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击收藏后,可收藏每本书籍,个人中心收藏里查看

第39章

夜半撞见非人类 人类文明轰炸机 3057 2024-07-14 23:02:05

前一日早朝。

关外急报,昭山关战败,鳌庭被俘,鳌冲退守十鸠城。

消息传到皇宫时整座金銮殿鸦雀无声,大好春光,阳光明媚,文臣武将身上厚重朝服系数汗湿。

姜朝立朝之初君王姓“徐”,百年过去战乱起,又结束在徐琮狰手中。自徐琮狰称王以来,他再没有吃过败仗。

此战一败,各地藩王将压不住蠢蠢欲动的心。

朝野上下文武百官面临同一个奇耻大辱。

且不说儿子带着多出对方数十倍的兵力跑去打仗,折损兵力过半还把自己塞进了敌国俘虏圈。鳌冲多年老将,西戎敌将不过堪堪十八——因救儿心切,鳌冲败在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将身上,屡战屡败。

底下大臣七嘴八舌说了半天,无非是“保守”和“激进”两派喷得口水四溅——前者认为临阵换将是兵家之大忌,后者认为他妈的人都打上昭山关了还管什么孙子兵法儿子兵法的,管他娘的什么兵法,打得了胜仗得才是好兵法。

徐琮狰目光从下首每张脸掠过,出声:“魏相,你以为如何?”

魏沈早年因在立储之事上进言被流放江州,一月前因治水有功调回京城,官复原职。今日是他回京述职第三日,也是他时隔九年后第一次上朝。

龙椅上帝王神色莫测,难以揣摩。

魏沈稍微抬起头,又低下去。

江州路途遥远,临行前他跪别家祠,年迈的祖父被人搀扶着出来,重重叹了口气,问他可知错在何处。

彼时他年轻气盛,嘴上认错心里却是不服气,梗着脖子不说话。

魏父见他这副冥顽不灵模样气不打一处来,咬牙要当众请家法。祖父摆摆手制止,道:“王上倚重魏氏,留你一条性命。为免魏氏百年家业毁于一旦,家翁有两句话要提醒你,一君为臣主,二过刚易折。”

“魏氏之所以在残酷党争中存活至今,只有一件事做得好。”

“忠君。”

魏沈浑身一震。

年迈的祖父咳嗽,缓了口气,眼中流露出失望:“此去江州……少则十年,多则永无回京之日,足够自省。”

他依然不懂,坐上马车后年仅六岁的弟弟追出来,他正在换牙,喊“哥哥”时漏风得变了调,他闷声不吭追马车,追出半里路,跑掉一只鞋,坐在地上撕心裂肺地大哭“为什么不带钦哥儿一起”。

魏沈狠狠心,没回头,也没让马车车夫停下。

一年后魏父爱妾在街头弄丢年仅七岁的嫡次子,魏夫人心伤卧床,一病不起。三年后祖父过世,丧讯传至江州,让魏沈不必回京吊丧,安心治水。他尘土满面,攥紧家书远朝京城方向“砰砰砰”三跪,涕泪横流。

忠君之事说来轻松,做来却难。

金銮殿上落针可闻。

魏沈久久静默。

“战场上的事臣一介草莽不懂,但元帅战败,连失多城,难辞其咎。况军中流言四起,涉主将勾连外敌,军心不稳。臣以为,需兵行险着。”

兵部侍郎忙跨出一步:“王上,临阵换将是兵家大忌,自古以来——”他噤声。

徐琮狰:“魏相觉得,寡人应该如何做?”

“藩王蠢蠢欲动,虎视眈眈,一战胜而万兵忌。”

“此战需胜,且要胜得风光。”魏沈俯身下拜,双手压在冰凉地砖上,起了一层薄薄的热汗。他闭了闭眼,想起那杯深夜的茶。

名叫吉祥的太监躲开他的手,垂眼道:“奴才不是魏家人,奴才是是深宫中的太监吉祥,倒过夜壶,淋过粪水,做过人形烛台,被人碾断过小指,受过人情冷暖。如今日子不算好,也不算差。奴才没有家人,只有一个师父,做人不能忘恩负义。奴才要为他养老送终,让他在宫中安享晚年。”

何至于此。

“丞相若对奴才有亏欠,便帮奴才还一个救命之恩。”小太监挺直了脊背,因瘦弱而越发大的眼睛黑亮逼人。

魏沈听见自己苦涩的声音:“什么救命之恩,你在宫中……竟是朝不保夕么。”

小太监没有回答他,魏沈本身也知道问题的答案,不敢再问。于是他指甲用力嵌进肉里,眼里几乎沁出血泪来,凄凄追问:“你要我做什么?”

“魏相。”

魏沈蓦然惊醒,他喉咙干渴极了,在一片眩晕的光影中勉强定神。

他到底出身魏氏,在极端压力的情况下依然口齿伶俐,逻辑缜密:“臣远走京城九载,曾碰见一个猎户。崇山险恶,方圆百里只有这一家猎户,受当地人尊敬。他年逾四十,家中有长子,次子和幼子。”

“大胆!”

徐琮狰:“让他说。”

魏沈继续道:“他从十岁便开始上山打猎,技巧纯熟,每逢上山必满载而归。而长子青涩,天色渐晚时才拎回来一只缺胳膊少腿的兔子,次子更甚,手中只有野果,幼子往往空手而归。”

“臣问他为何不继续打猎,他请臣喝了一杯粗茶,对臣说,他已将狩猎本领倾囊相授,长子缺少经验,次子跟在兄长身后,缺少机会,幼子少气力。”

“狩猎之事残酷,猛兽当道,猎户众多。非技艺娴熟者无法立足,若三个儿子不尽快猎得猛兽,周边猎户将占据此一方山头。”

徐琮狰眯了眯眼:“你在警告寡人。”

魏沈平静地抬头,凝视这个魏氏辅佐多年的无情帝王:“臣今日冒死进言,和多年前贬谪同样。臣有一句话要问王上,多年前王上告诉臣,假以时日,幼子将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九年过去,朝中众人敢怒不敢言,私下诟病者众多。世子千金之躯,坐不垂堂,而徐氏治国以来每一任君王无不率兵出过征,此战胜,臣等心服口服,为臣为奴,绝无异心。”

所有人都以为徐琮狰会暴怒,但他突然俯仰大笑。

黎春来心中一凛——不管这仗打还是不打,都很成问题。自古以来没有王世子出征的前例,输了城池不复,难服民心。赢了功高盖主,君王忌惮。

而他官小势微,此刻绝无说话机会。只得紧紧闭上嘴。

徐琮狰赫然起身:“好一个魏氏。”

“徐涧!”

旭日东升,早朝的第一缕阳光照在首列青年身上。他衣摆上孔雀灿然欲飞,锋芒深藏冷淡眉眼下。

“儿臣在。”

徐琮狰忆起多年前的大寒天,他从接生婆手中抱过襁褓中啼哭不止的幼儿。他那样小,呼吸那样脆弱,脸蛋皱巴成通红的一团。他手足无措,怕一个亲吻就会弄伤他稚嫩的皮肤。

钦天监对他说福泽降临,巫祝跪地三呼恭贺,祭司迈出鬼神殿。他还记得那一年春天的杏花,白如雪盖,浩浩汤汤淹没整座姜王宫。

他是寡人此生最满意的继承人,这万里江山肥沃疆土,终有一日他会从寡人手中接过,千千万万百姓会跪拜匍匐在他脚下。

徐琮狰仿佛透过他见到多年前的自己,他汲汲苦营这十八年,终归是为了这一刻。如同雄鹰将幼子扔下悬崖,如同此刻。

“此战胜,寡人禅位;此战败,你不必回京,自刎谢罪。”

朝野俱震。

-

萧重离有机会。

他的机会在这一场战争胜利前,在徐流深出征前。

“你从——”

萧重离看看徐流深又看看谈善,他先天聪慧,且善揣人心:“你来自未来。”

即使他接受能力再好也被砸了个七荤八素,冷风吹过,芦苇疯长。他很快明白事情关窍,后背被冷汗浸湿:“你知道徐涧会登上王位,你知道什么人会为他前仆后继地死去。所以你告诉我不必与他争的唯一原因,是结局不会改变。”

三顾岭靠近皇城城墙,入夜,暮钟敲响,城门在眼前关闭。

谈善没有回头去看徐流深的表情,他笑了笑,说:“是啊。”

“我不信命。”萧重离放声大笑,“荒唐!”

这是最后一个有能力与徐流深争夺的皇子,他死在徐流深班师回朝的宫变中。万箭穿心,他做了令徐流深恨不得啖他血肉的事。半月后登基大典,残暴的未来新帝将他五马分尸。

生前富贵,死后一卷草席,湮没天地。

——谈善其实难以想象,他到底做了什么。

“你……”

谈善头剧烈地疼痛起来,天地在他眼前旋转。彩色画面变灰白,他几乎要跌下马去。

“不是要看月亮?”

谈善一怔。

他还坐在马上——这是一匹相当温顺的骏马,托着他,用马头去蹭徐流深的掌心,吐出“呼哧”的热气。

“跳下来。”徐流深言简意赅,“带你上城墙。”

黄土垒成的台阶陡峭,缝隙之间生长着杂草。

“可以上吗?”

疼痛像是错觉,谈善雀跃地问。

他登过某个城市的古城墙,黎明天色熹微,走完已经是大中午,蓝天白云,从一侧往下望,土砖垒起的城墙拔地而起,巍峨悍然。那是一种不亲至无法感受的历史厚重感,城墙历经百年乃至千年风雨,注视过无数王朝的兴衰。

徐流深接住他:“可以。”

天边一片亮一片暗,一轮满月从亮处钻出来,清辉遍撒大地。

城门守将尽职尽责。

“你没有什么要问我?”谈善双手撑在城墙上,风卷起他青丝,还有空荡衣摆。

“本宫不关心你从什么地方来,只关心你会不会留下。”

徐流深和他一同望向夜色深处,三日之后他将要去一个没有春日繁花的地方,长枪折戟,尸骸遍地。

等他回来后他将求一道婚嫁圣旨。

很早以前有人告诉过他,应该有一个正常的顺序。他想,得要一道名正言顺的圣旨。他想给的是三书六礼,明媒正娶。

“边境战乱,刀剑无眼。本宫分身乏术,无法将你带走。”徐流深凝视着他,“原本想将你留在宫中,但……”

但什么,他没有说完。他微不可察笑了笑,转而说:“皇城之外山河广大。”

谈善心跳无法遏制地加快,他手指发麻,微小电流抽过脊背。

“去你想去的地方,做你觉得高兴的事。”

“等本宫回来成亲。”

——爱应该是这样的。

徐流深模糊地想,虽然没有人告诉本宫,但本宫也可以做得很好。本宫有一个很喜爱的人,他配得上一切。本宫爱他,所以会将世间最好的东西给他。

如果他爱本宫,本宫不再惧怕许多事,不再害怕每一次离别。

谈善突然明白鬼以一种什么样的心情说出那句话,他有满腹的叮嘱,而他一一吞下去。他伸手等徐流深抱他,在裹挟凉风的身躯抱紧自己的那一瞬间哽咽开口:“山长水远——”

此去路途艰险,我知道你会经历什么,而我没有办法开口。

“望君凯旋。”

作者感言

人类文明轰炸机

人类文明轰炸机

此作者暂时没有公告!

目录
目录
设置
阅读设置
书架
加入书架
书页
返回书页
阅读模式
反馈
反馈
指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