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瑄九十岁大寿到了。
陶西右张罗着给他定了个三层高的大蛋糕,几乎把裴家旁支的亲戚都召集齐了,在主宅热热闹闹地给老爷子祝寿。
厅堂里灯火通明,人声鼎沸,是裴家这些年少有的热闹景象。
裴瑄在轮椅上坐了快两年,腿脚早已不听使唤,眼睛也愈发浑浊,看东西只剩下模糊的轮廓。
他被推到主位,像个威严又孤独的旧日君王。陶西右切下一小块蛋糕,用叉子小心翼翼送到老爷子嘴边。
“爷爷,赏脸尝尝?”陶西右微微俯身,声音清晰地传进裴瑄耳朵里。
裴瑄皱着眉,勉强张开嘴,他咂摸了两下,布满老年斑的脸皮动了动,随即无情吐槽道:“甜得发齁!”
陶西右浑不在意,甚至咧开嘴乐了,顺手用纸巾极其自然地给老爷子擦了擦嘴角沾上的奶油。
说起来这几年裴瑄倒是和他更亲近些,也不知道是不是上了岁数,很多想法发生了改变,裴瑄嫌裴鹤京总是冷冰冰,坐一起除了聊工作,其他的啥也说不了。
陶西右不一样,他总能想出各种点子来气得裴瑄吹胡子瞪眼,也能弄来一些新鲜玩意儿逗裴瑄开心。
裴瑄嘴上总说要揍他,但从来没动手,当然,他也站不起来了。
“喜欢吗?”裴瑄不能吃太多,陶西右把碟子放下,开始邀功。
裴瑄不太明显地哼了一声,布满皱纹的脸上却比刚才舒展了一些,灯光落在他花白的头发和轮椅扶手上枯瘦的手背上,在这满堂的喧嚣热闹里,勾勒出一份独属于他的、迟暮的安宁。
老年人八九点钟就开始打瞌睡,其他人逐渐散去,主宅恢复了安静,裴鹤京推着裴瑄的轮椅往他房间走,陶西右跟在旁边。
就在佣人接过轮椅要进房里时,裴瑄突然睁眼,目光注视着并肩而立的裴鹤京和陶西右。
五年光阴倏忽而过。当初他眼中最不登对的一双人,竟这样稳稳当当地走了下来。裴瑄也逐渐想通了,爱这个东西哪有什么条条框框呢?管他男的女的,能长久的才是好的。
“你们以后。”裴瑄说话很慢,但表情严肃,“要相互扶持,相互理解。”
裴鹤京与陶西右对视一眼,有些惊讶,随即一同颔首应下:“知道了,爷爷。”
裴瑄像是卸下了一桩心事,这才疲惫地摆摆手,示意他们离开。
“辛苦了,右右。”裴鹤京揽着陶西右上楼,手指捏捏他的肩膀。
“伺候完小的伺候老的,我这是什么劳碌命哟,要是你没了我这个贤内助,都不知道你该怎么办!”陶西右嘴上抱怨,眼睛却笑得弯弯。
裴鹤京闻言脚步一顿,忽然弯腰将人稳稳抱起。他低头,一个温热的吻印在陶西右的额间,这才继续拾级而上:“对,没有你我都不知道怎么办,所以要一直在我身边。”
都老夫老妻了,陶西右看见裴鹤京一脸认真地说这种话时还是会忍不住脸红,抬起手捶了下裴鹤京的胸口,“肉麻死了!”
肉麻还算轻的,没多久陶西右就“肉”爽了。
他攀着裴鹤京的肩膀,累得实在不行的时候真的很想吐槽,裴鹤京今年32岁了,不是23岁的年轻小伙子了,怎么还是这么厉害?一周来三四次,以小时为单位,陶西右这个二十几岁的小年轻有时候都扛不住。
当然,这些陶西右只敢在心里嘀咕,要是说出来可不得了,裴鹤京会觉得陶西右以为他不行了,更要疯狂锻炼疯狂交作业证明自己……
“在想什么?”裴鹤京不满地扣住陶西右的脖子,微微的窒息感传来,陶西右立马回神。
“没有没有,我这是眼神失焦了!”
裴鹤京哪里不知道他在撒谎,没接话,低下头深深地吻他。
更狠了。
小喜今年马上六岁了,还是胖嘟嘟的,长得特漂亮,幼儿园的小朋友都喜欢跟她玩。
要说最近她最期待的事,自然就是六岁的生日。
小叔叔和小叔叔男朋友会给她什么样的惊喜呢?
当然,家里其他人的生日礼物她也是很喜欢的,只是因为小叔叔两口子长得帅,太登对了,她太喜欢了。
“难道小右的‘颜控’体质传染给她了?”陶伟看着女儿早早蹲在门口望眼欲穿的样子,心里疑惑。
李雪婷笑着拍拍陶伟的肩膀,弯腰跟小喜提前交代:“一会儿小叔叔他们到了,送你的礼物太贵重的话不可以收哦!”
倒不是李雪婷夸张,是裴鹤京真的太大方,之前生日时就送过小喜成套的珠宝,价值上千万,一个几岁的小孩儿哪用得着这些!
李雪婷推辞,陶西右却劝她收下:“女孩儿要富养啊嫂子,小喜以后要是被小黄毛骗走了我真的会很难受的!”
“小叔叔!”
一辆黑色轿车缓缓停下,车门打开,下来两个极其养眼的男人,一个气质冷淡,一个喜笑颜开。
“鹤京叔叔!”小喜乐呵呵地跑过去抱住裴鹤京的腿,立刻告状,“妈妈说不让我收太贵重的礼物!”
裴鹤京俯身把她抱在臂弯,走到陶西右身旁,另一只手牵起他往里走,一边跟小喜说:“今年的不贵重。”
不贵重是因为不是亮晶晶的东西,小喜看着一个红本本,翻来翻去也没翻出想要的公主裙。
陶家旺在一旁脸直抽抽,好嘛,裴鹤京还是一样的财大气粗,当初陶伟结婚时他就送房子,现在小喜过生日,他又送上房子了!
本来陶家想以太贵重推辞,陶西右又站出来说话了,他把小喜梦寐以求的定制公主裙变戏法似地掏出来,在她高兴的欢呼中说:“我们小喜呢,以后万一偶尔受点小委屈,不想回家的时候可以躺在自己的别墅里哭哦!”
“小喜不会委屈!”小喜兴奋地抱着裙子转圈圈,把房产证遗忘在沙发上,“小喜是在爱里长大的公主!”
“好的,公主!”
所有人都笑了。
当然,有人笑不出来。
晚上陶西右和裴鹤京抱在一起看了会儿月亮,接到了沈岭的电话。
这些年来沈岭可以说是很苦了,又要忙工作,又要找人,一天恨不得掰成两天用。
“最近怎么样了?”陶西右躺在裴鹤京怀里,故意大声嘲笑:“沈——舔——狗!”
沈岭那边明显一顿,给气笑了,裴鹤京把免提打开,就听见他说:“小右啊小右,当初没有我你的无界能有今天?你能顺利当上大老板?这会儿不帮哥就算了,尽戳我肺管子!”
“哼哼!”陶西右摇晃着脑袋,“那不是一码归一码?”
确实是戳沈岭肺管子了,两年前他好不容易终于找到了向彭彭,结果人家已经谈了恋爱了。
今年好不容易盼到两人分手,以为能有点进展,没承想向彭彭又重新谈了一个,沈岭就是个无名无分的备胎都轮不上的无敌舔狗罢了。
裴鹤京跟他闲聊了一会儿,互道晚安挂了电话。
陶西右赶紧又搂紧了裴鹤京的脖子,“臭沈岭,刚才那么好的氛围被他给打断了!”
“没事,右右。”裴鹤京低头亲他,拉他的手按向自己,“一直爱你,想你。”
陶西右眼睛倏然睁大了,烫手一般想往回缩,不过最终还是重新握上了,声音像撒娇,又像强调,“我更爱你!我是这世界上最爱你的人!”
裴鹤京张嘴想说话,他又赶紧用了点力,眼底映着月色和爱人的脸,“别说话,老公吻我。”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