……”
“那你们巫族怎么交代？你身为族长，不应该以身作则吗？”
“不用交代。”柳真说，怕小公子不相信，急忙解释：“没有关系，我同意就没关系。”
“哦。”兰斯低声说，带着浓浓的鼻音。
然后，就又没了声音。
他不说话，柳真就也不敢讲，他自己情商如何，心里特别有逼数，就怕自己一开口，把好不容易才缓和的气氛又搞砸。
这一沉默，就又是半刻钟。兰斯看了眼时钟，看到已经快五点了，这才开口说：“我困了。”
言下之意就是：你退下吧，我要休息了。
谁知，Alpha半分意思都没get到，连声说好：“那你睡。”
然后，长臂一伸，就把他整个揽进怀里，像是照顾残废似的，直接就被他抱上了床。轻拿轻放，做的特别好。
兰斯当即红了耳朵尖儿，别扭地拽拽自己裤子：“裤子上都是牛奶，你没看见吗？我床单都脏了……”
柳真一愣，低头看见他的裤腿，因为过了快两个小时，其实溅上去的牛奶已经干了，就是留在裤子上的痕迹一块一块的，看起来是有点儿脏。
他抬手蹭蹭Omega的裤脚，说：“没关系没关系，我，我帮你换上！”然后就要伸手去给人脱裤子。
兰斯也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抬脚对着柳真就是一腿，漂亮的桃花眼瞪得溜圆。
“你干，干什么呢！”
嗯，如果忽略中间的结巴，还是很有气势的。
柳真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一时也有点儿脸红，忙磕磕巴巴地解释：“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兰兰，我不是故意的！”说完，连忙从床上跳下去，“你，你自己换，我马上就出去！”
极力想证明自己是个正人君子。
只是，临走时，身上袖子忽然被人揪住。
回头，看见自家俊秀的小公子正眼神清澈地望着他。
“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小公子说。
柳真一头雾水，对着床上好一通扫视，最后忐忑地问：“忘……忘了什么……？”
兰斯揪着他的衣袖，忽然就把人拽到了自己面前。
柳真一时没站稳，“砰”一声就倒在了床上，恰恰好好，和自家小公子结结实实来了个嘴对嘴的亲密接触。
“盖个章，什么都不许反悔，不然就拿枪突突了你，听见没？”
他听见兰斯在他耳边，凶神恶煞地说。
黑暗里，又传来唇齿纠缠的声音。
嗯，还有小公子气急败坏的低斥：“唔……柳真，你够了！滚回你房间去，老子要睡觉！”
还有大狼狗黏糊糊的回答：“兰兰……老婆……”
“滚，谁是你老婆了，脸呢？”
“兰斯是……嘶，老婆，疼疼疼！”
“妈的……”
作者有话要说：柳真：老婆，老婆，老婆，是我老婆【叉腰】
盖盖：修成正果啦~恭喜柳真呀
柳真：谢谢后妈！
盖盖：……？？？【揪住柳真耳朵】兔崽子，你给我再说一遍？
柳真：【认真+严肃】亲妈。
兰斯：啧，别高兴太早，一看我就是家暴男
柳真：【跪的乖巧.jpg】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