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证明他们没有猜错。
祭司赶来,一番仔细检查,道:“言已有身孕,目前没有大碍。”
满屋寂静,甚至有点低压。
这低压的中心,自然从撒特德身上载来的。
祭司叮嘱调养事宜,看了眼江言,被转身朝外走的撒特德叫出去。
祭司:“那我出去片刻。”
江言半靠着枕头出神。
此时窗户大开,视野外正对一轮秋月。
小宝又从外头倒了杯水进屋,安安静静地等雌父回神。
江言低头看他,接过水喝干净,润了润嗓子。
“小宝,我出去看看,你留在屋里。”
小宝乖乖哒:“噢。”
*****
“有没有别的办法。”撒特德问。
祭司听出潜在的意思,正迟疑怎么回答,被走出来的江言出声打断。
“伊修,今晚麻烦你过来一趟,先回去吧,剩下的交给我们自己决定。”
伊修点点头,安静离开。
“进屋跟我谈?”江言过去牵住撒特德的手,“又或者去院子里坐坐。”
他们去了院子,并肩坐下。
月色将两道身影拉成一高一低,低点的那道,凑近高的,把脑袋挨至肩膀。
“来都来了,就别让ta走了。”
撒特德反握紧江言的手:“ta不能让你……”
对江言产生威胁的东西,都不该存在。
“刚怀上,你就觉得我会出事?”
江言口吻轻轻的,不久前有些混乱的脑子此刻变得一点一点清晰起来,虚无的眸光慢慢多了几分坚定。
“给我一点信心,也给你一点信心好不好。”
生孩子,说没恐惧是假。
曾经他亲眼所见,包括自己经历的,几乎都夺走了他们的命。
江言又开口:“就事论事,最近几年,随着伊修剖腹产技术的提高,雌兽比过去生产时安全许多,他们都平安活着,我也会的。”
他本来就不是遇到困难就退缩的性格,否则不会在初到异世那样的艰难境况里选择跟一条巨蟒相处,千方百计寻求活下去的机会。
经过十多年的历练,心性更比从前坚韧,认定的东西,从无退却。
江言认真望着撒特德的眉目:“我能平安把ta带到这个世界,相信我。”
继而又有些示弱:“但少不了你的帮忙,所以要好好照顾我啊。”
撒特德沉默。
江言抓着他的手掌,晃了晃。
“撒特德。”
“……”
“给我个回应,我一顿自言自语的输出,有点呆呆的。”
半晌,才听撒特德应下。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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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撒特德谈完,打发对方去洗澡后,江言把目标放到小宝身上。
幼兽神情仍然懵懂,可担心雌父身子不适,始终乖乖在屋内等,即使已经困得眼皮下坠,待看清进来的身影,又立刻打起精神迎上前。
“雌父~”小宝那双大眼睛往后瞄,没瞧见兽父。
江言笑着走回床边,坐下,往柔软的垫子拍了拍。
“小宝来坐。”
幼兽十分听话,安静坐在雌父身边。
看着大崽这么懂事,江言心想自己第一次养崽的经验是不是还算成功?
他笑笑,拉起幼兽的小手,放到腹部前。
“小宝,这里,要有你的弟弟或者妹妹了。”
幼兽睁大眼,银灰色的瞳孔微微闪烁,思考之后,说道:“我知道。”
江言:“诶?”
小宝:“就像襄一样,襄的哥哥是焜。”
襄比较好动活泼,焜比较安静敦实。
两兄弟时常待在一起,小宝从前没少跟他们玩。
不过焜比襄大,长得快,前些年还留在部落,近年得跟着部落里的各种队伍外出学习,成年兽人干的活儿,焜也能做个七七八八了。
小宝挺起灰白秋褂子下的胸膛,神情带着天真,却信誓旦旦保证:“我会照顾好弟弟妹妹的。”
江言失笑,揉揉幼兽的小卷毛。
“我跟你兽父会照顾好你们的。”
小宝攥紧雌父的手指头,大眼睛有些担心。
“雌父真的没事吗?”
江言:“能有什么事?”
小宝低头。
方才兽父的脸色不是很好,连他都怕。
平时兽父冷着脸,但心并不冷。可就在前不久,小宝没勇气凑到兽父身旁。
在小宝的记忆里,兽父过去好像嫌恶自己。
当时的幼兽即使懵懂,对兽人,尤其父子间的情绪传递,已有几分感应。
总之这份嫌恶,在某天忽然就变了。兽父对他冷归冷,却会亲自带他,也不知道雌父跟兽父说过什么。
小宝揪着手指头,想破脑袋,能让兽父嫌弃过自己,只怕跟雌父有关。
私下里,他问过襄,襄摇摇尾巴和脑袋,比他还呆呆愣愣的。
又去问襄的雌父,阿乔含糊其辞,带他们去玩。
之后找过祭司,祭司语气温和,叫他别多想。
就差没问族长了,族长平日忙碌,小宝还没有机会问……
不过小宝不急于一时,父亲教过他,无论做何事,都要有耐心。
总有一日他会明白的。
**
翌日,江言按照正常作息起来,洗漱之后吃早饭,准备出门。
撒特德挡在门口。
江言:“怎么了?”
撒特德低头注视他的眼睛:“在家里休息。”
“……”
这一刻,江言恍惚中想起什么。
他摸摸肚子,对哦,自己怀孕了,昨天才找祭司看过。
撒特德道:“一会儿祭司会送药过来。”
想起又得每日喝药的场景,江言浑身僵硬,点点头。
“好吧。”
毕竟怀孕,要有孕夫的自觉性。
撒特德目送江言回屋后,犹不放心,把屋檐下的幼兽叫到跟前。
“小愿,看好雌父,别让他干活,不能累着。”
幼兽点点头,保证自己会看好雌父。
***
就在撒特德离开不久,祭司和芽拎了很多药包上门。
江言数着挂满木架的药包,嘴巴已经开始分泌出苦涩的味道。
祭司笑了笑:“难为你了,言。”
江言强撑起笑容,客套道:“还好,不苦。”
瞥见芽已经拎起一包药转进灶屋,禁不住幽幽叹气,
时隔十几年,今早才有了又要做孕夫的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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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时辰后,祭司、芽,还有小宝,围成半圈,齐齐看他把药喝下。
江言抬手,脸皱成包子,示意碗里的药汁已经喝空。
他摆摆手:“都散了吧……”
撒特德前脚离开,后脚就给他安排几双眼睛“监督”自己,这得多不放心。
结果正如他想,直到晌午前撒特德进门,坐在堂屋外的芽才离开,小宝则出去找襄到野外捕捉野兽,练习对抗。
房内,一缕午后的暖光静静落入窗扉。
撒特德打量江言闷闷的脸色,神情微变。
“怎么了,不舒服?”
江言摇头,抓起撒特德手。
“跟我出去走走。”
撒特德抱起他,整个身子腾空的江言只能伸出胳膊抱上对方脖子,顺便揪住一缕垂落的墨发。
双腿蹬了蹬,江言卷住那绺发。
“……太夸张了吧。”
才怀上,就肩不能提脚不能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