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光拿起茶杯正要喝茶,一抬眼就看到吴钩,他愣了一下,吴钩不给他开口的机会,顺手抄起旁边的椅子放桌前一放,坐下来。
女人愣住了,看看他们两人的表情像是认识,她问:「你……」
吴钩没看他,把背包取下放到腿上,两手搭在桌上,对越光说:「哥,这么巧啊。」
「是啊,你怎么会来这儿?」
「开什么玩笑?这饭店是你家开的吗?为什么我不能来?」
吴钩的口气相当的不好,越光一听就知道他生气了,两人同住了这么久,他对吴钩的脾气了解得透透的,怕他闹妖,忙说:「是挺巧的,我回家办事,刚好碰到林小姐……」
「女朋友啊?」
吴钩笑咪咪地看向女人。
从正面看,他觉得女人比实际年龄要老,发型也不适合她的气质,哇,都一把年纪了还穿粉红色小裙,典型的装嫩,难怪跟议员有一腿呢。
吴钩在心里苛刻地评价着,给她的综合分数打了零分,嘴上却埋怨越光说:「真不够意思,有女朋友都不跟弟弟说一声。」
「不是女朋友,只是……」
「只是相亲对吧?」
吴钩脸色一沉,眼神冰冷如刀,扫向对面桌子,那桌坐的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情况,中年女人想过来,被她老公制止了。
吴钩的眼刀最后扫过越光,越光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他明知道吴钩不会做暴戾的事,但这样的眼神还是让他感到害怕,尴尬地笑笑,算是承认了这是相亲。
吴钩一秒换成了笑脸,和气地说:「这就是你的不对了,都要相亲了,去解剖什么尸体呢,你洗手了吗?」
「解剖尸体?」
越光一愣,林小姐也愣住了,吴钩诚恳地对她说:「妳刚才有跟我哥握手吗?握了的话,我建议妳回头最好多洗几遍手。」
「为什么要洗手?」
「因为他是法医啊,整天跟尸体打交道,而且他有个坏毛病,摸完尸体常常忘记洗手,直接抓东西吃,不过这也不能怪他,他们法医的工作很辛苦的,常常饥不择食……啊不对,是饥饱不定,一饿起来什么都吃的……」
林小姐看看越光,表情变得很诡异,越光开口想解释,吴钩一脸惊讶地问他。
「怎么?难道你还没跟林小姐说你的工作情况?」
「我父母说他是蒋氏建筑集团的少东家……」
「哥,你怎么能这样呢,相亲的时候实话实话才有利于增进感情,林小姐我跟妳说,我哥这个少东家是挂名的,他一年半载都不会回去一趟,他的正职是法医,天天跟死尸打交道,像那种淹死的泡好多天都泡得看不清原来长相的尸体啦,还有被戳很多刀全身血污的尸体啦,还有……」
「呕!」
林小姐受不了了,捂着嘴把头歪去一边,越光探身想扶她,她连连往后躲。
秘书一看情况不对,急忙跑过来,对她解释说:「林小姐,妳不要理这个人,他有精神病史,有时候说话没分寸……」
「是的,没错,我是他弟弟,我有精神病史的。」
吴钩抬手指指越光,林小姐看看他们两个,表情更古怪了。
吴钩好心地对她解释道:「别担心,这种病不是每个人都遗传的,妳看我哥,他看起来就很正常,看、起、来!」
「你不要再胡说了,你根本就不是越先生的弟弟,快走开,不要在这里打扰他们。」
「我不是他弟弟?」吴钩转头看越光,微笑问:「是吗?」
状况越来越糟糕了,越光感到头痛,说:「他是我弟弟,只是……」
解释再次被打断了,吴钩探头看看林小姐,说:「咦,突然看妳好面熟啊,前两天妳是不是去过帝皇大饭店?跟那个什么什么议员的……」
林小姐脸色变了,猛地站起来,叫道;「没有!不是!」
她声音很大,把周围的客人都惊动了,越光的父亲跟她父母都跑过来,她母亲指着吴钩叫道:「这是怎么回事?这是从哪儿来的疯子,还不快点赶走他!」
秘书慌忙去拉吴钩,谁知吴钩随手一推,他就一屁股坐地下了。
这引来更多人的注意,看林家父母跟越光的父亲都怒视自己,吴钩躲去越光身后,委屈地说;「哥,你看,他们都欺负我,你都不帮我。」
没人欺负你,明明是你来搅局的。
越光揉揉额头,觉得这时候不能再惯他,把他拉出来,教训道:「快给人家道歉。」
「道什么歉啊?」
「你乱说话吓到了人啊。」
「我哪有乱说话,明明就是她跟那个什么什么议员有婚外情,前两天去饭店开房,还被狗仔队拍到了呢。」
吴钩一指林小姐,越光看过去,她脸色苍白,低着头不说话,吴钩又追加道:「我看得清清楚楚,绝对没看错,你要是不相信我,回头杂志注销来,就一目了然了。」
林太太气不过了,指着越光的父亲叫道:「你这是怎么教育你儿子的,不喜欢这门婚事就算了,何苦羞辱我们?」
「他不是我儿子!」
「他不是你儿子难道是我儿子啊!」
她骂完,又指着吴钩,叫道:「别以为我们怕你们家,你再乱说话,我就告你诽谤!」
「啊我好害怕啊,不过妳要告的话,建议提前咨询律师,问问他精神病人要为自己的行为承担多少责任,别到时候闹得妳女儿跟议员交往的事尽人皆知了,还没告得了我。」
「你!」
「不信我有病啊,这是我的精神病患者证件。」
吴钩拉开背包夹层,拿出自己的证件亮给大家看,还顺便把装猪先生的那一层拉链也拉开了。
小猫在里面憋坏了,一看有机会,牠一跃跳上了桌。
大家的目光都放在那个证件上,等注意到还有只猫时,牠已经在桌上撒开了欢,伸爪子把茶杯打翻了,结果被响声吓到,往旁边一跳,于是另一个茶杯也翻到了地上。
小猫跟着茶杯一起跳,刚好跳到林太太身上,把她吓得大声尖叫起来。
「我毛皮过敏的,快抓走牠,快抓走牠!」
她一阵乱喊乱叫,把大家都弄得手忙脚乱,急着去抓猫,可是小猫动作迅速,跑了一圈后,又一跳,跳到了秘书的头上,秘书踩到茶水,脚下打滑,再次摔倒了。
「猪先生你怎么不听话,快回来!」
看闹得差不多了,吴钩过去一把把调皮的小猫揪下来,对林太太说:「不好意思啊林太太,妳没事吧?」
林太太一个劲儿的发抖,说不出话,吴钩往后退了两步,用担心的语气说:「看起来不像是没事的样子,这猫啊真是顽皮,牠是我……哥捡回来的野猫,本来是用于解剖试验的,所以也没做驱虫处理,也不知道牠吃没吃过死老鼠,而且身上可能有不少病菌,你们谁被抓着了?记得回头一定要去检查啊。」
听到半路,林太太就翻了个白眼,晕了过去。
林小姐扶着她,林先生给她拈人中,秘书忙着叫大夫,眼前一团糟,越光看得头大了,解释道:「不是的,小猫没病,我刚带牠去宠物医院检查过。」
林小姐忙问:「真的?」
越光急忙点头,吴钩抢着说:「哥,你怎么说话说一半啊,你带牠去医院是因为你把牠当活体试验做,导致腿弄断了。」
「吴钩!」
听着吴钩信口开河越说越离谱,越光这次真的生气了,冲他大喝一声,吴钩正要回嘴,越光的父亲、一直冷眼旁观的老爷子开了口,用文明棍一指吴钩。
「为了不造成更大的混乱,你现在最好马上消失。」
他说话的语气沉稳有度,但不难听出内里的气势,吴钩在黑道打混多年,谁能得罪谁不能得罪他清楚得很,拿起背包,嘟嚷道:「唉,你说你们这些有钱人啊?真没趣,跟个精神病人一般见识,猪先生,我们走,我带你去吃好吃的。」
他抓着小猫脖颈的毛皮,把牠塞进背包,扬长而去。
吴钩出了饭店,刚进停车场,身后就传来脚步声,转头一看,却是越光追来了,脸颊胀红了,露出恼火的表情。
吴钩停下来,越光冲到他面前,气愤地问:「为什么你要搞这些小动作?」
「什么小动作啊?」
「戏弄林家母女跟秘书,让他们当众出丑,平时你不高兴发脾气我都依着你,可是你今天太过分了,有什么事冲我来,干嘛去伤害不相干的人?」
跟越光相处了这么久,这大概是吴钩第一次看到他生气的样子,于是他也生气了,因为平时不管他怎么恶作剧,越光都是一笑置之,可今天他却为了个女人骂他。
越光越生气,吴钩就越想跟他对着干,耸耸肩,满不在乎地说:「你会这样说,那是没见过我更过分的样子。」
「你!」
越光被他的态度气到了,扬起手,吴钩的脸色沉下来,突然喝道:「打啊!」
越光的手停在半空没动,吴钩特意往他面前凑了凑,又大声说:「打啊,你不是想打我吗?打啊!」
被他大吼,越光反而冷静下来,深吸一口气,将手放下了。
看着他的反应,吴钩冷笑。
「你看,这世上根本没什么性本善的鬼话,像你这么好脾气的人,被激怒了同样想打人,现在给你把刀,说不定你就杀人了,对不对?」
「你不要混淆视听,明明是你先做错事的,你不道歉就算了,还这种态度。」
听了这话,吴钩更生气了。
「所以你特意来追我,是想让我回去给他们道歉啊?真好笑,跟一个精神病患谈什么对错,你是不是脑子有问题?」
越光一愣,吴钩看着他,冷声说:「越光,我对你很失望,而且我不会道歉,因为是你先骗我的。」
「我没骗你!」
「鬼知道。」
吴钩掉头就走,越光追上他,问:「你刚才说的林小姐的事……是真的吗?」
「喔,是我胡编的,看到了吧,我就是这样的人,所以你干嘛要相信一个精神病说的话,赶快回去哄哄你老子吧,别他一不高兴,把遗产都给了别人。」
吴钩说完撒腿就跑,越光的速度不如他快,追到一半时,吴钩已经上了车,在他面前开着车跑过去,越光跟在车后叫了几声,吴钩没回应,粉红小车拐了个弯,跑远了。
越光只好停下脚步,想想餐厅那一幕,他揉揉头,决定先解决这边的乱摊子再说。
反正吴钩现在在火头上,说什么他都听不进去,还是等他消了气再好好沟通吧。
吴钩把车一路飙出去,半路越想越生气,索性把车往道边一停,给杂志社的编辑大叔打电话。
电话一接通,他就问:「前两天给你的照片,就是那个议员玩地下情的,为什么我没看到爆出来?」
「哎呀呀,这事别提了,一提就一肚子火,那家伙有后台,把这事压下去了,干不过。」
「呵呵。」
「吴钩我提醒你不要动歪脑筋啊,我们已经担保对方说不会爆了,要是传出去什么,我们不好过,你也不好过。」
「你威胁我?」
「不不不,哪儿的话,我的意思是这种事何必急于一时呢,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他这么搞,总有机会揪他小辫子的。」
「说,他们给了你多少钱的封口费?」
「这个……」
「放心,我不要你的,我就是心里有个底。」
编辑大叔小心翼翼地说了个金额,吴钩听完,心平气和了,这么一大笔钱,相信任何人都会放弃爆料的。
不过,别人不敢,他自己来,他这边的照片更全呢,再让那女人说他撒谎,到时看看是谁在撒谎!
吴钩挂了电话,拿出随身的小笔电打开,把SD卡插进去,连上某个网络平台,不过在点击上传的时候,他犹豫了一下,又临时按下了取消键。
跟越光认识了这么久,越光了解他,他也了解越光,那家伙有时候是死脑筋,而且正直迂腐,所以他一定不喜欢自己做这种背后捅刀子的事,最糟糕的是万一那女人想不开……
虽然这个可能性不大,但万一这种事很难说,她死了不要紧,要是越光因为她的死跟自己闹别扭,那就没趣得很了。
吴钩想了想,把网页关掉了,阖上小笔电丢进背包,猪先生在里面乱挠,他把拉链打开,猪先生一下子跳出来,在车里窜来窜去。
吴钩揪着牠颈部毛皮把牠提到眼前,说:「我现在心情不好,你最好老实点,别烦我。」
大概他现在身上的杀气真的很重,猪先生呜呜了两声,被他放下来后就老实趴在副驾驶座上不动了。
吴钩开着车,自顾自地说:「你说我有错吗?明明是他骗我在先,不相信我在后,还骂我,他的相亲对象如果是好女孩也罢了,但她根本就是在两边劈腿,他还信她不信我,这日子没法过了!」
小猫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吴钩觉得牠是在同意自己的话,心情好了一些,掏出几颗猫点心塞给牠。
小猫努力啃零食的时候,他继续说:「所以我决定离开,否则我一生气杀了他,回头肯定会后悔的,他对我一直都挺好的,虽然偶尔智商不在线,但这世上蠢人比精神病人还多,所以我应该原谅他的。」
「咕噜咕噜……」
「你不用劝我,我是一定要走的,至少等我消了气再考虑要不要回去。」
吴钩跟一只猫聊了一路,回到家,他也下好了决心。
他去自己房问找了个更大的包,把需要的东西往里面一塞,又看看钱包,现金不多,因为平时越光都说他花钱太大手大脚,所以他赚了钱都会上缴,荷包里只留一点零花钱。
这点钱大概不够住高级饭店的。吴钩去了越光的房间,越光的书桌抽屉上了锁,不过这东西难不倒他,把别浏海的小发夹拽下来,在锁孔里捣鼓了两下,锁就被他打开了。
抽屉里放着存折、护照跟一些现金,吴钩没客气,把钱全部收走了,塞进自己的钱夹,临出门时瞟了一眼书柜上放的色情光盘,他突然觉得很生气,统统拿出来,用钥匙在每张光盘上划了几道,这才心满意足,拿起背包来到楼下。
他从笔筒找了支油性笔,把白纸在桌上摊开,写了大大的一行字――
我走了,不用找我!!!
最后加了三个惊叹号,以表达他此刻的愤怒心情。
写好后,吴钩掏出那张SD卡放到纸上,准备离开,走出两步又倒退回来。
留下卡是要让越光知道自己没撒谎骗他,可是……为什么要让他知道?不信就算了,老子才不稀罕呢。
他拿起SD卡,手一挥,卡就丢进了壁炉里。
猪先生在一旁玩够了,看到吴钩往外走,还以为他又要出门冒险,急忙跑过去,冲着他喵喵叫。
吴钩蹲下来看看牠。
「你就留下吧,我哥是个老好人,他对你肯定比我对你好。」
小猫听不懂,还是一个劲儿的往他身上蹭,吴钩一开心就把牠抱起来了。
「猪先生你的眼光比我哥强多了,可见他的智商还不如一只猪,好吧,看在你刚才帮忙的份上,我决定收编你,如果你不怕以后跟着我风餐露宿,就进来吧。」
他打开背包的夹层,猪先生先前跟他一起出门尝到了甜头,二话不说就钻进去了,他又另外找了个大袋子,把猫干粮猫罐头都收拾了一下,打包走人。
这世界谁离了谁还不能过,更何况他还有一只战友猪先生!
吴钩带着他的宠物猪先生开着车去了杂志社,他交了照片,换来了一笔不菲的酬金,他把现金塞进背包,心想这些钱够他挥霍一阵子了。
看看天色不早,吴钩开着车,说:「走,猪先生,带你去五星级宾馆享受圣诞大餐。」
附近就有家大宾馆,吴钩开到宾馆前,正要把车拐进去,忽然看到一辆黑色牧马人从旁边开过去,牧马人的一些地方经过改造,所以吴钩一眼就认出了那是张燕铎的车。
关琥好像也在车里,看看他们的大吉普车,再看看自己的粉红小车,吴钩感觉到了所谓的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奇怪,都圣诞节了,他们哥俩这是要上哪儿去,难道有什么大案子吗?
一想到有案子可查,吴钩兴奋了,临时把lapin又转回来,冲进车道追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