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箬正要进寝舍, 门外的山壁边却走出几个人,走在最前面的一个她之前在课堂上见过,但是叫不出名字, 是个脾气很好的师哥,对云箬笑道:“恭喜你的宗门在百川会夺魁。”
云箬笑了笑:“多谢。”
见她脸上还是一如既往的笑容, 那师哥神情放松了不少,其他几个人也走了过来,师哥师姐都有,围着云箬问她百川会的事情,云箬有问必答, 一群人在寝舍门口聊得还算热闹。
“那个……”为首的师哥踟蹰了一下,被其他几个人眼神催着, 总算切入了正题, “云师妹, 你们宗门还收弟子吗?”
云箬明白过来:“你们想进闲云宗?”
“哎。”师哥叹了口气, “本不该来问, 只是从前未曾听过你师门的名号,现在才觉失礼, 你们闲云宗应该是新建,刚成立不久,收弟子的标准会不会……”
他说了一半,实在说不下去了。
但云箬听懂了。
她之前听万知闲讲过, 新宗门建立之初都会多招弟子, 是大部分低阶修士能进宗门的好机会,但近些年几乎没有新建的宗门了, 这几位师哥师姐都是学院的老人,最短的也在学院待了五年, 只是境界一直得不到提升,估计心里也很着急,想要进宗门拜师修习。
“这得问我师父。”云箬说,“不过闲云宗本就人少,师父他应该不会大量收弟子。”
“没关系没关系。”另一外师姐涨红了脸,他们直接上来问这种问题本来就很不好意思,听到云箬这么说更是觉得难为情,慌忙摆了摆手,“我们只是问问,你不要放在心上。”
“看到了吧?”一个声音从山壁阴影处传来,云箬这才看到那里还有一个人,龙法从阴影中走出,脸上挂着一丝嘲讽的笑,看了眼云箬,对其他几个人道,“我就说她会这么答,他们闲云宗在百川会上可是夺了魁首,怎么可能收你们这帮废物,你们非不信,还要舔着脸来问,这就是下场,活该被羞辱。”
“龙法,你别说了。”为首的那位师哥脸色顿时变得不太好看,连忙对云箬道歉,“云师妹,龙法这人就是说话难听,你不用理他。”
“我想说就说。”龙法更加生气,怒道,“云箬,你不过就是运气好捡便宜进了个好宗门而已,真以为人人都羡慕你吗?进了闲云宗又如何,我听说比试上厉害的可是你们宗门一个天才少年,闲云宗那么厉害,说不定哪天你就被扫地出门了,毕竟你现在体脉也才三阶,简直低得可笑。”
云箬看着龙法,真想叫江北山来听听外人对他的夸赞,小师弟一定很高兴。
她想起来龙法除了体脉四阶,识脉似乎是一阶,神灵脉也至今停留在低阶,但他在学院时间也不短了,今天会和几位师哥师姐一起来,估计也是修为无法进步,心里焦急了。
见云箬不说话,龙法推开几个人走上前来,又高又壮堵在云箬面前,斜睨着她,冷笑一声:“你还真是心机深沉,进了学院不知道用什么办法隐藏自己的修为,凭借一阶神灵脉凝出灵剑,引得大家对你注意颇多,之后又在学院散布你是什么大宗门的千金小姐家境丰厚……呵,闲云宗的人不会是被你骗了才收了你的吧?”
“龙法!”其他几个人上来拦住他,“你听听你在说什么?那都是谣言,快住口!云师妹你先回寝舍吧。”
“我知道我在说什么!”龙法岿然不动挡在云箬面前,咬牙切齿的看着她,“凭什么?你才来学院多久,你凭什么就能被那么好的宗门收做弟子,论努力,论实力,我们这里的人哪个比不过你,凭什么连你都能进宗门拜师,我们不可以!?我比你们这些人都努力多了!”
龙法喘了口气,狠狠抬手,一掌拍在山壁前的大树上,树枝沙沙抖动,一片叶子都没有飘下来。
龙法:“……”
云箬看着龙法快要气炸的样子,没有绕开他进寝舍去,对上他的目光,问道:“就算修为无法进步,那又如何?”
龙法瞪着眼睛:“什么叫那又如何!?”
其他几个人拼命给云箬使眼色,让她先走。
云箬偏偏也站在龙法面前一动不动:“修为无法进步,你就失去一切东西了吗?你现在体脉四阶,已经很厉害了,如果你觉得你努力了就必须比所有人厉害,那比你努力的人呢?他们是不是又会觉得不公平?”
龙法怒极反笑:“你这话说的轻巧,如果努力了一直无法进步的人是你呢?如果修为永远停滞不前的人是你呢?你不过是已经拜了师能得到师父指点,又占了自己天赋卓绝,进学院就是识脉六阶,站在云端的人,你来问我修为无法进步又怎么样?少得了便宜还卖乖,修为停滞被看不起的又不是你!”
“如果是我,那我也只能认了。”云箬淡声道,静静看着龙法,“你想要事事公平,为何三番五次找我麻烦,陆子云的天赋不是更好吗,你怎么不去找他麻烦?不过是觉得我好欺负而已。你觉得自己修为不够被人看不起,你不也看不起体脉不如你的我吗?你自己都做不到公平待人,却要别人公平待你?”
“我才该问问你,凭什么?”
云箬说完,不再理龙法,转身朝寝舍内走去,快到门口又转身看向其他人:“各位师哥师姐,想对练可以找我,随时奉陪,我修习只为了自身,并不与旁人比较,是输是赢我都不介意,咱们可以互相切磋学习。”
“啊……好。”为首的那位师哥点了点头。
“好什么好!能不能有点骨气!”龙法怒而来拦云箬,“你骂谁呢,你刚才那话是不是说我输不起?”
其他人手忙脚乱的拉住他,差点动起手来,引来了教习,怒骂道“不许私斗”!一群人呼啦一下子散了。
云箬回了寝舍,打开窗让风吹进来,已经注满灵力的传呼鸡蹲在小鸡盒子里,看到她就飞了过来,扑着翅膀往她衣襟里钻,成功把无垠之水搅和得滑了出来,兜头把它罩起来,传呼鸡瞬间惊恐,脑袋上顶着个水团满屋子乱飞。
云箬捏住传呼鸡,把它头上的水团抓了下来,小东西在她手心里蹭了半天求安慰,可怜巴巴的样子,她弹了一下水团,水团顺着她指尖贴上她的手,把她手腕上的小蛇手镯裹了起来,变成薄薄一片消失了。
她用传呼鸡留了讯息,让百里夜来学院修法阵,刚把传呼鸡从窗口放飞,门底下就塞进来一封信,门外负责分派信件的学生道:“北边来的信。”
“多谢。”云箬过去捡起信封,果然是尤小沁寄来的。
学院的历练点这次设在四方边界,尤小沁去的是北边边界,瘴气之森附近,送回来的信没有什么特别的信息,全都是日常,告诉云箬历练遇到了什么有趣的事和危险的情况,但是她都靠自己的机智解决了。
云箬边看边笑,忽而感觉到窗外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她放下信来到窗边,外面一切如常,山壁上横生的树枝被微风吹动,枝叶发出轻响,但不知为何,云箬总感觉空气中有种躁动的气息,很微弱,却让她有些不安。
这样的感觉她曾经也有过一次。
北州城妖兽入侵的那天晚上。
想到百里夜那天在白玉广场上跟她说的话,云箬心底的不安更加重了起来,似乎是察觉到她的心情,无垠之水贴着手臂爬上肩膀,来到她侧脸,贴着她半边脸颊轻轻蠕动,似乎是在安抚她。
云箬抬手点了点脸颊上薄薄的一片,无垠之水团成了一团,任她抓在手里捏来捏去,好脾气的随着云箬的手指变幻自己的形状。
窗外刚刚天黑,太阳落下的那一边天空还有些泛青,云箬从柜子里找了身黑色的衣服换上,是以前在闲云宗的时候林望用便宜衣料做的那身,宗门一人一套,布用的都是同一匹。
也算是宗门的门服了。
她把身上纪月辞给她买的漂亮裙子收起来,捏着手里的无垠之水若无其事的下了楼,出了寝室,一路来到了进出学院的山壁前,法阵察觉到有人靠近,发出轻微的震动,每个进出学院的人都有记录,云箬想要悄悄出去似乎不太可能。
她动了动手指,无垠之水顺着她的心意展开,轻薄的铺满她整条手臂,云箬把手慢慢朝着法阵伸过去,手指触碰到了法阵,但是法阵没有任何反应。
可行。
云箬眼睛一亮,正要让无垠之水试着铺满她全身,道路另一头想起了七七八八的脚步声,她连忙收回手,四周看了看,迅速跃上了一棵枝叶茂密的古木,收敛气息把自己藏在了枝叶间,朝树叶交错的缝隙间看去。
道路上走过来几个人,走在最前面的是段在青,和他并肩走在一起的是今天云箬在西院门口看到的离渊宗宗主,两人似乎在争论什么,段在青脸色严肃,离渊宗宗主脸上则混杂着愤怒和悲痛。
两人到了出入口处,同时停住了脚步。
另外的脚步声还没停,云箬抬眼看去,道路尽头还有两个人,是今天跟着离渊宗宗主一起来的一男一女两个弟子,他们见前方段在青和自己宗主停住了,便也停住了脚步,远远站在道路另一头,不过来打扰他们讲话。
“我说过了,我毫不知情。”段在青沉声道。
“那到底是怎么回事!?”离渊宗宗主也压低了声音,声音里怒气未消,“会审堂的人可算是给我透了个底,我宗门弟子李姜的尸身有异常!有异常!他逃走之前杀的可是我的亲徒,以李姜的灵力和修为怎么可能?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冷静点。”段在青皱眉道,“会审堂都还没查出结果来,莫要妄自下定论。”
“老段……”离渊宗宗主深吸了口气,“会审堂现在的信息我也打听不到,但我徒儿和李姜的死我却是要一直查下去的,谁也阻止不了我。”
“我没说不帮你。”段在青声音也缓和了下来些,声音更加低下去,“但这件事我们只能悄悄的查,毕竟事关重大,如果真的是有人拿李姜做试验,我们……”
段在青的声音忽然一停,手中灵力一闪,一支尖锐的灵刺从他手中发出,瞬息间疾射入身侧的古木枝叶中,枝叶被劲风震动,扑簌簌落下几片树叶,射出去的灵刺再次穿刺回来,停在段在青手掌之上。
灵刺上干干净净,穿着两片完整的树叶。
灵力散开,树叶上一个圆圆的小孔。
一切都只发生在刹那之间,离渊宗宗主立即散开灵息,却没察觉到任何气息,和段在青对视了一眼,离渊宗宗主收回灵力,道:“那就如此,反正我今天来就是跟你说这件事,以及看看你的态度。”
“你先回去吧。”段在青没再说什么。
离渊宗宗主朝道路另一头挥了一下手,两位弟子这才走了过来,离渊宗宗主最后对段在青说道:“老段,这事我可以信你,但是我不会信所有人,你最好也留个心眼,别怪我没提醒你。”
段在青没说话,已没有回应。
离渊宗宗主带着弟子走了,山壁前的法阵微微法阵银光,慢慢沉寂下去。
段在青若有所思在站在原地,许久之后才大步离开了。
藏身在树上的云箬一直没动,等到天色彻底黑下去,确定段在青不会再回来,她才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肩膀。
刚才段在青突然出手她根本没反应过来,就算千钧一发的时候用了灵技也来不及躲开,她要是移动就会暴露自己,只能硬生生挨那一下,灵刺从她肩膀穿过又穿回来,她却没有任何感觉。
无垠之水覆盖在她肩膀上,掀起一边在她手指上蹭了蹭。
多亏了百里朗行送的这个灵器。
简直太好用了。
朗行,下次你哥哥做了什么厉害的灵器,我一定送你一个!百里世家不缺奇珍异宝,但是他哥亲手做的他肯定要。
只是受了这一击之后,无垠之水似乎有些蔫蔫的,有气无力,云箬想起灵犀说它到现在被消耗了很多,而且是用天地灵息制成,现在天地间已经灵气几近枯竭,相当于它一直在消耗却无法修复自身。
云箬想了想,手掌覆上肩膀上的无垠之水,试着将灵力注入进去。
无垠之水瞬间卷起来贴着她的手掌,但云箬的灵力却注入不进去,无垠之水绕着她的手掌流动,和平时温吞的样子比起来多了点激动,仿佛面对着一顿大餐却吃不进嘴里的团团转焦急样子。
无垠之水无法被注灵?还是它既然是灵器,只有知道了它是怎么制成的,或者能了解它是由什么法阵淬炼而成,才能给它注灵?
云箬决定等百里夜来让他研究一下,不过除了她没人能碰到无垠之水,也不知道百里夜能不能研究。
“你还好吗?还能不能裹住我?”云箬捏了捏小水团。
无垠之水扭了扭,化成薄薄一片,顺着她的手掌往上覆盖。
云箬感觉得到沁凉的气息将她一点一点包裹起来,直至这气息覆盖全身,她才从树枝上轻巧跃下,迅速往进出学院的法阵里一钻,下一刻她就出现在白玉广场的水潭之上,身后的法阵静静的,仿佛并没有任何人出入过。
无垠之水缩回一团,伏回小蛇的身上不动了,云箬感受得到它的灵息在缓慢恢复。
看来挡过攻击之后能恢复,只是非常缓慢。
得少用,关键时候是可以保命的。
云箬不禁又想起方才段在青的一击,迅速,果决,是百分之百的杀招。
他和离渊宗宗主的谈话是关于李姜和那个被李姜杀了的师兄,看来还是离渊宗宗主的爱徒,才会惹得他到现在还在追查这件事,但这不过是一次人尽皆知的凶杀案的交谈,为何察觉到可能有人偷听段在青的反应那么大?
离渊宗宗主为何提醒段在青不要信所有人?所有人是指什么人?会审堂的人?
云箬思索了一会儿,暂时把这件事放到一边。
当务之急是查一查百里夜感受到的那个危险气息到底是什么。
百里夜那个时候说看到一点红光闪过,云箬忽而想起她两次遭遇噬灵兽,都曾在一瞬间见过它们眼底泛红而嗜血的光,如果那个林子里的东西真是噬灵兽,她对付起来倒是方便。
而且说到红光……
关述那次和她决斗,整个人的状态到后面几乎有些发狂,他那个时候的眼睛云箬也记得,发了红,血丝蔓延,那天晚上他就自废灵脉,从内部灵力爆发撑爆了自己的灵脉,李姜的师兄死的时候也是这样,不过是被李姜爆发的灵力撑爆灵力而死。
不管林子里的东西是什么,云箬都要自己去抓。
最好是抓活的。
她看了眼身后无知无觉的出入法阵,踩着水潭的水面掠过,身影往林子中跑去。
*
“这个法阵为守护阵,需要大量灵力支撑,但如果你只是用它护住一个小东西,就用不了多少灵力,或者哪怕你没有灵力,只要法阵能一丝不差,照样可以护你一瞬。”
教习正在讲课,底下的学生们都认真的听着,听完了法阵的讲解,讲完法阵,他抬手在书案一侧的屏风上很快画了一个守护阵,守护阵成型,符纹自然流转起来,教习道:“看好了。”
随即教习手上凝起一道锋利的灵力,挥手间灵力朝守护阵飞去,击中法阵的时候法阵上有无形气劲散开,灵力撞上去,发出清脆的声音,啪地散了。
“看清了吗?”教习问到。
底下的学生齐齐道:“看清了……吧。”
他方才画在屏风上只是普通的笔,法阵成型的时候却自成灵阵,还挡住了一击,就算不用灵力也能运转的法阵,用了灵力加持则效果更好,除了结界玉制作,这个法阵可说是最实用的了。
教习拍了拍讲习桌上的一叠纸:“来领纸,今日学着画守护阵。”
他说完,底下响起一片哀嚎的声音:“这就画了?能不能多让我们看几遍啊,教习你刚才画的太快了!”
“不一笔呵成有什么用?难道让你一笔一笔慢慢画?这个阵就得这么画。”教习道,“别嚷嚷,动嘴不如动手,赶快练习,纸管够,交出法阵今日才能下课。”
底下哀嚎得更惨了。
“云箬云箬,救命啊。”几个学生立刻挤到了云箬身边,“你记法阵最厉害,刚才你看清了吗?”
“看清了。”云箬往凳子一边让了让,让他们坐过来,“你们记住法阵的样子了吗?先记住法阵,我再帮你们理符纹顺序。”
“好的好的,拜托你了。”听到她这么说,周围一片学生松了口气,各自上去领纸,拿着纸张开始记法阵的样子,也帮云箬领了一张。
云箬拿到纸,手起笔落,流畅的画出了法阵,一气呵成,中间没有任何卡顿的地方,起身拿上去交给教习,教习让她自己拿着,一道灵力挥过来,被纸上的法阵挡下,灵力和纸张一起碎了,云箬头发丝都没有被吹动一下。
“很好。”教习笑道,“不愧是你啊,依旧还是这么快完成。”
“我有问题,教习。”云箬问道,“咱们学院是不是也有守护大阵?”
“自然有。”教习从书案后站起来,回答云箬的问题,“守护大阵各宗门也有,只是及其耗材,毕竟是关键时候才开启的大阵,可不是用这样简单的方式画出来的,得用灵力,而且若要维持守护大阵,就需要源源不断的灵力,是以各种守护大阵都是在能储蓄大量灵力的极好玉石上刻阵,才能以其中注入的灵力来维持法阵。”
“可以直接用灵力画阵吗?”云箬又问。
“你可以试试。”教习知道云箬灵力特殊,进学院至今一直是神灵脉一阶,但她用起灵力来却是得心应手。
云箬站到屏风前,手中以灵力为笔墨,迅速在屏风上画上了一个守护阵,法阵成型的瞬间就开始流转,发出忽闪的银光,教习凝起一道灵力挥过去,撞在守护阵上,守护阵安然无恙,他的灵力却啪地碎开消失了。
教习又挥出几道灵力,全都撞在守护阵上,最后一下的时候守护阵的灵力用尽,疾风般的刃状灵力在穿透屏风前被教习散去,对云箬笑道:“了不起,你的守护阵能维持这么久。”
云箬突然奇想:“那要是遇到危险,是不是画一个守护阵,就能一直把自己护在里面?”
“你怎地这般没出息?”教习惊呆了,“修士一般用不到守护阵,学这个守护阵是让你外出遇险的时候保护普通人的,或者你自己遇敌的时候应急用一用,与其花费时间辛辛苦苦画这个守护阵,浪费诸多灵力,不如直接上去跟对方干一架!否则等你法阵成型,就算躲在里面,一旦为了维持法阵灵力耗尽,岂不是任由对方处置?”
云箬:“……教习教训的是。”
教习不由得好笑,挥了挥手:“你画的很好,可以出去休息了。”
“我暂时还不走。”云箬回到自己位子上坐下,随手翻出之前的笔记复习学过的法阵,等周围的哪个学生记住了法阵就过来找她,她就停下自己的练习,陪着那个学生一起顺法阵的起笔顺序以及走势。
教习看着认真指导同期的云箬,眼底浮上来欣赏的笑意,坐回了书案后。
难得啊,其他学生学完早就自己走了,哪有心力来指导别人。
要不是云箬已经入了宗门,她以后或许是愿意留在学院的,他看得出来,这姑娘一片赤诚之心,不过以她的修为,以后不知道能修行到什么程度,断然也不可能留在学院这个没有前途的地方。
或许再过几十几百年,学院也已经不复存在了吧。
教习叹了口气。
一堂课时间过得很快,下了课云箬和大家告别,第一时间冲到了饭堂,吃完饭就回了寝舍,抓紧时间上床睡觉,晚上她要去学院外的林子里探查,第二天她又不想影响课程,所以就抓紧这段时间来睡觉了。
林子里确实有异常,她敢肯定,但是暂时还没碰到百里夜说的那个东西。
两天了,传呼鸡还没有回来,有可能是被师父半路截获了。
现在宗门那么有钱,万宗主本来就不想跟学院有什么牵扯,有钱了更是看不上学院修法阵那点报酬,说不定不让百里夜来。
但百里夜肯定想来看她,云箬可以笃定。
就看她师兄什么时候能说服师父来学院了,偷溜是不可能的。
云箬在送回去的讯息里千叮咛万嘱咐,让百里夜不要偷溜,她偷溜的事都还让大家耿耿于怀呢,百里夜就不要再偷溜一次让大家担(生)心(气)了。
不过云箬在林子里没找到那个东西,却找到了几株不错的灵株,是以前纪月辞画给她的,还被她订成了小册子,命名为《制酒植株大宝鉴》里的灵株,不算多稀有,但也挺难找的。
所以这天晚上又靠着无垠之水偷溜出来,云箬差点忘记了自己本来的初衷,在林子里转悠着专门往阴暗潮湿人迹罕至的地方去,誓要再找到几株灵株带回去给纪月辞。
师姐给她买了那么多漂亮衣服,她也要投桃报李。
今晚没有月亮也没有星星,天上浓云密布,林子里黑漆漆的,云箬出来了两次早就习惯了,亮起两个三棱锥一上一下照路,一边留意着周围的动静,一边留意着脚下的路,小心的不弄出声响。
今天她探了和之前不一样的方向,再往前就是学院外围的危险区,山势复杂地形难测,据说曾经发生过地动,山缝里都长着茂密的植被,防不胜防,一不小心就会掉进山缝里,有的山缝深不可测,或许还有妖兽生活在底下。
云箬没怎么往里面去,就在边缘看了看。
拨开一从茂密且带刺的灌木丛,她猝不及防对上了两点红光。
云箬呼吸一滞。
红光就在离她不远的地方,悬在空中,安静又诡异,云箬拨开了草丛也不见它闪动,她停住动作,小小的三棱锥缓慢的移动过去,微弱的光照在了红光上。
云箬捂住了嘴。
那根本不是什么红光,而是一只鹿。
它静静地倒在草丛间,脖子呈一个诡异的弯曲的姿态,已经断了,脸被什么东西啃掉了一块,脑袋向上抵在一块山石上,红色的光是它眼睛发出的,随着三棱锥的光照过去,它残破的脑袋轻轻动了动,一只泛红的眼睛里流出一条血水来。
三棱锥的光继续往下,鹿的肚子里突然动了动,拱起来一块又瘪塌下去。
云箬屏住呼吸,缓缓上前了一步。
鹿整个身子都动了起来,脑袋从山石上啪嗒一下掉下去,两点红光倏忽间就消失了,但云箬已经看清了眼前的景象——一只浑身是血的噬灵兽从鹿的肚子里钻了出来,眼睛也一样泛着红光,拱着鹿的肚子抬起头看向三棱锥的方向,血淋淋的嘴巴里咬着一截断掉的肠子,猛地仰起头扯断,几下子吞咽下肚,一阵让人不适的咀嚼声随之响起。
怎么会这样?云箬心头一惊。
噬灵兽不是不吃动物的吗?它们只吃带灵力的东西,不管是物是人,被噬灵兽盯上只能有一种可能,那就是身上带有灵力。
可一只鹿的身上怎么会有灵力?
噬灵兽明显感受到了灵力的接近,站起身子抖了抖身上的血,缓缓转动脑袋看向云箬的方向,嘴里发出兴奋的“嚯嚯”的声音,闪着红光的眼睛愈发幽暗,浑身都散发着盯上了猎物的亢奋气息。
云箬不躲不避,身周亮起数个旋转的锋利无比的三棱锥。
今晚还不算毫无收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