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惟拳套的出现对我们很重要, ”周岩对辛心道,“这说明很有可能我得到的这些奖励也和你有关。”
辛心慢慢点头, “那要顺着我身边的人再继续查下去?”
周岩道:“这是我的想法,这样定一个大方向,可能就会清晰很多。”
辛心道:“我同意。”
“算算时间,差不多明天晚上就要进去了吧?”周岩道。
辛心点头。
“我争取了一天假期,马上出发去找姚珊,”周岩道,“这一天之内,你一定要牢记我跟你说的。”
辛心露齿一笑,“知道, 注意安全,保持联络。”
“蒋惟你也是。”
周岩手按了下蒋惟的肩膀,“千万别小看它, 说不定什么时候危险就会降临。”
蒋惟道:“明白。”
周岩没有过多地将他和辛心调查的成果一一地和蒋惟分享。
“那我差不多就走了, 你们俩要是没什么事的话, 就待这儿讨论吧, 我这儿一般没人来, 也安全, 走的时候直接把门带上就行。”
周岩先走了, 辛心送周岩到了门口,在门口站了一会儿, 回头看向书房,蒋惟还在里面。
“怎么样?”辛心进去就先和蒋惟开了个玩笑, “我的小兵,有想法吗?”
蒋惟转头看向辛心,辛心脸上带着轻松的微笑, 不是故作轻松,是真的轻松。
“哎,别用这种眼神看我,”辛心道,“昨天打了一夜的拳,负能量已经全都通过汗水发泄出去了,再加上有你这个新队友的加入,又给我带来了满满的正能量——”
辛心双手举起握拳顶住,“满血复活!”
蒋惟双眼凝视着辛心,辛心脸上满满的笑容渐渐绷不住了,两只手也放了下去,脚步悄悄往后退。
蒋惟睫毛垂下,眼神锁定在辛心后退的脚上,“跑什么?”
辛心:“感觉师兄你想强吻我。”
辛心:“……”
为什么!为什么他永远管不住自己的嘴瞎秃噜!
辛心尴尬地看着蒋惟。
蒋惟:“这是在里面把直觉给练出来了。”
辛心:“……”
“没有强吻那么夸张,”蒋惟道,“就是有点想抱抱你。”
辛心:“……对不起师兄,那也不可以。”
“知道了,男德第一名。”
蒋惟把双手插在口袋里,表明自己没有不轨之心,“你想了解我的精神病史?”
“看你,”辛心道,“如果和案情无关,又有关你的隐私,你不想说就算了,”辛心注意到蒋惟盯着白板上他的身世看的样子,手指了下,“我的话,是因为奖励涉及到了,也不是什么多可怜的事情,这个世界上比我可怜的大有人在。”
蒋惟道:“我想说。”
周岩的书房里有张小沙发,辛心坐在沙发上听蒋惟讲述他的精神病史,感觉这场景略显荒谬,不过他听得还是很认真。
“事情发生在我初三那年,我不知道你们查到哪一步了,”蒋惟道,“当时我们学校有人跳楼,我正好在楼下,人就摔在我面前。”
辛心已经知道了事情的大概经过,可听蒋惟这个当事人讲述时,还是不由得皱起了脸,“你被吓到了,精神出了问题?”
蒋惟瞥来一眼,他神情淡淡的,沉默几秒后道:“恰恰相反。”
那时正是下课期间,蒋惟是去打水的。
下课时间的校园热闹非凡,一切发生得极为突然。
前一秒蒋惟拿着水杯从中庭直直地穿过去,下一秒,“砰——”
整个世界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
“那时候刚开学没多久,天很热,所有人都避开中庭,在走廊下走,我懒得多走几步路,也不怕晒,正巧,就砸我跟前了。”
辛心屏息凝神地听着,蒋惟叙述这段惊心动魄的往事时语气非常平静,“我当时第一反应就是庆幸,庆幸他没砸我身上。”
辛心怔怔地看着蒋惟,此刻的蒋惟堪称面无表情。
书房里安静了好几分钟,辛心一直没说话,蒋惟继续说了下去,“后来我察觉到自己的状态不对,就选择了求医。”
状态不对……什么是状态不对?
辛心的眼中充满了疑问,同时也有关心,他是想说点什么的,可大概是觉得这个情况下很不合适,蒋惟侧过脸,看了辛心一眼、两眼、三眼……终于还是道:“我一点感觉都没有。”
辛心小心翼翼,“一点感觉都没有?”
“嗯。”
“我既不害怕,也不同情,就只有那一瞬间的庆幸,”蒋惟道,“别的,就没了。”
血流到鞋底时,蒋惟的第一反应是闪避,在一片刺耳的尖叫声中,蒋惟毫不慌乱地快步走到了最近的走廊底下。
一直到事后,各班的班主任开始对学生进行心理疏导时,蒋惟才自己发现了异常。
他不需要心理疏导,甚至觉得心理疏导很多余,学校在做无谓的表面功夫,但他周边的同学,甚至于没有像他一样亲眼看到跳楼场景的同学都吓得一直在哭,蒋惟开始自我怀疑。
在班主任面前,蒋惟没有表现出内心真实的想法,回到家后,他才对父母坦诚了自己的情绪,他怀疑自己是不是被“吓傻”了。
“人有保护自己的本能,”蒋惟道,“当你身受重伤时,肾上腺素飙升,反而会感觉不到疼痛,我当时怀疑可能是那一瞬间情绪太过激烈,超出了我能承受的阈值,所以我的大脑把我的情绪感知按钮临时关闭,导致我出现那样的情况。”
“那是这样吗?”辛心探过身,面露担忧。
蒋惟道:“我不知道。”
“医生没有做出确切的诊断,也可能是诊断了,不方便告诉我这个未成年人,总之,我休学了,开始了为期一年的治疗,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重新捡起了围棋和击剑。”
“那……”辛心道,“你现在好了吗?”
蒋惟眼神波澜不惊地看他,“你觉得呢?”
辛心:“……”
好吓人啊师兄。
蒋惟脸上露出笑容,“应该算好了吧。”
辛心轻呼出口气,“也是,师兄你现在这么皮。”
蒋惟道:“说不定这是我的伪装呢。”
“我也有伪装,”辛心沉下脸,“我的内心住着一匹狼。”
蒋惟手指滑了下鼻子,“灰太狼?”
辛心:“……”
“一般来说,出现这样的问题都要追溯原生家庭,你想听吗?”蒋惟道。
辛心想了想,道:“这不取决于我想不想听,取决于师兄你想不想说。”
蒋惟冲辛心笑了笑,“我已经说过了,我想说。”
“那我就认真听。”辛心道。
蒋惟双手十指合紧,“我爸爸是建筑设计师,我妈妈是药剂师,在我有记忆以来,他们两个的工作就都很忙,我爸爸经常出差,我妈就是加班,我小时候经常一个人在家。”
“上学之后,我父母给我报了晚托班,我在晚托班吃完饭写完作业,我爸妈谁有空谁就来接我,最后一个回家对我来说是家常便饭。”
“说实在的,他们不算完美的父母,但已经做到他们能做得最好了,可能缺少了一些陪伴,不过普通人嘛,为了生活,很多时候鱼和熊掌不可兼得。”
“他们发现我有问题之后,就马上停下了手头的工作,陪我一起看医生、吃药、治病……”
“我第一次发现我好像开始好转了,是我爸妈拉着手一起在我面前哭,他们向我道歉,很抱歉现在才发现我生了病,看着他们掉眼泪,我突然也哭了,我后来回想了一下,我才发现自从我有记忆以来,那居然是我第一次哭。”
辛心听着,不由也一起进入了那个情景,他轻声道:“他们是爱你的。”
“嗯,”蒋惟道,“他们是爱我的。”
辛心道:“真好。”
蒋惟眼神柔和地看着辛心,“谢谢。”
辛心道:“我养母也很爱我。”
蒋惟嘴角向上微勾,“真好。”
“后来我重新捡起了围棋和击剑,医生说适当的兴趣爱好有助于康复,还有宠物。”
“啊,那只大橘猫!”
“猜猜它叫什么?”
“这我哪猜得出来。”
蒋惟微微一笑,“它叫局座。”
辛心也笑了,“很适合它,它看上去确实挺威严的。”
蒋惟掏出手机,给辛心欣赏了几张局座的照片,局座很胖,十张照片有九张都趴在阳台晒太阳。
“周哥说事态是以你为核心,”蒋惟收起手机,严肃地谈论正题,“你有什么感觉吗?”
辛心把他和周岩的调查过程大致讲了一遍,还有那些疑点。
蒋惟听了,眉头逐渐皱起,“听上去像是有人正在盯着你。”
辛心道:“也许,我也不知道我们的方向对不对,不过我相信周哥,师兄,你也可以相信周哥,对了,周哥给了我几个警察的联系方式,他怕万一有什么紧急情况,我联系不上他,我把他们的联系方式也给你吧。”
“好。”
辛心一边转发一边说,“总之,我们现在就是拴在一条绳上的蚂蚱,生死与共的队友了。”
“按照规律,明天晚上7点我们应该就会进去,也许你会一起,也许你不会,”辛心道,“如果我们还是队友的话,那你大可放心,我和周哥,还有‘他’会带着你活下去的。”
辛心说得认真,蒋惟也听得认真,“好,我相信你。”
蒋惟实验室还要忙,辛心也被黎殊召唤,应该是要问他去英国的事。
“不如这样,我们明天晚上还是7点之前拳击社见,提前五分钟,怎么样?”辛心提议道。
蒋惟道:“没问题。”
两人分道扬镳时,蒋惟拉了下辛心的胳膊,凝视了辛心的眼睛,“注意安全,保持联系。”
“这可以当成我们的暗号了。”辛心挑眉,反手拍了下蒋惟的肩膀后上了车。
黎殊约辛心到他家去见面,辛心下车的时候,正好接到周岩的电话,“怎么样?我走之后,他跟你撂了吧。”
辛心前后一想,“……卧槽!周哥你故意的?!”
周岩在电话那头哈哈一笑,“这小子心理防线挺高的,我在场,他放不开嘛。”
辛心:“……”
他真是低估了周岩的老谋深算。
“周哥,这他隐私,他不跟你讲,我也不能跟你讲。”
“没事,我呢,一是希望能快速地让我们三人拉近距离,二是你能信任他,我就也能信任他。”
辛心边往小区里走,边道:“明白,我现在去见黎师兄。”
“行,”周岩道,“我也快到了,注意安全,保持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