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心举着烤肠在远处旁观。
他记得有次一起吃饭的时候蒋惟说过, 在拳击这方面他被秦钧吊打,上次双胞胎来拳击社玩, 蒋惟也说过自己很菜。
现在这么一看,确实是有差距。
秦钧明显是手下留情了,辛心见过秦钧和拳击社的师兄真人pk,秦钧的力量很强,拳头砸下去砰砰震耳朵,胳膊上肌肉鼓起来,让辛心完全无法想象这个人将来穿法官服的样子,感觉会一脱法官服,直接下去把嫌疑人给一拳打死。
蒋惟的力量大幅度弱于秦钧, 唯一能看的就是步伐和轻盈度,拳击是很讲究韵律和步伐的运动,秦钧曾经这么教过辛心。
蒋惟节奏不错, 不至于被秦钧牵着鼻子走, 不过这也是建立在秦钧放水的前提下。
毕竟在绝对的力量面前, 所有花里胡哨的东西都会被粉碎。
“师兄, 先停一下, ”秦钧向后一撤, 下巴朝蒋惟抬了抬, “我外卖到了。”
蒋惟回头,正看到举着烤肠正定定看着他们的辛心, 两人视线接触,辛心下意识想礼貌地挥下手, 手一动,烤肠“duangduang”地跟着晃,他吓了一跳, 连忙两只手稳住,秦钧边喊“我的烤肠”边奔下来,辛心赶紧把烤肠递给秦钧,“师兄,还热的呢。”
“正好,不烫了。”
秦钧嚼烤肠,辛心看向蒋惟,蒋惟冲他淡淡一笑。
“蒋师兄被你传染了。”
秦钧吃完烤肠,一抹嘴巴就开始无差别攻击,“也爱上挨揍了。”
蒋惟摘了拳套,捶了下秦钧的肩膀,“等会儿请你吃火锅。”
秦钧:“我要吃海底捞,”他偏了下脸,对一旁的辛心道,“师弟,不是我看不起自助旋转小火锅,是宰师兄下手一定要狠,你别误会。”
辛心使劲摆手,“师兄,我不误会。”
蒋惟看向两人,眼神和辛心接触,“你也要请他吃火锅?”
“嗯,”辛心道,“师兄拒绝了。”
秦钧补充,“让师弟请客是畜生行为。”
蒋惟挑了下眉。
辛心垂脸,心说这可不是他说的。
秦钧道:“你俩还练吗?要不你俩对练?蒋师兄这个水准,反正教你是没问题了。”
辛心“啊?”了一声,蒋惟还没说什么,秦钧道:“你不乐意?”
辛心眼神在蒋惟和秦钧之间来回游荡了几圈,他缓缓道:“也不是……”
“那我走了,师兄你记得欠我一顿海底捞。”
秦钧起身,提包就走,干脆利落,一点没给辛心挽回的机会,徒留辛心看着秦钧的背影一眨眼就消失在拳击社的门口。
“不用理他。”
辛心看向蒋惟。
在台上和秦钧对了十分钟,蒋惟脸上已经全是汗,他拧了水,没看辛心,眼睛看着拳台,“你只管练你的。”
辛心不自觉地稍松了口气,面对曾经向他郑重告白过的蒋惟,尤其是两人单独的情况下,辛心有时还是不可避免地觉得有点尴尬。
然后,辛心猛然又想起了英国那具无名男尸。
他记得周岩查过,在那段时间里,除了双胞胎和黎殊之外,蒋惟也有英国的出入境记录。
双胞胎家在英国,黎殊家在英国也有房产,他们频繁地在英国出入境其实都是合理的,反倒是蒋惟或许他的嫌疑才是最大的?
“师兄,”辛心语气尽量自然,“你怎么突然也来练拳击了?”
蒋惟听到辛心主动提出话题,这才转过脸看向辛心,察觉到蒋惟的视线后,辛心也转过了脸,用眼神传递给蒋惟他想继续把对话进行下去的信息。
“就是想了,”蒋惟嘴角微勾,“你千万别误会。”
辛心脸色立即大窘,“我不会误会的!”
蒋惟嘴唇微微掀开一点,笑容加深,“误会也可以。”
辛心:“……”
“刚才秦师兄说,练拳击无非就是三个目的。”
蒋惟灌了一大口水咽下去,“嗯,哪三个?”
“第一就是兴趣,师兄你应该对拳击没兴趣吧,你喜欢击剑。”
“是,”蒋惟点头,“拳击里有个术语叫ko,ko就是绝对的胜利,我不喜欢。”蒋惟边说边拧紧瓶盖。
辛心也点了点头,他也记得蒋惟说过喜欢击剑是因为击剑点到为止,从对运动的偏好来看,蒋惟是个平和克制的人,他道:“秦师兄说来学拳击的第二个目的就是为了耍帅。”
蒋惟低头笑出了声,他脖子垂着不住点头,“像他说出来的话。”
“那师兄你是为了耍帅吗?因为击剑总是把全身都包裹住,再帅也露不出来。”
蒋惟又点了两下头,“有道理,”他抬头对辛心笑了笑,“怪不得你对我的帅熟视无睹,原来是我没露出来。”
辛心:“……”
蒋惟:“还没脱敏呢?”
辛心:“师兄这很难脱敏吧……”
蒋惟:“以前没人跟你表白过吗?”
辛心:“嗯……”
蒋惟挑眉,“不可能。”
辛心:“……”
辛心硬生生往回绕,“所以师兄你是为了耍帅?”
蒋惟笑了一下,“你觉得呢?我刚才帅吗?”
辛心嘴角抽搐,“你是指被秦师兄打得节节败退的样子吗?”
蒋惟笑道:“这么夸张?”
“我已经形容得很含蓄了。”
“谢谢你的含蓄,”蒋惟拿着水瓶对辛心的方向凑了凑,辛心拿水瓶跟他碰了一下,“所以师兄你其实也不是为了耍帅吧?”
“秦师兄说既不是兴趣,也不是耍帅,那就是第三种了,”辛心看着蒋惟,“工具属性,用来防身。”
蒋惟眉峰微动,他边点头边道:“秦钧果然是天生法律人,很敏锐。”
“所以师兄你受欺负了?”辛心照抄秦法官的词,“挨揍了?被霸凌了?”
“嗯。”
“……”
辛心震惊,他没想到他一问就问出了真相。
蒋惟轻呼了口气,“我本来不想说的,但是既然你都已经看出来了,你应该也听说过,研究生生涯不好挨。”
辛心持续震惊,他紧紧地攥着手里的水瓶,有点忘了套话的初衷,瞬间带入了蒋惟的处境,“郭教应该不会欺负人吧,是师兄你的师兄欺负你吗?你没跟郭教提吗?”
蒋惟瞥向辛心,本来是想笑的,看辛心好像真的替他着急了,刚翘起的嘴角马上又耷拉下去了,“逗你的。”
辛心:“…………”
好好好,每个人都逗他是吧?
“不好意思,”蒋惟道,“跟你开个玩笑,没想到你当真了,”蒋惟不笑的时候看着还很庄重,“对不起。”
辛心:“……没关系,反正师兄你没事就好了。”
“真对不起,”蒋惟再次道,“我本来想说霸凌我的是物理的。”
辛心:“……”噗。
辛心笑了。
蒋惟也笑了。
“我们这样算难兄难弟吧?”蒋惟道,“你被数学虐,我被物理虐。”
辛心点头,又道:“我不虐,我期中顺利通过了。”
“你们数院还保留期中测的传统?够狠的啊。”
“没办法,人在江湖飘,哪能不挨刀。”
“对了,师兄,你现在读研,出差吗?”
“出差?很少,一般轮不到我,我也就……”蒋惟顿了顿,冲辛心一笑,“帮导师签个到。”
辛心:“……”
“黎师兄说我要是读了赵院的研究生,经常会有机会出国的。”
“那挺好的,你们赵院的海外资源比较丰富。”
“我都没出过国呢,”辛心低头,把水瓶夹在两腿中间,看向蒋惟,闲聊的语气,“师兄,你出过国吗?”
“有几次,不过不是公干,就是出去玩。”蒋惟道。
辛心道:“真好,国外好玩吗?”
“还行,每个地方都有每个地方的特色吧。”
“师兄你去过哪些国家?”
“美国、英国、丹麦、瑞士,近的日本韩国也都去过,你以后要是学校有活动出国的话,去美国的概率可能大一点。”
辛心点头,“我还挺想去英国的,英国有什么好玩的地方吗?”
“好玩的地方……”蒋惟略一思索,摇头道,“太久了,不记得了。”
“是小时候去的吗?”
蒋惟拧开瓶子又喝了口水,“嗯。”
辛心“哦”了一声,也拧开水瓶喝水。
蒋惟在说谎。
周岩说得很清楚,七年前发生命案的时候,蒋惟有出入英国的记录,那个时候蒋惟已经十七岁了。
十七岁,怎么也不能算是小时候,怎么也不该什么都不记得吧?
辛心的心跳缓缓加速,他咽下喉咙里的那口水,“其实秦师兄的建议挺好的,要不,我们就一起练吧。”
蒋惟看向辛心,辛心的神情是一览无余的坦荡。
蒋惟笑笑,“这么快又脱敏了?”
“还没,”辛心道,“正好努力脱敏嘛。”
蒋惟神情思索,略微考虑了两分钟后他点了点头,“好。”
辛心边点头边看向拳台。
双胞胎、黎殊、蒋惟,他身边的人好像都没问题,好像又都在说着谎言……
辛心又抿了口水,目光悠远,佯装平静。
蒋惟重新戴上拳套,他盯着手上鲜红的拳套看了一会儿,又看向辛心,辛心正在放空,他是个面目清秀的男孩子,白皮肤,大眼睛,脸上的线条都简单而干净,让人看一眼,心就不自觉地沉了下去。
“师兄。”
辛心回头的瞬间,蒋惟避开了视线。
“休息好了吗?我们上去练练?”
“好。”
比起辛心,蒋惟的程度果然要强上很多,拳击是个高强度的运动,两人歇歇停停,练足一小时后结束,周围已经没其他人了,辛心照例打扫拳击社,因为有蒋惟在,蒋惟和他一起打扫,两人速度快了许多。
“要不要去隔壁棋社看看?”蒋惟提议道。
辛心道:“棋社?我不会下棋。”
“下棋既不能耍帅又不能防身,”蒋惟道,“只看你有没有兴趣了。”
辛心想了想,道:“可以试试。”
棋社的门已经关了,蒋惟有钥匙,他开门进去,打开灯,“这里活动比隔壁还少。”
辛心道:“是啊,好像很多社团都只有每年招新的时候诈尸热闹一阵子。”
蒋惟笑,“形容得很精准。”
“这副是我的棋。”
蒋惟打开棋社里的一个柜子,端出棋盘和棋子。
“你们还有自己专用的棋盘和棋子?”
“拳击社也有个人专用的拳套,”蒋惟道,“只是我们戴的都是公用的。”
蒋惟在一张桌子放下棋盘,坐下道:“来试试?”
“这还是我第一次近距离看到棋子呢。”辛心站在棋盘前道。
“也可以摸摸看,”蒋惟打开棋罐,从里面捻起一枚黑子,抬手举起,仰头望向辛心,“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