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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这水管啊,电表啊,我都给你检查了一遍,修了修,一会儿交上钱就能用了。”王阳阳摸一把头上的汗,把脏手往衣服上擦了擦。
“好。”罗羽钦也跟着收拾了一下午,刚喘口气,递给他一杯水。
王阳阳想接,伸手到半空觉得自己手脏,不好碰人家的干净杯子,又讪讪落下。罗羽钦看见了,把水杯往前推了推,不容拒绝,“喝了。”
然后又趁王阳阳喝水的功夫,往他裤兜里塞了一沓钞票。
“别别别!”王阳阳扭起来,想阻止,手被占着,罗羽钦塞好,接过水杯离开,一气呵成。
“哥,我是帮你的,给钱就见外了。”他很为难。
罗羽钦看他一眼,“拿着吧。以后有事还得麻烦你。”这么说,王阳阳笑了,拍着口袋打包票,“哥你有什么事就尽管找我!”
傍晚的清风镇最悠闲了,王阳阳喝了水自告奋勇去交水电费,罗羽钦又单给了他一些钱,连哄带骗才收下。
一天即将过去,街上的叫卖声都有气无力了,卖糖葫芦的一会儿喊一嗓子。
车铃叮当,小孩嬉闹,青菜下锅爆炒发出刺啦一声,小镇上有最平凡最热切的烟火气。
“看好爸爸,有事就叫我。”罗羽钦给自己罩上围裙,嘱咐念念。
“嗯!”念念点头,“知道!”
后院有个小厨房,太久没用,罗羽钦厨艺又一般,手忙脚乱地做出两个菜,天已经完全黑了。
街上时不时传来女人大声叫孩子老公回家吃饭的声音,罗羽钦也学着朝楼上喊:“念念,带着爸爸下来吃饭!”
窗户吱呀一声打开,念念探头,“来啦——”
念筝有时候也会跟着念念走,只需要念念走在前面拉一拉他的衣服,念筝就会走。
“这是抱的什么?”罗羽钦抬头一看,念筝怀里抱着个红色的座机电话,坐下也抱着不放手。
“我们先放下,吃完再玩好不好?”罗羽钦哄他,念筝不听,把电话环在胸口。
念念伸出小手去拿电话,“爸爸乖。”他不是想去抢过来,只是想轻轻拿下来。没想到念筝突然生气,猛得推了他一把,砰的一声,念念磕在桌子角上。
罗羽钦正在往桌子上端饭,放下盘子忙过来扶念念。
小孩几乎是马上就疼哭了,却还是咬着嘴唇把眼泪憋回去。
“疼吗?”罗羽钦蹲下来问他,念念摇头,“不疼。”
吃饭的时候恹恹的,都没吃多少,从凳子上出溜下去,抱着自己的碗去了厨房。
罗羽钦喂完了念筝随便吃了几口,收拾碗筷去厨房,见小不点正踩着小板凳刷锅,背影倔强又委屈。
走过去把他抱下来,罗羽钦拿毛巾给他擦手,“咱们聊聊?”
念念眨巴眼睛,奶声奶气地说好。
“爸爸生病了,他控制不了自己,不是因为讨厌念念才那么做的。”罗羽钦把他抱到腿上,晃他的手,“不生爸爸的气好不好?”
“我不生气。”念念低着头,小嘴动来动去,还是没忍住抬手抱住罗羽钦哭了起来:“爸爸什么时候好啊——”
“很快,很快就好了。”罗羽钦把孩子抱紧,拍他的后背,“哭吧哭吧,想怎么哭就怎么哭。”
“我们念念最懂事了,有念念帮忙,爸爸很快就会好了。”
罗羽钦就这么被迫在一夜之间学着做一个合格的爸爸,要会做饭,要照顾念筝,要收拾衣服和家务,在念念的面前不能难过和沮丧,要表现得一切都很轻松。
“行了,该睡觉了。”罗羽钦陪念念看了会儿书,给他关上灯。明天要去买个大床,就不用让念念自己睡一个屋了,看得出来小朋友不想自己睡。
回到卧室,念筝抱着电话坐在床上,背对着他。
“睡觉也要抱着啊?”罗羽钦笑,“说你财迷吧,这玩意儿又不值钱,说你不财迷吧,吃饭睡觉都得抱着。”
他轻轻捏念筝的脸:“怎么回事儿啊?”
念筝躲了躲,罗羽钦又凑过去,“你刚才是不是对我翻白眼了?别以为你生病就可以在心里随便骂我了。”
低下头,又说:“你要是好了,随便骂我都行。”
罗羽钦没睡过铁床,什么都没有准备,褥子很薄,挺硌的,辗转反侧睡了一会儿就醒了,一看表才两点多。
身边的念筝睡得很香,还紧紧搂着电话不放手。罗羽钦怕他这么睡得不舒服,去拿,念筝翻了个身把电话抱得更紧了。
“财迷。”罗羽钦笑着摸他头发,起身下床。睡不着,打量这间小屋,单人间,家具少得可怜。
有张小桌,抽屉没上锁,罗羽钦拉了一下,响得厉害,连忙用手托着,缓缓拉开,只能拉半截,露出半个笔记本。
和念筝包里那个挺像的,漆皮硬壳,前几年挺流行的,现在早过时了。但主人显然很爱惜,没什么痕迹。
扭开桌上的台灯,电路接触不良,光亮一闪一闪。罗羽钦翻开第一页,发现这是一本日记。
又不像,因为里面几乎什么都没写,更像是一种记录。
“二零零三年十一月九日
冬至还是没打电话,今天去找五金店的老刘,他说电话没坏。”
“二零零三年十二月二十日
今天念念发高烧,去医院了,有种预感会错过电话,趁念念睡着,凌晨走回家,老刘说过,如果没接到会有显示,可是电话上没有显示。
一会儿念念该醒了,我得回去了。冬至可别这时候打。”
“二零零四年一月二日
最近老幻听,总是听到电话响。问念念,念念听不懂我说什么。怎么办?我都要分不清现实和幻觉了。”
“二零零四年一月十日
下雪了,念念想去玩,我们堆了个雪人,我听见电话响,跑上来接电话,里面没人说话。
我又听错了。”
也不是每一天都记,夹杂着很多闲话,偶尔心情不好了会写“真烦人,怎么还不打!有本事这辈子都别打了!”
第二天又要写“对不起,昨天不开心,说的是气话。”画一个哭脸。
罗羽钦在昏暗灯光下,翻过一页又一页,回到念筝等待的一夜又一夜。
终于知道他为什么要抱着电话不放手了。因为当年他没等到,所以即使现在神志不清,也记得自己在等。
甚至不是等冬至回来,爱人相聚,只是等一通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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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了,下周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