骑射比赛之后,还有一场篝火晚会。
这是贝尔蒙特的传统,七年前沈月岛刚来这里时就参加过。
草原人大多性情豪爽又好客,喜欢热闹,隔三差五就要举行一次篝火晚会,不管是本地人还是外地游客都能来玩。
不会跳草原的舞也没关系,会什么就跳什么,街舞、芭蕾或者民族舞,只要敢跳就有人欣赏,还能找跳得好的草原姑娘battle。
再不济什么舞都不会跳的,也能跟着节奏瞎比划。
沈月岛就是瞎比划那一拨的。
他天生四肢不协调,跳起舞来双手双脚各忙各的,还总是跟不上节奏,永远慢半拍。
但他脸皮厚,又漂亮,专往舞艺精湛的姑娘群里凑,说尽好话让人家教他。
嘴甜小孩儿谁不喜欢,更可况沈少爷花言巧语手到擒来,真想哄什么人时能把人哄得晕头转向。
姑娘们围过来牵起他的手,带着他围着熊熊燃烧的篝火跳舞,教他什么时候踢腿什么时候扭腰,动作要夸张,表情要松弛,笑得越开心越好。
沈月岛认真学了一会儿,倒也有模有样了,就贼兮兮地带着那群姑娘去找霍深。
霍深正在篝火旁和人喝酒呢,猝不及防被沈月岛带着姑娘团给围了起来。
一群十几个女孩儿都穿着飒爽的裙装,围着他跳舞大笑,沈月岛就在女孩儿中间,流里流气地朝他挤眉弄眼,还调戏他。
“小哥哥,你叫什么名字啊?”
“是新来的吗?以前怎么没见过你。”
“加个联系方式呗,我好中意你哦。”
“听说你是骑射队的队长呢,能不能也教我射箭啊。”
“不教射箭教别的也行啊,我哥说我学东西可快了。”
他说一句就朝霍深吹一个流氓哨,踢腿时还故意用脚尖撩扯霍深的下摆,给那群姑娘和对面陪霍深喝酒的人都看呆了。
草原上最“坏”的汉子也没这样啊,这不活脱脱一个小土匪嘛。
小土匪才不管别人怎么看他,只顾拿那双妖媚的狐狸眼盯着霍深瞧,隔着好几米呢就和他飞吻,嘴巴撅成个喇叭花,叭叭叭地亲他,笑得可爱又风流。
大昆就站在霍深旁边,让沈月岛这样子逗得前仰后合,哈哈大笑:“他这么淘你怎么受得了的?还不天天给你沾花惹草。”
霍深举起酒杯一饮而尽,隔着摇摇晃晃的火光和玩闹的沈月岛四目相对,嘴角挑起个淡淡的笑:“他小时候不就这么淘,没什么受了受不了的,我就喜欢他这样。”
人的灵魂如果有肉眼可见的形状,那他们绝对是世上最契合的榫卯。
何其有幸,七年前,沈月岛跨越了数千公里,路过了一片海和一个城市,来到他的草原。
一切的一切都像提前谱好的篇章。
霍深有时会想,他们今生是不是注定会相爱,不管他变成任何模样,变成任何人。
篝火渐渐小了下去,空气中闪动起无数萤火一般的灰烬,它们跳跃在沈月岛的脸上,像是聚光灯一般,把他从芸芸众生的背景中独立出来。
霍深看着他,也只看到他。
周围所有声音都没了,喧闹的夜晚变得安静下来,他只听到沈月岛在笑,在叫他哥哥好,在说我的小队长好吸引人哦,今晚和我回家好不好。
他放下酒杯,和大昆要来一把小弓,从地上扯下根青草作箭,拉弓搭箭,直指沈月岛。
周围人见状全都散开,拉着沈月岛跳舞的女孩儿们也松开他的手。
沈月岛怔怔地停下动作,不明所以。
看看四周,大家都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又看向霍深,霍深叫他“别动”。
沈月岛真就不动了,傻兮兮地站在原地。
他不知道霍深要干嘛,但面对霍深的“箭头”却没有半分惧怕,即便霍深此刻拿的是支铁箭,他也会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等人瞄准他。
这对别人来说是一种近乎违背生存本能的做法,但对沈月岛来说,却像呼吸一样理所当然。
他看着霍深,撩开自己被风吹乱的头发,往前探了探身子,笑得特别甜。
一副“我不知道你要干嘛但不管你干嘛我都很期待”的样子。
明明隔着那么远,霍深却能清楚地看到他的眼睛,那么明亮,那么宁静,婴儿一样天真又平和,抬起两帘浓密漆黑的睫毛,睫毛丛里露出自己的轮廓。
霍深说不清那一刻心里的感受,就好像全世界都摆在他面前,但他只看到我一个。
绷直的手臂放松,草根迎风飞向沈月岛。
沈月岛只感觉自己的头发被扯了一下,帽子上的花被打落在地。
从花掉下去开始,周围的男孩儿女孩儿就看着他笑,霍深也看着他笑。
沈月岛有些懵,下意识把花捡起来,人群立刻爆发出一阵叫好声。
下一秒,霍深放下弓朝他大步走来,将他打横抱起,扛到肩上。
叫好声瞬间拔高一个度,大家开始围着他们起哄、唱歌。
沈月岛倒挂在霍深肩上,有些缺氧,不知道是羞得还是什么,脸颊泛上一层薄红。
霍深把他扛到一个没人的地方,找了块大石头放下,贴上来就要吻他。
“哎等等!”沈月岛抵住他的肩,指指远处的树影,“那儿还有人呢。”
霍深失笑,“现在知道害羞了,刚才调戏我的本事呢。”
沈月岛撇嘴:“你太帅了么,我没忍住。”
“你就嘴甜。”霍深捏捏他的脸,拿过那朵花给他别在耳后。
“没发现和你一起跳舞的姑娘头上都戴了花吗。”
“好像确实是啊,”沈月岛歪着头看他,“有什么说法吗?”
“草原上的篝火晚会也叫联谊晚会,一个猎手如果喜欢上一个姑娘,就拿箭射下她头上的簪花,姑娘如果把那朵花捡起来,就代表也有那个意思,会跟猎手一起离开。”
“这样啊。”沈月岛色眯眯的,“那离开后做些什么呢?”
“做我们马上要做的事。”
霍深的手从他衣服下摆探进去,摸到那层软乎乎的肚子肉。
他太喜欢摸这里了,睡觉时摸、吃饭时摸、工作时也要摸,只要沈月岛在他身边,他的手十有八九在沈月岛肚子上揉这点肉。
沈月岛是不知道就这么薄薄一小层有什么好摸的,他其他地方又不是没有肉。
但霍深喜欢他也就由着。
前几天医生来检查说他的身体恢复得差不多了,可以做些简单的力量训练了,他本来还想练练腹肌的,但发现霍深喜欢这点肚子肉后就没再练过,留给他玩。
霍深摸也不老实摸,不停用指尖挠他痒痒。
沈月岛憋不住笑,但这次没再躲,揪着霍深的耳朵说他:“那你这是耍赖,也不提前告诉我,万一我不捡你的花呢,岂不是就不能和你一起走了。”
“不会不捡,你不忍心让我的花落在地上。”霍深低下头,吻着他的鼻尖和脸,那些轻细的呢喃,全都隐进情人的唇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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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束之后沈月岛有些腿软,靠在大石头上努力平复呼吸。
月亮爬到山头上,夜色渐渐黯淡。
霍深说再和大昆他们喝一圈就回去,沈月岛一听就要跑:“你去吧,我再跳会儿舞。”
没等跑出一步呢就被霍深给揪了回来。
“人家大姑娘跳舞,你去干什么。”
沈月岛耍赖:“我是长头发!我也是大姑娘!”
“我揍你一顿你就知道你是不是大姑娘了。”霍深没理他的反抗,直接拎着后衣领把人逮回来,往背上一背,走向篝火堆。
沈月岛跳着脚哼哼:“我不想去么,那么多人都看到你把我扛走了,我再这样回去,他们肯定知道我们干什么了,大昆还不知道要怎么笑话我呢。”
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在别人面前脸皮要多厚有多厚,一对上大昆就特别不好意思,说他两句就臊得恨不得把自己烧着,或许因为他从小就跟大昆“不对付”。
霍深哭笑不得:“你以为我不扛你他们就不知道我们干过什么了?帐篷根本不隔音,你晚上叫唤得像我在杀小狗一样,该知道的早就知道了。”
沈月岛还是哼哼,趴在他肩窝赖叽叽蹭个没完:“那你别让大昆笑话我,他太烦了!”
“好。”霍深把他往上颠了一下,“他敢笑你我就马缏抽他。”
“真的啊?”沈月岛一听这话眼睛立刻亮了,狗仗人势的小狗似的支棱起来,“那快走快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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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回到篝火堆旁,晚会已经接近尾声,乌泱泱的人群走了一半。
只剩下一些仰慕霍深的年轻猎手和以前骑射队的队员。
队员们围成一圈喝酒,给年轻猎手们传授打猎经验,大多是一对一的,这在草原上是一种传承。
老猎手们因为年龄、旧伤、家庭等各种原因一个个跃下马背,年轻猎手们则接过弓箭踏上马鞍,接替前人的位置守候着这片草原的安宁,也维持着动物间的平衡。
贝尔蒙特永远不会缺少年轻的昆吉(勇士),一代又一代鲜活的生命在做着和当年的阿勒一样的事,他们也会有属于自己的奇遇和人生。
沈月岛喜欢这种传承的精神,敬畏他们心底扎根的信仰,这也是他当年对阿勒一见钟情的原因之一,勇敢又有担当的人,不论何时都令人钦佩。
“哎,队长回来了。”
远远地看到他们过来就有人开始吆喝。
交谈声停了,一个个都开激光眼扫描。
沈月岛脖子上的痕迹遮都遮不住,腿也有些打晃,都是成家的男人不可能不知道怎么回事,一个两个地就开始装模作样地出怪声。
大昆咳嗽一声正要开腔,霍深抬头扫了他一眼,他卡在喉咙里的话瞬间憋了回去,再没吐出半个字来,惊惧的瞪着眼睛的样子看着特别懵。
沈月岛看他这样可爽死了,面上特别淡定,底下疯狂用手肘撞霍深胳膊。
霍深捏他耳朵:“爽了?”
“太爽了!爽死了!哈哈他们都长这么大了怎么还这么怕你。”
“不知道,可能都被我抽过吧。”
阿勒十七岁开始做队长,管了这群人五年。他性子平和稳重,更不是什么爱发火的人,可这帮人就是怕他。
可能因为他们十七个人有十八个都被阿勒用马缏抽过,还有一个是编外的沈月岛,所以他真生气了只是轻轻扫一眼,就是大昆这样壮得像山一样的猛汉也会吓得腿肚子直转。
气场真是一种很玄妙的东西。
“但我不怕你啊。”
沈月岛朝他眨眨眼睛,模样还挺骄傲。
“我小时候也被你抽过,但我从不怕你。”
“嗯,因为你没脸没皮。”
“什么啊!我那叫勇敢好不好!”
他气得扑到霍深身上闹他,霍深笑着揽住他,轻轻往后仰了一些,任由他在自己身上赖叽,赖完在他耳尖吻了一下:“真勇敢,我的小伽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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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姿态都摆出来了,自然没人敢笑沈月岛。
交谈慢慢转向正题,年轻猎手们都来向霍深取经,给他敬酒。
他来者不拒,谁敬的酒都喝。
旁边沈月岛和大昆他们聊天,互相说当年彼此的糗事,比如谁打兔子时被兔子吓到从马上掉下来了,又比如谁力气小还装大尾巴狼非要拉大弓,结果弓是拉开了人也飞出去了。
说着说着就有些上头了,沈月岛抢过霍深的酒杯就要和大昆划拳。
草原上的酒可比他平时喝的红酒烈得多,他一口下去当场就吐了,辣得张着嘴巴斯哈斯哈直吸气,给众人笑得酒都呛了出来。
霍深无奈:“不是让你别喝吗,一般的酒你都嫌辣,我看看。”
“大意了,我哪知道这么辣啊……”沈月岛眼泪都出来了,红着眼睛像被打了似的。
霍深扣过他的杯子,去老额吉那里找了几瓶小甜酒给他喝。
粮食酿的米酒,掺了点果味,几乎没度数,跟喝糖水一样。
沈月岛一连灌了两瓶才觉得胃里好受些。
他这一晚可算是脸面丢尽,说什么都不在这里呆了,看着那些小辈们都敬完酒就扯着霍深要走。
大昆瞧了眼霍深,和沈月岛说:“要不要送你们回去,他看着像醉了。”
“醉了?没吧。”
沈月岛掰过霍深的脸仔细端详,还伸手在他眼前比数字让他猜,霍深全猜对了,叫他也答应了,耳聪目明的,哪有喝醉的样子。
沈月岛自信满满地打发掉大昆:“没事,我们走回去就行,快回家吧你。”
可不等他们走出几百米,沈月岛就发现自己话说早了。
霍深不知道犯什么轴,站在一块小石头前面说什么都不动了,说前面有水,不能走。
沈月岛告诉他那不是水是石头,不走就不走,绕过去就好了。
他不饶,就要走直线。
那么大个子杵在个小石子儿面前,一板一眼地说自己过不去。
沈月岛好笑又心疼,忍不住掐掐他被酒熏红的脸,心里想着:如果我的小队长不是一个人长大,而是有爸爸妈妈疼爱的话,是不是也会这样和爸爸妈妈撒娇。
他心里蓦地酸涩起来,仿佛下了一场雨,看向霍深的眼眶慢慢湿润,捧着他的脸颊很小声很小声地问:“队长,你从小到大,有和谁撒过娇吗?”
霍深本来就醉得厉害,只是脸上不显,看不出醉,刚才被冷风一吹酒劲才完全上来。
他接受信息的速度变得很慢,脑子里也处理不出对应的信号,但他知道面前的人是他的小伽伽,要认真听他讲话,所以很用力地去理解他说的话。
大约两分钟后,他才醉醺醺地回:“怎么……撒娇?”
“就是、就是我平时对你做的那样啊,你不是很喜欢吗?”
这句霍深听懂了,回得快了一些。
“没有过。”他摇摇头。
“没人听我撒娇。”
沈月岛的泪一下子就下来了,两行雨水一样从眼睛的泉中滚落。
“我听啊,你说什么我都会听的,你是阿勒的时候我就听了,你变成霍深我也听的。”
这句太长了,霍深理解不了,但他看得到沈月岛的眼泪,脸上的神情瞬间慌乱起来。
他醉成这样都受不了沈月岛掉一滴泪。
“别哭,怎么了,和我说,不要哭。”
他年少时面对沈月岛的泪就是这句话。
仿佛沈月岛不管有什么伤心事,只要和他说,他都能给解决。
他们遇到泥石流被困在山坡下快饿死时,沈月岛和他哭说不想死,他就割自己的肉给他吃。
后来沈月岛哭着和他说自己家出事,说他爸妈被人害死,说弟弟丢在外面,说自己好恨好恨但没办法,他就帮他爸妈报仇,帮他找回弟弟,帮他扛起那些仇和恨。
他把自己变成了专属于沈月岛一个人的神仙,不管沈月岛对他“许下”多么难以完成的心愿,只要拿出一滴眼泪,他就是死都要帮人实现。
可他却从没和沈月岛说过自己有什么心愿。
他伸手去够沈月岛的脸,去擦他的泪。
沈月岛却躲开他的手:“你什么都要我和你说,可你却什么都不和我说。在草原上小小的伽伽们才需要被保护起来,可在我这里心爱的人都是需要被保护的。”
他的泪越流越多,聚在眼窝里一颗一颗往下滚。
霍深急得酒都要醒了,不停伸手想帮他抹脸,想抱他,沈月岛就是不给。
慢慢地,霍深停下手。
“那样……太奇怪了……”
我撒娇太奇怪了。
人们好像默认强大的人没有柔软的情绪,没有类似小孩子的需求,不会撒娇,不会喊疼,不会流血,不会受伤,永远像根顶天立地的柱子一样撑在那里,扛起他们理所应当扛着的所有。
就连他们自己都这样认为。
“不奇怪,一点都不奇怪。”
沈月岛抹掉眼泪,掰着他的脸让他看着自己,“哥,你试试好不好?从小到大,我拒绝过你什么吗?你想做什么我没答应了,你和我说我都会答应的,只要我有的,都是给你留的,好不好?”
霍深也不知道听没听懂,呆呆地望着他,忽然伸手攥住沈月岛的手腕,说了一句话。
他的声音放得很轻、很软,不是哄人时的那种软,而是小孩子在要什么时的撒娇语气。
“前面有水,你带我过去。”
他根本就不会撒娇,又醉成这样,想破脑袋就想出这么一句。
沈月岛心里更难受了,偏过头吸了一口气,伸手握住霍深的腰:“好,我带你过去,抱你过去好不好,公主抱那样。”
霍深不知怎的,耳尖悄悄红了起来:“我是公主吗,你要那么抱。”
沈月岛笑了出来,这次是真心实意的笑:“对啊,你是我的公主,大号公主,我最喜欢你了。”
霍深特别不好意思,侧过头掩饰地摸了摸鼻尖,仿佛回到七年前,他还是那个单纯的小队长的时候,被沈月岛用甜言蜜语哄了之后就是这样,很开心,但不好意思表现出来。
沈月岛很珍惜现在这样柔软的霍深,恨不得捧在手里用一百句甜言蜜语去哄他。
他圈住霍深的腰,咬着牙把人打横抱起,越过那颗小石头。
也亏了他手劲儿大才没把霍深摔地上。
霍深被这样抱了很开心,被牵着手走也很开心,被沈月岛一句又一句不要钱似的甜言蜜语哄得更开心。
从那块石头到他们住的帐篷的这一小段路程,他整个胸腔里都是被填满的。
和以前一样,他一开心就会挑着眼尾偷笑,脚步轻快地像是要蹦起来,但最终还是忍住了没有蹦,不想沈月岛觉得他不稳重。
沈月岛带他回到帐篷前,把他放到躺椅上,让他乖乖躺好不要动,要帮他煮醒酒茶。
家里没有醒酒茶,沈月岛去隔壁要了一点,走的时间有点久了,回来时就看到霍深坐了起来,抱着膝盖把自己蜷缩成一小团。
他那么高大的人,把自己缩得那么小,光是看着就让人心软。
沈月岛走过去,蹲在他面前,由下往上看着他,摸摸他的脸:“队长,怎么了?”
霍深醉醺醺地眨了眨眼:“小伽伽,找不到了,哪里都没有。”
沈月岛鼻腔酸涩,拉过他的手放在自己头顶:“没有找不到,在这呢。”
霍深这才把视线移到他身上,对上眼睛的那一刻就委屈地说了一句:“你不要走太远,我看不到你,心里难受。”
他这句话已经带了哭腔,明显哀求的意味。
他清醒时绝对不会说这样的话,只会强势地把沈月岛箍进怀里,告诉他不许躲,再把他的一切行踪都控制在自己的掌握之内。
沈月岛当这是他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撒娇,恨不得使出浑身解数去给他承诺。
“我不会走的,永远都不会,我会一辈子呆在你身边,让你一直看着我,看不到的时候我也会告诉你我去了哪里,不让你心里难受,好不好?”
霍深点头,挑着眼尾轻轻笑了一下。
沈月岛把醒酒汤喂给他喝,拿出拧好的毛巾帮他擦身体。
霍深摇头:“不擦,我太大了,擦着累。”
“不大,阿勒小小一个的。”
“真的吗?”
“真的啊。”
霍深又笑了一下,笑得很纯情:“那你给我吃块糖,我就擦。”
沈月岛觉得他这样子可爱极了。
哪有人“撒酒疯”不是吹牛或者发脾气,而是要糖吃的啊。
他坐到椅子上,贴着霍深拱了一下。
“小队长,你好乖啊。”
“要吃什么糖啊,是要我亲一下吗?”
他凑过去在霍深嘴角落了个吻,霍深一下子坐得笔直,害羞得抿抿嘴巴,学着沈月岛刚才的样子也拱了一下他,可能以为这是他们在玩的游戏。
沈月岛的心都化了,变成一块能捏成各种形状的泥巴。
“那现在可以擦了吗?”
霍深还是摇头:“吃糖。”
还要吃糖那可能就是真正的糖了,沈月岛冥思苦想:“什么糖啊,花生糖吗?”
他以前只见过阿勒吃这一种糖。
“嗯。”霍深点头,小声说,“他们都有,我也想要。”
“谁们都有——”
话没说完,沈月岛猛地想起来,以前在骑射队时,每次出去打猎都要打一天,大家都会自带干粮,有些人还会在马脖子上挂个粉不拉几的小布包,每到吃饭的时候就特别骄傲地拿出来炫耀,里面是他们女朋友给准备的零食,大多是花生糖,人和马都能吃。
原来那时候就在羡慕别人有糖吃了吗。
沈月岛快心酸死了,转过头把脸磕在他胸口:“你那时候就想要,怎么不和我说,我只是年纪小,又不是什么都不懂,你想要我也会给你准备的啊,都错过这么久了……”
说来说去还是要怪他。
只顾着嘲笑那些显摆糖的显眼包,都没想过自己也是有男朋友的人了。
这句话太长,霍深听不懂,就抱着他笑。
沈月岛闷闷地嘟囔:“家里没有糖,我明天给你做好吗?”
霍深嗯一声,暂时吃不到也没不开心。
拉拉沈月岛的手说:“不要明天做,要每天做,我想每天都吃到。”
“好,一天给你做一包。”
霍深更高兴了,满足地搓着他脖子后面的小块皮肤,沈月岛闷在他怀里都能听到一点很轻的笑声,笑完又担心起来:“一天一包,会累吗?”
“不会累,很好做的。”
话音落定,良久,都没有传来回话。
沈月岛奇怪,想抬头看看他,却被霍深一把按进怀里,擦着耳尖说了句话,不再是那样软绵绵的腔调,而是很少几次在夜深时才能听到的语调。
沈月岛半边耳朵都红了,受不了霍深这样说,条件反射哑了声音:“哥?”
下一秒,霍深把脸埋进他肩窝。
“小岛,我想——”
“知道了知道了,别说了。”沈月岛臊得头都抬不起来了,吐出一口气,起身将他扯进帐篷里。
作者有话说:
久等啦宝贝们,我旅游回来了,开始认真更番外啦,下一个番外3在明天或者后天7点,记得来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