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谁基因突变生出你的。”
夏民安故作惆怅叹了口气,收拾起碗筷和乔维桑去厨房刷碗,黄佳丽要准时看节目,夏槐序带着乔心远去书房给他补课,一关上门,乔心远就耷拉下脸来,坐在书桌后面看着夏槐序。
夏槐序拖开椅子坐下,“有事儿?”
“我哥以前以为我想回杭州上学,他那么想我,却没问过我。”
乔心远说得开门见山,一点儿余地没给夏槐序留。
他沉默了一下,说,“听他提过。”
“你们都知道。”乔心远没说别的,只是语气淡淡的,从书包里拿出了三模的试卷。
“心远,”夏槐序抓住了乔心远的手腕,看他这样莫名有些急了,“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哥不是不想要你,他就是爱多想……”
“我知道,所以我没生气啊。”乔心远没动,抬起头看向夏槐序,目光很平静,“我哥,做什么都是为了我。”
他重新低下头,拿出笔看着眼前的试卷,“但有一天他会知道,我做什么也都是为了他。”
这场没什么必要的对话匆忙结束了,乔心远实在没什么反常的,夏槐序送他们离开前跟乔维桑说了一声,多注意点儿乔心远的情绪,怕压力太大出问题。
不用他说乔维桑也知道,他最担心的就是乔心远给自己压力太大,弦上得太紧哪天忽然崩了就出大问题了。
回家后乔心远又去书房待了很久,这次没要乔维桑陪着,说容易分神,以后都不要他陪了,乔维桑也没说什么,给他冲了杯奶粉放下就出去了。
一直到十二点多,乔心远才从书房出来,推开卧室的门径直爬到床上,一声不吭地钻进乔维桑怀里睡觉了。
早上不用上学,下午才去学校,但乔心远定了七点的闹钟,乔维桑趁他睡着把时间往后推了一个小时。
乔心远今晚把乔维桑抱得格外紧,几次乔维桑都睡着又醒了,把乔心远的胳膊轻轻拿走,才能继续睡。
刚睡着没多久,乔心远忽然出声,含糊不清地叫了声“哥”,乔维桑几乎是一瞬间就醒过来了,以为自己幻听,等了一会儿又听到旁边的人翻身的声音,然后又叫了他一声,这次是带着哭腔的,乔维桑立马坐起来打开台灯,发现乔心远没醒,但在哭。
哭得不是很厉害,几滴眼泪顺着眼尾流下去,紧紧皱着眉,很不好受的样子。
乔维桑拍了拍他的脸,低声叫他,“心远,醒醒,哥在这儿,你醒醒。”
乔心远过了一会儿才睁开眼睛,似乎还没从梦里醒过来,看着面前一脸焦急的人,半天才回过神,伸出胳膊搂住乔维桑的脖子。
乔维桑被他拉下去,赶紧撑了一下床,把乔心远搂进怀里躺着,轻轻拍着他的背。
“做梦了?”乔维桑放低了声音问。
乔心远在他肩膀里点了点头,又叫他,“哥。”
乔维桑听出来他还在哭,又哄他,“哥在这儿啊,没走,一直在你旁边。”
乔心远安静下来,趴在乔维桑怀里没动,乔维桑也没动,放在他背上的手没停,一下一下地拍着,然后他不合时宜地想到,要是乔心远从小就养在家里,他肯定总是这样抱着他哄他睡觉。
小时候没给乔心远的,现在补上了。
过了好半天,乔心远的呼吸终于沉下来,也松了松手,乔维桑低头看他,又睡着了,这才把他放回枕头上,关了台灯,重新把乔心远抱进怀里搂着睡。
乔心远轻轻抖了一下,没醒,伸出胳膊抱住乔维桑,半梦半醒间嘟囔了句:“哥别不要我。”
乔维桑愣了一下,“哥不会不要你。”
乔心远没听见,就那样又睡熟了。
第二天早上乔心远八点才听着闹钟醒了,好像不记得昨晚做梦哭了的事情,没跟乔维桑提,从卫生间出来只说自己眼睛怎么肿了。
乔维桑端着杯子看了他一会儿,才说,“太累了吧。”
“是吧,睡觉也觉得累,老做梦,醒了就忘了。”乔心远揉了揉眼睛,拿起杯子喝牛奶,“下午你去送我吗?”
“净问些废话。”乔维桑坐在餐桌对面看着他,“有件事儿本来想等你考完了再问问你,想了想觉得不差这俩月了。”
乔心远听见这话手抖了一下,头都不抬,“什么?”
“我想换个房子,选个离你大学近的,不租了。”
乔心远愣愣地抬起了头,乔维桑还是看着他,“所以能告诉我想报哪儿吗,现在定下了说不定你开学后就能住进去了。”
“为什么要换房子?”乔心远半天才说出话来,“我很喜欢这里呢。”
“接送你方便点儿,你又不能住校。”乔维桑喝了口咖啡,“你喜欢这套房子就留着。”
乔心远没说话,似乎还是没反应过来,乔维桑喝完咖啡,又说,“还是你想上了大学自己住,和朋友玩儿方便。”
“我没有这样想。”乔心远下意识反驳了这话。
“嗯,”乔维桑点点头,“那就到时候再说。”
“到什么时候?”乔心远忽然问,“到我想离开你自己住的时候吗?还是你要有自己的家庭和别人生活的时候?”
“扯到哪去了。”乔维桑没什么反应地笑了笑,“别想没用的,好好准备考试。”
“你听过很多次我说不想离开你,可你还是要说这样的话,之前又那样想我,觉得我会会杭州是吗。”乔心远却没打算放过乔维桑,自顾自地说了下去,语气稍微有点儿激动,他已经很久没这样了,“原来你是没信过我是真的想永远待在你身边。”
乔心远用力喘了口气,不等乔维桑说什么,马上又变得冷静下来,“没关系,等我考完就好了。”
说完他低下头继续吃早饭,乔维桑在对面看了他好一会儿,才站起来,走到他旁边摸了摸他柔软的发顶,“心远,你心里有事儿可以跟我说,不要憋着让自己难受,行不行?”
乔心远抬起头,干净的眼睛看着乔维桑,甚至冲他笑了笑,“等我考完就没事了。”
50
乔心远越来越忙了。
有时候乔维桑周末下班回家到晚上都看不见他人,要么是在图书馆,要么大多时间周末也去学校补课,在家吃饭也是手不离书,吃得更多了,但还是眼看着瘦了下去。
乔维桑不管他学习上的事儿,他还是秉承着乔心远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的态度,他想好好学习那就好好学,但他最近不对劲儿,从上次做梦哭醒后就开始频繁做梦了。
前几次乔维桑没太在意,觉得他压力大做梦也正常,但到了五月下旬,乔心远基本每晚都会做梦惊醒,也不是什么噩梦,一般都是梦到在高考考场上出事儿了,吓醒后就睡不着,半梦半醒地熬到天亮。
“心理问题。”夏槐序在乔维桑前面进门,换了鞋去卫生间洗手了。
段明逾把车钥匙扔到门口柜子上,“不过按理说,高三生压力大一般是外界给他的影响过多导致的,你爸妈不管他,学习上的事儿你也没逼过他,不应该啊。”
夏槐序在卫生间出来,看了眼时间,“就两周了,要不看看心理医生。”
“他肯定不去。”乔维桑倒了两杯水放茶几上,“特别倔。”
仨人坐在沙发上,半天没想出什么办法,一下就陷入了沉默,一直沉默到门口有开门动静,乔心远从路银塘那补课回来了,换了鞋探出脑袋,背着个大书包,手里还抱着书。
“我回来了。”乔心远慢吞吞地走过去,打了个招呼。
“来看看你,怕你学习学傻了。”段明逾抽出他手里的试卷翻开看,“你老师给你开小灶班里其他人没意见?”
“路老师又不是只给我开,他说谁想找他都可以,只是我比较好意思,去得勤而已。”
乔心远边说边被乔维桑推着转一圈,把他书包给拿了下来,“给我吧,我去把路老师给我留的试卷做了再吃饭。”
“吃完饭再做。”乔维桑说。
乔心远还想说什么,扭头看见乔维桑沉下去的脸,没敢说,犹豫了一下,“那我在这看会书,你不还没做饭吗?”
“我们出去吃。”乔维桑又把他手里的书拿走了。
“不行,路老师说从现在开始到考试我们不能吃外面的饭。”乔心远不干了,“我不去,你们去好了。”
“我算是看出来了,”段明逾一拍手,“他路老师给逼成这样的,和咱都没关系。”
“他路老师也不是光逼他一个吧。”夏槐序在旁边没什语气地说。
“那到底怪谁?”段明逾看他,“怪他自己。”
“说啥呢你俩,不许说我老师。”乔心远低头反驳了一句,翻开试卷看题了
他现在没有多余的精力闹腾,说话声音都不高,看出来已经累到只剩绷紧的一根弦了。
夏槐序和段明逾抬头看着乔维桑,乔维桑站在旁边看着乔心远,过了一会儿,他还是那副沉着脸的表情,“想吃什么。”
“想吃夏哥做的饭。”乔心远说。
乔维桑看了夏槐序一眼,对方叹了口气站起来,“马上去给少爷做。”
“我去给你打下手,在外头我怕打扰少爷心情。”段明逾也跟着站起来,走了几步又转身叫乔维桑,“蛋糕等会儿人给送来,你听着点儿啊。”
“多少年不吃蛋糕了都。”乔维桑明显有些意外,皱着眉有点儿嫌弃。
他仨都不爱吃甜,也不爱吃蛋糕,段明逾总说蛋糕吃起来跟稀屎一样,说得另外俩人更不爱吃了,从高中开始他仨过生日就都不买蛋糕,吃顿饭拉倒。
乔心远精准捕捉到蛋糕俩字,抬起头来看着他俩,“什么蛋糕,为啥买蛋糕啊?”
“因为小崽儿爱吃呗。”段明逾笑了,看着乔心远冲乔维桑扬了扬下巴,“你哥今儿生日啊,少爷。”
说完就钻进厨房里,还把门给关上了,乔心远愣了一下,手里的试卷啪嗒掉沙发上,他倏地站起来,看着乔维桑,他哥还是没什么表情地弯下腰,去给他捡试卷。
乔心远看了眼厨房紧闭着的门,在乔维桑还没来得及站直就猛地抱了上去,乔维桑被他撞得一歪,俩人一起倒进沙发里,乔维桑撑了一下沙发垫,没撑住,只能往后倒,俩人挤进沙发背和扶手的角落里,乔心远趴在他身上抬起头,眼睛竟然红了。
“这是哪一出。”乔维桑低了低头看着乔心远。
“你,你咋不跟我说呢,我不知道你今天生日。”乔心远声音低低的。
“我昨儿晚上睡觉前跟你提了啊,说咱们四个吃顿饭,”乔维桑笑了,“你还嗯了呢,我以为你听见了。”
“……我没记住。”乔心远撇了撇嘴,“哥对不起,我们出去吃饭吧,好不好?”
“对不起个屁,你好好考完试恢复正常就对得起我了。”乔维桑抱着他的腰拍了拍,“在家吃,本来也没想出去。”
乔心远没动,“我最近什么都不往脑子里记,我变得自私了是不是?”
“你再没事找事试试。”乔维桑说。
乔心远不说话了,抱着他哥没松开,乔维桑也没赶他,俩人窝在沙发角落里安静了好一会儿。
“小崽儿不吃香菜是吧……”段明逾说着话推开了厨房的门,话头戛然而止,只不到一秒就又非常迅速地钻回去关上了门。
乔维桑坐起来,拍了拍乔心远的腿,“下去吧,等会儿吃蛋糕,给你买的。”
“可是路老师说最近只能吃饭。”乔心远小声嘀咕。
“不吃拉倒!”乔维桑喊了一嗓子,把他给推回沙发上了。
乔心远摸了摸他哥手腕上的红绳,一直没摘,这才松开手继续看题。
离高考确实没几天了,吃饭吃得也没太久,吃完后八点多俩人就要走,说着不能给乔心远压力,但还是怕影响他,都是从这一天走过来的,知道里头的苦。
乔心远今晚没有熬到半夜,在书房里待到乔维桑洗完澡出来就不学了,和他哥一起躺下的。
“睡吧,明天早起。”
乔维桑关了卧室里的大灯,上了床,现在天气热起来了,棉被换成了小薄被,乔心远只拉起来一角盖住肚子,他刚洗完澡,热得很,脸都红着。
乔维桑身上一向更热,但乔心远这时候不怕热了,乔维桑躺下后他翻身滚进他哥怀里,小声说话。
“哥,生日快乐。”
“嗯,睡吧。”乔维桑让他枕着自己的胳膊,在他背上拍着。
乔心远很久没这么早睡了,一晚都睡得很熟,这次没有做梦也没有醒,乔维桑放心了一些,觉得他是没休息好的问题。
但也只是这一晚没做梦,后面过了两天又恢复原样,甚至更严重了,一晚上要醒两三次,睡觉的时间变得越来越少。
乔维桑实在没忍住,要带去看心理医生,乔心远倒是听话地去了,但没什么效果,医生不能透露病人隐私,他不知道聊了什么,总之乔心远每次出来都是哭过的,乔维桑怎么问他都不说话,然后继续在考前的压力中连轴转,一直转到了六月。
“你老师说这周末不用学,得休息放松。”乔维桑站在书房门口,把乔心远给拦下来,搂着他的肩膀往外走,“我带你去买几身衣服,夏天了,该换新的了,然后去你夏哥家玩玩儿怎么样,半个月没去了,你不是很喜欢丽姨吗,她说想你了。”
乔维桑的语气几乎是求着乔心远在哄,他早上刚接了路银塘的电话,说乔心远最近一次的模考成绩不好,比三模低了八分分,而且这次模考是为了给学生增加信心的,题都很简单,乔心远莫名其妙考成这样,路银塘也没敢训他,只说让他放松放松,最后一个周末了,就别学了。
他这个月把工作几乎全推给了工作室的下属,每天都在家里陪乔心远,端茶倒水,乔心远要什么给什么,一句话都不跟他呛,乔心远的情绪有点儿不对劲他马上就给心理医生打电话,就是这么小心翼翼地陪着,乔心远的状态还是一天比一天差,有时候白天都会忽然哭一会儿。
乔心远听了乔维桑的话也没什么反应,站在门口低头看乔维桑蹲下给他换鞋,系好鞋带后,乔维桑站起来,刚想说点儿什么哄他高兴,乔心远忽然没头没尾地问了句话。
“哥,你真的能永远只在我身边吗?”
乔维桑愣了一下,立马说:“能啊,当然能,你让哥做什么都行。”
“是吗。”乔心远看着他,眼皮轻轻耷拉下去,没大有精神,“我忽然觉得我一直都在做无用功。”
乔维桑看着他,没有说话。
“我做的这些都没有意义,都是我自以为是的,”乔心远自顾自地说下去,像是听不到乔维桑的话,“我好像很没出息,竟然做什么都是为了我哥。”
乔维桑有些担心地抓住了乔心远的肩膀,“小远,你说什么呢?”
“可我就是为了我哥,怎么办?”乔心远泪眼蒙眬地抬起头,连表情都做不出来了,“我哥什么都给我了,是我不知足。”
乔心远的眼泪没有流下来,说完这些话后他就像忽然醒过来一样,推开乔维桑的手,转身又钻进了书房里。
乔维桑站在门口,看着书房紧闭的门,像极了现在的乔心远。
门没出成,一直到高考那天乔心远都没再去过家和学校以外的地儿,考试前一晚九点他就躺下了,在自己卧室睡的,乔维桑想进去看看,发现门被反锁了,他也没敢叫他开,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没听见什么动静才离开。
第二天早上没去学校集合,直接从家去的考场,乔维桑把车开得慢,轻声跟乔心远说话。
今天乔心远心情好了一些的样子,在车上没有看书,乔维桑说什么他都能应一句。
“别紧张。”乔维桑给他解开安全带,和他一起下了车。
乔心远点了点头,抬脚往校门口路银塘那边走,乔维桑看着他清瘦了好多的背影,一句话都没能说出来,只觉得心慢慢沉了下去。
莫名其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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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考了。。。。
51
今天没什么事情要忙,乔维桑下班早,绕路去买了份乔心远爱吃的那家烤鸭打包带走,到家就已经不早了。
已经夏天了,傍晚的阳光还是很耀眼,天黑得晚了,乔维桑打开门,正对着夕阳照着阳台的玻璃投进来,整个客厅都变成了橙红色,有些热。
乔维桑把东西放下,走到乔心远的卧室门口敲了敲门,没人答应,乔维桑直接拧开门把自己进去了。
卧室里拉着窗帘,有些昏暗,桌子上一堆乱糟糟的书,垃圾桶里扔满了卫生纸,乔维桑踢开地上的一堆碎纸,走到床边把缩在床头的人从被子里拖了出来。
乔心远很顺从地坐好抬起头,头发有些长了,乱糟糟地盖住眉毛,下面的一双眼睛红通通的,不知道是哭得还是没睡觉熬红了。
“去吃饭。”
乔维桑掀开了被子,转身把窗帘拉开,刺眼的阳光照进来,乔心远紧紧皱起眉转过身,重新把脸埋进被子里。
乔维桑就站在床边看着乔心远,他这几天已经习惯了,从考完那天下午到现在乔心远就没出过门,谁来他都不见,奶奶打电话他不接,心理医生也不去看了,乔维桑对他说话语气稍微重一点他就发脾气,过一会儿又哭着来给他道歉。
已经整整一周了。
乔维桑已经不跟他说考得不好也没关系之类的话了,也不再问他怎么了,乔心远铁了心不开口,问多了就哭,干脆和他一样闭口不提高考的事情,一起装睡,等待出成绩的那天。
两人沉默地对峙了几分钟,乔维桑看着乔心远后背突兀的肩胛骨,终归心软,又心疼他,走过去把他抱起来,换了温柔点儿的语气叫他起床。
“去吃点儿东西,当陪我吃了,吃完你还想自己待着我不管你。”乔维桑给他擦了擦鼻尖上的汗,“什么事儿都等出了成绩再说,行吗?”
乔心远把脸埋进他哥的肩膀里,温热的眼泪很快就把单薄的衬衣浸透了,他慢慢哭出声来,闷闷的,小声呜咽,像在害怕的小动物,把自己缩成一团。
饭到底还是没吃成,冷成一团被扔掉了。
出成绩那天是夏至,彻底热了起来,在室内都能听见嗡嗡的蝉鸣声,乔维桑早起去了趟工作室把这几天的工作交代了一下,着急忙慌地开车往家赶,一路上被聒噪的虫鸣吵得心烦意乱,车子刚停下,手机响了,是路银塘。
乔维桑站在电梯口接完了电话,往外拿钥匙的时候手有点儿抖,嘭地一声拉开门,乔维桑站在玄幻,和刚从书房出来的乔心远打了个照面。
他一下就僵在了原地,他一直以为乔心远不会用电脑,没想到他会自己去查成绩。
两人对视着,谁都没有先开口,乔维桑看着乔心远彻底变得苍白毫无血色的脸,脑子里嗡嗡作响,全是路银塘刚才说的话。
比三模低了十分。
他想报的专业大概率够不到分数线。
不算失常,但也有点遗憾。
乔维桑往前走了几步,一开口发现自己嗓子是哑的,但他顾不上,扯出一个笑看着乔心远,问他,“查完了?”
乔心远看着他没反应,乔维桑捧着他的脸,笑不出来了,只剩担心,“没事儿的,分数还是很高,可以选很多好学校,你要是想学医我让夏槐序给你挑,或者等以后考研究生再去你想去的学校,这都是很小的事儿,你不用觉得……”
“哥。”乔心远打断了他,语气很平静,“这都不重要,我考得也没有很差,我知道的。”
“可是哥,我该怎么办啊?”乔心远抓着乔维桑的胳膊,慢慢从自己身上推了下去,他仰着头,忽然冲乔维桑笑了一下,然后眼泪夺眶而出,“我想做的事为什么总是差一点,我救不了你,也救不了自己。”
说完他推开乔维桑往前走去,仿佛不知道要去哪,只是想离开,但在他推开乔维桑的瞬间,他好像没有了任何支撑一样,只走到卧室门口,然后乔维桑眼睁睁看着他猛地一头栽倒在地。
“三十九度四,怎么烧成这样。”急诊的护士利落地换上药瓶,一边收拾东西一边跟乔维桑说话,“输完液就行了,看着点儿手背别肿起来。”
乔维桑把借来的暖水袋灌满热水,隔着毛巾垫在乔心远的手下,现在太早了,病房里没有其他人输液,空调也是关着的,乔心远烧得脸通红,额头上一层细密的汗,乔维桑给他擦了擦脸,找了把塑料扇子坐在床边慢慢给他扇风。
夏槐序带着之前一直跟乔心远沟通的陈医生很快过来了,乔心远还没醒,夏槐序在病房门口敲了下门,叫乔维桑出来了。
“做了检查都没问题是吧。”夏槐序问。
“没有,就是单纯发烧了。”乔维桑压着声音把门虚掩上,和陈医生打了个招呼。
“看着一时半会儿醒不了啊,我还想跟他聊聊呢。”陈医生挺年轻的,有点儿担忧地往里看了看,“他考试前就封闭太久了,一下崩溃受不了,生病也正常。”
“他跟你说过到底为什么这样吗,”乔维桑开门见山,他着急,又没办法,“能告诉我吗?”
“不好意思,虽然你是他亲哥哥,但这是我们的职业道德,不能透露病人不愿意透露的隐私。”陈医生挺抱歉地笑了一下,“不过可以跟你说的是,他的压力来源看起来是高考,其实追根究底和成绩没关系。”
“什么意思?”夏槐序问。
“他更在意你的想法。”陈医生看着乔维桑,“说白了,他的好与不好都只跟你有着最直接的关系。”
半天,乔维桑点了点头,什么都没说转身进去了。
乔心远是下午醒的,睡了几乎一天,睁开眼时根本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他在哪,盯着天花板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是在医院,乔维桑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撑着额头睡着了。
他最近不吃不睡,乔维桑也陪着,脸色也没比他好多少,乔心远却没有心疼他哥,又把目光转了回来。
乔维桑没睡几分钟,乔心远下床去上厕所把他惊醒了,他站起来,把床下的鞋拿出来给乔心远穿上,抬头看他,“有力气吗?”
乔心远没吭声,像没听见似的。
然后一直连着几天都没有说一句话,对乔维桑的话也没有反应,白天睡觉,乔维桑叫醒他让他吃饭他就去吃,晚上也不做什么,看着黑夜里某个地方发呆。
一点动静没有,乔维桑总是会觉得乔心远消失了,只能把工作全推掉,成天陪着他才放心。
“去吃饭。”乔维桑把乔心远叫醒,乔心远连起床气也没有了,下了床去客厅的卫生间洗漱,乔维桑就站在门口看着他。
乔心远擦干净脸,绕过门口的人要走,乔维桑伸手抓住了他的胳膊,退了一步走到他面前。
“跟我聊聊吧。”乔维桑垂着眼,“总不能一直这样下去。”
乔心远没动。
乔维桑没指望他这么快就开口跟自己说什么,独自说了起来,“志愿马上停报了,你的成绩也用不上复读,我给你挑个好学校,你去上,或者你不想上了,那就待在家里,我说管你一辈子的话算数。”
“但你要是心里不止装着这些事儿,”乔维桑顿了一下,抬手摸了摸他的头,“能不能跟我说,别这样了成吗?”
“小远,只要你跟我说话,你想做什么都行。”乔维桑微微弯下腰,和乔心远对视着,眼睛里几乎是恳求的情绪焦急得要命,“跟哥说说话,想哭就哭出来,你怎么闹都行,从考前憋到现在有什么是连我都不能说的,你要什么我都答应。”
乔心远这次稍微有了点儿反应,他抬了抬头,看着乔维桑慢慢摇了下头,还是没说话,躲开他走了。
询问无果,乔维桑第二天去了趟学校,路银塘催得很急,怕乔心远报不上学校,见乔维桑到底还是没问出来,他也没了办法,把几所乔心远能报的学校报考指南给乔维桑看。
“其实他虽然发挥有点儿小问题,但分数还是可以报一个非常好的学校的。”路银塘也替乔心远难受,他很喜欢这个半路转来的学生,听话,成绩好,人也很好。
“先挑个好的给他报了吧,等他想开了以后考研究生再选。”乔维桑低着头看那些报考指南,声音难掩疲倦。
“嗯,我也这么想的,你看看这几个吧,”路银塘坐在办公桌后面,叫他这样也没多问乔心远的情况,重新盯着电脑,“还有就是,他非要报心理学就有点儿难,毕竟学文的,不过现在很多学校心理学专业都文理兼收,只收理科的我筛选掉了,你看看……”
乔维桑抬起头,看着路银塘,“他非要报心理学?”
“对啊,没跟你说吗,考试之前填意向表他填的就是北师大的心理学,心理专业排第一的学校,就差两分。”路银塘喝了口水,不太在意地盯着电脑说,“我还跟他说了这个专业可能难就业,他也不在意,非要学这个,说有用。”
乔维桑点点头,没再问,在办公室和路银塘讨论了一下午,把志愿给填好了。
到家后乔心远还是在卧室里待着,走之前什么样现在还是什么样,乔维桑进去看了看他,出来后去厨房打算做晚饭,乔心远吃得太少了,做什么都不爱吃的样子。
乔维桑手撑着冰箱门,没想好做什么,他最近也累得不行,总是容易走神,看了一会儿后,他伸手去拿了盒牛奶,打算先热一下给乔心远喝了。
拿着牛奶盒伸回手时,乔维桑的目光扫过自己的手腕,他忽然停下了动作。
他小臂上的伤疤已经变淡了很多,但仔细看还是能看出来有深浅不一的几道痕迹,一般也没人离他这么近看,但他记得乔心远之前刚入夏时每晚都抱他的胳膊,肯定是看见了的。
但他却没有问过。
乔维桑的手忽然抖了一下,牛奶掉在地上,没人去捡,乔维桑径直走进卧室的卫生间,洗手台上最下面的那个抽屉已经很久没打开了,他猛地拉开,里面空空如也,手伸到最里面去摸也没有找到他放在这里面的刀片。
乔维桑盯着空了的抽屉几秒,转身去了书房。
电脑是关着的,自从乔心远那天查完成绩就没人碰过,乔维桑等待电脑开机时来来回回想了一遍,确定自己没教过乔心远用电脑后,电脑开机了。
乔维桑毫不犹豫地直接打开了浏览器,在搜索框里点了一下,下面马上出现一长串搜索记录,他猜得没错,乔心远会用浏览器搜东西,但从小没接触过电脑的小孩儿并不知道有浏览记录这个东西。
第一条是高考成绩查询网址,第二条是北京的心理学专业,然后是心理学专业学校,再往下是一串人为什么会自残和什么是心理疾病这两个问题换汤不换药的问法,和最后的一串药名。
乔维桑闭了闭眼,脑子里绷紧的那根线猛地断掉了。
那是他一直在吃的药,搜索时间是去年的冬天,晚上,是他唯一一次喝多了断片儿那天。
52
下午乔心远睡醒了一次,他头很疼,疼得有些睁不开眼,他费劲地翻了个身,迷迷糊糊间看到床边坐着人,他知道那是他哥,最近一段时间乔维桑经常坐在床边看着他睡觉。
乔心远踢开被子,房间里的空调温度调得很高,聊胜于无,大概是怕他又会发烧,乔心远又闭上眼,觉得耳朵里有蝉在叫,他顿了一下,抬手捂住了耳朵。
下一刻乔维桑的手就放到了他的手上,乔心远睁开眼,乔维桑已经俯下身子,看着他了。
“睡醒了吗。”乔维桑的声音是哑的,房间里昏暗乔心远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听到他的声音,“睡醒了就起来,我们回家一趟。”
乔心远看着他没动,回家两个字他不喜欢听。
“家里没有人,放心,就我们俩,回去看看就走。”乔维桑声音很温和,但不容拒绝,说完托着乔心远的肩膀把他抱了起来,去衣柜里拿衣服,“去洗个脸。”
乔心远没去,坐在床边看着乔维桑拿出新的短袖短裤,见他没动也不催他,走到床边开始给他换衣服。
“胳膊伸出来。”乔维桑给他穿上衣服,伸手去脱他的裤子,“站起来换裤子。”
乔心远站起来躲开了他,把裤子换上了。
乔维桑把鞋子给他拿过来,然后拉开窗帘,去卫生间拧了块热毛巾,乔心远已经站在卧室门口了,正看着他,还是没什么表情,眼睛里也没有多少情绪,乔维桑走过去把毛巾盖在他脸上,拿起来轻轻地擦,在他脖子上也擦了几下。
“去门口等我。”乔维桑推了他一下,又回了卫生间。
乔心远站在玄关,倚着门,他瘦了太多了,去年的夏天的衣服全都穿着大了,松垮地挂在身上,露出来的脖子四肢细白脆弱,再也不像之前那么红润漂亮。
乔维桑慢慢打量了他一眼,很快挪开目光,拿起车钥匙越过他去开门了。
回家的路上乔维桑没说话,前几天乔心远跟他待在一块儿的时候乔维桑总是不停地跟他讲话,今天忽然沉默下来,乔心远心里忽然有了点儿波动,下车的时候多看了他一眼。
乔维桑似乎没有察觉到,牵着乔心远的手进了家门,院子里还是他们走时的样子,不过小菜园已经荒废了,一看就没有人打理。
经过菜园的时候乔心远的脚步停了停,他当然记得第一次和乔维桑见面就是在这里,虽然在这里每天要面对不熟悉的爸妈,但对乔心远来说更多的是和乔维桑在一块儿度过的去年夏天。
“你不在家,没人管它们了。”乔维桑察觉到乔心远的目光,也停了一下,松开牵着他的手揽住他的肩膀,“进屋吧。”
俩人的卧室还是原来的样子,爸妈没动,积了一层灰,乔维桑拍了拍床,“坐这儿。”
乔心远在床边坐下,乔维桑擦干净对面的椅子也坐下了,在这一瞬间乔心远忽然有些分不清过去和现在,像是一切都还没发生的时候,他也是这样坐在床上,看乔维桑坐在电脑前工作,风扇也是这样吱呀吱呀地转着,安静得只剩窗外聒噪的蝉鸣。
好像所有的一切都是在这里发生的,他们兄弟两个最亲密的时候是在这里,对对方说出最伤人的话也是在这里,他们相隔十几年的相遇和短暂的分离都是在这一小方天地。
乔心远猛地低下头,藏起自己涌出眼泪的眼睛。
“想哭就哭,没什么的,你在这里哭的次数最多了。”乔维桑把一包纸巾给他放到床上,又重新靠着椅背,往后滑了一点儿,转头看着窗外的大太阳,微微眯起了眼睛。
“我这段时间,一直在想,”乔维桑声音轻哑地开口了,像融入进了初夏的阳光里,语气淡淡的,“我作为一个哥哥,是不是很失败。”
“自己弟弟十七岁了才见到,吃了很多苦,后来又把握不好分寸,把你带歪了路,现在又……”乔维桑停了一下,还是没有转过去看着乔心远,自言自语地说了下去,“我确实做得很差。”
“这么久了,我一直觉得是在为你好,现在才发现也一直忽略了你的感受,”乔维桑转过身看着乔心远了,语气变得有些重,叹了口气,“是我错了。”
乔心远抬起头,眼睛像涨潮时的海面,雾蒙蒙地泛起涟漪。
“事到如今我还是会说你想和哥哥谈恋爱是不对的,但我不想和你一起犯错误不是因为这件事本身的不应该,也不是我的病好了就能把这件事变成对的。”
听到这里乔心远忽然张了张嘴,大概是没想到他的心思就这么被发觉了,他想说点儿什么话挽救一下,但太久没开口了,一时什么都说不出来。
乔维桑站了起来,没有等乔心远调整好自己把解释的话说出口,他站在离乔心远几步远的地方,高大的身影挡住了刺眼的阳光,让人眼前发黑。
“还是那句话,乔心远,你才十七岁,你的人生有很长的路要走,我不是怕你以后会后悔自己犯错来怪我。”
乔维桑伸出手用指尖碰了碰乔心远的睫毛,轻而密的触感转瞬即逝,细密的痒却蔓延开来。
“我是怕你后悔了,我却不愿意放你走。”
“到时候又该怎么办,我不想在你什么都不懂的年纪就把你一辈子困在我身边,我可能还没有那么了解你,但我很了解我自己。”
乔维桑放下手,侧身不再看他,身后的阳光照在乔心远的脸上,光影绰绰,乔心远的眼泪挂在了睫毛上,被阳光照亮着看向乔维桑,终于不是那样没有情绪的一双眼睛,变得可怜起来。
“我说的这些话你好好想想,愿意不愿意,都是你自己说了算,不要急着回答我,但别再这样折腾自己了。”
乔维桑冲他笑了一下,很轻的一个笑,很快就消失了,“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儿,我会陪你过。”
“你想要哥哥也可以,什么都可以。”
房间里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乔维桑只有这些话要说,说完就把他和乔心远都推到了悬崖边上,现在没有人能拉乔心远回头了,他自己也回不了。
也没想回。
因为这段时间看着乔心远的样子,他才真正明白到乔心远在那天晚上看到自己的感受,自己痛苦不算什么,可是见不得爱的人受伤,乔心远的安静是没有温度的海,乔维桑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他把自己淹没还无动于衷,只有拉着他陪他一起溺水,才知道原来那些顾虑的所有事情都不算什么。
只要乔心远高兴,什么都不算大事,这是乔维桑很久以前就想过的,却被他自己忘了那么久,时至今日才想起来。
太阳西斜,夏天的傍晚都格外热,像是要把一整个冬天的阴沉霉气都晒掉,洒下明晃晃阳光。
乔维桑站在院子里转圈,他刚出去买了绿豆沙冰,半路跟回来一只浅金色毛毛的小土狗,很小一只,咬着乔维桑的裤腿直蹦跶,怎么都甩不掉。
“行了松嘴吧,等会儿给你拿好吃的。”乔维桑小声跟小土狗说话,蹲下把他的嘴筒子轻轻掰开,进屋了。
乔心远还没吃完饭,还在吃,乔维桑给他做了炸酱面,他听见外面有小狗叫,抬头去看,小土狗跟着乔维桑进屋了,留下一串泥脚印。
乔维桑把绿豆冰放下,去厨房找了根火腿肠剥开喂给小土狗吃。
小土狗吃得快,吃完一根后乔心远也吃饱了,乔维桑收拾起碗筷去洗,乔心远蹲下,挠了挠小土狗的下巴。
他在村里的时候经常和这种小狗玩儿,来了北京见得就少了,乔心远摸了摸小狗的鼻子,让它抬头,长得非常可爱,挺漂亮的,估计是个什么品种的串儿。
乔维桑从厨房出来时天快黑了,桌子上的绿豆冰到了乔心远手里,一边吃一边和小狗玩儿,乔维桑过去叫他走,乔心远捞起小土狗放在臂弯里,没说话,一人一狗都看着乔维桑。
“带着吧。”乔维桑说。
小土狗跟着回了家,路上乔维桑给离家近的宠物医院打了电话,要带它去做检查,还得打针,小土狗上车前擦干净了爪子,趴在乔心远腿上很乖,一直到了家被放到地板上,才轻轻叫了两声。
乔维桑拿了块不用的毛巾浸湿了给它擦毛,乔心远坐在地上看着,乔维桑擦着擦着笑了,“跟你刚来家里的时候一样。”
乔心远用干毛巾擦湿了的地方,闻言他轻轻“嗯”了一声。
乔维桑站起来的动作一顿,几乎以为是自己听错了,毕竟真的很多天没听到乔心远出声了。
他用干净的那只手摸了摸乔心远的脑袋,也没说什么。
家里有之前留着的鞋盒,乔维桑找了个大点儿的用枕巾铺了两层给小狗做窝,不知道是不是太陌生的原因,小狗很乖,几乎不怎么叫,不过很好奇,在家里转了好久,最后被乔心远放进鞋盒里,过了一会儿睡着了。
“去洗手。”乔维桑抓过乔心远的手看了看,“摸了一晚上狗。”
乔心远钻进了卫生间,乔维桑也回卧室去洗了个澡,吹干头发后拿着换下来的衣服出来,迎面就看见洗完澡的乔心远安安静静地坐在床上,看着他没动。
“怎么,”乔维桑愣了一下,“在我这儿睡?”
乔心远把自己的被子放到了床上。
乔维桑没多说什么,把自己和乔心远的衣服扔进洗衣机里,然后才回来,乔心远从床尾爬到了床头,抱着腿坐在那儿发呆。
“你睡吧。”乔维桑把灯关了,留着台灯一点儿微弱的光,坐在乔心远旁边,“衣服洗完我再睡。”
乔心远还是不说话,乔维桑看了他一会儿,心里叹了口气,站起来打算出去。
这时乔心远才终于动了一下,像是被乔维桑要离开的动作吓到了,猛地抬起胳膊抓紧了乔维桑的手,把他拉回了床上。
“怎么……”
乔维桑撑了下床,差点儿被他拉倒,没等坐好乔心远就缠了上来,把他剩下的话给推了回去,他听见乔心远低得几乎听不清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来,还是和以前一样叫他。
“哥,哥,”乔心远的声音很抖,太久没有说话变得有些哑,他说,“你爱我吗?”
乔维桑搂住他的腰,心想乔心远总是这样,他的弟弟从见到他开始就在跟他要爱,要哥哥的爱,也要爱人的爱,给他了也不知足,还要再问,光感受到不可以,他还要听到。
可是被乔维桑惯出来的乔心远就是这样的,没变过,他对于乔维桑就是永远不会知足,甚至得寸进尺,任意妄为。
乔维桑低头在乔心远透着水红被眼泪撑满的眼皮上亲了亲,吻掉了那些他最熟悉的眼泪,两人的声音都很轻,又像细小的绒毛落在睫毛上,倏地就感觉很重很重。
“别哭了,宝宝,我一直很爱你。”乔维桑吻着乔心远的眼睛轻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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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
洗衣机还在呼呼地工作着,客厅亮着灯,卧室里昏暗的灯光从没关上的门缝里漏出去一点儿,还能听见隐约的说话声。
挺温馨又普通的一个晚上,但卧室里的人还在哭,乔维桑无暇顾及这份久违的温馨,他把乔心远抱到腿上,圈着他瘦了很多的腰给他擦脸,安静地听着乔心远憋了这么多天声音沙哑的话。
“……我没有想用这件事来逼你,真的。”乔心远抬起手自己用手腕擦了擦眼泪,刘海都弄乱了,“哥,我只是真的很难受,不知道怎么办呢。”
是真的在感觉抱歉,嘴巴抿得紧紧的,眼泪都流不进去,湿泞的眼周肿着,十分可怜地看着乔维桑,另一只手抓着乔维桑的衣服,把睡衣都抓皱了。
“我知道,我知道。”乔维桑用指腹揉他的眼尾,头一次这么藏不住心疼,眉头紧皱,自己的眼睛也变得有些发烫,“你不用再想怎么办了,以后什么事情你都不需要考虑后果,想做什么就做,我都给你兜底,好不好?”
乔心远因为哭得有些激动不断起伏的胸口慢慢平复下去,他呼出一口气,没有开心也没有得意,只说,“哥你从来都不骗我的,是吧。”
“是啊。”乔维桑说。
“你很爱我是吗?”乔心远的声音变小了。
“是。”乔维桑在他脸上亲了亲。
乔心远轻轻吸了口气,低低头,继续问道:“你也想和我在一起是吗?”
“是。”乔维桑这次亲在了他的脖子上。
“哥,”乔心远抬了抬头,又抱住了他,“从刚来这里到现在,我没有一秒是有过后悔过的。”
你训我求我可怜我,把自己也弄得一身伤,我心疼也觉得不知所措,但就是没有后悔过。
“因为我真的好爱你,哥,只要能和你在一起我就永远不会后悔。”
乔维桑用力摸了摸乔心远的后心,他的胸口紧紧贴在自己身上,完完全全地能感受到乔心远加快了的心跳,很有力量地在说爱他,才十七岁正是最需要自由的小孩儿就这样心甘情愿地藏到了他哥身后,说不后悔,说他愿意。
半天乔维桑才觉得哽住的喉咙放松了一些,他舒出一口气,叹在乔心远耳边,“我有没有说过,你特别勇敢。”
乔心远往后退开一些,眼睛已经不红了,微微肿着,眼皮变成双的,有一瞬间不那么像乔维桑了,叫乔维桑看着有些走神。
他没说话,厚重发肿的眼皮垂下去,睫毛颤抖,他也低下头,慢慢地把自己的嘴巴贴在了乔维桑的唇上,很轻地贴着,但一直没有挪开,他闻到了很熟悉的橘子味和烟草的苦,是乔维桑的身上和嘴巴里的味道。
乔心远忽然觉得喘不上气,像被湿热的水汽蒙住了脸,他用力喘了口气,贴着他哥的唇角问,“可以亲亲我吗?”
乔维桑用手指托着他的下巴让他微微抬起头,低声说,“张嘴。”
太久没有这么亲密了,乔心远还是和以前一样,喘气很急,憋住了也不肯躲,只能从鼻腔里发出点儿微弱的哼声,乔维桑要放开他,他反而抱得更紧,用力往他哥怀里去,羞怯但是很大胆地轻轻咬了下他哥的舌尖。
乔维桑放在他腰上扶着的手用力捏了一把,很快就从单薄的睡衣里伸进去,大手几乎覆盖住乔心远的背,从瘦了一圈的腰顺着浅浅的线条往上慢慢摸,小臂扯起衣服,整件撩了起来,他摸着乔心远骨头轮廓明显的后背,这时候了还是觉得心疼更多。
他总是很容易心疼乔心远,也不用乔心远做什么装可怜,把自己湿漉漉的眼睛睁开他就要心疼了,年纪小身体又不好,还很听话懂事的小孩儿,就是很容易让人心疼的,哪怕乔心远其实并没有多么听话。
乔维桑是很见不得乔心远听话的,他不喜欢看见乔心远小心翼翼,像个被丢弃的小动物,乔心远应该是不管不顾,很任性的,乔维桑最知道给他的爱多了,他才会很勇敢。
乔心远摸到乔维桑放在自己大腿上的另一只手,贴着他的唇边把话说得含糊不清,“……好像脏了。”
乔维桑把他放开了,乔心远很快低下头,眼睛不知道在看着哪里,他抓了抓自己的短裤,耳朵红得吓人,“我要去换一下。”
“嗯。”乔维桑应了一声,不知道在答应什么。
乔心远略带迷茫地看了他一眼,乔维桑没看他,直接单手把他抱紧拎进了卫生间,进入之前乔心远伏在乔维桑肩上,看到在外面客厅睡觉的小土狗好像跑了过来,没等看清就进去了。
小土狗是打了个激灵惊醒的,费劲儿地从鞋盒里爬出来,没有在客厅看见有人,不过它耳朵很灵,听到卧室里的声音后就跑了过去,好不容易从门缝里挤进来,里面也没人,只有进门处的一个小门开着,里面有声音断断续续地传出来,里面的灯光很暗,看不清,它没敢进去,老老实实地停在了门口,觉得自己在陪着主人,摇着尾巴很得意地趴下了。
“我真的看到了。”乔心远的声音微微发抖,他用小臂撑在墙上,侧脸咬着手指含糊不清地辩解,“它进来了。”
“瞎说。”乔维桑根本不理他这话,用手握住他的腰,低头在他的脖颈重重地吻了一下,乔心远立马不说话了,带着哭腔呜了一声,把小狗抛到了脑后,剧烈的耳鸣中只能听到乔维桑的话,“疼吗?”
大腿火辣辣的疼,但乔心远摇了摇头,说不疼,乔维桑不信他的话,疼与不疼到时候心疼的还是他,乔心远的听话和懂事就只局限在这种时候。
乔维桑分开他的腿,在已经磨红了的腿间摸了摸,拉着乔心远转了个身背靠着墙,才重新压过去,乔心远真的瘦了很多,腰下的胯骨硌手,撑起一道细细浅浅的腹股沟,白,而且很软。
乔心远的个头和他比实在是不算高,面对面正好可以抵在那上面,乔心远曲了曲右腿,浅浅的凹陷处立马更深了一些,乔维桑也把他压得更紧,一个又一个很重的吻吮在他的下颚,侧颈,锁骨,肩膀,
浴室里一直雾蒙蒙的,乔心远的声音也断断续续的冒出来,隐没在潮湿闷热的水声中。
不知道过了多久,乔心远只觉得真的喘不上气来了,累得站不住,浴室的灯才彻底全都亮起来,他靠在乔维桑身上,看着他把水调大,冲干净自己肚子上的东西,他低头看了看,右边那一侧已经完全被磨红了,是很深的粉色,在白皙一片的身体上格外明显。
这时乔维桑接水抹了抹他的脸,在他耳后亲了亲,问他,“在看什么?”
乔维桑的声音好像被湿热的空气浸透了,也带着一种潮湿的闷,听得乔心远耳朵麻了一下,顺带着半边身子都麻了,他忍不住他怀里躲,小声嘟囔,“…你别碰我了。”
不让他碰了却又往他怀里躲,没见过笨成这样的人,乔维桑笑了笑,没出声笑话他,给两人都重新洗完澡后扯了浴袍把乔心远裹起来,把他抱起来出去了。
门一打开,小土狗立马站了起来,小声冲两人叫了叫,乔维桑挺惊讶地挑了下眉,他还以为是乔心远说瞎话,原来是真的看见它进来了。
乔心远是被他哥像抱小孩子那样单手圈住直接抱起来的,趴在乔维桑肩上看不到后面的小狗,但他还是用仅剩的力气拍了乔维桑一巴掌,“我就说我看见了的。”
“别说话了。”乔维桑把他放回床上,重新拿了睡衣给他穿,“累不累?”
乔心远眼睛都快睁不开了,半倚着乔维桑穿上睡衣,翻个身立马又趴在乔维桑身上,合上眼睛说:“我要睡着了。”
“睡吧。”乔维桑两手抱着他的腋下把他拉到自己身上趴着,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哄他,“好好睡一觉。”
“哥,”乔心远已经闭上眼了,侧脸在乔维桑的胸口上挤出一团肉,“明天早上我睁开眼……要看到你。”
乔维桑的动作停了一下,随后有轻轻落在他的肩膀上拍着,用温柔到有些溺爱的语气答应下来,“知道了。”
乔心远睡熟后抓着他衣服的手松开了一些,乔维桑把他放回枕头上,去客厅拿了管药膏又进来,怕小狗忽然出声还把它给赶了出去。
乔维桑把乔心远的内裤脱下来,掰开大腿看了看,红了,但没破皮,要是没及时放过他这里肯定会破的,要很多天才能好,也不知道从村里摸爬滚打的小孩儿怎么这么娇气,受不了一点儿伤。
给大腿上涂好了药膏,乔维桑没给他穿内裤,怕把药蹭掉,然后掀起衣摆看前面的地方,整片小腹侧边都被磨得红透了,有几处地方破了点皮,连小肚子都红了,还好这里不影响走路。
涂完了药,乔维桑去卫生间洗了个手,回来后躺在了乔心远没有涂药的那一边,熟睡中的人好像能感觉到他回来了,立马又翻身往他怀里钻,枕在乔维桑的胳膊上整个人窝在他怀里才消停下来。
乔维桑关了台灯,但没有闭眼睡觉,他在黑暗里看着乔心远竖起来的一撮头发,支楞在头顶上,挺可爱的。
怀里的人身上是温温热热的,没有以前那么胖,但也软乎乎的,藏在他怀里似的睡着很安心的觉,大概是太久没睡这么安稳了,呼吸声都有些重,能听出来是乔心远的声音。
乔维桑把乔心远抱得更紧了些,睡觉前在心里想明明没有分开过,却总是有一种失而复得的感觉。
还好失而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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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结倒计时⊙▽⊙
54
乔心远醒来已经不是早上了,天色大亮,都要到中午了,不过他一睁眼还是第一眼就看到了乔维桑,坐在床边的桌子前捣鼓电脑,没发觉他醒了。
今天有三十度,很热,乔维桑还是没给他开空调,被他发烧那次整怕了,自己陪他一块儿热着,乔心远慢吞吞地蹬掉盖在身上的薄被子,正想爬起来忽然发现自己内裤不在屁股上,吓了一跳。
在枕头旁边放着,乔心远抓起来赶紧穿上,蹭到大腿根上的肉时疼得他倒吸一口气,爬起来跪在床上把内裤穿上了,穿上后立马趴回了床上,后脑勺对着乔维桑,他知道乔维桑肯定听到动静看他了。
键盘响了几声停了,下一秒身后就被更热的身体靠了上来,乔心远用手指虚虚挡住脸,没睁眼,也不吭声,任由乔维桑把他的手拉下去,然后在他手指上亲了一下。
乔心远睁开眼侧头看他,手指动了动,在他下巴和嘴巴上摸了几下,乔维桑攥住他的手拢进手掌里,“饿不饿?”
“你不去上班吗?”乔心远反问他。
“明天去。”乔维桑直接把他拉了起来,“去洗个脸,吃饭,然后给你路老师和同学都回个电话,还有奶奶。”
乔心远勾着乔维桑的脖子挂到了他身上,“你给我报的什么学校啊。”
“现在想起来问了。”乔维桑说,在他屁股上不轻不重地拍了一巴掌,“问你老师去吧。”
乔心远没说话了,光着脚被抱到卫生间洗漱,乔维桑出去拿了拖鞋来蹲下给他穿好,出去热饭了。
乔心远看着乔维桑的背影,其实很想跟上去,他还没有跟他哥亲热够,但是他自己也知道最近耽误了多少事情,老老实实洗漱完,坐在床上开始挨个回电话。
先给奶奶打的,乔维桑大概没有跟奶奶说他怎么了,奶奶的语气听起来很欢快,只以为他前一阵子光顾着休息和玩儿去了,乔心远莫名心虚,抠着床单打完了电话。
给路银塘打的时候就更心虚了,路银塘接了电话先是劈头盖脸一顿骂,最后还是心疼他,没骂太难听,让他注意着录取通知书的快递电话。
小土狗这时候从外面跑进来了,围着床尾转了好几圈,蹦不上去,站在下面冲乔心远叫了几声,没给它洗澡呢,乔心远也不敢抱到床上,坐在床边耷拉着腿,用脚趾戳了戳小土狗的毛,痒痒的,小土狗便趴在他脚边任由他碰。
乔心远挂了电话翻了翻未接来电,其实给他打的最多的是小余,基本每天都会给他打几个,原峥和时澍也打了,没他多,乔心远有些崩溃地“啊”了一声,觉得完蛋了。
“别瞎叫唤,”乔维桑在外面喊他,“过来吃饭。”
“路老师说过两天请我吃饭,因为同学聚会我没有去。”乔心远穿着拖鞋踢哒踢哒地跑了出去,小土狗跟在他屁股后面也跑出去,“我还没有给小余回电话,我害怕。”
“你该害怕啊,”乔维桑出来,一脚迈过小狗,把一碗粥放到他手边,“他们仨上门来找过你,你不开门,忘了?”
乔心远捧着碗愣了一会儿,“没印象呢。”
“请人家吃点儿好的吧,反正暑假才刚开始。”乔维桑在厨房里站着说话不腰疼,冲了杯奶粉拿出来给乔心远,站在他旁边摸了摸他的脸,“我看看瘦了多少。”
乔心远喝着奶粉抬头,脸小了显得眼睛更大,什么都藏不住了,直勾勾地看着乔维桑,喝完后抹了抹嘴,抓着乔维桑的胳膊往上蹭,又要抱。
“先吃饭。”乔维桑这么说这,还是把他抱了起来,坐到了椅子上,用拇指把乔心远嘴边的奶擦掉了。
乔心远坐在他腿上,耷拉着两条腿,在乔维桑怀里显得更小了,他亲了亲乔维桑的脖子,贴着他说,“哥你喂我吃饭不?”
“滚蛋。”乔维桑非常干脆地骂道,“傻子才这么大了要喂饭。”
“可是傻子小时候有人喂,”乔心远没动,“我小时候你没有喂过我。”
这种话在乔维桑这里简直和免死金牌一样,乔心远一说他就说不出话了,强忍着心里觉得两人这样都有病的想法,把桌子上的粥端过来,舀了一勺递到乔心远嘴边。
“张嘴。”
乔心远抱着乔维桑的脖子侧身坐在他腿上,张嘴吃了,只吃了几口就拿过桌子上的温水漱口,然后低头在他哥嘴上亲了亲,“不想吃饭。”
乔维桑觉得他得寸进尺,放下碗搂着他的腰重新亲了一下,乔心远屈起腿踩着椅子边缘往他怀里拱,坐在乔维桑身上他还是比乔维桑矮,被压得紧紧的,短袖从肩膀上滑下去,露出昨天晚上留下的一大片红痕,他自己看不到,乔维桑的余光看到了,手指在他腰间掐得更紧,乔心远怕疼,哼了一声。
他觉得自己的下唇里面都肿了,像去年他哥第一次亲他一样,很凶,也很重,手也不自觉的扣住了他的下颚,不许他乱动,硌得他有些痛,但乔心远没有躲,可能因为被推开过,他很喜欢乔维桑抓着他的感觉,各种意义上的抓着他,不放他走。
乔维桑的手早就掀开短袖伸了进去,像昨晚一样从下到上地摸着,最后又滑下去,停在腰背部,然后松开了乔心远,在他肿起来的唇边蹭了蹭,忽然叹气,“瘦这么多。”
乔心远埋在他脖颈里喘气,闻言闭了闭眼,抓着乔维桑的手摸自己的肚子,那里还算是有点儿肉,他又小声问,“我没有以前好看你不喜欢了吗?”
乔维桑从他的肚子上抽回手,抬起他的头佯装认真地看了看,“挺好看的。”
“那你,”乔心远抓住他的手指胡乱摆弄着,不看他了,很小声地嘀咕,“很爱我吗?”
“嗯。”乔维桑这次回答得很快,他垂着眼任由乔心远乱动,一副他怎样自己都会顺从他的样子,带了点儿满意又漫不经心的表情看着他的弟弟,笑了笑,“很爱你。”
是他那么宠着乔心远以前都从来没有过的样子,好像乔心远无论说出多么过分的要求他都会毫不犹豫地点点头,说可以,只要乔心远高兴,没有什么是不可以的。
小土狗坐在他俩面前摇着尾巴,叫了两声。
乔心远的情绪也确实肉眼可见地好了起来,隔天去了心理医生那里一趟,头一回笑着出来的,临走的时候回头看着心理咨询科的大屏幕好一会儿,不知道在想什么,走了。
“下周跟老师去吃饭?”乔维桑上了车问他。
“嗯,拿到录取通知书再去。”
乔心远把宠物包提起来,小土狗在里面等他们,要带它去打针洗澡。
被乔维桑一说,乔心远忽然想起还没给小余回个电话,赶紧找出手机,冲乔维桑嘘了一声,给小余打过去了。
金小余接得很快,乔心远小心翼翼地叫了他一声,并没有意料之中的骂声,金小余只嗯了一声,半天才说了句话。
“心远,你心情好点儿了没,身体怎么样啊?”
乔心远听着他声音不对劲儿,但还是回答了,“好了好了,前一阵是我不好,我请你们吃饭好不好,你说哪天!”
“不用啦,”金小余顿了一下,再开口声音忽然带上了鼻音,他说,“心远,班长真的出国了呢。”
乔心远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哭,也没听懂,“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小余,冬天的时候我们就知道了啊。”
“是啊,我早就知道了,还是让他走了。”金小余的声音变得很低很低,几乎听不到了,然后非常迅速地换了话题,“心远我们改天一起出去玩儿,我叫上原峥。”
“好,我请你们吃饭。”
乔心远也有些怔怔地挂了电话,他没想到时澍走得这么快,想到他走之前自己都没有见他一面,乔心远心里有些难受,想到金小余刚才的样子,就更难受了。
“小余心情不好,但我不知道为什么心情不好。”乔心远闷声说,“我们班长出国了,不知道还回不回来呢。”
“哎哟,就这么几个朋友还走了一个。”乔维桑看着前面,笑了一声,“你同桌跟你一个学校,不同专业,你俩好好玩儿呗。”
乔心远把小土狗抱出来放在腿上,挠它的毛发,没有说话。
小土狗真的是很听话的一只狗,宠物店的老板都这么说,洗澡吹毛都没有乱动乱叫,只有打针的时候呜咽了几声,打完后径直冲进了乔心远怀里,冲他叫了两声。
乔心远低头用鼻尖拱了拱它身上的毛,非常好闻,干干净净的,可以上床了。
“它有名字吗,可以送你们一个姓名牌哦,马上就能帮你们刻上名字给它戴上。”老板从柜子里拿出一个盒子,打开让乔心远挑。
“还没有呢。”乔心远拨了拨拿着牌牌,“这个骨头的好好看。”
“叫小近吧,远近的近。”乔维桑杵在旁边说。
“你……”乔心远愣了一下,不知道该骂他还是该不好意思,憋红了脸低声喊道:“我也是狗吗!”
“麻烦帮我们刻一下吧。”乔维桑笑着跟老板说。
老板是个年轻的女孩儿,觉得乔心远很有意思,多送他了一条牵引绳,乔心远挑了个粉色的,显眼。
现在不冷了,也没那么热,乔心远想遛遛小近,让乔维桑把车停在了小区门口,两人走着进去,深粉色的牵引绳确实很夺目,碰到的路人都会多看两眼,还有蹲下来和小近玩儿的。
“是挺显眼的。”乔维桑看着和一个小学生追着玩儿的小近,深粉色的牵引绳简直让人挪不开视线。
在小区的小广场上乔心远把绳子解开了,让小近去和小孩儿们跑着玩儿,脖子上挂着牌子也不会丢。
乔心远拿着绳子在乔维桑旁边蹲下,靠着他哥的腿,初夏的大太阳晒得他微微眯起眼睛,却不觉得热,只觉得从心里都暖洋洋的,他很久没这么好好看过上午的太阳了,都忘记了阳光灿烂的夏天多么好,总是让人觉得幸福。
“我以后,”乔心远倏地出声,引得乔维桑低头看他,他还是眯着眼睛,阳光照在脸上有些反光,还是那个白嫩又漂亮的小孩儿,笑起来和他哥很像,郑重其事地说,“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好。”乔维桑摸了摸他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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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
录取通知书在乔心远生日之前寄到了,直接送到了家门口,乔维桑正好回家,去开门的时候都没反应过来,关上门后看了一会儿才叫乔心远。
“你的录取通知书。”乔维桑冲窝在沙发上的人晃了晃手里的文件袋,过去坐到了他旁边,“你自己拆吧。”
“不想拆,你给我拆吧。”乔心远抱着腿没什么兴致。
“费劲巴拉一年多考上的咋不想拆呢。”乔维桑瞥了他一眼,把纸袋撕开了。
乔心远兴致缺缺,到现在提起高考他还是不怎么高兴,所以乔维桑也不怎么提学校的事儿,就连之前换房子的事情都不敢跟他提了。
乔维桑把厚厚的一本录取通知书拿出来,大红色的,封面有浮雕的字,右上角是学校的古铜色校徽,镶嵌在里边,乔心远忽然愣了一下。
乔维桑直接打开了,三折的,中间放着录取通知书那张纸,右边写了金色的校训。
“这是写的什么啊?”乔维桑笑着说,把它放到了已经傻了的乔心远腿上。
乔心远没伸手去接,低头看着腿上的录取通知书,最上面那行金色的校名,还有下面的专业,和他自己的名字,哪一个他都觉得自己眼花了。
半晌,乔心远猛地窜起来站到沙发上,拿着红色的通知书举起来看,他一脸震惊还没有回过神,低头去找正在看着他笑的乔维桑,呆呆地说:“怎么是师范,不是语言大学?明明我差两分呢……”
乔维桑捏了捏他的脚腕,只是看着乔心远,语气淡淡的,“两分怎么了,我捐两栋实验楼,送家里小孩儿去那儿学学习,他们还能不让吗。”
乔心远看着他没说话,乔维桑也没太当回事儿,本来就算是个生日礼物的小惊喜要送给乔心远的,又说,“你当时闹成那样我还以为多严重,结果就差两分啊宝贝儿,以后这种事儿早跟哥说。”
乔心远的嘴张了又张,脸都要憋红了,最后一扔通知书,扑到乔维桑身上抓着他的领子狠狠捶了好几下,喊道:“乔维桑!你竟然这么有钱吗!”
乔维桑把人圈怀里抱住,不让他乱动,低头在他脸上亲了一口,“也不是很有钱,正好能养得起你而已。”
“你放屁!我明明……”乔心远被他亲得脸鼓起来一下,亲完后才继续接上话,“明明好养得很。”
“还成吧。”
乔维桑说完,把通知书从沙发上拿走碰到茶几上,翻了个身把乔心远从自己身上压到了沙发上,第二个吻落在了乔心远的脖子上,手又在他腰上摸了摸。
“好养也没见胖啊。”乔维桑说。
“会胖回去的。”乔心远嘟囔着,偏头亲在他哥的下巴上。
乔维桑捏住他的腮,“别往你哥脸上咬,成不?”
乔心远看着他没动,俩人对视了一会儿,乔维桑低头吻下去,随便他怎么咬了。
马上七月了,天气热起来乔维桑还是不允许乔心远开空调,客厅里很快就热起来,周围空气都泛着闷热潮湿的水雾似的那么热。
乔心远觉得自己的短袖都黏在了身上,汗水从发根的毛孔里往外冒,又热又痒,逼得他哼唧了两声,用力喘了口气后抬头咬住乔维桑的肩膀,好像又哭了。
“腿别抖。”
乔维桑贴着乔心远的耳朵说话,声音很低,有些哑了,说完后抓着乔心远的胯往后扯了一下,又是很重地磨过去,乔心远抓紧了他哥背后的衣服,胡乱挠了几下,这回哭出声来了,被乔维桑拎着胳膊翻了个身趴在了沙发上,抓着他的腿弯让他并紧大腿。
“没…有抖啊……”乔心远咬着指节哭得含糊还要和他哥犟嘴,膝盖被皮沙发磨得发烫,有一种灼烧的痛感,很快蔓延到全身都烧了起来,热得吓人,脸颊两侧简直像发烧一样潮红,把滚落下去的眼泪都烧热了。
一直到乔心远觉得自己头发都湿透了,睁着眼睛也看不太清眼前的一切,模模糊糊间被乔维桑抱了起来,给他揉膝盖,擦眼泪,乔心远趴在乔维桑没穿衣服的胸口上,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上掉,不知道还在哭什么。
“还哭啊。”乔维桑的声音里带着笑,听得乔心远抬眼看他,果然是在笑,见他这样乔维桑笑得更厉害,给他捋了捋头发,亲亲他发烫的脸,然后又叹气,“这样就受不了了啊。”
乔心远咽了咽嘴巴里哭出来的口水,一开口就是有点哆嗦的哭腔,“……你还想怎样?”
“不怎样。”乔维桑又亲他的脖子,抱着他去洗澡了。
吹完头发后乔心远趴在床上不动,他觉得饿了,乔维桑中午回来明明是来给他做饭的,饭没做成,他还要挨饿,乔心远不怎么高兴了,然后想到录取通知书又马上高兴起来,直接下床去厨房找他哥了。
乔维桑做饭也就一般,不难吃,比乔心远做得好点儿,但就这样他还是不允许乔心远天天吃买来的饭菜,好在乔心远不挑嘴,乔维桑做什么他都愿意吃。
油烟机刚关,乔维桑摘了围裙扔到一边,身后就贴上来个人,带着一股甜甜的橘子味儿,干燥的头发戳在他的脖子上,乔心远从背后抱着他,侧脸贴着他的后背蹭了蹭。
“哥,好爱你啊。”乔心远的声音低低的,但语气有点儿软,乔维桑知道他这样说话的时候是想撒娇了,想让自己哄他。
“这话天天都要说吗。”乔维桑伸出胳膊揽住乔心远的肩膀,把他拖到怀里来了,在他额头上亲了亲。
“不知道,”乔心远抱着他的腰,眼睛闭着钻进他怀里,“就是想说呢。”
“想说那就说。”乔维桑没意识地抚摸着乔心远的背,轻轻拍着,已经成了每次在哄他的时候下意识的动作,“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乔心远用力往乔维桑怀里拱了拱,抱得更紧了,“哥你真好,你得一直对我这么好才行,也不可以对别人这么好。”
“嗯。”乔维桑回答得很快,像是把这个问题思考过无数次,根本不需要再想就能说出答案。
拿到想要的录取通知后乔心远以肉眼可见的程度开心起来,第二天出门去和路银塘还有同学们吃饭都是蹦着在家里跑来跑去选衣服的。
乔维桑今天有个很重要的会要开,不能送他,临出门还不放心地多说了几句。
“给你买的衣服在那个储藏室里挂着,鞋也在里边儿我没给你打开,自己找吧。”
“我知道了!”乔心远在卧室里应了一声。
回答他的是关门声,“我走了,你早点儿回来。”
乔心远根本没听进去,洗了澡,穿了一身浅色的短袖短裤运动鞋,去客厅茶几上拿上乔维桑给他准备的送给路银塘的礼物,是两小盒茶叶,不知道贵在哪,乔心远看不懂,他只知道路银塘爱喝茶,要乔维桑给他找来的。
大半个月没见过金小余了,乔心远坐车到路银塘家的时候还没下车就看见了他和原峥蹲在小区门口等他,乔心远一下车他就蹦起来了,俩人挣扎着跑过来扑向乔心远,差点把他又撞回车里。
“你终于出山了啊心远!”原峥喊得特别大声,声泪俱下,“你把班长都熬走了!”
“你会不会说话啊!”金小余很愤怒地推开原峥。
“咋了,我是情到深处啊。”原峥揉了揉鼻子。
“好了好了!”乔心远插进他俩中间,“我好想你们,也想班长。”
“他过年肯定回来,没事儿。”原峥又嘿嘿地笑起来,偷偷看了眼金小余。
乔心远看到了,也看金小余,“咋了?”
金小余摇摇头,拉着他往小区里走,“没咋,晚会儿跟你说。”
路银塘家在一个新小区,他刚搬来不久,电话里指挥了半天差点儿指错路,还懒得出来接人,乔心远他们找到单元楼的时候来得晚的同学也都到了,挤在路银塘家门口,哐哐敲门。
这次路银塘没骂他们,全都放进来了,先把乔心远拎出来说了会儿话。
“咱们成绩这事儿能不说就不跟别人说了,知道吗?”路银塘说,“不过你也别虚啊,本来就是咱们稳扎稳打能考上的,这点儿意外算个屁。”
“知道了路老师。”乔心远在路银塘面前就非常乖巧听话,说什么就听什么,把手里的茶叶递给他,“我哥让我给你的,让你旁边有人的时候再喝,说能把你香晕了。”
“神经病吧你哥,”路银塘皱着眉笑起来,没拒绝,“上学的时候你哥就不着调。”
“上学的时候你跟我哥一个班吗?”乔心远问。
“不是啊,我俩隔壁班的,我和他发小一个班。”路银塘说着话把茶叶收起来,拍了拍乔心远的脑袋,他挺高的,没乔维桑高,但看乔心远也低头。
乔心远抬头看了他一眼,他还没这么近距离地观察过路银塘,真心实意地夸赞道:“你真帅啊。”
“废话。”路银塘一点儿不谦虚,又逗孩子,“我帅还是你哥帅?”
“你俩差不多。”乔心远嘿嘿笑了两声。
“偏心你哥啊。”路银塘被他逗乐了。
“没有!真差不多,你俩都很帅,审美方面我的眼光是很公平的。”乔心远说完顿了一下,不知道想什么了,“但都没有我夏哥帅,就是我另一个哥,路老师你都不知道他有多帅,简直就是明星啊,他在医院上班那样子像拍电影,和我们站一起都不是一个图层的那种感觉你懂不懂?”
“应该懂吧。”路银塘看了他一眼,“我和他是同班同学啊。”
“啊!”乔心远喊了一声,“你们都认识啊!”
“小傻子。”路银塘笑得很开心,站起来招呼了一声,“走吧大学生们,请你们吃顿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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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
路银塘把选择权交给学生,结果一群人商量半天投票最多的竟然是吃涮羊肉,路银塘一听转身就要走,大夏天的二十多个人去吃火锅谁受得了。
“我结账,你们吃,吃完赶紧滚。”路银塘叹着气,被学生架到了包厢里,“真不嫌热。”
他挑了个离空调最近的位置坐下,聊了会天儿后懒得说话了,他冬天怕冷夏天怕热,这时候一热闹也吃不下什么,拿出手机给乔维桑发了条短信,谢谢他的茶叶。
乔维桑两小时后才看到,刚从会议室出来,直接给路银塘回了个电话过去。
“咋那么晚才去你那儿,他可是一大早就爬起来梳妆打扮了。”
“看出来打扮了,帅得吓人。”路银塘那边很安静,“茶叶很好,谢了啊,我就不跟你客气了,舍不得还你。”
“跟我还客气,吓死了。”乔维桑笑了笑,慢慢沿着走廊往办公室走,“他回家了吗?”
“没吧,他们说要去玩儿,我没去,你自己问他吧。”
路银塘懒得要死,没说几句就把电话挂了,乔维桑看了看时间,没多久就下班了,也没让助理买午饭,回办公室继续开小会去了。
最近很忙,之前搁置的工作都回到他手里,又要忙着新游戏设计的事情,落下一顿饭是常事儿,经常饿一天到晚上又有了饭局要喝酒,乔维桑偶尔胃疼,也没当回事。
办公室里的灯打开了,晃了乔维桑一下,他揉了揉眉心,随手一推杯子,“帮我倒杯水。”
助理端着杯子出去了,带回来一杯温水和一个热好的三明治放到桌子上,“乔总,吃了东西再吃药吧。”
“不吃了,”乔维桑看了眼桌子上的东西,“等会儿回家陪我弟弟吃饭,我吃得比他少又不高兴。”
助理不是话多的人,没再劝他,从抽屉里拿出一包胃药递给他,乔维桑直接用水冲了下去,“你下班吧,我也马上走。”
助理把办公室里开会遗留下来的纸杯和垃圾收拾了一下,乔维桑也拿着车钥匙起身,一边拨电话一边往外走。
没人接,不知道是不是在洗澡,或者看电视,乔心远一直就没养成听电话的习惯,手机响好几声才能反应过来是他来电话了,乔维桑把手机放回口袋里,去开车了。
路上稍微有点儿堵车,乔维桑顺便下车去买了乔心远爱吃的肉饼,想了想又觉得乔心远可能是故意不接他电话,今天自己回家晚,不高兴了,因为明天是他的生日,乔维桑却回家这么晚。
想到这儿乔维桑笑了一下,虽然他经常训乔心远任性,但其实他很喜欢乔心远跟他闹脾气的样子,像只抓不住人的小猫,生气像,撒娇也像。
这么胡思乱想了一路,乔维桑到家一开门,迎面漆黑一片,乔心远没在家。
乔维桑开了灯,把肉饼放到厨房,出来后去各个房间转了一圈,真没在家,他站在客厅中间,最后又拿出手机给乔心远打了过去。
乔心远根本没听见手机响,他被原峥拖着衣领拉进了ktv的包厢里,一点儿不顾他嘴里喊的什么。
“我哥要知道我来这种地方会揍我的!”
书包被堆在门口的沙发上,乔心远一屁股坐在金小余旁边。
“那要不你回去吧,”金小余扶了他一下,“上回咱们晚上在外头你哥就杀过来了,忒吓人。”
“没事。”乔心远看着他,“小余,你是不是心情不好啊?”
“是啊。”小余也看着他。
“为啥,能跟我说吗?”乔心远问。
金小余犹豫了一下,正要开口,前面拿着麦克风的原峥吼了一嗓子:“我和你吻别——”
金小余烦死他了,拉着乔心远站起来往外走,“出去说。”
ktv的走廊上没人,只有一个服务员,他俩站在走廊尽头的一个角落说话,很安静,偶尔冒出几声难听的怒吼。
“就是你不出门那段时间,班长不是要出国吗,他来找过我一次。”金小余倚着墙,说得很慢,“你们都不知道。”
“他找你……说啥。”
乔心远忽然有点儿紧张,伸手抓住了金小余的手。
“他说,”小余咬了咬嘴上的死皮,犹豫了好半天,乔心远也不敢催他,沉默地等着,“他说他,很喜欢我。”
乔心远抓着他的手更用力了,他倒吸一口气,什么都没说出来,憋着气儿说:“然后呢?”
“然后,没有然后。”小余愁眉苦脸的,“我就说我不喜欢男的啊,吓了我一跳。”
乔心远扯了扯他的手,“那你有喜欢过的女生?”
“没有过啊。”小余说。
“那你咋知道自己喜欢男的还是女的。”
这话一出小余猛地沉默下来,还有些震惊,表情很复杂地看着乔心远。
乔心远又说:“班长跟你说了以后你讨厌他了吗?”
小余摇了摇头,“他人很好,我一直觉得他很好。”
乔心远表情有点古怪,“要是原峥给你表白你也会这么想?”
“当然不!很恶心啊!”小余大喊。
乔心远不说话了,金小余也继续沉默下来。
沉默了好久,乔心远都觉得站累了,他歪头去看金小余,忽然发现他的眼睛很亮,像哭了。
“你哭了啊。”乔心远小心翼翼地说。
“还没有呢。”小余蹭了蹭眼泪,“我是不是不该那么说啊,他听完脸都白了,再也没找过我。”
“你喜欢他吗?”乔心远问。
“我没有喜欢过男生。”小余抬起头来,“我不知道,就算他现在再来问我,我也是说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只是觉得他很好。”
“那你就不是喜欢他啊,你没有错,只是说的话让他难过了。”乔心远蹲了下去,他累了,心也累,替小余迷茫,还心疼时澍,但是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他只能叹气。
走廊对面的服务员大概是看见乔心远忽然蹲下,以为他不舒服,小跑着过来了。
“没事儿吧?”服务员弯下腰去拉他的胳膊,吓了乔心远一跳,被他抓着手扶起来了。
“我就是累……”乔心远站直了,话音未落就把剩下的话咽了回去。
隔着几米远在几乎没开灯的走廊,乔心远还是一眼看见了显然刚下班,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的他哥,穿着衬衣黑裤,挽着袖子,那么高一个人直冲冲地向他走过来,一直到快走到几人面前乔心远才看清乔维桑脸上的表情。
非常不好看。
乔心远扯了扯金小余的衣服,然后迎上去站在了乔维桑面前,堵住了路,“哥,你咋来了?”
乔维桑没看他,目光从金小余和服务员身上扫过,才落在乔心远脸上,“大晚上不接电话,回家找不着人,你说我为什么来。”
乔心远的声音低了下去,他抓了抓乔维桑的手,“我和同学出来玩,你知道的呀。”
“我说让你早点儿回家,你知道吗?”
乔维桑的声音也挺冷,和他脸上的表情如出一辙,乔心远有日子没听见他这样跟自己说话了,一时愣住,看着他没说话。
乔维桑从口袋里伸出手,抓着乔心远的肩膀,然后冲金小余扬了扬下巴,“麻烦帮他把书包拿出来吧,你们包间的钱我已经付了,继续玩儿就成。”
“好。”金小余迟疑地点了点头,到底还是学生,在大人面前下意识就听话,他碰了碰乔心远的胳膊,去给他拿书包了。
包厢门口,金小余刚出来半个身子乔维桑就把他手里的书包接过去了,冲他笑了一下,“我带他先走了,你常来家里找心远玩儿。”
乔心远一声不吭,和小余对视了一眼,没来得及做什么表情就被拉着走了。
一直到上车乔维桑才松开手,把书包扔到后座上,看着乔心远上了车,才出声,“安全带。”
乔心远心里忽然沉了一下,上次也是这样,他被乔维桑大晚上拖回家,在车里就开始吵,后来就那么冷了整整半年多,一直到现在。
“我不会。”乔心远的声音里也带了气,看着前面。
乔维桑从来不跟他争这些小事儿,探过身去就把安全带给他系上了,他也从来不会在外面训乔心远,跟他吵,不管有没有外人看着,什么都等回了家再说,在外头他俩怎么都是一家人。
乔心远显然想不到这些,只觉得乔维桑在冷落他,又不知道为什么他要生这么大的气,既觉得自己做错了又认为乔维桑不可以这么对他,一时也说不出什么,竟然就这样安安静静地回家了。
进了家门,乔维桑先进去打开灯,把拖鞋扔到乔心远脚边,指了指卧室,“去洗澡。”
乔心远穿上拖鞋,边往卧室走边有些生气地喊他,“你不许这么跟我说话!”
然后狠狠摔上了浴室的门。
怒气冲冲地把换下来的衣服扔出去,乔心远打开水开始洗澡,洗到一半火就灭了,想起刚才乔维桑的表情,他有点儿不想出去了。
不出去是不可能的,中途乔维桑开门进了卫生间一次,没进浴室,乔心远听到了,过了一会儿就出去了,乔心远冲干净身上的泡沫,拿了块毛巾擦头发,另一只手推开浴室的门,往外看了一眼,他哥没在卫生间。
乔心远把湿透了的毛巾丢进脏衣篓,目光扫过旁边的小架子,看见了自己的内裤。
以前他洗澡的时候,乔维桑进来看见他换下来的内裤都会给他洗了的,这次明明进来了,肯定也看到了,但没给他洗,还是那样摆在那里。
乔心远被水浇灭的火蹭地一下又冒了出来,完全不觉得自己没理了,他吃准了乔维桑舍不得真生他气,一点儿都不害怕了,急匆匆地随手扯了件浴袍套上就冲出去了。
乔维桑在外面的洗手间洗澡,乔心远推开门进去,抬手就冲着浴室的门狂拍,只丢下一句话。
“我讨厌你!”
五分钟后乔维桑穿上睡衣出来,拎着乔心远的后脖颈把他拖了出去,扔进卧室,“发什么疯。”
“你才疯呢,”乔心远胡乱给自己的浴袍系上扣,口不择言,“连自己亲弟弟的气都生。”
“我不该生气?”乔维桑差点儿被他气笑了,“你在那种地方和别人都快抱一起了我不能生气?”
“我没有和别人抱一起!”乔心远喊,“你别污蔑人,你要我走我就跟你走了,你还对我这样。”
“乔心远,你真是一点儿气都吃不得是不是。”乔维桑看着他说,“你还委屈上了。”
乔心远忽然一下就蔫了,过了会儿才又说,“你在车上那样,我很害怕的,就跟……上次一样。”
“别跟我装可怜。”乔维桑这次不为所动,“你知道我不会。”
乔心远一下就不说话了,撇嘴站在那儿,乔维桑本来自己缓了一会儿没有刚才那么生气了,这下又被乔心远给勾起火,恨不得揍他一顿。
“我说没说让你早回家,上次你半夜不回家去打耳洞,这次去唱歌,你没去过还没听说过吗,不知道里面很乱吗!下次呢,还想去干什么?”
这话说得不太好听,语气更是难听,乔心远受不了乔维桑这样对他,伸手就推他,气得眼睛都红了,“那你别管我!”
话音刚落两人就同时安静下来,乔心远完全在说气话,乔维桑心里清楚,这就是气话,乔心远是不会这样想的。
但知道是一回事,生气是另一回事,他听了这句话,不可能不生气,乔心远的什么不是他管着的,他不光要现在管,还要管一辈子,乔心远敢说这话他就敢收拾人。
乔心远正飞快地抖着睫毛小心翼翼地看乔维桑的表情,他知道这话说不得,后悔也晚了,立马道歉又没面子,只能沉默,但也没沉默太久,就在他觉得乔维桑脸上的表情马上阴沉得要下雨时,乔维桑忽然抬手抓着他的胳膊,一下把他扔床上了。
乔心远绊了一下,整个人扑到床上,还没等他爬起来乔维桑就过来用手按住了他的腰,乔心远挣扎了一下,动弹不得,他扭头看乔维桑,正想着要不要服软就眼看着乔维桑举起了巴掌,毫不犹豫地打在了他的屁股上。
非常响,然后火辣辣的疼了起来,乔心远整个人都愣住了,他怎么都没想到乔维桑会打他,乔维桑竟然舍得打他了,乔心远震惊得都没生起气,呆呆地看着乔维桑又抬起手,比刚才要轻一些的一个巴掌又落在他屁股上。
打了三下,第三下的时候乔心远已经回过神了,被打得没忍住叫了一声,眼泪冒了出来,乔维桑给他擦掉了,跪在床上俯身捏着他的下巴让他转头看自己。
“还说这种话吗?”
乔心远张了下嘴,没说话,乔维桑松开手,把他抱怀里坐自己腿上,又问,“还说不说?”
乔心远摇了摇头,然后伸手推他,开口时已经觉得有点儿说不出话了,语无伦次地说,“……我要睡觉,放开我。”
“打你这么几下就委屈成这样。”乔维桑当然不会放开他,反而抱得更紧了,直接单手抓住了他的两只手腕,看着乔心远那双和自己十分相似的眼睛,“等会儿不得哭过劲儿了。”
乔心远不明白他说的等会儿是要干什么,都到现在了他还在等乔维桑哄他,他都哭了,乔维桑不可能不哄他。
但这次乔维桑好像真的不打算哄他,说完这话他就把乔心远推倒压在了床上,一只手按住他的腰,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另一只手伸到床头的抽屉里,拿了什么东西出来,扔到了床上。
这时,乔心远哆哆嗦嗦地开口,叫了他一声,“哥……”
“嗯。”乔维桑应了,“本来想等明天你过完生日的,但现在看来你今天更欠收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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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心远没想过还有这种事情,他根本不知道还能有这种事情要做,他变得莫名听话起来,又乖,乔维桑让他怎样他就怎样,好像心里的火一下转移到身体里另外的地方去了。
乔维桑把他挡在脸上的浴袍扯走了,乔心远缩了缩腿,呜咽了一声,又哭了。
只哭了一声,乔心远原本侧趴在床上,哭了后被乔维桑捞起腿抱了起来,在他的眼睛上亲了亲,慢慢往下,到他已经没一处好地方的胸前,最后又回去,吻在他嘴上。
乔心远抬了抬下巴,张开嘴和他哥接吻,一条腿掉到了床下,他踮着脚踩在地板上,撑不住,腿在抖,跪在床上的膝盖也在抖,但又不想往更深处坐,最后一歪身子差点趴回去,被乔维桑的小臂一挡,又拉了回来。
“还疼?”乔维桑声音沉沉的,手沿着腿根软嫩的肉摸上去,“这儿疼?”
“不……”乔心远张嘴咬他的肩膀,还是没有被放过,最后崩溃地喊了一声,“哥!”
乔维桑“嗯”了一声,把他放到床上,摸着他的小肚子去亲他,大概气消了,终于可能哄他,把流到眼尾的眼泪都吻掉,在他鬓角亲了又亲。
“哥在这儿。”乔维桑轻轻用手指碰了碰乔心远的下巴,让他偏头,“睁眼,小远,看我,”
乔心远先抬手圈住了乔维桑的脖子,把脸往他怀里埋,口齿不清地说,“看不清……”
“一直哭当然看不清。”乔维桑笑了一声,用手托着他挺起来的背,亲他的脖子,“别哭了。”
乔心远细长又白的两条腿挂在他哥的腰上,一下一下在抖,偏又掉不下来,他躺着,被乔维桑压在床上,却又被他抱在怀里,像躺在乔维桑给他开辟出来的一小方天地,摇摇晃晃地只能看到他哥在这里,哪里都是一片模糊的,像布满热气的浴室,乔心远甚至感觉有些窒息。
他张口用力喘了口气,乔维桑问他是不是还疼,其实根本没有疼,他只是想要喊疼,他知道自己说疼乔维桑会心软,会消气的,现在乔维桑真的不再生气,乔心远便擦干了眼泪,扭头亲乔维桑的下巴。
“不疼。”他声音很小,脸上潮红一片,丝丝缕缕的头发黏在额头脸上,他用更加低的声音,贴在乔维桑耳边,问他,“哥……你不想要我的前面吗?”
乔维桑看着乔心远这张和自己越来越像的脸,不明白为什么有人十八了还这样稚嫩,羞怯,害怕,但不做作,甚至很勇敢的凑了过来,告诉他哥自己在意什么。
因为很爱他。乔维桑最知道乔心远有多爱他了,也最知道乔心远在意什么,心里想了什么。
他总是很在意自己的特殊,哪怕因为这件事和他闹过哭过,已经变好了很多,但还是在意,会刻意问乔维桑,让乔维桑摸,想以此来证实他没有不正常,或者只是想听到他最在乎的人也爱他的不正常。
乔维桑在他红透的脸颊上落下一个很重的吻,掐着他腿根的手松开,摸到了前面已经湿润软嫩的地方,乔心远最不愿意让人看到的地方,却愿意让他哥看,甚至要求他哥喜欢。
“想啊。”乔维桑看着他,“很想,很好看。”
乔维桑这话真心实意,显得他的语气格外认真一样,在这种时候他还是能非常准确地察觉到乔心远的情绪和心思,觉得心疼,又有些想笑,他亲了亲乔心远的鼻尖,“行吗?”
乔心远其实已经很累了,但乔维桑的话让他一下有了精神,马上抬起眼睛,“嗯。”
浴室里慢慢升腾起一片热气,哗啦啦的水声在空旷的房间里响起,盖不住隐约冒出来的喘息,还有偶尔的哭声,都是乔心远的声音,他一向不是能忍的人,被乔维桑惯得比以前更娇气,动不动就要喊。
水是热的,浴室墙壁上的瓷砖却凉丝丝的没有被热气浸透,乔心远趴在上面,手指抓了抓光滑的瓷砖,什么都抓不到,反而贴得更近,胸前的皮肤磨得通红,他的额头抵在胳膊上,没多久就崩溃地哭了一声,软下腰往下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