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向阳长智齿了。
起初只是有点肿, 张向阳以为就是作息不规律上火,没放在心上, 心想晚上早点睡就好了。
吃饭的时候, 陈洲看出了不对劲,问他怎么了。
“牙龈有点肿。”
张向阳用单边牙齿吃饭,淡定道:“没事, 今晚早点睡。”
刷牙的时候,张向阳开始感到有点痛了,牙刷小心翼翼地后槽牙那刷过,真的是又不敢用力又想用力, 酸爽得他都流了口水, 他不由自主地在心里想:好痛啊。
张向阳捂着脸回到卧室。
陈洲正在看书,眼睫抬起, 看到张向阳捂着脸垂头丧气地走来, 手里的书滑了下去, “很严重?”
张向阳摇摇头, 他不想说话,因为越来越明显的疼痛而不敢吸气, 现在他嘴里积蓄了大量的唾液,一说话就要流口水。
“我看看。”
张向阳坐在床上, 没来得及抗议, 他也没法抗议,手就被陈洲拿开了。
“张嘴。”
张向阳眨了下眼睛,幅度很小地摇了摇头。
陈洲盯着他。
张向阳不好意思让陈洲看, 总觉得怪羞耻的。
陈洲大拇指压了下他的嘴唇, “听话。”
张向阳红着脸把嘴张开了。
看是看不出什么,陈洲伸了食指进去, 往张向阳捂着的左侧后槽牙摸过去。
张向阳“嘶嘶”地发出吸溜声吞咽口水,他又疼又觉得丢人,都快哭了。
“挺严重的,”陈洲皱着眉,抽出湿漉漉的食指,拿了一边的纸巾擦了一下,又给张向阳擦了下嘴角,“我怀疑是智齿。”
张向阳眼里已经有水花了,“啊?”
“感觉里面尖尖的快冒出来了,别舔。”
陈洲预判了张向阳的预判,张向阳的舌尖在口腔内顿住,“那怎么办?”
“去医院吧。”
“现在吗?我觉得还好……”
“先吃颗止痛药,我挂个号,你跟公司请个假,明天我陪你去医院。”
陈洲下床出去拿了止痛药,又倒了杯温水给张向阳,揉了揉张向阳的头顶,“没事的。”
张向阳吃药的时候,陈洲从一旁的床头柜里找出了张向阳的医保卡,给张向阳在线上预约挂号。
他有条不紊的样子极大地安抚到了张向阳,并且让张向阳有强烈的依赖冲动,张向阳放了水杯,躺下抱住陈洲的腰。
陈洲正在输他的身份证号,把医保卡放下,轻轻地抚摸张向阳的头发,低头在他额前亲了一下。
“现在挂号有点晚了,只能挂明天下午三点的号了。”
“嗯。”
陈洲放了东西,人往下坐了坐,搂住张向阳的肩膀,“很痛?”
张向阳不说话,头在他小腹蹭了蹭。
陈洲在他脸上又亲一下,“你躺着,我去给你包点冰块冷敷,等止痛药效果上来了,就不会那么疼了。”
张向阳又点点头。
那天晚上,在冰块、止痛药和陈洲的怀抱中,张向阳没遭多大罪就睡着了。
第二天张向阳醒来时,左半边脸很明显地肿了起来,而且疼痛更甚,疼得他想吸气,吸气又疼,恶性循环之下,他脸都悲伤地皱成了一团。
怪不得人说牙疼不是病,疼起来要人命。
真的要命!
“好,谢谢,我知道了。”
陈洲进卧室就看到张向阳在床上捂着脸缩成一团,他连忙过去,“小阳?”
“陈洲……”张向阳也顾不上难为情了,欲哭无泪道,“好疼啊……”
陈洲恨不得替他疼。
把人搂在怀里好好地安慰了一通,陈洲扶着人坐起,给张向阳套上拖鞋,搂着人起身,像是对待小孩一样边哄边搂抱着张向阳去卫生间。
病痛会让人忍不住地想撒娇,换了平常,张向阳绝做不出让陈洲帮他刷牙的事,现在他不仅做得出来,还哭唧唧地靠在陈洲胸膛让陈洲给他擦脸。
陈洲也是很心疼他。
张向阳属于外柔内刚的类型。
其实是很扛得住压力的。
身体上的不舒服,大部分时候陈洲如果没发现,他可能自己都已经好了。
难得他这么整个人都软绵绵的,估计是疼得真的很厉害。
陈洲给他擦了脸,又给他梳了下头,手指撩过他的刘海,柔声道:“亲一下?”
张向阳含着泪点头。
陈洲低头,浅浅地触碰了下他的嘴唇。
看张向阳眼里含着泪花,他轻皱起了眉,“止痛药不能乱吃,还是冰敷镇痛,你先忍一忍,下午去了医院就好了。”
张向阳又点点头。
他病起来也是很乖很柔顺,令陈洲想把他变成个小人装在自己的口袋里。
两点多,陈洲开着车带病怏怏的张向阳去了医院。
机器上取了提前预约好的号,陈洲带着张向阳去口腔科等,张向阳戴着帽子口罩颇有点全副武装的意思,陈洲又相貌出众,这样两个男人的组合立刻吸引了很多人的注意力。
路过的护士一步三回头,三步又回头,心想:咦,这帅哥长得好像陈院长的儿子啊。
她回到护士站,问同事,“上次陈院长儿子来的时候,小赵偷拍的照片你还有吗?”
“不知道啊,我找找,怎么了,又来了?”
“好像是,两个人在口腔科呢。”
“真的假的?我听说陈院长的儿子可帅了,比明星还帅。”
“那人也挺帅的,你先把照片给我看看。”
院长儿子来医院的消息悄悄在医院的各种群里传开。
医护们忙得脚不沾地,偶尔抓起手机看到消息,又随手转发了出去,这样转来转去,终于传到了陈博涛的耳里,陈博涛刚开完会,别人也是好心提醒他,以为父子两个肯定说好了要见面的。
陈博涛板着一张严肃的脸点头,心想:这臭小子怎么来医院都不跟他说一声?口腔科?牙烂了?哼,烂得好,烂光最好!
回了办公室后,陈博涛坐了一会儿还是坐不住,下了楼拐到口腔科。
护士们看到他,忙打招呼,一下就泄露了情报,“在李大夫那。”
陈博涛点了点头,“谢谢。”
陈博涛一路踱步过去,走到15诊室门口,酝酿了一下,轻敲了敲门。
里头没人搭理他。
他又敲了敲门。
“有人,等会儿。”
是他那倒霉儿子的声音。
陈博涛冷着脸推开门,“你牙有事……”
他的话语在看到诊室里的情形时顿住了。
李大夫正在给躺着的人看牙,一抬头,头顶上的灯正好打在他脸上,表情看上去还挺诧异。
他那倒霉儿子站在边上,一手扶着牙椅边缘,一手拉着躺着的人的手,此时正目光闲闲地看着他。
陈博涛火速关上了门。
马不停蹄一直在看牙的李大夫并不知道“院长儿子来了”这一八卦消息,忙摆出紧张的神色,“院长,您有什么事吗?”
陈博涛:“……”
“没事,”他强作镇定,“你继续工作。”
张向阳正攥着陈洲的手,听到声音时他很快认出了是陈博涛,本来就挺紧张的他顿时更紧张了,他用力一抓陈洲的手,陈洲收回了目光,很温和地看向泪眼婆娑的张向阳,“没事,是爸来了。”
李大夫:“……???”
陈博涛脸都快砸到地上了。
他手背在身后缓步走来,若无其事道:“怎么回事?”
“长智齿了,”李大夫一起解释了,“智齿顶起了牙龈组织,有点发炎。”
“小问题。”
“是的。”
陈博涛垂眸瞟了张向阳一眼。
张向阳正闭着眼睛瑟瑟发抖。
他去陈洲家里也好几次了,陈洲的妈妈还好,挺客气的,陈洲的爸爸他是真的有点怵,每次都用那种很挑剔很严厉的目光打量他,他现在这样嘴大张着躺在牙椅上丢人的样子被陈洲爸爸看见了,他都不敢想陈洲爸爸会怎么看他。
“没什么事我先走了。”陈博涛黑着脸道。
陈洲道:“您慢走。”
陈博涛冷哼了一声。
等大夫开了药,陈洲扶着张向阳出去,张向阳眼睛还红红的,检查的时候大夫给他清洗了一下,他嘴里发麻倒是不太疼了,于是对陈洲道:“这是你爸的医院啊?”
“不是。”
张向阳略微吃惊,“那大夫叫他院长?”
陈洲一本正经道:“公立医院是国家的。”
张向阳:“……”别逗他笑,他牙疼。
陈洲跟他一起坐扶梯,张向阳对他道:“你去跟叔叔打声招呼再走吧。”
陈洲同意了,“一起?”
“我就算了,”张向阳心想陈博涛看他烦着呢,“我去车里等你。”
陈洲去而复返,把陈博涛吓了一跳,陈博涛正好训他,“你要来,怎么不提前打个招呼?”
“您要给我开绿灯吗?公权私用,不大好吧。”
陈博涛差点被他噎死,“你别胡说八道!”
“开玩笑的。”
陈博涛:“……”
以前觉得这儿子离家太远太生疏,现在倒是近了,可是怎么那么惹人嫌呢!还跟他老子开起玩笑来了!
回去的路上,张向阳惆怅不已,脸贴在座位上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
“还疼?”
“……还好。”
张向阳有气无力道。
过了一会儿,他愁眉苦脸道:“怎么办啊,让叔叔看到我那个样子……”
“哪个样子?”
“就是看牙的时候,我嘴张得那么大,特别不雅观。”
“不雅观吗?”陈洲瞥了他一眼,自然道,“我觉得很可爱。”
张向阳哀怨地看向他,“别哄我了。”
“真的。”
陈洲跟着前车缓缓踩下刹车,过去在他脸上亲了一下,“可爱。”
张向阳心情稍微好了那么一点点,他凑过去也在陈洲脸上亲了一下,“谢谢你,有你陪着,我感觉好多了。”
陈洲嘴角微微勾起,伸手过去握了下他的手,“你感觉好了就好。”
否则他心都一直提着。
晚上,陈洲给张向阳煮粥,张向阳缩在沙发上看纪录片转移注意力。
不多时,陈洲过来了,他一过来,张向阳就伸手要抱,陈洲对他的依赖很受用,抱他起来小心地亲了他一下,“给你看样东西。”
张向阳靠在陈洲肩膀上看他的手机。
【妈:小张长智齿了?你买点花椒让他咬着,这样就不疼了。】
张向阳看了很感动,道:“你替我谢谢阿姨。”
陈洲从聊天界面退出去,又打开了跟陈博涛的聊天记录。
【爸:别听你妈的,让他老实吃药。】
【爸:这条别告诉你妈。】
张向阳愣了一瞬,笑了,他一笑又牙疼,捂住脸躲进了陈洲怀里,渐渐的,牙真的就不那么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