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撒谎了,哥,”乔心远忽然说,“其实很疼,刚开始都肿了。”
乔维桑不笑了,胳膊绕到后面捏着他的脖子凑上去看,“很疼吗?”
乔心远“嗯”了一声,又小声说:“当时我就想,要是哥亲我这里一下肯定就不疼了。”
乔维桑的目光挪了一下,和乔心远对视上,两人安静了几秒后,乔维桑在乔心远发亮的目光中败下阵来,低下头在他贴着创可贴的脸颊上亲了一下。
乔心远抱住他的脖子,把脸埋进他哥的怀里,闭上眼睛悄悄用睫毛挡住了眼泪。
新年第一天就这么冷冷清清地过了,俩人心里都有事儿,热闹不起来,不过乔心远也知足了,晚上捧着脸上的伤求着乔维桑又陪他睡了一晚,一大早被拎起来去上学了。
元旦下了一天雪,后面一连几天艳阳高照,但还是冷,冰冷的空气夹杂在阳光里,让人有些喘不过气,连阳光都灰蒙蒙的。
“好啦。”金小余搓了搓乔心远的脸,“没有留疤。”
乔心远摸了摸脸颊上刚掉下痂的地方,手感很嫩,微微陷进去一点,过几天就好了,他把撕下来的小熊创可贴粘到了羽绒服的胸口处,已经贴了好几个了,都是每天乔维桑给他贴到脸上他换下来的,乔维桑说了他两次,他还是不肯扔,不舍得扔。
“心远!下节体育课上外堂你去吗?”原峥刚从体育老师办公室回来,站在讲台上喊他俩,“你俩去不去!”
“去!”乔心远喊了一嗓子。
这几天没下雪,天气好,外头很暖和,乔心远最近心情好了,身上也没再觉得不舒服,想出去玩儿雪。
天气冷,体育老师没让他们跑圈,原地活动热身了一下就解散了,自由活动,全班呼啦一下散开了,找积雪多的地方玩儿。
乔心远和金小余蹲在单杠下边抓雪堆雪人,原峥和班里其他男生打雪仗,没多久顶着一身雪过来了,站在他俩头顶上哗啦一抖衣服,雪全掉俩人脑袋上。
“滚啊原峥!”金小余气得要死,站起来抓了一把雪就塞原峥衣领里了。
时澍在后面过来,轻轻一跳坐到了单杠上,看着他们没说话,乔心远本来想扔原峥的,见时澍坐在单杠上好玩儿,用手撑了一下,没跳上去。
时澍笑了一声,伸手抓住他的小臂,往上拉之前说:“跳。”
乔心远如愿以偿地坐到了单杠上,笑着看远处闹疯了的两个人互扔雪球。
看了没多久,乔心远笑得更开心了,用力拍了拍时澍的肩膀,“笑死我了,原峥摔雪里了。”
时澍摸了摸鼻子,没笑,“心远,我有个事儿跟你说。”
“啥呀?”乔心远扭头看向他,还笑容满面的。
时澍看他这么开心的样子顿了一下,表情似乎有些尴尬似的,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
“那天我下车后又回去了。”
乔心远脸上的笑僵住了。
“你……”
“我看见了。”时澍用力深呼吸了一口,“我一直在想要不要装没看到,但我觉得这样对你不公平,我把你当好朋友的,不想……”
话还没说完,乔心远已经从单杠上跳下去了,时澍赶紧也跳下去,在乔心远要跑之前抓住了他的胳膊。
“我知道我说我觉得这没什么你肯定不能信,但我说实话,我想了好几天了,我还是把你当朋友,只是把你当朋友,所以你不想让朋友知道的事情和我也没有关系,我说出来是觉得如果哪天你知道了会更不高兴。”
时澍人个话很少的人,乔心远就没听过他一口气说这么多话,一时也气不起来了,他也没多生气,更多的是尴尬。
“我现在是没有不高兴了,但我现在很尴尬!”乔心远压着声音喊他,脸都红了。
“没事儿,”时澍松了口气,把手松开了,“我跟你一起尴尬呢。”
乔心远皱着脸和他对视了一会儿,“不行我看见你更尴尬,你最近离我远点儿吧,我不想跟你玩儿了。”
“别啊。”时澍嘴笨,半天也没说出什么,最后破罐子破摔,说:“我也跟你说一个我的秘密,怎么样?”
“你还有秘密?”乔心远一下就忘了尴尬了,“原峥知道吗?”
“不知道。”时澍撒了谎,骗乔心远,怕他觉得这个秘密不珍贵了,又不高兴。
“他都不知道!”乔心远彻底被吸引注意力了,“那小余也不知道喽?”
时澍点点头。
乔心远戴上帽子,一脸兴奋地抓着时澍走到墙根底下,小声说:“你先别说,让我猜猜。”
时澍没说话,就看着他,乔心远想了想,“你有喜欢的人啦!”
“嗯。”时澍不看他了。
“我们班的?”
“嗯。”
“是张雯雯吗?”
张雯雯是副班长,是平时和时澍相处最多的女同学。
“不是。”时澍低声说,“是男生。”
乔心远猛地锤了他一拳,“你喜欢……男的!”
时澍摸了摸被捶疼的地方,皱着眉看他,“你不也喜欢男的吗,你还喜欢你哥。”
“你闭嘴。”乔心远指了他一下,“你不会是喜欢原峥吧?”
时澍在听见原峥的名字后用力闭了闭眼睛,像在忍耐着什么,咬牙切齿地说:“我为什么要喜欢一个大傻子。”
“可我们班其他的男生也全是大傻子啊,至少原峥是个长得很帅的大傻子。”乔心远一脸单纯地说。
时澍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最后忍不住了,凑到他耳边,不等乔心远推他,他就小声说了句话,乔心远立马不动了。
半天,乔心远猛地捂住嘴,看着时澍一句话没说出来。
那边打闹的两个人好不容易消停下来,金小余气冲冲地跑过来,拉着乔心远就去集合,“不跟他俩玩儿了。”
乔心远“哦”了一声,乖乖地跟着金小余走了。
下午放学,四个人在校门口分开,临走之前金小余一脸疑惑地看着乔心远,问他怎么跟有事憋着笑不出来似的。
“哪有啊,”乔心远咬了咬嘴唇,“才没有呢,我走了我哥车来了!”
他哥没来,今天来的是段明逾,乔心远一上车就愣了。
“你哥喝酒了,来不了。”段明逾在乔心远发问前抢答了,“喝多了,你回去正好伺候他。”
“为啥喝多了?”乔心远系上安全带。
“饭局呗,做生意都这样。”段明逾把车子开上马路,才看了他一眼,“最近跟你哥吵架没?”
“没有!”乔心远瞪着他,“说得跟我很不懂事一样。”
“你还不够不懂事啊!”段明逾也跟着他喊,拍了拍方向盘,“你哥被你气得现在话都少了,成天拉着个脸。”
乔心远不干了,又没理,哼哧半天说:“他拉着个脸我还也不高兴呢,凭啥你光说我不说他啊!”
段明逾一下安静了,几秒后,他笑了起来,往后一靠单手打了一圈方向盘拐弯,说:“成,你咋样都有理,行不行。”
“我就有理。”乔心远小声嘟囔。
“你要跟你哥搞对象你有理?”段明逾表情非常夸张地看了他一眼。
乔心远不说话了,他决定讨厌段明逾一段时间,同样的事不同的人说出来都不一样,夏槐序说得就好听多了,委婉又有深度,搁段明逾嘴里听起来就格外气人。
“你说话能不这么气人吗。”半晌乔心远才小声说。
“我再不气气你啊,你哥就先气死了。”段明逾在一个红灯前停下,伸手摸了摸乔心远的脑袋,“你觉得你可怜,你光顾着自己难受了,这段时间有没有看看你哥现在什么样儿了。”
“他是你哥,你来北京以后是他一手带着的,结果你弄出这么一事儿,你哥啊,好不容易有个亲人,把你捧在手里都怕摔了,你觉得他是会怪你还是怪自己,还要天天伺候你,赚钱养着你,他这个月瘦了十来斤了你没看出来吗?”
“我不是替你哥说话,”段明逾抓了抓他的头发,“谁更不容易我帮谁,他长这么大还没喝多过。”
乔心远扭头看着窗外,没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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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继续⊙▽⊙
37
路上段明逾买了两份粥和小菜,连同一个塑料袋一起塞给了乔心远。
“你哥的药,给他带回去。”段明逾目视前方,“你嘱咐他两句,让他按时吃,你的话他听。”
“他才不听。”乔心远捏了捏塑料袋。
“甭赌气啊。”段明逾用手背拍了他一巴掌,“你哥还不够顺着你呢。”
“我不想跟你说话了。”乔心远扭头看着窗户,“真讨厌。”
“哎哟小崽儿,”段明逾笑了,看着乔心远,“都跟你哥似的把你惯得没样儿才不讨厌?”
乔心远没说话,段明逾也没来得及多笑话几句手机就响了,他拿出来看了一眼,又看了眼红灯,最后看了看乔心远。
“干嘛?”乔心远一脸疑惑。
“不干嘛。”段明逾把电话接了,换到左手那边拿着听。
“没在医院……明儿也休班……成……还是今天吧,后天早上我要上班,你……我不放心……”
乔心远转过头盯着段明逾,一直到他挂了电话重新踩下油门,才问:“你那个了?”
“哪个啊!”段明逾差点被他呛着,怎么听都不像好话呢。
“谈恋爱了你。”乔心远收拾了一下措辞。
“没有,”段明逾说,“谁都跟你似的满脑子搞对象啊。”
乔心远又生气了,一路再也没跟他说话。
段明逾把乔心远送到楼下就走了,没上去,乔心远也没留他,拎着东西上楼了。
乔心远用钥匙打开门,一件大衣堆在门口柜子上,乔心远顺手把它拿挂起来,扔下书包把粥放到餐桌上,正要去卧室看看乔维桑,一转身发现人就躺在沙发上呢,还穿着毛衣长裤,抬着一条胳膊挡住了眼睛,不知道是不是睡着了。
客厅没开灯,只有壁灯亮着昏暗的光。
乔心远放轻脚步小心翼翼地走过去,在沙发旁边蹲下来,犹豫了一下,伸手摸了摸乔维桑搭在肚子上的手,很热,乔心远轻轻握了一下,把他的手反过来掌心朝上,然后他低下头,把自己的脸放到了上面。
乔维桑的手微微动了一下,拇指在他的脸上蹭了蹭,乔心远立马抬起头,以为他醒了,坐直了才发现乔维桑动都没动一下,刚才摸他脸的动作像是一种本能反应。
“哥。”乔心远拉下乔维桑挡着眼的胳膊,叫了他一声,“哥,起来吃点东西吧。”
乔维桑的眼睛睁开一条缝,很快又闭上了,抬手在乔心远脑袋上摸了摸,估计是还不清醒,看起来很难受。
乔心远站起来去卫生间拧了块湿毛巾出来,给乔维桑擦了擦脸和手,又喊他:“哥你不热吗,去换衣服吧。”
乔维桑含糊不清地嗯了一声,乔心远没办法,他肯定是架不动乔维桑的,只能又回卧室,找出乔维桑的睡衣出来了。
他哥只穿了件毛衣,挺好脱的,乔心远抓着他的胳膊脱下了一只袖子,还没清醒过来的人忽然躲了一下,把胳膊抽走了。
乔心远愣了一下,又重新抓住了乔维桑露在外面的小臂,这次乔维桑没躲开,但乔心远也没有继续,两分钟后,他倏地松开了手,又很快拿起那只袖子重新给乔维桑穿上,最后握着乔维桑的胳膊,呆坐在沙发上。
不知道过了多久,乔心远走到电视柜前,把里面的药箱拿出来,找出乔维桑平时吃的药,径直走进了书房里。
乔维桑是半夜醒过来的,他喝多了也没什么反应,睡一觉就好很多了,不过还是头疼,他缓了几分钟才手脚发麻地从沙发上坐起来,还没坐好,一抬头就看见了旁边小沙发里窝着睡熟的乔心远。
脑袋底下垫着靠枕,缩成一团,看起来睡得很不舒服。
过了那阵儿头疼的劲儿,乔维桑站起来走过去,弯腰把乔心远抱了起来。
刚一离开沙发乔心远就睁开眼了,下意识抱住乔维桑的脖子,看了他一眼,眼睛通红,声音沙哑地叫了他一声哥。
“睡吧。”乔维桑用鼻尖蹭了蹭乔心远的额头,让他继续睡,抱着他回了自己的卧室。
把人塞进被子里的时候,乔心远很老实,一动没动,直到乔维桑简单冲了个澡出来,也躺进被子里,乔心远忽然一声不吭地缠了上来了抱住了他的胳膊。
“把你吵醒了。”乔维桑关了灯,在黑暗中把被子往上拉了拉,盖住乔心远的半张脸,顺手摸了摸他的后脑勺。
“没有。”乔心远的声音很低,“本来就醒了。”
“那怎么不睡了。”乔维桑侧了侧身,把乔心远搂进怀里,大手覆在他背上轻轻地拍着,“放心睡吧,明天不用上学,我在家陪你。”
怀里的人安静了一下,半天才应了一声,“哥,你为什么喝多。”
乔维桑没有回答他,只说:“以后不了。”
“你是不是很累。”乔心远的声音仍然很低,每当他这样说话他都会哭,但这次却没有。
乔维桑在他脸上摸了摸,没有摸到眼泪,觉得他今晚反常,心情不好的样子,又乖得不行。
“不累,”乔维桑继续拍着他的背,声音也低了下去,“只要你过得好哥就不累。”
“可我让你很累。”乔心远说完这句话就抬起胳膊,紧紧抱住了乔维桑,整个人都钻进他的怀里,他有一点点发抖,不是因为冷,他没有给乔维桑说话的机会,自顾自地说:“哥,以后我都不让你生气了。”
“我听你的话,哥。”
乔维桑反手按开了台灯,抱着怀里趴着的人坐了起来,胳膊圈住乔心远的背,让他抬头看着自己,眼睛有一点儿红,但没哭,表情也很平静。
“出什么事儿了吗?”乔维桑皱着眉问,“有事儿要跟我说。”
“没有事情。”乔心远眨了眨眼,笑了一下,“就是觉得你陪我瞎折腾这么久,肯定累了,我不想让你累,我想让你高兴,我会听你的话,继续做你的弟弟,就还跟我们以前一样,好不好?”
乔维桑在小崽儿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藏在平静下面的其他表情,于是笑了一下,拍拍他的脸蛋,说:“这么懂事儿啊。”
“嗯,”乔心远闭上眼,笑得挺开心的,“我是懂事精。”
“好,睡觉吧,小懂事儿。”
乔维桑把台灯关了,和乔心远一起躺下,乔心远拉了拉被子,翻了个身平躺着,没有再往他身上靠。
从那天开始,乔心远再也没有缠着乔维桑要跟他一起睡过,老老实实地把东西拿回自己卧室,一个人在家的时候也不会看不见乔维桑人就打电话一个劲儿地找,变得跟最开始一样,听话,也还是闹腾,就是不黏人了。
期末考试快来了,剩下的两周高三年级取消了课间操,大课间半个小时留给各科老师补课,乔心远和金小余是一对天生的好同桌,都是天冷就不爱出去动弹的人,课间上课也乐意。
原峥叫苦不迭,上次月考后路银塘给他们换了座位,把原峥调到了讲桌旁边,他想死的心都有,一下课就往后排窜。
“我要反抗。”原峥趴在时澍同桌的桌子上,用手戳了戳前面两个人,“我决定第一志愿报师范,学有所成后回学校跟路老师当同事,天天抢他的课。”
金小余头都不回,“路老师可高兴了,给你最爱吃的大嘴巴子。”
“哎,说真的,你们想没想过高考报什么专业,”原峥托着下巴硬是把前面俩人拉得转过身,“那天我姐还问我了,问我要不要跟她一样学临床。”
“你想学医吗?”金小余从时澍抽屉里摸了根巧克力棒咬着。
“不想,你咋知道他有巧克力,”原峥反手一掏,翻出来一盒巧克力棒,“这么多,你不是不吃甜吗?”
“张雯雯今早上给他的。”乔心远也拿了一根吃,“他嘴笨,根本拒绝不了,又吃不完,正好我们帮他吃。”
“哟!”原峥看了时澍一眼。
时澍把一盒巧克力推到桌子中间,“快吃,别让张雯雯看见,不好。”
“那天张雯雯还问我班长想报什么学校了呢,”乔心远含糊不清地说,“我说我不知道,要不你跟我报一个学校吧。”
“然后呢?”金小余挺有兴趣。
“然后她就走了,理都没理我。”乔心远皱了皱鼻子。
“为啥呢?”原峥又问。
“我不如班长招女生喜欢呗。”乔心远笑了,边吃边乐,不知道在乐什么,“都没人想跟我报同一个学校。”
金小余患难见真情,拉着乔心远的手,“那你想报哪个学校,咱俩分数差不多,我要是感兴趣我就陪你一起。”
“鱼,还是你好,我跟你最好了。”乔心远挺感动,俩人拉着手泪盈盈的,“我也想学医。”
“我天,那我不陪你了。”金小余立马甩开他的手,“我可受不了血淋淋的手术室。”
“我不报进手术室的。”乔心远又拿了根巧克力,“我报心理学。”
“那还行。”原峥点点头,“要不我跟你一起吧!”
“你考不上。”时澍在旁边说。
原峥勾着时澍的脖子从座位上打到外面走廊里,和在课间休息的各班学生混在一起,吵闹着跑远了。
周围变得清静下来,乔心远看着旁边窗户外面光秃秃的树枝,咬着巧克力棒,心情一瞬间消沉了下去。
“你最近好像心情很差。”金小余低声在旁边说了这么一句,很漫不经心,好像只是随口一提,你想说或不想说都可以,我愿意聆听你的心事,同样也会尊重你的沉默。
乔心远明白他的意思,他慢慢深呼吸了一口气,窗户玻璃上升起白色的雾,乔心远在上面戳了一个笑脸,仍然看着外面,什么都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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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休息⦁⩊⦁
38
高三的寒假放得晚,出了期末成绩正式放假的时候已经快过年了,放假那天乔维桑有饭局,没去接乔心远,晚上回家带了一兜子烟花棒。
“吃饭了吗?”乔维桑一打开门就看见乔心远从沙发上转头看他,问了一句。
“没呢。”乔心远站起来跟他说话,没过去,见他走过来又坐下了。
乔维桑抓了抓他的头发,看着乔心远没什么表情的脸,正认真地看着电视,眼睛里却没什么情绪,像在走神儿。
最近他一直这样。
乔维桑看了他一会儿后,把烟花棒递到他面前晃了晃,“想先玩儿还是先吃饭。”
乔心远的目光终于有些聚焦起来了,看清里面的东西后笑了一下,看着乔维桑小声说:“要玩儿。”
“穿衣服。”乔维桑拍了拍他的后脑勺。
乔维桑坐在沙发上,看着换衣服要出门放烟花的小孩儿,看起来是挺高兴的,但乔维桑看得出来他还是兴致不高,乔心远的情绪变化没人比他感觉到得更清楚。
他不对劲儿,从那天晚上忽然听话开始就不对劲儿了,乔维桑一直没问他怎么了,他知道乔心远是憋不住事儿的人,早晚自己就跟他说了,结果等了一个多月都没等来。
距离那天已经过去挺久了,乔维桑倒一下不能拿小崽儿怎么办了,只能把这事儿先压下不提,现在刚放寒假,等到开学乔心远就快要高考了,虽然还不知道问题出在哪,但能让乔心远一下蔫儿下去,应该也不是小事儿,要么开学前解决,要么只能等到高考结束了。
“哥,给我点上。”
乔心远裹成了一个球,拿着仙女棒让乔维桑用打火机给他点燃,烟花刺啦炸开,崩出很漂亮的光,乔心远挥了两下,觉得好看,一点没有不好意思,小孩儿似的挥舞起来。
快过年了。
乔维桑看着路边玩烟花的乔心远想,爸妈至今不接他电话,他们俩也没回过家,说到底这事儿也没什么好解释的,毕竟什么都没发生,老爸老妈的想法可有可无,原本乔维桑是不想跟两人闹得太僵,胡同里那么多口人看着呢,俩亲儿子都走了,太难看。
但现在想想也无所谓了,在所谓的亲情里,他本来就是一个人长大的,谁的想法都影响不了他,而现在……只要乔心远高兴就行。
可乔心远现在也没有以前高兴了。
“乔心远,”乔维桑收起打火机,叫了路灯下面的人一声,“过来。”
乔心远听话地跑过去,刚才他偷偷把口罩摘了,现在鼻尖冻得通红,他用手偷偷捂着,不让乔维桑看,瓮声瓮气地问他干嘛。
乔维桑把他的手拉下来,给他戴上口罩,“快过年了,高兴吗?”
“高兴。”乔心远的眼睛弯了弯,笑了起来。
“我带你回杭州过年高兴吗?”
乔心远愣了一下,完全没反应过来,“什么?”
“我说带你回杭州,跟奶奶一起过年,想不想去?”乔维桑笑着又问了一遍。
乔心远呆住的模样很好玩儿,乔维桑看了一会儿伸出胳膊搂着他的肩,带着他往楼里走。
“真的吗?”乔心远到了电梯口才反应过来,“哥,你要和我一起回杭州陪奶奶过年吗!”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啊。”乔维桑把他推进电梯里。
乔心远愣了一会儿,终于反应过来,笑起来了,“谢谢哥。”
乔维桑边往外走边看他,什么都没说。
门开了,乔心远先进去,摘了帽子口罩随手一扔,“我饿了。”
乔维桑走到厨房里洗了洗手,乔心远跟着进去,“我想吃蟹黄小馄饨。”
“知道了。”乔维桑打开冰箱找馄饨,“去奶奶打个电话吧,告诉她我们二十九去。”
“好。”
乔心远转身就往自己卧室走,把门关上,打电话去了。
乔维桑煮了一锅馄饨,另一个小锅里煮着牛奶,几分钟就咕噜着冒泡了,他把牛奶倒进杯子里,拿着锅去水池里洗。
乔心远出来的时候他刚洗完,把锅放回橱柜里,在乔心远进来之前擦干净手,拉下挽起来的毛衣袖子。
厨房里明亮的灯光下,在靠近胳膊肘内侧的那里,有一道一道细细的旧疤,和微微凸起还没好全的新伤,清晰可见,很快被袖子挡住,不见踪影了。
乔心远的步子微微顿了一下,又很快走进厨房里,跟在乔维桑身边喝着牛奶告诉他跟奶奶聊了什么。
乔维桑搅着锅里沸腾起来的馄饨,另一只手慢慢摩挲着乔心远的后脖颈,把人圈在怀里,时不时应一声。
乔心远说了几句就不说了,轻轻一挣躲开了乔维桑的手,去水池那边冲洗杯子,乔维桑放下手,抓了一下空气。
因为要空出几天假期,乔维桑过年前这段时间很忙,几乎每天早出晚归,乔心远又放假,基本每天早上他走的时候乔心远都还没起,晚上回来乔心远已经回自己卧室躺下了。
兄弟俩住一起,硬是连着一周没碰上面。
“谁让你那么忙,人家还蹲门口守着你回家啊,这都正常。”
段明逾半闭着眼嗑瓜子,话说得含糊不清,夏槐序扔了个小纸盘过去,让他接瓜子皮儿。
乔维桑没说话,他心想真让你说着了,乔心远以前还真就是蹲在门口等他回来,早上抱着他不让他出门,最后挨上顿训才算完。
“人小崽儿黏着你的时候你不让,现在不黏着你了,你也不乐意。”夏槐序笑着说,“你们兄弟俩真是一个德行。”
“不是那回事儿。”乔维桑手里的一把花生扔桌子上,拍拍手,“他最近情绪不太对,问他怎么了又不说。”
顿了一下又说:“特别不对劲儿。”
服务员推开包厢门开始上菜了,三个人纷纷起身接了一下,又让人添了壶热水,夏槐序喝了一口热茶,把刚才中断的对话又续上了。
“那你今儿就不带人家来,咱仨在这儿吃好的,人孩子自己在家窝着。”
“哎哟,可怜死了。”段明逾一脑补乔心远那样儿就受不了了,拿出手机就把电话打了过去,也没管乔维桑让不让。
接得挺快,乔心远估计还在单方面讨厌段明逾中,有气无力地问他干嘛。
“咋了小崽儿,听着这么虚。”段明逾看了乔维桑一眼,那人低着头夹菜,没看这边。
“困了。”乔心远继续有气无力,“你打扰我睡觉啦!”
“八点多睡什么觉。”段明逾抬高了声音,“来跟哥哥们吃饭吧,让你哥去接你,成吗小崽儿?”
“吃什么饭呀,”乔心远的声音清楚了一些,“我哥咋不跟我说。”
“你最近不是心情不好吗,你哥不敢打扰你呗。”段明逾嘴上说话没着,直接把事儿敲定了,“你穿衣服等着吧,十分钟你哥就到,我给你点了个芝士玉米,好吃死了。”
挂了电话段明逾站起来把乔维桑的外套拿下来扔他身上,然后打开门边往外走边喊了一声:“姐姐我们再加俩菜!”
“好咧!”外面的服务员姐姐应了一声。
夏槐序喝着茶没动,看着乔维桑把外套穿上后,才说:“小孩儿都得哄着,尤其是他,你以前那么惯着他,现在怎么不会了,搞成这样,你心里真好受吗。”
“你当初不是让我好好解决吗。”乔维桑看着他。
“我没说啊。”夏槐序啧了一声,“我是说,我们旁观者看着呢,是怎么着都成,说白了,还是看你自己怎么想。”
“要是真舍不得,就甭装好哥哥了。”
好哥哥什么都没说,开门就走了。
段明逾点完菜回来,还一个劲儿回头瞅,问夏槐序:“你又说他啥了,脸都黑了。”
“我才懒得说他。”夏槐序吃了口花生米。
乔维桑的车还没开到楼下就看见站在路灯下面的人了,在踩雪玩儿,被车灯照了一下抬起头来,认出来了,慢慢朝这边走过来。
“冷不冷。”乔维桑看着乔心远上了车,伸手摸了下他的脸,“以后别出来等。”
“又没事。”乔心远摘掉了口罩,缓了一下后,看着前面的玻璃忽然说:“你现在跟他俩吃饭都不告诉我了。”
“……不是成心的。”乔维桑说,“以为你最近懒得动,成天睡那么早。”
“嗯。”乔心远挺平静的,应了一声,没说什么。
车开出去几百米,乔维桑忽然放慢了速度停在了路边,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乔心远这才看了他一眼,“怎么了?”
“该我问你。”乔维桑把车里的灯打开了,“我想等过完年再找你聊聊的。”
“聊什么?”乔心远皱了皱眉。
“你说呢。”乔维桑看着他,“为什么不高兴?”
“人都有心情不好的时候啊。”乔心远挪开了目光,面无表情地看着前面,“长大就是这样,你告诉我的。”
“我告诉你对自己亲哥甩脸子了吗?”乔维桑靠着椅背,目光盯着乔心远的侧脸,声音倏地冷了下来,“说话。”
“我没有。”乔心远扭头看着乔维桑,他还是不敢真跟乔维桑对着来,乔维桑冷下脸的样子他见得少,但心里还是怕的,“我长大了,有自己的心事很正常。”
“那你就一直这么憋着,不说出来怎么解决问题。”乔维桑稍微缓和了下语气,“现在跟我也不说实话了。”
“我不想说,我自己的事情也不想让你管。”乔心远眨了眨眼,目光有些空洞,没有因为乔维桑这些话而生气或者不高兴,一直没什么反应地看着乔维桑,“可以吗,哥?”
看着乔心远那双和自己八分相像的眼睛,半晌,乔维桑还是把火压住了,重新发动车子,只扔下一句:“随便你吧。”
乔心远重新看着前面,嘴巴里面的牙齿几乎把口腔内壁的软肉咬烂了,他都能尝到铁锈一样的血味儿,呛得想哭。
他第一次在乔维桑面前忍住了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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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不一定(=。=)
39
“来了宝贝儿,”段明逾往门口瞅了一眼,立马抬起胳膊打了个响指,“来坐我跟你夏哥中间。”
乔心远脱了围巾外套,走到他俩中间的椅子上坐下了,拿盘子旁边的湿毛巾擦了擦手。
夏槐序把一大盘芝士玉米转到他那边,“尝尝,刚上的正好吃呢。”
“你尝尝这宫保鸡丁,”段明逾指了指桌上的一个盘子,对乔维桑说,“没夏槐序做得好吃。”
“让他去后厨炒一盘。”乔维桑夹了一筷花生米吃了。
“还没吃腻啊,我都做烦了。”夏槐序说完,看了眼乔心远,吃得很认真,一声不吭地挖玉米呢,他拿起上面的大勺子盛了一勺,“好吃吧,多盛碗里点儿直接吃。”
转盘倏地一下转走了,夏槐序想舀第二勺的动作停在了半空,看了乔维桑一眼,乔心远放下碗,说:“够了,谢谢夏哥。”
夏槐序把勺子放回去,“管太严了哈他哥。”
乔维桑没说话,段明逾见状也帮衬道:“就是,这么大了吃点儿甜的没事儿,孩子又没蛀牙。”
乔心远舔了舔偶尔会疼的那颗牙,把碗放下了,往后一靠,不吃了。
“你看你,非把人惹恼了。”段明逾往乔维桑身上扔了个花生壳,又把转盘转了回去,“继续吃心远,甭理你哥,烦人。”
“我不饿。”
乔心远说完忽然站起来往外走,语气和动作都很安静,夏槐序眼疾手快地拉了他一把,站起来了,“干嘛去,饭都还没吃完呢。”
“我不想吃。”乔心远另一只手去够下来自己的羽绒服和围巾,抓在手里,“我不该来,影响你们心情了。”
“说什么呢,什么影响心情。”段明逾也走过来,扶着乔心远的肩膀往回推,“这话让我伤心了啊。”
乔心远没动,“我真……不想吃了。”
这时候乔维桑才站起来,从俩人手中一把将乔心远拎了出来,包厢里一下变得安静,乔维桑松开手,“你回去吧。”
乔心远晃了一下,开始一声不吭地穿衣服,旁边段明逾急了,又挤进两人中间拦住乔心远,“天寒地冻的他一小孩儿自己能回哪啊,过分了啊乔维桑。”
“他不是小孩儿了。”乔维桑偏头看着乔心远,“他自己说的,长大了就是这样,你不愿意别人管你,就自己管好自己。”
乔心远直接拉开门走了。
夏槐序推开乔维桑,拿起自己的外套追了出去。
门被关上了,段明逾犹豫了一下,没跟着出去,推着乔维桑又坐回去了。
“至于吗?”段明逾叹了口气,“小孩儿说的话你也往心里去,你一下这样他多难受。”
“我不难受吗。”乔维桑的声音冷得吓人,他抬起手用力在额头上揉了揉,宽松的毛衣袖子滑下去一截,露出了胳膊。
新伤有几处已经愈合了,但很显眼地覆在皮肤上,有些已经落下了很难消除的暗色痕迹。
他当然难受,不仅难受,他比乔心远要疼得多,那种从五脏六腑纠结蔓延上来的疼通通涌进心脏的血管里,又流向全身各处,压得他喘不过气,睡不着觉,睁眼闭眼都是他的弟弟怎么办,只有看着那些和乔心远同样的血一点点流出来他才会觉得,他们的血缘亲情在慢慢变淡,消失,让他能够松一口气。
直到下一次看到乔心远可怜的眼泪,他仍然会不舍得,总是会心疼,什么都对他说不出口,然后循环往复地重复着牵扯到骨头的那种疼。
喜欢自己亲弟弟这件事已经够让他受不了了,但他最担心害怕的还是每次乔心远倔强固执的眼神,两个人那么像的一双眼睛里,盛满了完全相反的感情,却又十分相似。
他不怕乔心远缠着他,他怕乔心远才十七岁,人生刚开始,一个跟头栽倒在他这里,对他太不公平。
他想让乔心远有正常的生活,又想要他高高兴兴的,到最后发现永远不能两全,乔心远做不到,他自己也做不到。
几分钟后,乔维桑起身拿起外套出去了。
夏槐序没让乔心远走远,和他面对面站在路边,不知道在说什么,乔维桑出了门就看见了,快走到的时候夏槐序看见了他,在乔心远的脑袋上拍了拍,朝他走了过去。
乔维桑的脚步停了一下,夏槐序在他肩膀上按了按,“他也不好受,别跟小孩儿置气,哄着来吧。”
说完就走了,和跑到门口的段明逾又一起回了包厢。
天冷时间晚,路上没人,偶尔有辆车路过,安静得很,乔维桑走路的声音很清晰,没几步就走到乔心远跟前了。
这次乔心远没躲,抬起头看着乔维桑,眼睛里忍了一晚上的眼泪在打转,没有流出来,乔维桑看着他的眼睛,和他对视了一会儿后,率先打破了僵持着的沉默。
“以前我跟你说,你想要什么我都给,是我没做到。”乔维桑很平静地看着乔心远,在那天晚上后第一次主动提起这件事,“我不答应和你在一起,却又见不得你难受,我逼你做个好弟弟,还要逼你高高兴兴的,今天冲你发火是哥的错。”
乔心远抖了一下,说不出什么只能用力摇头,“不……”
“可是心远,我也说过永远把你当弟弟,管你一辈子,这话我是真心的,”乔维桑垂着眼,声音不高,几乎要吹散在北风里了,“我不是生气你躲我,你说不用我管了我也只是觉得心里有点儿空落落的,说到底我只是……真没办法了。”
这是乔维桑头一次在乔心远面前示弱,以前两人发生再大的事,乔维桑低过头认过错哄过人,就是没示过弱,现在面对乔心远日复一日的暗淡,无精打采的样子,乔维桑说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我想让你好好当我弟弟,又想让你每天都高兴,偏偏这两件事我都没做到,你说不让我管你,当然可以,可是我真不管你了,你每天都不高兴,我又该怎么办?”
说到后面已经不像是在问乔心远了,像是喃喃自语,自问自答,想找到一个合适的答案来告诉自己,解开眼前的难题,最后还是找不到,乔维桑叹了口气。
“我再问你一次,乔心远,”乔维桑重新抬起眼看着面前的人,声音在冷冷的空气里显得有了些温度,“我只能把你当弟弟,其他的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你到底还要不要我管你。”
乔心远的眼泪簌地落下来,他咬了咬嘴唇,哽咽着小声说:“要。”
乔维桑从口袋里伸出一只手,微微抬起来冲他勾了下手,乔心远立马扑过去抱住他,被乔维桑用自己的大衣拢进了带着温暖热气的怀里。
瘦了一圈的小孩儿冷得都在发抖,乔维桑抱着他把他塞进车里,打开了暖风冲着乔心远吹,乔心远抓住他的胳膊,推到一边,从副驾驶探过身来往他怀里钻,到了车里哭声也大起来。
乔维桑被他拱得没处躲,只能一手抱着他另一只手去摸按钮,把座椅推到最靠后的程度,才把乔心远从副驾驶抱到自己腿上,用手背擦他脸上的眼泪。
“好了。”乔维桑擦不干净他的眼泪,干脆不管了,托着他的下巴让他抬头看着自己,“别哭了。”
乔心远只是摇头,伏在乔维桑的肩膀上哭了好久,把那一块衣服都哭湿了,身上也终于慢慢变暖了。
乔维桑抽了几张纸巾放在他鼻子上,手指捏了捏,“使劲儿。”
乔心远的眼皮鼻尖通红,不哭了,小声抽气儿,乔维桑用手掌给他捂了捂眼睛,又问:“到底怎么了,为什么最近忽然这样?”
“没有怎么。”乔心远抓住乔维桑的手腕,声音瓮声瓮气的,“我只是……觉得自己惹了祸,你真的烦我了呢。”
乔维桑看着乔心远沉默了很久,不知道说什么,只能又拿纸巾给他擦脸。
半天,乔维桑叹了口气,“笨蛋一个。”
乔心远没反驳,躲开纸巾又趴到了他肩上,过了一会儿,忽然没头没尾地说了句:“哥,对不起。”
“净瞎说。”乔维桑顺着他的背摸了几下。
“我不是故意的,”乔心远抬起身看着他哥,眼泪又啪嗒啪嗒落下来,“我没有想这样来逼你,我只是不想离开你,又想让你不要再因为我有压力,可是真的很难做到呢,哥,我知道自己错了。”
“我知道。”乔维桑用手擦掉他的眼泪,微微抬头和他对视,“你还是个小孩儿,什么都不懂,所以你不会犯错,不要跟我道歉。”
“那你也不要再对我说你错了。”乔心远低下了脑袋,悄悄伸手抓住乔维桑的前襟,小声提起要求,“我以后会听你话的,可你也要最喜欢你的弟弟,只有一个弟弟,可以吗?”
乔维桑俯身抱住了他,“本来就只有你一个。”
“嗯。”乔心远闭了闭眼,过了一会儿,又小声说:“饿了。”
“再进去吃点儿?”乔维桑问他。
“他俩会笑话我。”乔心远更小声了。
“不会,他俩疼你。”乔维桑给他拉了拉衣服,围上围巾。
今天一晚上乔维桑三进三出包厢了,这次先把乔心远推了进去,里面俩人看着眼睛都哭肿了的人,愣了一下。
“你哥打你了?”段明逾眼睛都瞪起来了。
“才没有。”乔心远这回坐到了乔维桑旁边,拖着椅子往乔维桑那边挪了挪。
“刚让他们把菜热了一下,快吃吧,估计是哭饿了。”夏槐序笑着把乔心远的碗筷给他拿过去,乔心远攥着筷子,先把碗里剩的玉米吃掉了。
“还吃这个。”乔心远看了眼乔维桑。
乔维桑一点没有因为他可怜而变得宽容,给他夹了一筷子肉丝,“吃菜,那个太甜,别吃了。”
“那我吃个烤鸭。”乔心远把肉丝放嘴里吃掉了。
乔维桑把烤鸭转过来,开始给他卷饼,摆满了一盘子才问:“够了?”
“嗯。”乔心远往嘴里塞了一个,脸都鼓起来了,说不出话。
“哎哟,还是得挨上一顿才听话。”段明逾在旁边边看边乐。
“行了,再说又哭。”乔维桑也笑了一下,还是又舀了一勺玉米给乔心远。
乔心远咽下嘴里的东西,端起杯子喝水,抽空说:“不许笑话我。”
“谁敢笑话你。”夏槐序出去给他要了一壶热果汁,放他手边,“都等着伺候你呢。”
闹了这么一会儿菜也没吃几口,几个人都饿了,安静了吃了一会儿后,段明逾点了四份米饭,过了饿劲儿,又开始没事找事。
“心远期末成绩出了没,几分?”
“很多分。”乔心远吃了口米饭,一说起这个就有点儿得意了,“路老师还表扬我了。”
“路老师啊,长得很帅啊我记得。”段明逾扭头冲夏槐序扬了扬下巴,“咱们班的,记得吗?”
“有印象。”夏槐序喝了口果汁,“很帅吗?”
“没你帅。”乔心远说完又马上开始维护路银塘,“但他人很好,教得也特别好,就是脾气有点大。”
“脾气大的人能长得好看?”夏槐序故意问。
“你不信?”乔心远不干了,“我给你找他照片,帅你一跟头的。”
“我信。”夏槐序笑得很开心,按下了乔心远要掏手机的动作,“别找了,我对你老师没兴趣。”
乔心远轻轻哼了一声,被乔维桑按回来继续吃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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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要回家过节了,请假请假⚈₃⚈ᐝ
40
吃完饭回家路上乔心远就睡着了,几乎睡了一路,到了停车场都没反应,乔维桑解开安全带,也没叫他,微微侧着身盯着他看了会儿。
眼皮又红又肿,睫毛都还是湿的,巴掌大的脸缩进围巾里,挤得脸上的肉堆起来一点,像个小孩儿。
乔维桑伸手轻轻碰了碰他的眼睛,心里默默叹了口气,然后下车绕到副驾驶把人抱了出来。
乔心远的眼睛睁开一条缝,下意识搂紧了乔维桑的脖子,“哥…”
嘟囔着叫了一声就又闭上了眼,睡熟了。
乔心远把他抱得紧,到家后乔维桑犹豫了一下,把他放自己卧室的床上了,好不容易才把睡衣给他换上,又去卫生间拧了块热毛巾来给他擦脸和手。
乔心远睡得很熟,不知道是不是很久没睡好了,右手从被子里伸出来,摸索着抓住了乔维桑的手指,乔维桑由他抓,伸手拨了拨他的刘海,在他脸上轻轻摸着。
十七岁了,五官和轮廓已经慢慢长开,只剩脸颊上还有些没消退的婴儿肥,眉眼长得漂亮显眼,一点儿看不出来马上就要是个成年人了。
乔维桑没有参与过乔心远之前的十六年,乔心远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就已经是半个大人了,但乔维桑还是不可避免地会想,乔心远怎么长得这么快,一眨眼就长大了。
明明是他口口声声教训小孩儿要长大,要独立,要去外面的世界看看,可是他乔维桑扪心自问,看着乔心远的时候他满心想的全都是不要再长大了。
他比乔心远大六岁多,以前能看透小孩儿心里不伦不类的想法,现在当然也看得出他在撒谎,只是他选择了相信,乔心远实在不想说,那他也把事情按下不提的背后全是他的私心——至少现在,他不想让自己的弟弟飞走,恨不得乔心远永远盘踞在他身边藏在他怀里才好。
却又不得不让乔心远长大,因为他是哥哥。
乔维桑从乔心远的手里抽出自己的手指,弯下腰在他的额头上慢慢亲了一下,鼻尖轻轻触碰着乔心远有些热的脸,他闭上眼睛,微不可闻地自言自语道:“小远儿,你到底怎么了?”
没人知道怎么了。
早上乔心远醒的时候觉得有点喘不过气,他闭着眼缓了一会儿,睁开后发现乔维桑的手压着他的背,把他紧紧按在怀里,他入眼就是乔维桑的脖子,离得很近,能闻到淡淡的沐浴露味。
他这才想起自己昨晚没洗澡也没洗漱,就这么不干不净的被乔维桑抱着睡了一晚上,顿时有点儿躺不住了。
乔维桑没有醒过来的意思,乔心远知道他觉浅,等会儿太阳全出来房间里一亮他就睡不着了,犹豫了好久还是没动,就那么躺着。
两分钟后,头顶传来一声很低的笑,不等乔心远反应过来,乔维桑说话了:“像个傻小狗。”
乔心远抬了抬头,发现乔维桑眼睛还没睁开,“我没动啊,你咋醒了?”
“呼吸变了。”乔维桑睁开了眼,嗓子还是哑的。
他松开了胳膊,翻身平躺着,乔心远往上挪了挪,趴在他的肩膀上,“你今天不上班吗?”
“上班。”乔维桑看了眼时间,“还早,给你做了早饭再去。”
“可以提要求吗?”乔心远趴起来看着他说,“我想吃米粉汤了。”
“大早上吃米粉不好消化,换一个。”乔维桑瞬间给他驳回了。
“好吧,那我要吃牛肉汤。”
乔维桑睁开眼睛看着他。
“……三明治好了。”乔心远重新趴回他身上。
早饭乔心远吃了一整个牛肉三明治,乔维桑给他拌了一个土豆泥,沙拉酱有点儿甜了,只给他吃了一小碗。
“把奶喝了。”乔维桑敲了下桌子。
乔心远擦擦嘴,端起杯子一口喝了半杯,“为啥换成奶粉了?”
“比牛奶有营养,给你补补脑子。”乔维桑喝干净碗里的豆浆,“中午我不回来了,给你订饭。”
“中午想吃饺子。”乔心远捧着杯子说,“煎饺或者蒸饺。”
“知道了。”乔维桑把碗筷收拾起来,进了厨房。
乔心远去倒了杯温水放到茶几上,从药箱里拿出那天段明逾让他带回来的药,乔维桑出来后冲他挥了挥盒子,“哥,你得按时吃药。”
乔维桑擦干净手,接过杯子和药,抠出来一片扔嘴里,然后把一整杯水都喝完了,皱着眉又转身去倒了一杯喝掉了。
“这么苦吗。”乔心远小声嘀咕,拿起药闻了闻,没闻到什么味道,又站起来跑进厨房从零食柜里拿出之前买的水果糖,挑了颗橘子味的举到乔维桑面前,“张嘴。”
乔维桑张嘴吃进去了。
“甜吗?”乔心远眼巴巴地看着他。
“甜死了。”乔维桑不皱眉了,笑了一下,“你想吃啊。”
“想!”乔心远捧着小铁盒用力点点头,“我等会儿写作业的时候吃两颗,行吗?”
乔维桑不正经回答他,偏要说:“你偷吃我也不知道啊。”
“你肯定知道。”乔心远斜了他一眼,“你什么都知道。”
乔维桑笑得更深了,抬手把乔心远的头发全都揉乱,才说:“吃吧,我走了。”
乔心远跟在后面送他哥出门,看着他穿上外套换好鞋,去等电梯了,乔维桑回头一看,乔心远还站在门缝里看着他,见自己回头赶紧扯出一个笑,冲他挥手。
“哥,你下午早点儿回来呀。”乔心远小声说。
“知道。”乔维桑点点头。
“哥我以后还能睡你房间吗?”乔心远又得寸进尺。
“睡呗。”乔维桑说完,抬腿进了电梯,走了。
乔心远关上门,跑进卧室拿了换洗衣服打算洗个澡,自己小声嘀咕:“睡呗。”
搬过来后家里有两个浴室,乔心远还是喜欢跟乔维桑用一个,每次都在他后面洗,一进去还能闻到很浓的沐浴露味,还是熟悉的橘子味,在冬天过热的暖气里闻起来很舒心。
乔心远开着浴室的门洗了个澡,还是有点儿闷,胡乱擦了擦头发就跑了出来,站在外间擦身上的水,然后用浴巾在身上随便一围,在洗手池上的柜子里找吹风机。
平时晚上都是乔维桑给他吹头发的,乔心远很喜欢他哥给他吹,动作很轻,又很温柔,乔心远每次都觉得自己被哥当成宝贝了。
想到这乔心远抿着嘴笑了笑,手在一个抽屉里翻了两下,没找到吹风机,手指碰到一个尖尖的东西,很凉。
乔心远愣了一下,小心翼翼地捏住拿了出来。
是一枚刀片,刮胡子用的那种,但乔维桑用的是充电式的剃须刀,从来不用刮胡刀。
乔心远手里这枚刀片已经生锈了,他把抽屉全都拉开,在最里面看到了一小盒已经拆开了的刀片,就只有一盒。
乔心远看了半天,最后把它们全扔进了垃圾桶里。
下午乔维桑回家他也没提这件事,打算乔维桑问他了他也装作不知道,不过乔维桑也没问过他,估计是没发现,大概是因为乔心远住在家里,所以没再碰过。
乔心远见他哥没发现,更装作什么都没不知道的样子,怕自己心虚被乔维桑察觉,跑回自己房间睡了。
不过乔心远确实没以前黏人了,现在偶尔乔维桑回来晚了才跟他一起睡,因为据他观察,乔维桑前一晚回来得晚了第二天上班也会晚一些,能多睡一会儿。
最近几天乔心远都跟着乔维桑睡的,还老睡不着,满脑子琢磨回杭州了,灯都关了又坐起来,要给他的好同桌打电话。
乔维桑一把给他扯回来了,“你今儿不是叫了你同学明天来找你玩儿吗,到时候当面再说。”
“我想让小余给我带几个肉饼吃。”乔心远蹬了蹬腿,“你又不给我买!”
乔维桑忍着火,好声好气儿地说:“我不是说了么,太远了带回来不好吃,我带你去店里吃你又嫌冷,别没事找事啊。”
“好吧。”乔心远没犟,本来他就是睡不着没事找事的,很快消停下来,又开始念叨回杭州的事情。
“我们要到奶奶家可远了,到了杭州要坐大巴,到了村口还要走进去,哥,你没去过那种地方吧。”
乔维桑没说话,乔心远等了一会儿没等到,用脚戳了戳他哥的小腿。
“没去过。”乔维桑叹了口气。
“不过我跟奶奶说好了的,到了村口给她打电话,崔叔开车来接我们。”乔心远越说越激动,把两条胳膊都从被子里伸出来抓着被子,看着漆黑一片的天花板没忍住笑了起来。
“我这几天得多吃点儿,可不能让奶奶觉得我瘦了,哥你说奶奶还认识你吗?反正她肯定认不出你了,哥你觉得奶奶会哭吗?我觉得不会,奶奶从来没哭过,她比我都有活力呢……”
“那不去了。”乔维桑忽然出声打断他,“比你还有活力谁受得了。”
“没有没有,我瞎说的。”乔心远赶紧补救,“奶奶成天往床上一躺就不动弹了。”
乔维桑闭着眼一下笑出声了,抬手给了乔心远一巴掌,“小混蛋。”
乔心远借着他哥伸出胳膊骨碌一下滚进乔维桑怀里,终于安静下来了。
第二天乔维桑挺早就去上班了,把地方留给乔心远和他同学们,大人在家小孩儿玩得不自在。
“没钱了去卧室抽屉里拿,出去玩儿想买什么就买,别不舍得,扣扣搜搜的。”乔维桑边换衣服边嘱咐乔心远,跟乔心远昨天晚上一样烦人,“少吃甜的,路上注意安全,来回都打车别坐公交地铁。”
“我知道!我牙很久不疼了。”乔心远摔上卧室的门走了,装没听见。
“你知道个屁。”乔维桑从卧室出来,去门口换鞋,看了眼趴在门口柜子上看着他的人,“把零食柜里的吃的给你同学都拿出来啊,杵在那跟个小傻子似的。”
“你走了我就去收拾!”乔心远竖起一根手指放在嘴上,“嘘!”
乔维桑伸手捏了一下他的嘴,出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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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几天阳了,所以断更了几天,明天可能也要请假,别等我了
41
时澍最近住在他奶奶家,就隔着几个单元,拎着几杯奶茶来的。
乔心远打开门先接过袋子,“哪个是给我和原峥的,哪个是给小余的?”
“……都是一样的。”时澍在门口换了鞋,挺无奈的说。
“真没意思,你是不是真的喜欢人家,都不区别对待。”乔心远插上吸管嘬了一口,嚼着珍珠拍了拍沙发。
“当然是…真的。”时澍脱了外套坐下,不动了,乔心远看了他一眼,“你耳朵红了?”
“没有。”时澍赶紧摸了摸耳朵。
“你还没跟我说你什么时候喜欢小余的,你为什么喜欢他?”
这些问题憋在乔心远心里很久了,他和时澍单独在一起的时候几乎没有,又不能当着那俩人的面问,好不容易抓到机会,时澍来之前就猜到他会这样了,也没太不好意思。
“初中,我俩坐过一学期前后桌。”时澍拿着奶茶说。
“就这样?”乔心远瞪了瞪眼。
“就这样。”时澍非常平静地看着他,“喜欢这件事儿本来就没有原因,就是会在某一天忽然让你发觉,如果有理由和前提条件,那就不叫喜欢了。”
“哦,也是。”乔心远点点头,垂着眼不知道想什么。
时澍看了他一会儿,伸手碰了碰他的胳膊,在乔心远看过来的时候他说:“我再告诉你一个秘密,这个谁都不知道。”
“什么?”乔心远又来了精神,“你有好多秘密啊。”
“其实这个不算秘密。”时澍说,“我爸妈想让我不参加高考了,送我出国读书。”
乔心远愣了大概有一分钟,他一个刚到北京来半年的乡下小孩对出国根本没概念,只知道非常远。
“去哪啊?”乔心远呆呆地问。
“澳洲,不是很远。”时澍说完就靠到了沙发背上,盯着前面,“但肯定一两年都回不来几次,我小姨和姥姥姥爷都在那里,说不定我以后也要留下,我小姨是不婚主义,小辈儿就我一个,老人岁数大了,希望我陪着他们。”
乔心远哪里懂得这些利害关系,更不知道出国好还是不好,听完这些也沉默下来,不知道说什么。
“所以你告诉我是因为,你自己想不明白要不要因为他留下吗?”乔心远问了一句,说得有点儿绕,但他知道时澍懂他的意思。
“我也不知道我告诉你是因为什么。”时澍很轻地笑了一下,“我是喜欢他,我想和他去同一所学校学同样的专业,也想永远做他最好的朋友在身边,虽然只是我单方面的喜欢,但说出来不怕你笑话我,那些一厢情愿的事儿我真的想过,也做过。”
“我一直觉得喜欢一个人就是要付出点儿代价的,自我消耗不算什么,暗恋就是要自己承担那些代价,不能放在别人身上,但这次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办了。”
“你想走吗?”乔心远问。
“我现在是不想的。”时澍搓了搓脸,“可我们现在还没成年,我不能确定如果留下以后某一天我会不会后悔。”
“因为你不知道小余喜不喜欢你。”乔心远忽然打断了他,“你一直单方面喜欢他,以后肯定会后悔,得不到回应的付出和喜欢是很消磨人的,这是人之常情不能怪你。”
“是。”时澍点点头,“可这是我的事儿,本来就……只是我自己的事情。”
“我知道。”乔心远低声说。
门被哐哐敲响了,乔心远吓了一跳,蹦起来窜到门口把门打开了,原峥和金小余一头挤进来,大呼小叫着冻死了,把买来的东西全扔到了地上。
“还是家里暖和。”金小余摘掉帽子口罩,露出红通通的一张脸,乔心远摸了一下,冰凉冰凉的。
乔心远小跑到客厅把奶茶拿过来塞两人手里,“班长买了奶茶,还很热呢,快喝。”
“我就说他会买的,你还偏不信。”原峥喝了一大口,用胳膊肘怼了金小余一下,“幸好没买。”
金小余没理他,一只手拿着奶茶,另一只手绕到乔心远身后抱了他一下,特别亲热地贴乎着,问他:“心远你想我了没?”
“想了,”乔心远也往他身上贴了贴,“你是不是长高了,怎么比我高了。”
“长高了一点儿。”金小余被说得眉开眼笑,伸出食指和拇指比划了一小块距离。
“我天,”原峥在后面瞪眼,“俩小矮人还比起来了。”
“滚啊!”金小余抽了个抱枕就扔他脸上了。
客厅里瞬间热闹起来,从外面带进来的一身冷气也消散在温暖的室内,到处弥漫着一股奶茶的香甜味儿。
临近过年天太冷,几个人在家里一直窝到中午才出门吃午饭,中午太阳大,明晃晃的阳光照下来,雪都变成金黄色的了。
“冬天快结束吧。”
金小余下了出租车,弯腰抓了一捧雪冲着头顶的太阳猛地撒了出去,雪粒在半空散开,被阳光照得金灿灿的发着亮,尽数落了下来,金小余仰着脑袋,在雪落下来之前在旁边挪了挪,不过太阳太大他看不清,没能躲开,一只手伸过来遮住了他的脸,帮他挡开一部分雪花。
原峥扑过去勾住两人的脖子,死活不松手,吵闹着往前走着,乔心远在一旁的路边看着,在金小余扭头找他时笑了笑,跑着跟了上去。
吃饭的地方是乔维桑给他们订的,南方菜,乔心远爱吃,又加了好几个甜口的菜。
“姐姐你给我哥看账单的时候把这几个菜换成同价的其他菜名呗,”乔心远加完菜也不走,趴在前台跟服务员撒娇,“我哥他不让我吃甜的,知道了又训我,可烦人了。”
服务员是个很年轻的妹妹,被乔心远这么一求就心软了,答应下来,当着乔心远的面在点单机器上把菜名给改了,乔心远这才满意地走了。
“你哥管你太严了。”原峥见他回来直摇头,“上次打耳洞那事儿你哥训你了没?”
“当然了。”乔心远摸了摸自己的耳朵,天天戴着小耳针呢,“把我训得直哭。”
想起那天晚上的事情乔心远心里就不舒服,赶紧换了个话题,不提乔维桑了,但是心里被勾起来了念头,老想着他哥,吃饭也没怎么说话。
乔维桑今天还没给他发信息呢。
快吃饱的时候,趁还有一道菜没上,乔心远拿着手机出去了,“我去打个电话。”
接得很快,乔维桑“喂”了一声,问他怎么了,乔心远哼哧半天,什么都没说出来。
“没事啊,没事不能找你吗?”
“我说不让你找了?”乔维桑在那头反问他。
“那你问我干什么。”乔心远靠着墙,一边抠墙皮一边念叨,“我又加了好几个菜,你记得给人家付钱,别赖账。”
“加呗。”乔维桑那边有敲键盘的声音,此起彼伏的,不知道在干嘛,“还去哪玩儿了?”
“小余说附近有个什么景区,可以去看看,然后就回家,太冷了。”乔心远看了看窗外,太阳还是很大,“你今天几点下班?”
“今儿要加班,八九点吧,你自己吃晚饭。”乔维桑说,“这几天都加班,等二十八我就不来了。”
“随便你。”乔心远不怎么高兴。
“那我挂了。”乔维桑故意说。
乔心远皱了皱眉,没说话,直接挂了。
吃完饭走的时候刚才那个服务员叫住乔心远,从后厨拿了两个袋子递给他,“你哥给你定的菜,让你拿回家晚上热热吃呢。”
袋子里装着好几个白色饭盒,沉甸甸的,乔心远接过来,眉头展开,又高兴了。
“我还想喝奶茶,好久没喝了。”乔心远站在路边拦车,看了时澍一眼,又看金小余,“你想喝吗?”
“想。”金小余点点头。
“你俩去买呗,我俩打车。”乔心远看着原峥说。
“净会使唤人。”原峥嘴上抱怨,还是特别听话地去了。
俩人找了家奶茶店进去后,乔心远一把扯过金小余,让他面对面看着自己,把小余吓了一跳,“咋了心远……”
“我跟你说个事儿。”乔心远压低了声音。
“什么?”金小余莫名有点儿紧张起来。
“时澍过完年好像要出国留学,不参加高考了,这事儿你知道吗?”
“我……不知道。”金小余懵了,“啥时候的事儿呀,没听他说过。”
“你想让他走吗?”乔心远问。
“我不想也说了不算啊。”金小余咬了咬嘴唇,还是很茫然的样子,看上去还没反应过来,“这么大的事儿,谁能说了算。”
“是啊,这么大的事儿,他就只瞒着你呢。”乔心远说。
“什么?”金小余一下就不茫然了,挺难以置信,“你们都知道?”
“对啊。”乔心远点点头,“不知道为什么他不让我们跟你说,你知道为什么吗?”
“我怎么知道!”金小余气得吼了一声,“他没有把我当朋友。”
“我也这么觉得呢。”乔心远拉着他的胳膊说,“不过万一有别的原因呢,他不是那样的人,要不你单独问问他?”
“我肯定要问他的!”金小余气得不轻,还是喊。
“那你别说是我告诉你的,他不让我说。”
金小余气呼呼地保证:“你放心,我才不是他那样不重视好朋友的人!”
原峥和时澍买完奶茶回来后车也刚打到,原峥刚要去副驾驶,被金小余给抓到了后排塞了进去,然后拉着乔心远挤进去,剩时澍一个人在外面,愣了一下才上了副驾驶。
各怀鬼胎的三个人和什么都不知道的一个人稀里糊涂地到了金小余说的景区,发现那里根本不是个区,顶天了算个景点,四个人下了车溜达了一段路就到了,看着那个红瓦的小房子和旁边围起来的一棵老树,纷纷陷入沉默。
“这啥啊?”原峥仰头看着树梢问。
“没见过。”乔心远说。
房子里的小窗被推开了,一个大爷探出头,中气十足地喊:“百年古树许愿二十,许一个吗?”
乔心远看着树枝上挂满了的红色带子,正随着风摇晃,窸窸窣窣的声音异常整齐,看着挺喜庆的。
“来都来了。”时澍说。
“许一个吧。”乔心远接上。
金小余掏出一百块钱塞进窗口里,硬是不让他们拿钱,大有他提议来这么个鬼地方他负全责的意思,领了二十块钱和四条红丝带两只油性笔,分给他们三个。
“我先写。”金小余有点儿咬牙切齿的,“我和心远先写。”
古树旁边有张小桌子,上面还摆着几个盒子,里面分别是护身符和平安香囊,明码标价十元一个,两人没上这个当,一人一边写字,谁也不看谁的。
金小余很快就写完了,找了一根角度挺好的树枝,够不着,扭头看了几米开外的人一眼,原峥推了时澍一下,让他过去。
时澍接过他手里的丝带,特别有礼貌地没有看上面的字,举起来就往树枝上系,系得很结实,系好以后放下胳膊看着金小余,想说走吧,但金小余表情很难看,他没说出来。
“我俩有点事儿先走了,你俩一块儿回去吧!”金小余冲原峥喊了一声,然后抓住时澍的胳膊,拉着他怒气冲冲地跑了,也不让他许那个二十块钱的愿了。
乔心远听见声音的时候俩人都已经走远了,他还弯着腰趴桌子上写呢,仔细一看,长长的丝带上写了好几句,都被划掉了。
希望我哥喜欢我。
希望我哥一直和我在一起。
希望我哥听我的话。
……………
算了。乔心远又划掉一句。
希望乔维桑平安健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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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呐我是真的很喜欢写男同宇宙˙ᵕ˙ᰔᩚ
42
乔维桑到家的时间比他说的还要晚一些,过了九点后乔心远也没给他打电话,乔维桑提着一个小蛋糕上了楼,路上买的,回来比说的时间晚了怕乔心远不高兴,买来哄他。
客厅里的灯关着,乔维桑把蛋糕放茶几上,一边脱外套一边轻轻推开自己卧室的门,台风亮着,被子鼓起来一边,露出半个毛茸茸的脑袋,不知道是不是真睡着了。
乔维桑去卫生间冲了个澡,在衣柜前把衣服换了,乔心远还没动弹,乔维桑就知道他没睡着,不然被吵醒早就爬起来找他了。
乔维桑在床边坐下,伸手摸了摸乔心远的后脑勺,低声说:“真睡着了?”
“那我把蛋糕放冰箱里,过一晚上就不能吃了。”
乔心远转过头,“为啥不能吃了,能吃。”
“我能吃,你不能。”乔维桑笑着把被子拉下来,“醒了?”
“被你吵醒了。”乔心远脸不红心不跳,从被子里爬起来,“那我现在能吃吗?”
“今天可以。”
乔心远蹬开被子爬到乔维桑背上,垂着脑袋,“不想动。”
乔维桑侧身搂着他的腰,把人从背后弄到怀里来,单手抱起来出去了。
“胖了点儿。”乔维桑在他耳边说。
“胖了难看吗?”乔心远搂着他脖子问。
“不难看。”乔维桑松开手把他扔到沙发上,去厨房泡了杯柠檬水放他手边,“吃一半,吃完刷牙。”
乔心远拆开蛋糕盒子,没有切开,直接拿着叉子叉了一块放进嘴里,含糊不清地说:“知道,我都说好多遍了,我那颗牙很久没疼了。”
就巴掌大一个蛋糕还只能吃一半,乔心远想抗议,但知道抗议没用,懒得费力气了,老老实实就着柠檬水吃掉了一半,剩下的又老老实实放回了桌子上。
乔维桑在冰箱前把乔心远晚上剩的饭菜检查了一遍,每个饭盒都打开看了看,米饭也没落下,半天才从厨房出来。
“晚饭吃得不多啊,饭都没吃完。”
“就剩了那么几口,你也不看看有多少菜,我挨个尝两口都能凑一盘菜出来了,我又不是猪。”
乔心远捧着杯子嘀咕,两只脚踩在地板上,乔维桑在他旁边坐下,顺便弯腰把他光着的脚抬起来放到自己腿上,大手盖住他的脚背,皱着眉用自己肚子给他暖,“说没说不能光着脚。”
“你把我弄起来的呀。”乔心远小声说,“困了困了。”
“还说不是猪。”乔维桑把自己的拖鞋给他穿上,“去刷牙。”
乔心远穿着大几个码的拖鞋边啪嗒啪嗒走边喊:“你说好了的后天就不去上班了!”
“说好了。”乔维桑在茶几旁边吃药,“给你收拾东西。”
乔心远从卫生间探出头,“我有啥好收拾的?”
“把你收拾得漂漂亮亮的,”乔维桑端着杯子走过去,靠着门框,“成吗?”
“是帅帅气气的。”乔心远含着牙刷。
“我偏要让你漂漂亮亮。”乔维桑转身回卧室了,“快点儿!”
乔心远刷完牙出来,走了两步就一个飞扑上了床,胳膊抡到乔维桑的肚子上,然后屁股上挨了一巴掌,不疼,乔心远扒着他哥的肩膀往上窜了窜,坐到乔维桑腿上。
乔维桑靠着床头看书,乔心远一蹭上来就把刚打开的书给合上放到了一边,他往后仰了仰头,垂下眼看他,“干嘛?”
“我今天去一个古树景区玩了,还许了愿呢。”乔心远的手伸到自己的枕头底下摸了摸,“给你买了个东西,虽然是花你钱买的。”
说到这乔心远还不好意思地嘿嘿笑了一声,手里攥着个编得有些粗的红色搓麻手绳,上面什么装饰都没用,就只是一根绳,不过挺好看的。
乔心远拉着乔维桑的手,给他戴到了右手腕上,乔维桑挺白的,手好看,手腕也好看,戴根红绳倒也不突兀,反而多了点儿说不清的意味。
“好看。”乔心远摆弄着他哥的手,又说,“不许摘下来。”
“小孩儿吗你。”乔维桑笑了。
“就是。”乔心远说完,顿了一下,悄悄抬眼看着乔维桑,和他对上目光后又说:“哥,我可以长大,但你要一直把我当小孩儿,好不好?”
“这是愿望吗。”乔维桑抬手碰了碰他的脸。
“你觉得是就是。”
乔心远嘟囔着,也没非要乔维桑回答他,两只手还捧着乔维桑的手腕,看了一会儿后,低下头在他手腕侧亲了一下,很轻很快,抬起头来看着乔维桑,怕他训自己,赶紧放下了手。
乔维桑反手抓住乔心远的两只手,往自己怀里拉了拉,另一只手扶着他的腰,低声问:“还许了什么愿?”
乔心远用小臂撑在他胸前,手全都被抓紧了,仰着脑袋看乔维桑,“许了……我哥平安健康。”
“就这个?”乔维桑还是问。
乔心远咬了下嘴唇,表情似乎是有点儿委屈,莫名其妙的,不知道在委屈什么,他点点头,“嗯”了一下,又轻声嘀咕:“也不知道灵不灵。”
“下次给你自己许。”
乔维桑的声音仍然低低的,台灯昏暗的光被他的侧脸挡住,模糊温暖,乔心远从中感受到一脚踏进去深不见底的温和,叫他忽然慌了神,只听见乔维桑叹了口气,“神仙哪儿知道你哥是谁。”
乔心远眨了眨眼,把手从他手中抽出来,趴在他哥的怀里抱住了他,闷声说:“我只有一个哥,神仙肯定会知道。”
知道了又能怎样。
乔维桑轻轻拍了拍乔心远,慢慢地在他的背上抚摸着,他低头就能看到乔心远的侧脸,已经快要睡着了,正趴在他心口的位置上,柔软,温热,让他忘了这是在冬天。
神仙来听到他哥的愿望,还是要再折回去找他,乔维桑不信这些,却又在这一刻希望真的有神仙,能保佑乔心远好好长大。
乔心远不知道他哥心里想了些什么,只知道乔维桑真的没摘下来,洗澡也戴着,还好不掉色。
二十八那天乔心远醒得很早,这些天头一回醒来乔维桑还在旁边,他最近工作赶得紧,眼底下浮现出一点青色,乔心远看了一会儿心里有点儿心疼了,悄无声息地爬下床,去做了早饭。
做得比乔维桑难吃,煮了两碗面条,水放太少,盛出来后就坨了,煎的鸡蛋也没熟,乔维桑起来后把俩鸡蛋重新煎了一遍,还煎了个新的,给乔心远坐了个三明治,自己吃了两个焦了的鸡蛋和两碗坨了的面条。
“好吃吗哥?”乔心远捧着三明治问。
“你真敢问啊。”乔维桑收拾起碗筷,撇了他一眼。
“没关系,”乔心远自顾自地哄自己,“奶奶做饭非常好吃,明天我们就能吃到了。”
乔维桑看着他美滋滋的样儿笑了笑,没说话。
乔心远从杭州来的时候坐的火车,刚到的时候没说,后来跟乔维桑抱怨了好几次,硌屁股,又累又热,这次乔维桑本来订的机票,乔心远说害怕不想坐,又改成了高铁,乔心远才满意了。
“和火车一个样啊。”
乔心远在单独的候车室坐着,等着发车,一早上都跟在乔维桑后面跟得紧紧的,高铁站人太多了,进了候车室才好点儿。
“VIP是啥意思?”乔心远指了指休息室门口的牌子。
“就是坐车不硌屁股。”乔维桑很敷衍地回答,给他拿了盒热牛奶。
乔心远听出来乔维桑蒙他呢,懒得和他争,老老实实待到乔维桑站起来叫他,把牛奶盒扔了,推着一个行李箱去检票。
“往后站。”乔维桑拉着乔心远的胳膊把他从站台边缘拉回来,没松开手。
他买的商务座,这边儿车厢排队上车的人不多,里面也没坐满,他俩的位置挨着,乔维桑放好行李,才握着乔心远的手带他回去坐下。
“你坐里边儿,想干什么跟我说。”乔维桑把遮光帘推上去,“晒吗?”
“不晒,暖和。”乔心远眯了眯眼睛,把外套脱了,“有点热。”
乔维桑把外套挂起来,刚坐好车就开了,乔心远偏着身子往窗外看,乔维桑看了他一会儿,伸手把他拉回来了。
“容易晕车,别老往外看。”
乔心远回过身伸了个懒腰,卫衣窜起来一截,露出肚子,乔维桑给他拉下去,在肚子上拍了拍,“困了就睡会儿。”
他昨晚没怎么睡着,一个劲儿地翻身,乔维桑躺他旁边听了一晚上窸窸窣窣的动静,也没训他,知道他兴奋。
小孩儿嘛,都这样。
兴奋了一晚上的小孩儿没多久就睡着了,车厢里人少安静得不像在车上,而且暖气足,乔心远靠在乔维桑肩膀上很快睡熟了。
乔维桑见他睡熟了才轻轻托着他的下巴把他放了回去,按了下按钮,把座椅放倒了一些,然后抱着他往上挪了挪,乔心远没醒,缩了缩腿,很舒服地躺平了,侧身冲着乔维桑。
乔维桑去跟乘务员要了条毯子,展开盖在乔心远身上,然后从包里拿了电脑出来,坐在旁边处理工作,把键盘敲得很轻。
大约半个多小时过去,乔心远翻了个身,平躺着继续睡了,乔维桑撑着下巴还在看电脑,乘务员从后面走过来,停在了他旁边,乔维桑没动,抬眼看她,用眼神问她有什么事儿。
“先生您好……”
乔维桑微不可寻地皱了下眉,竖起食指在嘴边停了一下,乘务员这才看到里面正在睡觉的人,立刻放低了声音,弯下腰轻声说:“先生您好,您斜后方座位的乘客自带了咖啡,想送您一杯,让我帮忙拿过来。”
乘务员手里确实拿着一杯封了口无标签的咖啡,能闻到香味儿,乔维桑没有接,甚至连回头看对方是谁一眼都没有。
“麻烦你再帮我还给他,我有洁癖,不碰陌生人的东西。”
“好的。”乘务员非常礼貌地微笑着离开了。
两人的对话声音很低,但乔心远在睡梦里还是听到了,又睡了没多久就醒了,坐起来就去拿乔维桑小桌上的一次性水杯要喝。
“凉了,不能喝。”乔维桑拍下他的手,把杯子拿到一边,从包里拿出乔心远的保温杯,“我再去给你倒一杯。”
“哥,我嘴巴干。”乔心远睡眼惺忪地裹着毯子。
“暖气太热,没事儿,喝了水就好了。”乔维桑都站起来了,听见他这么说又弯下腰用拇指摸了摸他的嘴巴,是挺干的,都发红了,脸颊也有些红,“喉咙疼吗?”
乔心远摇了摇头,懒得说话,乔维桑用手背蹭了蹭他的脸,去接热水了。
茶水间现在没人,不用排队,乔维桑把杯子放到热水出口下面,水流很小,接了半杯热水后他换到另一边,兑着温的,稍微晾一会儿乔心远就能喝。
车窗外的风景没怎么变,积雪盖着树林田地,转瞬即逝,乔维桑往车窗外看了一下,被一个人影给挡住了,他移开了目光,不看了。
那个人影很快晃到了他身侧,出声打破了茶水间里的沉默,“你好。”
乔维桑偏头看了他一眼,是个很年轻的娃娃脸男生,像大学生,他没出声回应,对方停顿了一下后,继续说:“你是不是IAM的乔总?”
“是。”乔维桑随手关上水阀,边拧杯盖边回了一句,“有事?”
对方看了看他手里蓝底白云图案的保温杯,抬起头冲他笑了笑,“一上车我就认出你了,刚才请你喝咖啡想确认一下,结果你都不看我。”
“谢谢,我不爱喝咖啡。”乔维桑拧好杯子,冲他点了下头就要转身。
娃娃脸赶紧拦了他一下,用半个身子把他挡住了,语速一下变快了不少,“你们工作室的两款游戏我都是从内测就开始追的,还想下次你们新品发布会我一定要去现场呢,竟然在这里偶遇了。”
乔维桑实在是想走,怕乔心远找他,只能点点头,“谢谢,有机会一定邀请你。”
“我就知道你人很好。”对方一下笑起来,抬手冲他晃了晃手里的一台相机,“我能跟你合张影吗,我……”
后面响起很轻的脚步声,打断了他的话,紧接着就是乔心远的声音:“哥。”
乔维桑转头一看,乔心远已经过来了,正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俩,乔维桑一眼就看见他睡觉时蹭上去的运动裤,露出一截小腿也没拉下去,冲他招手,“过来。”
乔心远走到他身边,手里被塞了个杯子,乔维桑蹲下给他整理裤子,把袜子拉上去,用裤腿盖住,顺手把松了的鞋带系紧了,才站起来,皱着眉摸了摸他的手,“冷不冷?”
“怎么可能冷。”乔心远说,眼睛盯着面前的人,“哥,这是谁?”
乔维桑心想你倒真会问,我哪知道这是谁,就没回答他的话,只对娃娃脸说:“我弟弟,身体不好,我先带他回去了。”
对方赶紧点点头,刚才想要说的话也忘得一干二净了,“啊,好的。”
乔心远被他哥揽住肩膀走了,他回头又看了一眼,走了几步后才问:“他拿的是啥呀?”
“什么,”乔维桑愣了一下,“你说相机吗。”
“嗯,就是相机,我第一次见到真的呢。”乔心远抬头看着他,“相机好玩吗,拍照片是不是很好看。”
“比手机拍得好看。”乔维桑捏了捏他的肩膀,看了他一眼,“想要啊?”
“我能要吗?”乔心远也问。
“你想要就能。”乔维桑笑了,把他推进去坐下,“回北京了给你买。”
乔心远立马抱住了他的胳膊,眼睛亮晶晶的,小声说:“很贵吧!”
“不贵。”乔维桑抓了下他的头发,他喜欢看乔心远高兴起来的模样,很生动,又可爱。
“算了算了,肯定很贵。”乔心远摇了摇头,“又不是什么必需品,不一定用得到呢。”
乔维桑看着他,稍微停顿了一下,忽然叫了他的名字,“心远。”
“嗯?”乔心远抬了抬眼皮。
“你想要什么东西不用想那么多,只要你想要,它就已经有存在的意义了,明白吗?”
乔心远没说话,只是看着乔维桑,眼睛里的水光单纯又清亮。
“哥挣的钱都是给你花的。”乔维桑看着他笑得挺温柔的,抬手用指节碰了碰他的下巴,“你想要什么都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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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身体不太好,更新不勤。
43
后半程乔心远没再睡觉,但车厢里很安静他也不好意思一直说话,靠着乔维桑的胳膊看他处理工作,吃了一个乔维桑给他带着的三明治,还是觉得饿。
乔维桑看着他穿好衣服,又把他的帽子拉起来戴上,站起来说:“下了车给你买汉堡吃。”
乔心远从帽子下露出眼睛,仰着头,“可是我们还要去另一个车站坐大巴回家,会不会来不及啊?”
乔维桑皱了皱眉,“你去北京转了那么多趟车?爸妈没给你订票吗?”
“没有,我老师带我来车站买的呢。”乔心远从袖子里伸出手,被乔维桑牵住下了车。
乔维桑没再说什么,表情挺难看的,乔心远看了他几次后也不说了,出了安检口喊饿,乔维桑带他去高铁站里的麦当劳买了个套餐,打包带走了。
“上了车再吃。”乔维桑把袋子递给他,重新牵住他的手,“不用去另一个车站,我约好车了,我们直接到奶奶家门口。”
乔心远点点头,跟在乔维桑后面走出高铁站,杭州潮湿的冷空气迎面而来,这里没有下雪,也没有出门迎面而来的大风,阳光和风都微弱地包裹着路上的每个行人。
车在路边停着,司机师傅站在车前,电话刚接通就看到乔维桑了,冲两人招了招手,打开后备箱后小跑过来帮忙拿行李。
乔心远被塞进了后座,乔维桑帮着司机把两个行李箱放进去才上了车,乔心远已经打开一个汉堡吃了好几口了,车厢里都是香味儿,乔心远把汉堡送到乔维桑嘴边让他吃。
“全是口水。”乔维桑故意这么说。
乔心远愣了一下,喃喃道:“你嫌我脏啊。”
乔维桑低头咬了一口,“我嫌你脏?”
乔心远满意了,没理他,继续吃自己的汉堡,吃完后把纸团放进袋子里,开始啃鸡翅。
司机师傅是位话不多的阿姨,路上确认了一下地址,没有跟两人闲聊,放了点儿很轻的音乐,车里放着味道淡淡的香薰,开得非常稳,坐着很舒服。
乔心远稍微垫了垫肚子乔维桑就不让他吃了,把剩下的收了起来到了奶奶家还要吃午饭,吃太少老人家会失望。
车子在高速上开了一个小时左右就下去了,剩下的路都是小路,外面的风景逐渐变得有些荒芜,都是一望无垠的田地,马上要到了。
乔心远扒着车窗看了一会儿,用手指在玻璃上敲了敲,“这条路拐进去就是啦。”
说完转头看着乔维桑笑,眼睛都弯起来了,笑了一会儿又转过去继续看,小声碎碎念着。
“从这儿拐过去是去我镇上中学的路,要过一个车很多的大马路。”
“你自己过?”乔维桑在他后面问。
“小学奶奶牵着我过,初中我就自己去上学了。”乔心远说,“村里没有跟我同龄的小孩儿,都比我大,走得比我早。”
乔维桑摸了摸他的后脑勺,手滑下去搭在乔心远的后脖颈上捏了一下,“这么可怜。”
“这还可怜。”乔心远转过身,忽然凑到乔维桑耳边,“我高中在县里上,要住校,我天天第一个起床,最后一个回宿舍,也不敢跟同学关系太近,高一高二那两年我才可怜呢,特别累。”
乔维桑伸出胳膊搂着乔心远的腰,垂着眼很认真地盯着乔心远的脸看了一会儿,半天才声音很低地开口:“之前怎么没说过。”
“没什么好说的。”乔心远笑了笑,“你心疼我吗?”
“你说呢。”乔维桑弹了下他的脸。
乔心远张了张嘴,有话想说,却没说出口,看着乔维桑沉默了几分钟后,车子停下了。
乔维桑送来了胳膊,看着乔心远猛地打开车门窜了出去,车子就停在一个小院子的栅栏门前面,里面的房子是一栋二层自建房,不怎么高,看着也不大。
乔心远下了车直接推开门跑进去了,快到了门口才喊了一嗓子。
“奶奶!我回来了!”
喊完人就没影了,跑进了屋里。
乔维桑下了车后在外面付钱拿行李,隐隐约约能听到屋里两人的说话声,嗓门都挺亮的。
车子很快又开走了,乔维桑这才收起钱包,腿边放着一大一小两个行李箱,他站在门口犹豫了一下,没进去,走到旁边从口袋里拿出烟点了一根。
里面的祖孙俩都是话多的人,一下还没来得及顾上外面的乔维桑,他抽烟的间隙打量了一下周围,都是奶奶家这种自建楼,一栋挨着一栋,离得不远不近,都带着院子,挺好看的。
乔维桑抽了一半就把烟掐了,怕被乔心远闻出来,他鼻子很敏感,闻到烟味儿会打喷嚏。
他扇了扇自己周围的味道,觉得自己该进去了,他倒不是特地留出时间来给乔心远和奶奶说话,他是有点儿不知道怎么进去,进去看见奶奶说什么,他对奶奶的记忆太久远了,怕自己的陌生让奶奶难过,又怕表现得太熟稔奶奶觉得更有距离。
不过还好有乔心远。
“哥!”乔心远在屋里喊了一声,“去哪了?”
“这儿呢。”乔维桑应了一声,推着箱子进去了。
院子里有一块菜地,还有棵秃了看不出是什么的树,收拾得很整齐,乔心远从屋里出来叫他,乔维桑刚走上台阶就看见门后的老人了。
看着非常年轻,不像六十多的,有点儿胖,头发都没怎么白,整整齐齐地挽了个发髻在脑后,穿了一件很喜庆的红色对襟的上衣,很精神,很好看。
乔维桑非常迅速地扫了乔心远一眼,这么一看乔心远长得和奶奶还挺像的。
“奶奶,过年好。”乔维桑放下箱子,笑着提前说了句好听的。
“我天。”奶奶往后退了两步,满脸震惊,一点儿没有十几年没见到孙子的伤感,“心远,你哥这么高,你咋一点儿没跟上啊?”
乔心远脱掉外套,有些不满地说:“我这么高够了,奶奶,是哥太高了。”
“是太高了。”奶奶点点头,抬起手冲乔维桑招了招,“下来点。”
乔维桑弯下腰,奶奶的双手摸了摸他的脸,然后拍了拍,“长得真帅啊,和你弟弟真像,明明小时候你俩长得不像啊……”
说着把乔心远拉过来让他俩并排站着,又眯起眼睛仔细看了看,特别满意地点点头,“现在像了,眼睛像,真好啊。”
“嗯。”乔维桑笑了,“亲兄弟,肯定像的。”
“是呢,一看就是亲兄弟。”奶奶非常认同。
“好了,”乔心远忽然打断了两个人,抬腿往厨房走,“我饿了,要吃饭。”
“什么素质这孩子,还大学生呢。”奶奶啧了一声,反手拉着乔维桑的手跟了上去,“走,是该饿了,看看奶奶给你们做了什么好吃的。”
“他还没上大学呢,奶奶。”
乔维桑任由奶奶拉着自己的手,接话道,奶奶的手很热,上面能摸出有厚厚的茧子,粗糙但又很柔软,乔维桑轻轻回握了一下,很快奶奶就松开了。
“快上了,快上了。”奶奶笑眯眯地走到乔心远旁边,帮他从锅里把一直热着的菜端出来,“快高考了,事情多吧,送到你那里去,这下全都靠你了。”
乔维桑从奶奶手里接过一个蒸碗,往外走,“多也没事儿,比我一个人的时候有意思。”
“是吧,”奶奶跟在后面拿着筷子,表情有点儿得意,但高兴更多,“这孩子好玩着呢。”
“说我啥呢?”乔心远拿着一根细细的甜腊肠从厨房出来,边吃边问,“我都听见啦!”
“谁说你了。”乔维桑往厨房里走,经过他时拍了他一下,“洗手了没?先喝点儿水再吃,不然喉咙疼。”
“洗了。”乔心远递到他嘴边给他吃了一口,压低了声音恶狠狠地说,“你别训我!奶奶会以为我是个废物的。”
“那我不管你了。”乔维桑笑了起来,“你装大人去吧。”
“不行。”乔心远又不干了。
俩人站在那说话,不进不退的,奶奶从厨房出来,端着三碗米饭,先把他俩都训了一顿。
“都给我起开,别挡路!一点眼力见儿没有,乔心远,你净知道闹人。”
“不是我!”乔心远气得跺了下脚,跟过去坐下了。
乔维桑把保温杯拿出来打开,把吸管递到乔心远嘴边,“喝。”
“哎哟,当上少爷了你。”奶奶看着乔心远笑了起来,嘴上这么说着,手很诚实地从盘子里准确地挑出鸡腿放到他的碗里,“鸡腿给最小的小孩儿,是不是。”
“是。”乔心远一点儿不推辞,这是小时候奶奶跟他说的,他一直记到大,一直这样,每次都把鸡腿上的肉撕下来,夹给奶奶,然后再自己啃另一根,“我现在还是最小的。”
“是,我们心远还是小孩儿呢。”奶奶看着乔维桑说,“心远他哥也是小孩儿,都没长大。”
乔维桑从来没听过这样的话,没有反驳,只是点了点头,“嗯,不长了,心远也别长了。”
“他呀,他得长,”奶奶把两道乔维桑小时候她做的菜换到乔维桑面前,“他小时候一门心思想长大呢,也不知道着什么急。”
“现在也想呢。”乔心远擦了擦手,把鸡腿肉夹给了奶奶,美滋滋地晃了两下身子,悄悄靠在了乔维桑身上,抬头看着他,“你想不想?”
乔维桑把剥出来的虾仁放进乔心远嘴里,又拿了一个给奶奶剥,过了一会儿,才轻声说:“别再长大了。”
一顿午饭吃了很久,乔维桑胃不好,吃得不算多,但也一直没停下,怕奶奶多想,剥虾夹菜全都进了乔心远碗里,最后奶奶看不下去了,拍了乔心远一巴掌,不让他再饭来张口。
乔心远到了自己的地盘比平时勤快多了,特别利落地收拾起碗筷去厨房洗,乔维桑擦干净桌子,不放心地往厨房看了两眼,被奶奶发现了。
“他会刷,从小就勤快呢。”奶奶去倒了杯温水,递给乔维桑,“在你们那里,你是不是不让他干活啊,刷个碗还不放心呢。”
“您这话问的,我都不知道怎么回答了。”乔维桑笑了笑。
“怎么了?”奶奶也跟着他笑。
“说他不干活,我怕您偷偷训他,不过刚来那阵儿是挺懂事儿的。”乔维桑低头喝了口水,又看了眼厨房里乔心远的背影,“其实跟他没关系,家里就那么点儿事要做,用不上他。”
“你对他好他才让你用不上他的。”奶奶给自己倒了杯玫瑰花茶,和乔维桑一起看着厨房那边儿。“他呀,黏人,爱闹腾,谁对他好他就烦谁,越听话越没好事。”
“是挺黏人的。”乔维桑说。
“你太惯着他啦。”奶奶在他的大腿上拍了拍,直摇头,“比走的时候胖了一圈,我都没敢说,怕他把我屋顶闹翻了。”
“胖点儿好,”乔维桑没意识地维护乔心远,“他身体不好,太瘦不行。”
奶奶这次沉默了下来,苍老的手指在杯壁上来回摩挲着,犹豫了好久,忽然压低了声音,问乔维桑,“你爸妈,他俩……”
乔维桑低头看着奶奶,“嗯?”
“他俩喜欢心远吗?”奶奶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