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打算把选择的权利交给“大家”,并且不断在往路希是“坏的”上面加筹码,天平的另一端是被学院所有人信任的校长的判断。
玩家误导“大家”选择动手,那样最后的反转才会更戏剧性。
其实结果很清晰啊,路希是坏的,但他帮玩家。
我卖关子的只不过是,如何在(他是坏人)的情况下,符合逻辑地做到这一点。
这个就等待结局啦~
迟到了qaq,本章一百个红包~
查老师,之前也有出现过,提供者:是朵朵吖
一二七
一二七
将颜璐送走后,玩家伸出手,拽了一下床边的铃铛。
一只小精灵“bong”得出现在空中,流霞般的羽翼轻轻扇动,娇嫩得像是一朵花。
这是楚在洲从商城中淘出来的生物,比起家养小精灵,更像是换装游戏裏的小花仙。
这是他放在学院裏的“原住民”,还有其他各式各样的存在。
每个诞生后,都会接收到他设定的剧本,被植入一段冗长的记忆,活灵活现地仿佛他们经历过一般。
楚在洲那时不觉得这有什麽,现在才恍然,这何尝不是神明才拥有的权柄。
他是在造物,也是在撒谎。
[善恶不就不是个非黑即白的定义。]楚博士说,[不过你应该不会像过去那样钻牛角尖。]
楚在洲“啊”了声:[如果你也去上班,被甲方折磨得不知道要换多少个版本的方案,最终选了开始没有优化过的方案时,你就不会钻牛角尖了。]
楚博士一噎:[那还真是辛苦了。]
玩家看着盯着他像是在问“宁有事吗?”的小精灵,轻咳一声问:“娜娜啊,你对校长什麽看法?”
“查老师你没生病吧?”小精灵飞到马甲身边,伸手摸了摸他额头,道,“我们怎麽敢讨论校长的事情?”
“这很重要呢?”玩家问,“比如校长要利用整个学院做一个局,可能会影响到你的生存。”
“我相信校长。”小精灵说,“他让我知道花蜜是甜的,工作完可以晒太阳,幸福的感觉是什麽样的,哪怕是现在死掉,我也算是享受过吧?”
“哪怕你知道过去的记忆是虚构的?”
“但是我现在感受到的是真实的呀。”
小精灵转了个圈,裙摆卷起:“需要打扫卫生吗?打扫完,我要跟莉莉去染指甲。”
小精灵挥舞着比她身体还大几倍的扫帚,把玩家给赶出去了。
楚在洲开着马甲走到沙滩边,把脚趾头埋进湿润的沙裏。
楚博士道:[你刚才在向她确定什麽?她是你的造物,你明知道她会回答什麽。]
学院裏的万物都会对楚在洲抱有极高的好感,哪怕産生了自我意识,也不会改变。
更别说学院的大头,是楚在洲自己控制的马甲。
楚在洲说:[是啊,我就是随便问问,这样演戏才更真实吧?查老师的人设本来就是内敛又细心的。]
[在洲。]楚博士的声音严肃了下来,[你在算计什麽?]
他很少会喊楚在洲的名字,这代表他认真了。
楚在洲没明白“嗯?”了一声:[我的计划你不是知道吗?借着路希收集邪神碎片,在最后利用道具封印邪神。]
楚博士:[我是知道这些,也仅知道这些。]
[那不就够了吗?]楚在洲道,[依照你的方法,钥匙和锁,搭配学院裏的阵法,完全足够应付邪神,路希都不会出事。]
楚博士将信将疑:[没了吗?]
没等楚在洲回答,他又说:[我在沉睡的时候会做梦,我梦到我走在那片荒原上,大雪弥漫。
我坚定地认为,我会做‘他’最后的屏障,但有个声音回应了我,他说——你失败了。]
[这个声音我很熟悉,念念不忘,只需要一个尾音我都听得出来是谁的。]
[那声音属于你,楚在洲。]
楚博士漫不经心地道:[你跟娜娜说话的语气,差点让我觉得你是打算交代后事,试探那些生灵在没有你干涉的情况下,还能不能撑着这个学院活下去一样。]
楚在洲前进的动作一顿,沙子被踹飞了一截,溅起了一滩水花。
[这个逻辑还真不可思议,我都想不到我会有这麽多愁善感的时候。]楚在洲用惊奇的语气说。
[之前的“我”在邪神身上翻车就很丢脸了,我怎麽可能再来一次啊?]
楚博士陷入了沉默,楚在洲说得比他猜的更有道理。
楚在洲挑挑眉:[说起来,我也觉得你怪怪的。]
他原封不动地反问道:[你有在算计什麽吗?]
楚博士:“……”
本质相同的两人都没声了。
[我怎麽会瞒你?]很快,他们又异口同声地道。
楚在洲:“……”
算了算了,告辞。
他沿着沙滩行走,身后泛着微光的阵法一点点地延伸开纹路。
再做最后一遍检查,给曙光预留一点投票的时间,然后赛恩斯就带队沖锋;那时候路希也已经收拾完了请神会的人,可以準备捉狗狗……
再然后呢?楚在洲想着。
一切结束后,我会给“我”安排一个身体,让他爱去哪去哪玩。
这是已经跟博士说好的,到时候还能演个双胞胎。
真的只有这样吗?
可说不準。
以楚在洲对“自己”的了解,只有他遇上无法掌控的事情,才会不安地多次确认,试图将结局计算到100%。
将心比心,楚博士猜出他的想法,也很正常。
没错,楚在洲确实藏了点信息。
他们本身都是过去的自己的“人格”碎片,楚在洲占了99%,而博士是那1%。
如果楚在洲想要归为完整的个体,他必须将所有碎片都收複回自己体内,抹除个人意志,成为马甲一般的存在。
他不想这样做。
楚博士的一生,哪怕不用说,都知道是殚精竭虑地迎来失败的痛苦一生,他将所有的爱都倾注到楚在洲的身上,将一切都送给了他。
年幼的楚在洲在被其他人排挤时,他就常想,为什麽说他是天煞孤星?为什麽没有人能一直爱他?
为什麽他没有爸爸妈妈,没有最亲密的伙伴?为什麽他不能被人放在第一重要的位置?
那时他安慰自己,有些父母也不会把孩子看得太重,他不需要想那麽多。
他只要自己足够爱自己就好。
他的愿望似乎在成年后被实现了,像是原本固定的命运终于被人掀开了棺材板。
他们本就是密不可分的关系。
这个世界上,多一个爱他的人不好吗?
成神没什麽好的。
楚在洲变出一根烟,深深吸了一口,浓郁辛辣的香气在口中弥散,化作马甲味蕾最上瘾的味道。
只可能有一点点小小的纰漏。
不完整的他,哪怕利用道具封印邪神,耗费的能量也会成倍的增加。
届时,他可能会陷入短暂的虚弱期,甚至有可能要付出路希这枚碎片,作为稳固的基石。
但这也没什麽大不了,他又不差这点。
哪怕楚博士有其他的小心思,主导权也全在楚在洲这。
他向来不会为别人改变自己的决定。
定下了心神,楚在洲再重新去细思自己的计划,争取不留下任何的纰漏。
楚博士找到了系统,把他的身份说了出来。
作为“游戏”本身,系统与他的关联,就像是两滴水相容在一起,融洽至极。
骤然得知了炸裂真相的系统,险些直接烧了CPU。
它在心底发出了尖锐的爆鸣,如果不是早被楚博士关着了核心程序,楚在洲怕是都能被它给震聋。
系统:[你你你!你想干嘛!先说好,我不可能背叛玩家的!你也不行!]
楚博士低低地笑道:[乖点,统子,世界上谁会害他,我也不会。]
系统安静了下来。
[他把忘情之水给压箱底了吧?]楚博士道,[我需要你把它给我。]
系统:[……你想干嘛?]
他们站在数据流中,周围是一串串泛着蓝光的字符。
穿着研究服的男人双手插兜,光影落在他的眼中,黑白分明的眼睛裏,呈现出一种近乎梦幻的强烈情感。
他跟楚在洲明明长得一模一样,却能轻易地让系统都能分辨。
这就是情感和记忆带来的差别。
[我想要更靠近他一点。]他说,[我不允许我成为他的障碍。]
传送的光芒闪过,颜璐这才真正地站在了丹江市的土地上。
她直接落在了会议室中央,所有人的目光都朝她看了过来。
女孩下意识擡头看了眼时间,淩晨一点十五分,与她在白沙市特勤队办公室进行传送的时间相符。
……学院内的时间,确实是独立的。
“颜璐?”看到突然出现的女孩,在场所有人都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是,是我!”颜璐猛地回过神,条件反射站直敬礼,看着平时只能在电视上见的领导,她猛地咽了咽口水,“我有重要情报彙报!”
衆人从颜璐漫长又磕绊的叙述中回过神来,都不由得头疼地揉了揉额头。
银朱坐在角落,低头抿着茶水,没有发表任何态度。
白永蓉低头看着自己速记的纸,语气凝重地道:“也就是说,你不仅接收到了校长与路曾经的谈话,还在刚才去学院见了查老师?”
颜璐点点头,银朱清淡的声音也随之响起:“她说的内容没错。”
衆人哗然。
“不过,我与查老师的意见一致,这些内容,诸位先行讨论吧。”银朱朝他们颔首,拿着伞走出了门。
随着门关上,许景山的胡子都翘了起来,他道:“这还有什麽好分析的?路这混球连自己人都不放过!还能指望他诡计得逞后,和和美美放过我们?”
“话是这样说。”白永蓉揉了揉太阳穴,“那校长的预言又代表什麽?颜璐的这次梦境,到底是她的异能效果,还是校长给她的传讯?”
颜璐有些惊讶地看向她,她从没有想过这个可能!
难道这些话不是过去的事情,而是校长刚跟她说的?
“可能性不大。”老部长喝了口茶,“如果校长如今真的有余力,无论是找学院衆,还是直接与我们谈话,效率都会提高很多。”
毕竟颜璐还只是个孩子,也没参与重大事情,仅凭一个托梦,风险太大了。
“先假设就是异能效果。”白永蓉点着桌子沉思道,“现在学院的意思是,他们会在我们做出判断后,不留余力地帮助我们。”
“但在我们做出判断前,他们更倾向于校长的安排,即,路的事情还有别的转机。”
这个看似很好做判断,只需要选择对他们有利的那项就可以了。
但长远考虑,要是选择错误,曙光不仅要负全责,还要承担学院后续变动的后果,风险也极大。
毕竟现在学院因为校长的命令,愿意听他们的行事,之后可就说不準了。
“那个……”颜璐弱弱地道,划了个重点,“学院的意思是,这是‘我们的位面’,所以交给‘我们’选择。”
“你是想说,搞个投票?”许景山诧异地道。
白永蓉沉吟片刻:“也不用深入民衆,但其他的国际势力,确实有知情的权利。”
只需要交给全球各地的人投票,那责任自然不会压在曙光身上。
而且当参数变多,概率将趋于一种稳定,这更能代表命运的选择。
学院连这点都提他们考虑到了……
衆人看向了坐在中央的部长。
其实这场异变,早在一开始便是全球瞩目,之所以主导权在曙光手中,是因为危机暂时没有波及到其他地方。
已经有不少组织发来了询问的通讯,试探这件事情的危急程度。
哪怕从路希动手到现在,才一个小时出头。
“永蓉,你去安排。”老部长道,“将……”
他话未说完,突然紧急通讯响起:“部长,卫星监控收到了异常讯号,是否转接?”
“接。”老部长道。
他身后的大屏幕闪烁扭曲,极为不稳定地定格在空中不紧不慢移动的身影上。
他们正纠结得要命的银发青年,出现在画面中。
他的旁边是一个模糊不清的身影,画面在祂身上不住扭曲,多看一眼都会感觉到极度的不适。
衆人的表情骤然变得凝重。
“颜璐,你别看。”白永蓉率先将小姑娘揽到了身边,遮住了她的眼睛。
不是因为成何体统,而是因为污染。
拉长拖拽,格外扭曲模糊,像是从地狱中传来的奇异絮语,伴随着电波不稳定的滋啦滋啦声,袭入了他们脑海。
“你跟中央异能学院是什麽关系?”
他们听到那道声音,仿佛情侣吃醋般带着强烈情感,向路希发问。
……啊??
许景山一个手没撑稳,险些从椅子滑出去,摔到了地上。
声音被改良过的装置接收,配合着唇语解读,很好地呈现在衆人面前。
——原来你什麽都不在乎啊。
——如果是你的话,会,会在乎。
——我跟他们,本来就没有特别大的关系。
——就是赛恩斯那家伙干的。
(一阵滋啦滋啦的电流黑屏)
——杀掉他。
——我不许,他是我的猎物。不要跟我抢。
——你只需要提供你所有的力量,明白吗?
银发青年环着男人的脖颈,笑吟吟地说着格外抖S的话。
后者看不真切,只能看见祂沉默许久后低下头,像是臣服一般,轻轻地吻了吻路的指尖。
——好。
猝不及防围观全过程的衆人:“………………”
大脑彻底放空!
室内沉默了好几秒,只听见颜璐弱弱地道:“我,我可以擡头了吗?”
她的脖子快被白部长给压折了QAQ。
白永蓉:“……”
她松开了手。
颜璐的脖子如同弹簧,猛地弹到了屏幕上,两颗眼珠裏写满了“救救我救救我”的惊悚。
她的C……额啊啊啊住脑,不準P!
老部长的面上一片淡定,只有微微颤抖的手,能看出他骤然接收到新事物的炸裂心情。
“信息量挺大的。”白永蓉道。
“是啊,是啊。”许景山迷茫地看着屏幕,“这是弄啥嘞……我们到底在对付谁啊?”
他们真正对付的对象,难道不是不可知物吗?
怎麽感觉那不可知物,早就被路希拿捏得明明白白的了?
那语气嚣张的,比他训新瓜蛋子还理直气壮!
而且两个大男人空中搂搂抱抱……不对,不可知物有性别吗?路希好像也不是人啊?
许景山思考了一通,大脑反倒更宕机了。
老部长:“咳……总之,永蓉,你赶紧整理一下现有的情报,然后致电出去準备投票吧。”
“老许你去确定他们的真正目的地,做好作战準备。”
“是!”两人站起来,白永蓉冷静地看着大屏幕,“包括这个吗?”
她一通听下来,都忍不住佩服路希的手段之高超。
三言两语把信息套得明明白白,自己说出去真话的没几句,还编得格外认真。
要不是刚才颜璐带来信息,真正让路希留下的是校长,赛恩斯更奈何不了他。
她还信了这些鬼话!
不过……白永蓉心中也沉了沉,路希要借助不可知物的能力,对赛恩斯动手,这似乎不是假话。
原本就纠结的选择,此刻更是混乱。
路希的行为,全然看不出有任何可能转折的部分。
老部长:“……”
“客观叙述。”他道,“有污染的直播视频,不适合广泛传播。”
颜璐嘴一快:“包括那句我只在乎你也要写吗?”
老部长:“……”
他战术喝了口水:“自然包括。”
“不管不可知物对路是什麽看法,我们只需要明确我们的目的是什麽,需要达成的目标是什麽。”他道,“不要本末倒置。”
衆人又一次看了一眼屏幕。
可以说,这一幕的出现,对不可知物的敬畏莫名消退了少许。
但真正的幕后黑手——路希,愈发让人看不清他的目的。
但不管从何行径来看,他真如衆人所猜测的那样,他正在一步步走向[谋取神的权位,亲自登临]的终点。
颜璐捂着脑袋,看着白永蓉走出去的背影,嗓子眼裏低呜了两声。
她竟然升起了一种诡异的快感,
很快所有人,都要跟他们一起纠结这个问题了!
[好一个所有人的选择,玩家,你这是想一波把扮演点给刷得盆满钵满啊!]
系统啧啧称奇,语气一如既往傻白甜。
楚在洲将手中的酒杯一饮而尽——他现在又切到了赛恩斯·锡德裏克的账号上。
[快结束了。]他说,[多收集点扮演点,以后没诡异打了,肯定刷不了那麽快。]
[嗯!]系统轻快地应了声,又问,[玩家,那你怎麽来东欧喝酒?]
白发男人又倒了一杯伏特加,称为生命之水的烈酒如刀割般滑过喉咙,一点点地沉入了胃的深处。
他周围有着一地的空酒瓶,身后其他的酒客诧异且惊奇地望着他的背影。
那双灰色的眼眸阴沉冷漠,看不见丝毫醉意,只盯着柜台前的那个小电视。
裏面正一遍遍播放着银发青年在电视塔上嚣张的话语。
“这个人是疯了吧?他想一个人对付全世界?”
“好像是叫路?在万界上标明的是高危,希望不要影响到我们。”
“嘘嘘,又不在我们境内,难道他还真能召唤神来把我们都搞死?”
“这个世界本来就那麽魔幻了,诡异都有,出现神有什麽好奇怪的……”
哪怕诡异和学院出现了那麽久,但依旧不是所有人都会关注他们的事情。
大多数人,麻木地渡过一天又一天的时间。
只要死亡不降临在他们身边,他们就愿意做那掩耳盗铃的贼。
而现在,路希的出格发言,就像是往深水中投入了一枚炸弹,强制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嗤,还神啊,真有神出现,为什麽不多给我们几个子儿,难道是因为这美人长得好看,干起来——”
酒瓶猛地掼了出去,砸得那口出秽语的男人头破血流,直接趴在了桌上。
“喂!你是想在这闹事?!”
他的伙伴试图将他扶起来,却对上白发男人冷漠地仿佛在是看死人的眼神。
他站起身,不紧不慢的动作却无端显得危险,让人想起连环杀手。
他朝这桌走来。
那人叱骂的话瞬间堵在了嗓子眼裏,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
“你……你想干什麽……报警!快报警啊!”
他一边喊着,手哆嗦着伸向腰后。
但下一刻,他便觉得眼前一花,手|枪飞落出去,在地上发出了极大的声响。
接着便是冰冷,沉重的黑色锁链如蛇般缠绕在他们的身上,血腥味浓得让人呼吸不过来。
“啪!”破空声掠过。
袖管中滑落的短鞭与嘴唇一触即分,大脑甚至第一时间都没接收到疼痛,但很快,如同烈火焚烧般的刺痛淹没了他。
在难以忍受的疼痛中,他们终于明白发生了什麽。
异能者!
疯子!
他们惊恐地发出了呜咽声,不知接下来还有什麽酷刑。
行刑者没有收回短鞭,他只是拿出了手帕,擦掉了脸上的血迹,那双灰色的眼眸中依旧没有任何波澜。
“你们在侮辱我。”他嘶哑到极致的声音,让人甚至无法捕捉到完整的词彙。
湿润在男人裤|裆处蔓延,他惊恐地抽搐着,被抽烂的嘴却无法说出一个字。
他想破脑袋也不明白,不过是嘴贱点评了两句隔着十万八千裏的人,怎麽就成侮辱这个煞星了?!
无人开口,酒保和其他酒客已经熟练地躲到了掩体后面。
在极致的安静中,白发男人弯下腰,捡起沾了血的破碎酒瓶,将它放回了吧台上。
他掀开厚重的帘子,离开了酒馆。
酒馆外是一片郁金香的花海,暖橘的落日正缓缓被拖下山去,浓郁的辉光裹挟着粉色黄色的花朵,显得静谧又柔软。
看不见耸立的高塔,天边也无一点阴云。
风从远处吹来,带着簌簌的碎声,仿佛是谁在耳旁嘻嘻地笑着。
很快,这边的太阳就下山了。
而另一边,朝阳又会升起。
男人离开之后,酒保从吧台底下爬了出来,惊讶地发现电视按钮上嵌着一打纸币。
数额按照标明酒价的给,一点不多,一点不少。
画面也不偏不倚,定格在白发青年收敛笑容、眼神冰冷的瞬间。
上章红包已发~
一二八
一二八
以国内时间为基準,淩晨两点整,全球投票正式开始。
负责通讯设备的衆多工作人员和异能者,调动起最高的警戒心,一寸一寸地筛查着异常,生怕被诡计多端的路希,通过蛊惑人心的能力逆转结局。
怎麽会有人拥有预知能力的情况下,还能言灵操纵人心啊。
这麽危险的不稳定因素,就不应该存在!
这是大多数人的想法。
而现在,学院亲手将能铲除这个祸端的刀把,递到了他们手中。
日不落圆桌会议,得知路希真正目的的衆人顿时哗然:“他是在召唤不可知物?”
“真的没有搞错吗?他是在跟学院宣战决裂,顺带踩一脚请神会吧,怎麽会威胁到我们?”
“这是曙光的阴谋!试图引起我们与他的对立,试图祸水东引,呵,他们国内的舆论不好处理,竟然想出这种昏招。”
“引起诡异複苏污染的不可知物,这都是神的程度了吧?怎麽可能说召唤就召唤出来。”
“曙光传达的还有一份纸质记录,能够直接证明那位召唤不可知物。但据说原视频具有强污染性,并不建议我们观看。”
坐在最上方的元首双手交叠放在桌上,望着衆人:“诸位怎麽想?”
“欲盖弥彰。”有人冷笑道,“什麽资料他们能看原版,我们就不行?”
“看!先看纸质版,再索要原版!”
待看完纸质版,场内沉默了片刻,顿时更勃然大怒:“简直荒谬!”
“这是把我们当猴子耍吗?”
“这种东西怎麽可能会有感情?照他们这麽讲,他连不可知物的情感都敢玩弄,怎麽可能有人敢这样搞!”
“让曙光把原版发出来,并给予我们一定的解释,不然我们将严肃怀疑他们的动机!”
这件事在全球皆有发生,曙光好言相劝了几次,便也不再多说,直接把录像递交了出去。
好言难劝找死的鬼。
一起承受精神污染吧!
看完录像的衆人:“………………”
他们在看什麽大型训狗现场吗?
哪怕是有“腐国”着称的日不落,一时间也说不出话,更遑论那些颇为保守的宗教国家。
“……这个……有没有僞造的……可能?”有人虚弱地说。
“噗咳咳咳!”有些能力差的,乍一面对带着污染的精神沖击,一口血直接喷了出来。
目光变得愈发惊悚。
场面顿时混乱起来,他们这时再看曙光发出的诉求,终于意识到这是多紧迫的事情。
他们不得不接受,路不仅召唤了不可知物,甚至段位比祂还高,乃至有所图谋的事实。
“哪怕在场的诸位大多拥有进化的能力,这个世界上依旧普通人最多,我们理应保护我们的公民,将威胁排除在外……”
“这麽看,这个选择似乎不是很难。”
“但灵气複苏是不可知物带来的,如果祂和路都彻底被解决,我们的异能还会存在吗?”
“假设我们的能力不会剥夺,但灵气势必会衰弱,之后如果不会産生异能者,当我们成为少数人,舆论不满我们的地位……被弹劾和排挤的时代也会来临吧?”
“更何况,学院不是说他们相信还有转机吗?”
原本倾斜的天平,翘起的一端,突然间被赋予了“自身的原因”,又压回去了一些。
日不落国的衆多异能者高层心思游移不定,坐在上端、本身并没有异能的元首闭了闭眼睛,沉默地支持他所在的党派。
“要不我们平票吧。”有人提议,“将这个选择交给别人,卖学院一个好——”
“咣!”桌子被猛地撞响,衆人纷纷看过去,发现是参与会议的A级异能者爱德格·福特。
“你们在说什麽屁话?”金发男人冷着脸,毫不客气地道,“现在是在考虑异能者何去何从的时候吗?假设路是想顶替不可知物成神,你觉得以他的性格,会放过我们吗?”
“……我们可以合作。”有人小声地道,“他总不可能把我们全杀了。”
“那所有人都这麽选吧!”福特嘲讽道,“反正最后交给学院解决,不管他们怎麽解决,推卸责任的对象不都有了吗?”
“福特,你冷静一点!”上司皱着眉,“这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
“我很冷静。”福特闭了闭眼。
他想到失忆状态下,宁可自己受伤都下意识护着普通人的得莲。
他之前有问过,“你们除了解决诡异,就没其他任务了?要是诡异彻底解决了,你们学院不就彻底没人员补充了吗?”
只有犯罪,才会需要警察;只有受伤,才会需要医生。
如果没有了诡异,那学院的存在似乎也不是那麽重要了。
福特问这个问题,无非是异想天开着一切结束后,还能抱得美人归。
那时还待在他家养伤的粉发美人晒着太阳。
他眼皮微掀,语气毒辣地道:“你平时除了解决诡异,就不干别的了?那你现在应该消失在我面前才对。”
“以及,只要诡异能消失,别说学院人员问题,就是让我去死也无所谓。”
福特连忙伸出手捂住他的嘴:“别说这麽不吉利的话!”
两人四目相对,福特从得莲金绿色的眼眸中看到了一种疏离的、难以言喻的情绪。
似乎在说“啊,果然,我们不是一类人。”
他的手瞬间卸了力道,被得莲拨开,后者换了个姿势,漂亮的面孔上并无多少意外。
“不仅是我,这个问题对其他人来说也一样。”
得莲站起身,背靠着溢满阳光的落地窗,语气平淡,像是在说一个无法改变的真理。
“我们所执行的,只不过是跟着校长的步伐,解决那些恶心的诡异罢了。”
真好啊,被所有人都拥护着。
福特酸溜溜地道:“万一他的决策是错的呢?”
“不会。”
“万一呢?”
得莲推开他的脸,不耐烦地道:“那也不由我们选择。”
福特以为得莲说的“不由他选择”是因为他是学生,哪怕天塌下来,上面也有老师顶着。
现在来看……那个“们”,并非随口一说。
得莲与学院所有人的想法,从未改变过。
改变的,需要选择的,不过是他们。
福特睁开眼睛,一字一顿地道:“我投赞同参与票。”
“不计一切代价解决他们——哪怕战死、哪怕以后都没有异能!”
“福特,你去哪!”他的上司站起来。
“去巡逻。”福特嘲讽道,“特殊时期,要是诡异波及到民衆谁负责?——刚刚谁说负责的?”
他退后半步,鞋跟碰到门,脚尖一勾便关上了门。
“……混蛋,他把纪律放在哪!”待他走后,再度恢複安静的会议室爆发了声怒骂。
“年轻人就是沖动一点嘛。”上司打圆场道,“先考虑怎麽投票吧?”
讨论许久后,他们最终统一了意见。
“平票吧。”最终结论道,“把爱德格·福特的那票剔除,他并没有参与完整的会议。”
高卢国。
“我们集体弃权吧,这两方人都不好相处。”
“就这麽办……要跟国民说一声麽?”
“说吧,把利害分析清楚,他们不会怪我们弃权。”
灯塔国。
“赞同协助解决213票,反对参与228票,弃权89票……反对学院行动!”
“找到定位了吗?私底下派人去接触下路吧,他现在应该不会拒绝帮手才对。”
“这是新一场的机遇,学院把控舆论已经太久了,我们需要打破这个局面,跟路合作,或许是我们国力更上一层楼的关键。”
阿三国。
“打!当然要打!我们的神明都没出现,凭什麽让他坐到我们头上!”
“我们才是超级大国,这次让世界看到我们的实力!不能被曙光给比下去了!”
“异能者数量清点一下,人太多也苦恼啊。”
曙光,除了部长外,所有队长级别以上的人物都被集合起来开会。
“赞成票代表着,我们将与学院进行最后的合作,他们会不计一切代价解决路和不可知物。”
“反对票代表着,我们将暂时转向防守的态势,将主动权递交给学院……或许校长会在最后力挽狂澜。”
他们通过投影开会,有次序地彙报着当地的情况,再最后匿名投出一票。
学院的人没有参与他们的活动,就连一直待在会议室内统筹的银朱,也消失得无隐无蹤。
在总部的零二前辈,看着投完票出来一个个欲言又止的后辈,湛蓝的眼眸通透的平静。
“出来了?”他合上书,“去休息吧。”
“零二老师,你不问我们的选择吗?”
“没必要。”他坐在轮椅上,视线掠过年轻人还称不上宽厚的肩膀,落在漆黑并无星子的天空上。
“校长看到的结局不会改变。”
他的态度很轻松,堪称一反常态。
“为什麽?”有人忍不住问,“既然不会改变,那还要我们投——”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旁边的人堵住嘴拉走了。
那人歉意地看着零二,走出院子。
‘你做什麽?我有问错吗?’他们在手机上交流着。
‘没有。’那人道,‘结局不会改变,但过程牺牲可能会不同。’
他回过头,再看院子,平日裏一直坐在那看星星的单薄身影已经消失了。
‘我还是不明白,为什麽要把希望寄托在一个人身上。’提出质疑的人烦躁地问,‘尽快解决,减少民衆损失难道不是最优解吗?’
另一人向前漫步,稀薄干冷的空气直沁肺腑,他想到自己过去看的关于学院的直播、与他们的交流……
他的步伐顿了顿。
‘其实这个问题,他们从来没有掩饰过。’
他打字道:‘能在高压、血腥、紧绷的环境裏长时间生存,并且没有任何失控,这就足以说明他们的意志坚定了。’
坚定在哪?
坚定在——他们无比坚信,校长带领他们行走的这条路,是正确的。
无人能扭转这个认知,哪怕早知道这是如此的深入骨髓和病态。
让他们质疑校长的决定,不仅等于否定他们过去坚持的意念,也是在抽离他们精神的脊梁。
‘学院内生存的所有人,无非都是校长虔诚的狂信徒罢了。’
不然怎麽会有这麽严苛不讲道理的校训?
提出质疑的人脸色微变,难以置信地打字:‘那为什麽还要给我们选择?他们坚持自己的想法,我们也完全阻止不了啊!’
给了他们选择,何尝不知道他们会选择什麽。
学院本质上就是在动摇他们自己的意念啊!
‘我不知道。’另一人道,‘或许就跟他们说的那麽简单。’
‘这是我们的世界。’
打字到这,他的瞳孔微微涣散了几分。
那生活在学院的时间,甚至比绝大多数学生还要长久,且颇得校长信任的路希……
偏偏他就是个特例?
不知名小岛,请神会总部。
在路希直播的画面断掉的那刻,请神会衆人便预感到了不妙。
他们惶惶地四处跑动,悚然地发现无形的结界不知何时封锁了整个岛屿。
他们无法与外界联系,也不知后续会如何发展。
但毫无疑问的,路希绝对会找上门。
“大圣师!我们要怎麽办?路那家伙真的跟我们撕破脸了!”
“急什麽?”
大圣师冷着脸,垂眸看着被五花大绑的路骞,讥诮道:“这不是还有人质吗?”
下属依旧惶然:“可是那是路啊!路会管他的死活吗?他连程飞雨都说丢就丢!”
几百米的高空把人丢下去,早就摔成肉末了吧!
路骞听到他们的话,眼睫颤动了一下,他依旧静静垂着头,像是死了一样。
“不管又如何。”大圣师望着路骞,眼神意味深长,“你猜我从‘圣物’中读到了什麽?”
“这个小家伙本来就是我们请神会一手栽培出来的,早在初代的时候,便被选做了祭品。”
“他是与吾神相性极好的存在,如果不是那时路就在从中作梗,我们早就召唤成功了!”
大圣师说着的语气逐渐拔高,他掐住了路骞的下巴,尖锐的指甲嵌入肉中,丝丝缕缕鲜血瞬间流淌了出来。
少年闷哼一声,咬着牙绷住呻|吟。
大圣师的眼神中满是怨恨:“如果不是圣物被发现得太迟。”
“我们上当了第一次不说,竟然又上当了第二次……”
若非“圣物”[照]出了一切,他们还被蒙在鼓裏!
他用力甩开手,任由路骞的脑袋被贯在柱子上,旁边的下属适当送上擦手的白帕子。
大圣师继续往前走着,从高大立柱撑起的厚重门廊下走过,洁白的大理石阶梯看着光彩照人。
他身后是高大的半圆形拜庭,开了个敞口的圆形穹顶代表着谛听神意,又通过一条笔直的宽敞大道,连接着恢弘神殿。
大圣师站在了道路的起点位置,满意地仰着头看着他们耗费了太多心血,甚至差点累死几个土系异能者才建造出来的殿堂。
“路来了也没什麽大不了的。”他喃喃道,“我们已经连接上了神意,还有着‘圣物’作为后盾。”
“不会有人能在‘圣物’前撒谎,只要心口不一,哪怕是行为与想法不统一,‘圣物’都会给予最严厉的打击和束缚。”
这是目前请神会找到的最高的规则型道具,整整A+的水平,每使用一次都要耗费极大的代价。
但同样,威力也不容小觑。
除神明之外,无人能在它的注视下隐藏心思!
路希是不是真的背叛学院又如何?反正被圣物一照,一切都见分晓了。
他会让神明亲眼见到叛徒,给予路希最毁灭的打击!
大圣师眼中寒芒闪过。
“也正是因为这个,吾神才能看到我们最真切的信仰……”
他将手放在胸前,身旁跟随的衆人也紧跟着他的动作,低下了头颅。
“岛上的人员都怎麽样了?”大圣师问,“现在可不要给我掉链子,我们面对的可不止路一个,哪怕吾神出手,我们也不能把压力都交给祂。”
“因为您的诏令发送得及时,大家都早有準备。”下属恭敬地道。
“除去带队的异能者圣师们,还有所有的实验体,无论完成还是未成品,都被分批运送了过来,散布在四个方向。无论他们从哪边入侵,都能第一时间给予反击!”
他们早就做好了对付路希的準备,自然提前收束了力量。
“还有不少産生神智的诡异,他们愿意助我们一臂之力,不过它们不在岛中,我们得先想办法突破结界。”
见大圣师看过来,下属连忙道:“瞄準一个方向进攻,最多一个小时,结界就会破损了,届时那些诡异可以配合我们拖住曙光还有其他势力。”
“好!”大圣师沉声道,“无论如何,我们也没有了退路,我们有且只有一个目标!”
“——为吾神构建祂的乐园!迎来新世界!”
大噶!我肥来了!!本章全部发红包,久等了!(四处蹭蹭)(打滚撒娇)
今天精神头还不错,连忙写更新(八爪鱼努力噼裏啪啦)
我难得一次性睡了六个小时(虽然是听着散人的恐怖游戏实录睡,做梦还梦了半天的恐怖逃杀)但好歹是睡着了!开心!
ps:孙美琪疑案是真的好看,二刷我好爱。
pps:精神科预约好难,提前了好几天都爆满,只能说当代人的精神状态都不咋好……
今天出去买东西的时候蹦跶了个台阶,感觉心髒“咚!”得疼了一下,吓得我又去约了个心血管内科,好怕自己嘎了QAQ。(检查心髒是约这个科麽?救救!)
熬夜真的要不得啊!大家能早睡尽量早睡!!!!!!
一二九
一二九
淩晨两点,哪怕是在梦中睡得最沉的人,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喧嚣吵醒。
无数人打开习惯性地打开“万界”,发现首页置顶的便是投票界面。
【谁告诉我到底发生什麽了?路晚上真的不是演的吗?】
【快来看老实人!路都这麽嚣张了还演啊?】
【这……卧槽,有种还没睡醒就要第三次世界大战了的感觉。】
【这问题是若智吗?有什麽好纠结的,再让他们折腾下去,世界都要毁灭了。】
【看脸的颜狗醒醒吧!人家是真的想把你当狗踩在脚底下!!】
【就我一个在纠结学院到底想干啥麽?开始说为了消灭诡异才帮咱,现在又说等校长的后手,让我们来选,大锅转移术??】
【我都不想信,但人家实力牛逼(摊手)】
【@曙光,加把劲啊,先把路搞死再说。】
【草,我奶奶还喜欢他的,我都不敢跟她说路分分钟就要毁灭世界了。】
【心情複杂,所以路现在就是召唤邪神了对吧?咱这个世界的诡异就是被他引来的?】
【实锤了,不是借着邪神搞死所有人,就是想自己成神搞死所有人。】
【额啊啊啊为什麽啊!我们这个世界有什麽价值吗?还有学院……这算不算被背刺了一波?】
【我们被背刺吗?】
【前面别一竿子打死好吗?没学院在,你猜猜我们会死多少人?】
【当然是指学院被背刺啊,不管怎麽说路也是他们的人吧,看投票结果这波是打定了,也不知道是谁动手……】
【有点好奇校长会不会出场,怎麽说他也是学院最强的了吧?】
【不好说,既然是最强,直接解决不就好了,这麽拖着是想我们感恩戴德?】
【……前面的给我整无语了,对手是神啊!tm的跟女娲一样,随手都能捏出拍死你的诡异的神!学院的建立本来就是为了对抗,你以为是随手拍死的苍蝇啊?】
【那动手可能性最大的就是赛恩斯主任了,倒吸一口凉气,我记得他跟路之间好像有点猫腻。】
【是有,上次在伦敦都快打起来了,路直接被锁链五花大绑,简直要命。】
【有显微镜大佬扒出来悼灵日的星空塔裏,路的位置就在赛恩斯下面,起码几百年的交情。】
【赛恩斯主任还看了那空台阶很久。】
【过去旧友如今分道扬镳、刀剑相向……啊啊啊我不敢看!】
【所以这也算是神战了吧?(惨叫)对面可是有神和诡异在啊!学生们参战真的不会出事吗?我的卡修大佬啊啊啊啊——】
【你们清醒一点啊,要死的是我们吧?真以为打仗的时候普通人跑得了?】
【对哦,这真的会死人……】
激烈的争论止于万界再一次弹出来的公告。
这次的公告,并非用任何他们熟悉的语言所写,但却令所有看的人都能明白它的意思。
【D619号位面全体生物,污染潮即将爆发,请诸位熟读以下须知,做好预防工作。
若您身边爆发无法解决的诡异危机,可通过万界报警页面[附链接]填写具体信息,后续会有专人前往救援。
以下是操作流程。
不要恐慌,不要聚集,我想,你们应该也不想在灾难中“意外”身亡。
请谨记,在灾难来临之际,清醒自救才是唯一途经。】
后面的署名是熟悉的“百晓生”,只不过前面加了一个前缀——
中央异能学院。
一向神秘,从未暴露过来源的万界,终究还是在此刻放开了身份。
仗着是第三方势力学院管不着,曾经在万界论坛内狂喷学院居心不轨的衆人,看着连警示都带着威胁的公告,瞬间哑火了。
卧槽!他们的发言能撤回吗?
真能藏啊,该不会刻意隐瞒身份,就是为了记他们的仇……吧。
还有许多在娱乐区嗑声嗑死的cp粉们:……
卧槽!不会他们的虎狼之词,学院全看到了吧!
一时间,都不知道是内容炸裂还是结尾更炸裂。
知道这是某些学长学姐们搞出来的社团作业的颜璐:“……”
知道学院内部还有比这更炸裂更多瓜的内部论坛的颜璐:“……”
事实证明,学院根本不在乎有多少人喷他。
只是玩家趁火打……啊不趁热打铁,再收敛了一波扮演点而已。
百晓生的这条鱼钓了那麽久,总归得捞上点什麽。
要知道,现在的万界论坛,可是全国最大、讨论度最高的网站。
[把所有点数先加到赛恩斯身上,把他实力点满。]
楚在洲吩咐道。
[其余剩下的,全都兑换成有战斗力的马甲。]
系统“啊”了一声:[玩家,你还要继续多开?]
楚在洲揉了揉眉心:[开吧,你帮我选,只需要保证战斗本能就好。]
他已经抽不出心神去挨个选择了。
此刻整个学院藏在空间的夹缝中,浮在空中,他的本体站在高高的塔楼上,俯瞰着一切。
他深深呼了一口气,低声道:“检验的时刻到了!”
他耗费了大量精力搭建的万界论坛,裏面拥有着最完备的诡异应对措施。
只要粗浅看上个一遍,起码能分辨出诡异的类型,做出短暂的应对,等待救援来临。
还有派马甲四处去清理高级诡异……
精神已经紧绷到极限,思绪但凡有稍微一点不集中,眼前的视野就会变得缭乱,甚至令人作呕。
楚在洲用力抓着扶手,深深喘了口气,喉咙裏的血腥味愈发浓重,太阳穴鼓胀,仿佛下一刻过度消耗的血管就会彻底炸开。
想要负荷足以担下所有地方风险的马甲数量,堪称天方夜谭。
更遑论还要操控着主要的马甲对演、与邪神周旋。
楚载舟说:“你现在就把我融合了吧,别功亏一篑了。这次如果灵魂再破碎,能不能聚集在一起,就不好说了。”
“……”楚在洲过了一会才开口,声音沙哑,“暂时用不到,你是底牌。”
楚载舟冷静地道:“你可以之后把我做成马甲,照样可以出去扮演双胞胎兄弟。”
“底牌放久了,容易闷死在手裏。”
楚在洲笑道:“先不说选择权在我手上,其次——”
“你希望007没了父亲?”
“……”楚载舟一阵错愕,“跟它什麽关系?”
楚在洲闭了闭眼,慢悠悠地道:“怎麽没关系?人家一口一个主人叫着,你别怀疑数据生命的死脑筋。”
“你给它取的什麽名儿?”
楚载舟沉默了片刻:“996.”
楚在洲也忍不住沉默了一下。
好家伙,一个007,一个996,这都是什麽周扒皮的资本家取法。
“反正我不管。”他道,“你自己哄你的造物去,我不帮忙回收。”
楚载舟快被气笑了:“你这人?那照你这麽说,系统也是我的咯?”
系统连忙叫起来:[不要污蔑我!我永远是玩家的小宝贝!]
楚在洲头痛欲裂,淡淡地道:“是吗?”
系统又哑巴了。
作为一个贴心的系统,它知道,玩家现在的思维已经快要濒临极限了。每次在脑海中回蕩的话语,对楚在洲来说都是一次沖击。
它应该保持安静。
数据流中,楚博士无声地走到了系统旁边,点了点它圆圆的脑壳。
系统仰起头,看着这位曾经把它拉出泥潭的前任神明。
‘你不去看看00……996啦?’它无声地用数据流传输话语,‘虽然那个家伙死脑筋又刻板,每次跟它说话我都感觉我欺负小媳妇似的,但它其实也有感情的。’
小机器人太乖了,楚博士说将它送走就送走,安安分分地待在楚在洲旁边当全能家政。
它没有异心,也不会去比较楚载舟和楚在洲的区别,但就是这份不懂掩饰的单纯,才显得这那些细枝末节如此明显。
不然楚在洲也不可能顺藤摸瓜,把楚博士这一大串都给抓出来。
他们是一个人,但又不全是。
对楚博士来说,或许,在最后被他造出来的996,也有着特殊的意义。
不然他也不会借着“打折商品”的噱头,让楚在洲把它兑换出来。
楚载舟沉默地在系统旁边坐下,说:‘它是我那时穷极一生的研究産物,我将死去的灵魂收集起来,试图让ta在机械体内获得新生。’
‘我所在的那个世界没有春天,是无尽的雪原和严寒。’
‘她生前问我春天是什麽样的,我给她变出了花朵,打开了投影,讲了很多很多故事,但那都不是真的。’
‘所以我把它送出来,让它真正看看春天。’
系统嘟囔道:‘这麽说你也没看过啊,哪怕记忆裏有,那也是其他灵魂碎片给你的。’
作为“游戏”的客服系统,它对楚博士的状态并不陌生。
在楚在洲将它啓动之前,他们都是浑浑噩噩的半沉睡的状态。
他们自楚在洲出生起便在他身边,却到了他高中才造出游戏,直至今年夏天才恢複了全部功能。
而现在,距离春分都还有一个多月。
楚博士不知自己心裏盘桓过多少念头,或许有犹豫、后悔、压抑、痛苦……
但最后还是化作一个想法。
楚在洲要好好的。
他哈哈一笑,语气轻松:‘我又不想看春天。’
系统不知道信了还没信,傻不愣登地“哦”了一声:‘那你什麽时候用啊?’
‘现在还不行。’楚博士道,‘万一他察觉到,引起了情绪破绽,就得不偿失了。’
‘再等等。’
他手搭在膝盖上,仰头望着一片漆黑,隐隐有光点在其中闪烁,正是楚在洲浩瀚沉静的意识。
连盘算自己的死亡都要偷偷摸摸、鬼鬼祟祟,生怕引起对方的丝毫察觉。
这事情连想想都觉得不可思议。
更别说,从意识出现后,他们满打满算也就认真谈了两次话。
‘可是我又是如此无条件地爱着你。’
‘正如你爱我那样。’
他手中出现了一朵像是风车一样,遇到风就会转动的雪白花朵,将它放到了地上。
随着路希接近请神会总部,笼罩在外面的结界应声而碎。
“啪!”常人无法听到的脆响弥散在空中,邪神与祂最后一片灵魂碎片遥相呼应。
深沉的黑色雾气以岛为中心,极快的速度弥散开,森冷不详的气息降临了整片大地。
人们只觉得灵魂深处都感受到了一阵难以言喻的寒冷,刺激得他们失去了最后的睡意。
不论是处在夜晚还是白天的半球,都明显得察觉到,天空被蒙上了一层无法忽视的黑纱。
污染值逐渐上升,随着滴滴滴的急促警报,不少地方的仪器直接炸开!
白沙市特勤队内,于天和在做最后的训话。
他面前是朝夕相处的衆多队员们。
卿青、浮川、大海、苏映红……还有其他几个加入的新人。
开始嫩得跟小白菜,差点被C级诡异折腾得舍生取义的卿青,现在也成长成了能独当一面的B级异能者。
“要开始了吗?”
严阵以待的衆人浑身一颤,下意识擡头望天,只觉得呼吸都凉飕飕的。
于天和表情严肃,油性笔在白板上迅速划过。
“两两一组,分别由卿青、苏映红……带队,道具的保管者是……巡逻地点包括白沙市的所有区域,随时注意通讯畅通,发现无法抗衡的诡异,率先联系民警刑警进行疏散!”
“我们的首要目的是保证民衆安全,其次才是解决诡异!明白?”
“明白!”
……
“明白明白,我不会乱动用异能寻找方向的,你们两个也稍微相信我一点。”快艇上,陆天一手拧着湿漉漉的刘海,一边跟卡修等人打包票。
他们此刻正飘在海上,周围漆黑一片,遥遥望去的岛像是虎视眈眈的巨兽,张着血盆大口,準备吞噬每一个毫无準备的入侵者。
随着结界的破碎,浓郁的污染盘桓其上,将岛上通明的灯光都压暗了。
“这个岛上人数不少。”梁七挑挑眉,抓住卡修蠢蠢欲动想要踩油门的脚,像是掀翻乌龟壳子一样,把他给掀过去,压在船上。
他顿了顿,
“看来诡异也不少。”
“我能控制自己。”卡修以一个扭曲的姿势趴在船上,面无表情地揉了揉眉心。
梁七笑眯眯的:“哦。”
陆天想吐槽,这看着卡修比梁七更适合当诡异!
“总之没找错位置。”他仰起头,“路骞肯定在这个地方……路那家伙怕是也已经到了。”
“我们就这麽上去吗?”他问。
梁七侧了侧头,手指在宝石上轻点了几下:“当然不是,很久没有这种大型任务了,学院可不会允许我们单打独斗。”
“我们现在顶多算得上先锋队。”他道,“当然是传讯给侦查兵先。”
陆天只觉得游艇骤然一沉,尾端险些被压到水面,他看到梁七对着他的身后轻轻颔首。
“拜托了,学姐们。”
极好听的声音淡淡地消散在空气中,让陆天忍不住恍神了片刻,他刚打算回头,身后又蓦地一轻。
几道流光沖天而起,长着翅膀的精灵裁下一块黑夜披在身上,僞装得天衣无缝,像是风一般,朝海岛飞去。
陆天只看到影子在面前一晃而过,可以说什麽都没看清。
“这速度也太快了吧?”他喃喃道,“你们学院这传送阵好不讲道理。”
“很贵的好嘛。”梁七晃了晃手中的宝石,揶揄道,“毕竟某人大半的身价全拿去补办校徽了。”
陆天嘴角一抽,被点名的某人却面色不改。
卡修抓住梁七压在他后背的小臂,猛地往前一摔,后者轻盈地在空中一扭,脚尖点在船舷上。
“叮呤咣啷。”又是一堆碎响,黑发青年头也没擡,将袖子中的武器和道具全都拿了出来。
陆天:“怎麽?”
“磨刀。”卡修平淡地说。
一百三
一百三
【啊啊啊!我多年未见的搭档组!】
【七哥的动作不要太熟练hhh】
【旁边还有陆天?等下!他们这是在哪啊?怎麽乌漆嘛黑的?】
【万界这是搞什麽?开个直播给我们稳定军心吗?就不怕学院这次翻车?】
直播突然开啓,还没回过神来的衆人,在弹幕上宣洩着自己惶惑的情绪。
各种正面负面、无意义的弹幕霸满了全屏。
也有情绪失控的,怒骂百晓生隐藏身份图谋不轨,转头跟还在起哄的撕在一起。
【有一说一,学院要是翻车,我们怕是直接团灭吧?】
【草……好有道理。】
但当这堪称人间清醒的弹幕点出问题,所有人都不由得噎了一下。
对哦,他们骂不骂学院,觉得学院包庇路希存在阴谋,好像都起不到任何威胁。
反倒是如果学院失败了,整个位面面临的危机都是难以想象的。
各国的官方机构或许还有些实力,但想要保全所有人,那也不可能。
哪怕能保全99%,但谁又知道自己是不是恰巧会死的那1%?
【与其在这叽叽歪歪,倒不如想想有什麽办法在大神打架结束之前茍住,顺便祈祷学院务必大获全胜。】
【学院要是伤一根毫毛……】
【无所谓我会心疼。】
【无所谓个头,那岂不是全算我们头上了!】
【我们现在逼逼他们不计较,要是真谁死了迁怒怎麽办?学院裏的疯批可不少。】
【猜猜人家外交部的老师有没有在记仇?】
【我tm现在就去找个碑把他们供起来啊啊啊啊。】
终于在混乱中分析明白了利弊,不管真正想法是什麽,在此刻,所有人都眼巴巴地望着直播,由衷希望学院能够大获全胜。
在网络数据流中,007和系统击了个掌。
系统:[好你小子,水军话术一套一套,怎麽这麽会带节奏?]
007乖乖地道:[没有会,只是把内容複制下来。]
它“唰”得拉了一张表格,系统一看,好家伙,娱乐圈常用粉黑话术。
显然是某些大粉,手把手交新粉丝沖锋陷阵的干货攻略,全面又贴心。
007:[这样做真的能帮主人吗?007还是去告诉主人一下好。]
系统连忙拦住:[别,他现在忙得晕头转向,我们就别给他增加负担了。]
它轻咳一声,自信挺起并不存在的胸膛:[根据我多年吃瓜经验,这绝对能帮玩家加速捞一波扮演点!]
[这就是KTV、CPU、KFC……]
007严肃地道:[经查询,你所说的缩写并无任何相关依旧,我要去找主人——]
系统跳脚:[笨蛋你怎麽这麽死脑筋,玩梗都不会嘛!]
就是应该搅混水带节奏,先骂上一波,再给反转……
打个棒子再给颗枣,剩下的甚至不需要说,网友们就会自发开啓洗衣机模式,甚至会因为学院的实力,为嘴他们感到心虚。
舆论战算是给系统玩明白了,就连楚在洲都不知道,系统带着007偷家,直接帮他PUA了全球网友。
很快,衆人的视野都迅速拔高,格外真实的风声萦绕在他们耳际,岛屿在眼前逐渐放大。
【靠,精灵潜行我懂,但是把黑夜撕一块当隐形衣是什麽操作?】
【物理早死,玄学当立!】
【呜呜呜卡修儿他们终于没有直接莽进去了,妈妈粉感动爆哭。】
【陆哥的眼神怎麽跟我们一样惊悚啊哈哈哈!】
精灵们的任务是侦查,自然不会先靠近岛屿中心。
她们训练有素地分开,只能看见一抹极浅的微光在空中掠过。
一眼扫过去,岛上的防护,远比玩家所想的更密集。
楚在洲转念一想,又觉得能理解。
请神会不仅带着[势在必得的想法]对路希下手;还将所有人手集合,试图在神降之时获得更大的‘赐福’。
只不过他们错估了路希与邪神的紧密联系,也错估了楚在洲所能动用的最大力量。
更错估了邪神污染的威力。
楚在洲想着。
那些负责巡逻、洗脑深入骨髓的邪|教徒。他们中大多是被请神会蛊惑,为了力量抛妻弃子、散尽家财的普通人。
一旦邪神降临,他们是死得最快的。
要知道,连俞小鱼和俞林都很难承受邪神正面爆发的污染……
‘邪神怎麽就不能被核弹给炸死呢?’他在心底吐槽,‘直接扔个导弹在这多方便。’
岛上的哨卡密布各个方位,没有任何突袭的可能,穿着统一作战服的请神会成员四处巡逻,电网密布。
不少请神会成员的手中,都攥着“武器”。
一个个不着一缕、蓬头垢面的怪物四肢着地而爬。
他们皮肤灰黑,有些像是风干的腊肉,动作迟缓,被锁链拖曳着前行;有些四肢萎缩,肚皮却高高隆起,像是蜘蛛一般,脸朝上横行;还有些带着杂交缝合的痕迹,人头蛇身、牛头人脚……
污染浸透了他们全身,在特殊手段的控制下,在早已被洗脑的请神会成员眼中,变成了最好的武器。
“呜——!”不成型的呼声自某个怪物口中发出,含含混混,却又阴冷至极。
侦查的精灵悄无声息地向上飞了一截,她垂眸沉默地看着下方。
听到示警声的请神会成员警戒起来,四处张望,却没有发现任何端倪。
“该死!”他转身一脚踹在那怪物身上,异能的流光在皮肤上流转,“瞎嚎什麽!”
怪物伏在地上,勾爪状的手抠着泥土,呜呜咽咽地叫着。
那人充耳不闻,借着施虐发洩心中的怒气,还是旁边的人拦下来。
“别打了,万一伤了,到时候还要去屋裏挑新的,如果那时候恰巧有人溜进来怎麽办?”
“这种垃圾消耗品……”动手的啐了一声,“连点人样都没,用起来忒不顺手。”
旁边的给他递了根烟,自己也点了一根。
“啪嗒”一声,细小的火光闪烁:“有人样的哪裏轮得到我们,圣师他们都不够分,还是得多拿几个异能者的人头,早点晋升。”
动手的叼着烟,含混道:“据说咱教以前实验体没这麽少,好像是那位来了以后……”
“那边的,说什麽呢!”远处有人打断他们。
他们继续巡逻,被拖曳的怪物踉跄地仰起头,似乎对上了精灵的目光。
但这次,他没有叫出声。
【卧槽啊啊啊啊啊!好恶心啊!!】
【这些都是什麽奇行种,镜头突脸是在报複吧,赤|裸|裸的报複吧!】
【隔着屏幕差点吓哭,只有眼白的眼睛直勾勾盯着也太恐怖了!】
【这些人手裏的全是诡异?等等,所以说这些是谁啊?咱不是来打路老师的麽?】
【救命,我要看到学院成员才能安心一点,这谁顶得住啊!】
【我有一个大胆的想法。】
【请神会?】
【我艸!邪|教啊!】
【他们刚刚说什麽实验体……人样……】
【???草啊!不会是我想的那样吧?】
【md搞人体实验的都该被千刀万剐!!】
【所以说是谁毁了?学院干的?】
【八成是?也可能是路干的,路跟请神会也有联系。】
【路会这麽好心??他要是真成神了,这些才是他的小弟吧?】
玩家望着那双眼睛,看着他们逐渐走远,隐没在黑暗中。
为了长远的计划,他并没有违背路希的人设,选择直接捣毁所有的实验室。
楚在洲控制着精灵的马甲上升,迅速收集情报返回。
楚博士平静的声音在耳旁响起:[相鼠有齿,人而无止。]
楚在洲闭了闭眼睛,轻声道:[人而无止,不死何俟?]
这些人……会有一个符合他们身份的死法。
——他说的。
请神会建造的神殿坐落于岛屿中央近似盆地的位置,周围隆起的山脉是很好的屏障。
“轰!”
岛屿中央突然传来了一声巨大的轰鸣。
一道黑影自空中砸下,将洁白的半圆形拱顶砸出了一个硕大的圆坑。
近乎完整的邪神,终于接近了祂所存放的最后一片灵魂碎片。
极强的吸引力在拉扯,形成了一个即将关联的闭环。
哪怕有着路希在从中干扰,极强的污染也迅速向外扩散,甚至有化作实体的预兆。
沐浴在污染下的请神会成员,上一刻还在畅想着被神眷顾的美梦,下一秒就开始了变异扭曲。
惨叫声此起彼伏。
玩家的本体在另一个空间望着这一切,眼神冰冷。
‘比我预想的还要严重……好在已经布置了解决方案。’
楚在洲的头脑迅速转动。
‘看请神会成员的死样,污染程度还要再深一些……得再啓动一些保底措施。’
他抽空瞥了一眼扮演点,发现比他预想的还要多。
这污染化作的海浪浩浩蕩蕩,继续朝外涌去。
藏在暗处的精灵们现出了身形,如月光般皎洁的银发垂在肩头,薄若蝉翼的翅膀扇动着,她们落回了船上,手中都攥着一块宝石。
“卡修,梁七!”少女们的声音空灵,略显急促。
“明白。”在船上等候的两人站起身,同样将宝石攥在手中。
“等等,你们明白了什麽?”陆天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他们的表情一片凝重,梁七将还在发懵的陆天拽到前面的驾驶位,二话不说:“控制好方向,游艇会不会翻的命运就交给你了。”
“你会游泳吗?”他又问。
陆天:“我会……等下!你们要做什麽?”
卡修幽绿的眼眸带着安抚扫过他一眼,他回头问:“其他地方没问题吗?”
“都有準备。”精灵少女说,“来了。”
学院衆人闭上眼睛,腰背挺直地站在游艇上,像是巍峨不动的山峰。
他们双手捧着宝石,交叠于胸口。
陆天的声音都快变调了:“来什麽——卧槽!”
他看到了远处浩蕩而来的黑雾,以及骤然翻涌起来的海水。
下一刻,一道白色的耀眼光柱平地而起,结结实实地将整艘游艇包拢在内,并向外一点点扩去。
黑雾撞上了白光,像是沸水入油锅,发出了被腐蚀般牙酸的声音。
大浪袭来,陆天甚至顾不上提醒,脚上踩下油门猛地一个甩尾,踩着掀起的浪漂移过去。
好在游艇上的其他人都不是寻常人,这麽大的波折,也没被甩下船去。
陆天惊魂未定地喘着气,却也不敢打扰正在做法的衆人。
……这是在净化?
卡修和梁七站在游艇前方,精灵少女们站在后方,他们身上的衣物也被白光浸染,仿佛下一刻就会燃烧起来。
陆天一个晃眼,差点以为他们也燃烧起来了。
【圣光】
【供奉光明的族群所有信念的集合体,能量纯粹到连太阳都会被融化。】
【无差别净化污染,可寄托于任何形式。】
[伤敌一千,自损八百,我还以为你会更理智一点——你的马甲本身也属于你的灵魂碎片,按照圣光的判定标準,跟邪神的污染一样。]
楚博士的声音头一次带上了怒气:[一切结束后再逆流时间驱散不行吗?]
楚在洲很淡定:[没必要,马甲的力量锁在身体裏,净化也净化不了多少。]
楚博士:[什麽没必要?你现在阻止变异的对象还包括海洋生物,他们能给你提供扮演点?]
[哈哈……]玩家突然在心底低低笑起来:[你知道的,我玩游戏从不按照最佳攻略走。]
楚博士猛地被噎住:[但这不是——!]
他望着操控着无数马甲、冷静到刻薄的楚在洲。
青年短短半年时间内变成了这样,到底也说不清是本性如此,还是外力逼迫。
他的话彻底堵在了喉咙裏。
楚在洲侧了侧头,有些没厘头地道:[载舟……博士,你说,到底什麽是“人”?]
他其实并不指望回答,因为他知道楚载舟的看法,终归有所不同。
被污染异化会很痛,痛到在某一刻甚至会産生大脑的异变,就像是他最初在雅宴区救下来的那个出租车司机。
他现在依旧念着女儿的生日,因为他的大脑告诉他,每天都是女儿的生日,他要回家,要爱她们。
而在雅宴区内被刺海胆伤害过的衆人,哪怕伤痕不再,也依旧不敢再食用海鲜,甚至会恐惧尖刺……
回溯不能解决所有问题。
最好的方法,就是不发生。
[人类是很贪心的生物。]楚在洲道。
[我要打的从来不是通关。]他又说,[而是完美结局。]
那光芒最终笼罩了这一片海。
直播间中,猝不及防被爆发的污染,率先沖击的普通人们,吓得顿时六神无措。
【!@%¥!@#%!救命啊啊啊啊!我tm就在海边!】
【这到底是什麽东西!】
【好像是岛上出现了什麽异变,然后就bong得一下,污染炸开了。】
【???草啊!刚刚还在逼逼的那个邪|教成员这就变异成怪物了?】
【怎麽办!!这个还在扩散!】
【我还不想死啊!!】
【哈哈哈,我家在高原,深入内陆应该碰不着吧?】
【狗屎,这是三百六十五度全覆盖的,碰不着的去外太空吧!】
【曙光的人呢?还有学院其他人呢?!】
【我有钱,先保护我!!后台可以查身份的吧!】
【tm别人的命不是命啊?资本家给我挂路灯!】
【官方出声明了,让所有人都待在房间裏稍安勿躁。】
【???我们这边也是,等下!这换个说法就是等死吗?】
【相信官方,再逼逼赖赖自己去绝地求生。】
“啪!”颜璐家正在放直播的电视被颜父一巴掌关掉。
男人紧锁着眉,看着坐在沙发上恍惚的妻女,艰难地露出一抹笑容:“好了别想那麽多了,早点睡觉吧,这些都是唬人的东西,璐璐明天还要上课呢——”
“爸……”颜璐开口,“都会没事的。”
颜父脸上的笑容猝然消失,他颓然地坐回沙发上,揽住女儿的肩膀,擡手挡住脸。
“对不起啊璐璐。”颜妈妈摸着颜璐的头发,轻声道,“你爸爸太激动了,他只是害怕,我们都是普通人……”
他们刚刚看到了,短短几秒钟,那些嚣张的混蛋就扭曲成了怪物。
“你也不信我吗,妈?”颜璐激动地道,“我都说了!学院肯定有办法!曙光肯定也有!”
“好好好。”她的妈妈应着她的话,把她搂得更紧了。
平日裏忙碌的一家三口,第一次贴得那麽紧,紧得能感受到对方身上的体温。
“只要我们一家人在一起就可以了。”
“不管怎麽样都可以。”
颜璐鼻子一酸,眼泪莫名其妙地就下来了。
她扭过头,视线从爸爸几根悄悄翘起的白发掠过,看着漆黑的夜空。
她才不是说安慰话,明明就是这样的……
纯粹的信仰凝结成一个极小的光点,悄悄从颜璐身上剥离。
而在普通人看不见的地方,无数训练有素官方成员正在待命。
“都準备好了吗!”指挥官高声吼道,“只有一次机会,不準失败,只许成功!”
“可是这是法阵……”
也有不是异能者的普通士兵在,他们迟疑地看着分配的图纸,心中惴惴不安。
指挥官遥遥看过去,语气反倒柔和了下来:“我知道你们不信这个东西,说实话,我也不信。”
“但我们身后还有异能者共同组成的防线,再裏面是我们保护的家人!”
“我们所要做的,就是做好第一道防线!哪怕是死!也要在死前多吞点污染下去!人海战术堆也要堆赢!”
人群中因为他的这番话出现了细碎的笑声。
“害怕吗?”指挥官大吼道。
“不怕!”“怕!”
“混小子们……”穿着军装,头发花白的指挥官气笑着嘟囔一声,又提高嗓子,“全体都有!”
“害怕咱就唱歌!谁嗓门大谁吃得多!”
“一二三,起!”
“密码是这个,司令的提前给我了。”总部,老部长将一张纸立在了视频前。
他平静地道:“如果阵法效果不明显,出现了污染变异,第一时间采取武力清除,啓用第二计划。”
“是!”视频对面的人敬了个礼,下去安排了。
视频黑了下去,老部长回头,看着站在一旁撑着伞格外安静的银朱。
“银朱老师,你不介意我多做些防範吧?”他苦笑道,“这实在是太紧急了。”
“没事。”银朱平静地道,“很快一切就会解决了。”
老部长点点头,突然蹙眉,他伸手往前一搭,在刚碰到银朱肩膀之际,女子的身影缓缓消失了。
出来通知他们的,只是银朱的一个幻影。
老部长眉眼怔忪,旋即摇摇头。
“累不累呢?”他对着空气问,“你们是真的一口气也不多喘吶。”
在恐慌的情绪到达顶峰之前,转机到来了!
从沿海地区开始,全球所有国家,每个城市都在同一时刻采取了行动。
无数人站在了“阵法”的一隅,共同构建出硕大的屏障,为生死存亡显出一份力。
无数道色彩各异的光芒直沖天际,交织在空中,将黑夜照得通明。
扩散的污染带黑雾撞在屏障上,巨大的响动仿佛引起了空气的共鸣。
“咚——”
所有人的精神就像是被骤然暴击了一下,于剎那间凝固了片刻。
下一刻,无数道身影在光柱间闪烁,净化能力的异能者被会飞行的异能者拦腰抱起,近距离净化污染;防护型异能者与概念异能者配合,虚空造密闭箱子,收纳污染;不知是谁把鼓风机搬了出来,大功率呜呜吹着……
一时间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而在他们之上,清泽化成了龙形在云海中搅动,微光在他鳞片上闪烁,时不时随着鳞片的脱落,填补着薄漏处。
从震蕩中回过神来的普通人,此刻再看直播,一幕幕飞速掠过的画面令人瞠目结舌。
【我感觉我在做梦……这节奏太快我跟不上啊!】
【呜呜呜呜,我快被吓死了。】
【我的天,外面好美,全是光柱,最近的竟然就跟我隔了两条街!!】
【啊啊啊?我好像看到了我家这边一闪而过?】
【我们国家也在!】
【好像还有在唱歌的,哈哈哈草我们当地民歌第一次听见那麽响亮的完整版。】
【对个暗号,嘎姆青故。】
【呔!隔壁市的?合着你们跟我们斗歌呢?】
【唱就唱谁怕谁啊!】
【所以那个不知道是什麽原理总之就是産生了的大黑带被挡住了?官方牛逼!学院牛逼!】
正躲在房间裏发着弹幕,或喜或悲看着直播的人们,忽然听到了外面传来的喧闹声。
推开窗一看,在瑰丽又梦幻的光柱下,原本空旷的大街上,不知何时又出现了许多人。
他们有些还穿着西装制服,陷入还被困在加班公司;有些穿着棉绒睡衣;还有的直接披上一件厚外套,出来才发现下半身还没穿,冷得直哆嗦……
他们陷入了群魔乱舞之中。
人们的手离开了窗户,不由自主地扣在了门上,他们推开了门,从房间裏走出来,站在光柱下。
每个人的脸都被光芒映得透亮,又因寒冷泛起了一层薄红。
隐约听见远处传来的歌声,在不知是谁的带动下,平日裏拘束的假面彻底被摘下,他们不由自主地张开嘴。
“这世界……那麽多人……”
看不见的光点缓缓上升,彙入光柱。
歌声如洪流,将浪潮压在底下,裹挟着所有人滚滚向前奔去。
我来啦,后面几天都会更新,这次一定要一口气搞完,很感谢大家愿意等我也谢谢关心我身体的小可爱!suki!
抱住猛亲!
一三一
一三一
污染被一点点净化蚕食,始终没有步入陆地一步。
而无人的海域,也被楚在洲悄悄净化完,保证没有任何一只无辜的海洋生物受到伤害。
整套流程下来,唯一受伤的可能就是岛上的普通请神会成员。
他们怀着改变一生的野心,最终死于猝不及防的意外,甚至在死前,都不知道发生了什麽。
这似乎有点便宜他们了。
不过倒也不算结束,毕竟从生理来看,他们的肉|体还没死。
楚在洲站在塔楼之上,伸手抹掉唇角溢出的血,眉目苍冷。
一道虚影出现在旁边。
“你没事吧?”
楚博士借着学院的特殊环境显出身形,递给他一块手帕。
楚在洲顿了顿,接过帕子,扯了扯嘴角:“不生气了?”
楚博士没有说话,他只是静静看着楚在洲,眉眼间流露出一丝複杂。
楚在洲微微闭上眼,缓解精神力即近干涸的疼痛。
这个夜晚着实有些漫长,漫长得让他一时间都无力去一遍一遍推算之后的结果。
不仅是外面的那些人,还有路希那边……
小狼崽子……
他咽回了因为心绪起伏而翻涌上来的血,从仓库裏兑出了一片止疼药。
“这对你没用。”
楚博士将药片从他手中拿开,刻意调高温度的手搭在楚在洲的脖颈上,帮他轻轻按摩着。
“你的疲惫和疼痛源自于精神上的损耗。”
炽热的体温透过薄薄的皮肤传入内裏,脆弱敏感的要害处被掌控的感觉,令人颤栗。
楚在洲的呼吸停滞片刻,他将楚博士的手拽开,挪开视线,冷淡地道:“别耍花招。”
“我不需要你。”
楚载舟甩了甩自己变得更加浅淡的手,一时间有些遗憾。
彼此间能笃定对方想法,这弊端无非在此——他连装傻掩饰的资格都没有。
这年头想献个身怎麽都那麽难吶?
楚载舟突然觉得有些牙痒痒,思考这算不算人类中被逆子气到的父亲态度,然后又忍不住上下打量了楚在洲一遍。
玩家的心神早就不知道分给了多少个小妖精,此刻浓密漆黑的眼睫半遮,冷漠严肃的脸上丝毫看不出心底情绪。
楚载舟:“……”
他心底的火气瞬间就消了。
甚至还能想起系统沖浪时乱七八糟的感慨:“这都是上辈子的债。”
可不是嘛,楚载舟微不可闻地轻笑了一声,他们都不知欠了谁的债,才走上这条道路。
‘但是人可不能太贪心啊。’他在心底呢喃,‘我就应该改个名,把救世主系统改成全球争霸,总之怎麽样——都不应该全是你的责任。’
‘这样太累了。’
但事已至此,说再多的“如果”也就是平添负面情绪。
“……那我不打扰你这个大忙人了。”楚博士佯装被那句“不需要你”气到,转身消散在空气中。
楚在洲回过神,一时间有些诧异。
但很快,他便无暇顾及楚载舟的情绪问题。
一团极小的微光不知从哪裏飞来,直接钻进他的体内,没给楚在洲任何反应的时间。
脑海中的疼痛仿佛变轻了些,又好像只是钝痛太久传来的错觉。
楚在洲挺直脊背,伸手拨开了云雾。
在这个过程中,他看到了无数光束交织的天空。球形的屏障笼罩着存在生命的陆地海洋,街道上各色的人们高声呼喊,一张张脸上有着难以遮掩的激动……
细小如萤火的光点,悄然从他们身上飞起,在浩瀚的夜幕下彙成一条无法忽视的长河,朝楚在洲本体所在的位置涌来。
更有几十团硕大的光点,以地区的形式彙聚在一起。
它们纠缠着上升,在分流至长河一部分后骤然炸开,化作更小的光点回馈到普通人的身上。
这是国魂!
顾不上思考太多,楚在洲已然伸出手,触碰到了浩瀚的长河。
他仿佛进入了另一个维度,长河化作的洪流自身后卷席沖来,莫名的危险感,他下意识迈开腿奔跑。
“今天再熬一个通宵,加班费可以回去给老婆买束花。”
“冷不冷啊?妈给你寄过去的秋裤记得穿,还有饺子,你最爱吃的猪肉馅!……我是异能者,不怕冷……异能者又咋了!异能者你也是妈的娃蛋蛋!”
“我想回家……”
“我们不治病了好不好?把钱留给孩子,他还小。”
“保卫家国,吾辈首当其沖!战死者光荣,偷生者耻辱!军人当马革裹尸,以死报国!”*
“我想活,妈,呜……我想活下来啊!”
无数人潜意识的话语裹挟在洪流中,沖击着楚在洲的精神,他丝毫不吝惜自己的精神力,试图控制洪流的走向。
他又听见了一个声音。
【你明明知道这不是一个游戏。】
“这是一个游戏。”他说。
【我不理解,你到底在自欺欺人什麽?!】
“这是一个游戏。”他再次重複,“在我眼裏,它就是一个不能读档的游戏。”
【“那你是什麽?”那饱含恶意的声音,一字字加重了语气,“愚弄世人之人?幕后黑手?救世主?”】
【“你以为你能救得了所有人吗?路骞在哭哦。”】
楚在洲的目光平静无波,他向前奔跑,始终跑不出这个维度。
原本就崩坏的身体,在精神力再次干涸后愈发脆弱,血一点点自嘴角溢出,滴答落到衣领上。
我是什麽?
身后的洪流裏裹挟着无数人的声音,那是他们心底最平凡的渴望。
活着……爱人……拥有明天……
【这其实……也是我的愿望!】
突然间,楚在洲停下了奔跑的步伐,进而猛地转过身,直面了汹涌的浪潮。
那浪潮短暂的停顿了片刻,楚在洲从那波涛的反光中看到了自己的身影。
他平静地笑了起来,轻声道:“我是楚在洲。”
【楚院长的楚,在河之洲的在洲,谭警官和李阿姨口中的小楚,系统眼裏的玩家……】
【我在这个世界上是被爱的,是爱人的,与别人没什麽不同。】
巨大的浪潮拍击在楚在洲身上,没有丝毫疼痛,暖融融的淹没了他。
“你没事吧?”
楚在洲睁开眼,看到了与自己一模一样的脸凑在跟前,流露出的担忧带着莫名的傻气。
他下意识后退了半步,再次挑了挑眉:“你不生气了?”
“……”楚载舟愣了半秒,无语道,“这对话是不是发生过一次?”
楚在洲看着他的眼睛,笑着道:“有没有可能,还真是时间循环了?”
“不要驴我,我只是个小碎片。”楚载舟松了口气,紧绷的肩膀垂了下来。
他不知道楚在洲刚才发生了什麽,但感觉他的状态突然好了不少。
但楚载舟也并不敢确定,这算不算楚在洲做出来给他看的僞装。
“不逗你了。”楚在洲捏了捏鼻梁,轻声道,“一起给这场危机划上句号吧。”
原本干涸的精神得到了信仰之力的回馈,此刻充沛得让他简直想随意挥霍了。
这并非是单纯对他的信仰,更多是人们对生的渴望,以及国魂对他守护生灵的谢礼。
其中最大团的便是从曙光总部那边传来的,落到他眉心时,还带着一丝火辣辣的触感。
像是老母亲在戳自家瓜娃子的脑壳,责备他一个人在外面冒冒失失的,都不寻求她的帮助。
楚在洲想着想着,心虚地放下捏着眉心的手。
不知过了多久,时间仿佛才开始流动。
一束束光芒消散在天际,化作细碎的光点落在人们身上。
原本的寒冷瞬间被驱散,连被恐惧包围的头脑都恢複了清醒。
陆天感觉自己浸在一片暖洋洋的海中,像是回到了母亲的怀抱,他睁开眼,喟叹了一声。
“真是神迹……我永远猜不到你们到底有多少手段。”
“咳咳,是吗?感谢陆大佬送来的肯定。”
梁七脚下用力,将斜到一边的游艇给摆正,他重重咳了两声,手抓在衣领处拽了拽,将领口揪松了许多。
卡修一句话没说,只是原地坐下来,本来就没什麽血色的脸变得更苍白了。
陆天望着他们的脸色,顿了一下:“喂!刚刚那个对你们来说损耗很大吧?”
他的话被淹没在空灵的嗓音裏。
“我们去发讯号。”
“你们注意安全。”
“别死了。”
“特别是卡修。”
站在游艇尾端的四位精灵少女翅膀扇动,飘在空中,你一言我一语地交代完事项,默契度100%。
被点名的黑发青年擡起头,用眼神打了个问号。
“先死的不是我。”他严肃地纠正。
梁七咳着咳着是真呛到了:“……没必要在这个问题上反驳吧?”
陆天:“……”你们俩还都有脸说。
我一个没攻击异能的,看着都比你们活蹦乱跳!
短暂寒暄后,精灵少女们迅速离开,只留下了点点光影。
卡修休息了一会,便戳了戳陆天的肩膀,示意他把驾驶位让出来。
陆天双腿叉开,抵着驾驶位,两只手抱住方向盘,抗议道:“你们俩都不想跟我解释一下,刚才发生什麽了吗?”
“你为什麽觉得我们知道?”梁七给了他一个鄙视的眼神,理直气壮地道,“我们难道不是一直在船上吗?”
陆天被噎了一下:“可是——!”你们明明就有反应!
这岂不是显得我很呆啊!
调侃完毕,梁七收敛了吊儿郎当的气质,转头看向恢複平静的海面。
他伸手指着不远处的岛,解释道:“简单来讲,就是不可知物的污染集中在一个点,然后爆发了。”
“能引起他集中的,要麽是人为的降神,即之前你们位面请神会所达成过的召唤。”
“要麽就是祂主动投下目光,且并不打算控制自身力量。”
陆天的脸色阴晴不定:“也就是说,祂出现了?”
“路做的。”陆天继而笃定地道。
“不过,学院早就防到了吗?”他问,“看你们刚刚很熟练的样子。”
梁七和卡修对视一眼。
“很正常吧。”卡修的音量不高,看上去平静极了,“又不是第一次跟祂打交道。”
他又从口袋裏掏出一叠符箓,幽幽看着陆天:“那就你负责开船?”
想起那乘风破浪的速度,陆天哆嗦了一下,连忙起身让位。
卡修挑了挑下巴,示意旁边摸鱼的青年过去上工。
梁七施施然走过去坐下,看陆天的眼神,莫名让陆天想到了开屏的孔雀。
好幼稚啊这人!他顿时气急。
“坐稳,走咯。”梁七的嗓音莫名有些沙哑,但还是带着笑意,“其他人想必也快了。”
随着光柱消失,原本被群体气氛带着在街上群某乱舞的衆人,也恢複了冷静。
一个个左看看右看看,尴尬地溜回室内,把放飞自我的平台转移到网上。
一时间网上流量爆炸,不少社交网站都被卡得一顿一顿,而原本负责维护的打工人,此刻也放下了对工资的执念,一般鼻涕一把泪地哭着跟挂念的人打电话。
生死一瞬,方见真心。
这也就导致,原本别扭[万界是学院背后操控]的许多人,跑到其他社交网络上发言,又因为卡顿气得破口大骂程序员不靠谱。
程序员大呼冤枉,明明那些都是魔法——!
原本安静了不少的直播间,弹幕又迎来了一个高峰。
【呜呜呜家人们,今天我们相聚在这裏,共同举杯——】
【高兴得我恨不得狂嘬卡修全身。】
【高兴得我恨不得抱起得莲辣吻。】
【???冷静一点啊各位!】
【哈哈哈冷静!去踏吗的冷静!我就要发疯,托马的诡异我日你仙人板板!】
【不得不说,七哥他们的配合真好啊,这净化的操作一看就很熟练,也就陆天那傻孩子现在还没摸着头脑。】
【精灵小姐姐!suki!这就是三无姐妹花吗?这话语流畅度绝了。】
【哈哈哈草什麽叫“尤其是卡修”啊!我们修猫莽一点又怎麽了!卡门永恒!】
【卡修:管我什麽事?死的叫梁七。】
【草,瞬间地狱起来了,七哥可是真嘎过的。】
【刚刚陆天问了什麽?净化有损耗?】
【肯定有吧,他们的脸色都好差,看着有一种被掏空的感觉……】
【桥豆麻袋,净化这个明显是针对污染的吧?联想一下七哥现在不一定算是人,卡子哥更是爆表的污染值……】
【痛,太痛了,这是疯起来连自己一起杀啊。】
【额啊啊啊,果然就是路召唤的才导致污染爆发,我真谢谢他八辈子祖宗(黄豆微笑)】
【卡修说又不是第一次,对啊,不是第一次,路之前在学院不是还召唤过一次,这谁能不熟练?】
【血压瞬间高了。】
【淦,终于要去打最终大BOSS了吗?气氛组搞起来,精神助威不能少啊!】
时间暂且倒退到,路希领着邪神砸场子的那刻。
玩家多线操控的时候,作为一个称职的马甲,路希当然是要嘴炮一会,等等友军了。
随着邪神的能量逸散,岛屿上的黑气弥漫开,污染布满了整片土地,无数植物开始枯萎,化作张牙舞爪的模样。
大圣师带着贴身随从待在神殿内部,路希从天而降的时候,他还在虔诚祈祷。
他穿着一身毫无修饰的白色长袍,棕色的胡须遮住了下半张脸孔,双手交叠放在胸前,漆黑的双眼中是小到几乎看不见的瞳仁。
他仰头望着面前的五米高的大镜子,最后一枚邪神碎片被嵌在镜子的顶端。
与邪神碎片长久近身相处的后果,便是他们的内部一点一点地异化,在不知不觉间便脱离了人类的範畴。
但他们依旧有意识。
很显然,在他们眼中,这便是神明赐福的标志。
“轰!”外面传来一声巨响,大圣师的表情微微变化,他转过身,低声吩咐旁边的一个侍从:“你去看看。”
那个侍从还未应下,就听见正殿飘来了一声轻柔的笑声。
那笑声在空旷的神殿回蕩,显得颇为鬼魅:“倒也不必这麽客气。”
“不是邀请我来做客吗?我这就来了。”
银发青年踏上台阶,不徐不疾地步入其中。
他依旧穿着晚上嚣张放话的那身衬衫,银色鬈发松松搭在肩头,看着斯文又柔和。
在他的旁边,站着一个略虚幻的身影。
在走进神殿的那刻,邪神的目光便落在了镜子上端,祂银色的眼眸眯起,看不出丝毫的波澜。
污染开始弥漫。
大圣师等人的动作蓦地僵硬了。
灵魂的磁场在此刻开始震蕩,一下、两下……
担心会被请神会的后手察觉到蹤迹,玩家一开始并没有利用其他马甲打探建筑内部,此刻倒是看了个清。
神殿整体很空旷,半圆形的穹顶间隔着镶嵌了各色的宝石,想必若有阳光从中间大块透明玻璃洒下,整个室内会被折射出颇为光彩的色调。
偌大的白色大理石柱上铭刻满了奇异的血色花纹,密密麻麻的,看着莫名让人觉得反胃作呕。
淡淡的血腥味萦绕在空旷的大厅裏,悄无声息地透露着颜料的来源。
而平视过去,最先令人注意到的不是那面大镜子,而是镜子前的祭台,祭台上并非空无一物,而是锁着一头巨狼。
它的四肢被粗重的锁链死死地扣着,没有挣扎的躯体躺在那,像是一座厚重的山。
它的身上遍布着伤痕,一道道深入骨髓的伤口渗出鲜血,逐渐彙聚到祭台上镂刻的纹路裏。
哪怕听到路希的声音,它也没有任何动静。
它静静地趴在那裏,似乎能察觉出细微的起伏,充满了濒死的不详气息。
银发青年脸上的笑容,微不可察地收敛了一瞬。
他的手下意识想要攥紧,却在细微颤抖后又被强迫地抻直。
明明半小时前,查看路骞的生命体征还是平稳的。
按照率先预测的每条线的情况彙总,在他集中到达这裏之前,都不会有任何的爆发。
问题出在了哪裏?
路骞……
心底无措了一瞬,很快就冷静了下来:无论过程如何,结果在这,就不会有任何变化。
他不能露出任何破绽,甚至不能表现出任何怜悯。
这是一场游戏。
他是唯一的玩家。
游戏的结局,由他所主导。
【我是路希,仅仅是路希。】
“额啊啊啊啊!”
很快,大圣师乃至其他人猝然倒地,他们的脸变成了狰狞的青色,喉咙裏发出了意味不明的痛呼。
污染的波痕从镜子旁开始往外扩散,一点一点蕩开。
“我联系到碎片了。”邪神在他身边说,像是最后确认一般,“一旦融合,我的力量会恢複巅峰。”
而现在,便是征兆。
圣师们抽搐着扭动身躯,像是在太阳下被烤干的蛆虫,他们的皮肤开始溃烂崩裂,又在下一刻被修複完全。
“神迹,神迹……吾神!吾神降临!”大圣师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他高举双手,嘶哑地喊,“吾神!”
他的胡须逐渐开始脱落,露出了下半张坑坑洼洼的脸,一个个绿豆大的空洞被一层肉膜包裹,透过去能看见裏面蠕动的神经和骨头。
多看一眼就掉san。
也难怪他要留胡子。
路希嘲讽地望着这一幕,阴阳怪气地道:“你瞧,他的神站在他面前,他都认不出来呢。”
邪神平淡且坦然地看着他:“与我无关。”
玩家一时间觉得很可笑。
求神者不可得,渎神者反倒被偏爱,命运偏偏就喜欢这麽玩弄,将最喜剧的展开摊在所有人的面前。
“你们都去死吧!”这句话含在口中却怎麽也说不出口。
“你在想什麽?”邪神静静地问,“你情绪波动,突然变得很激——”
祂话未说完,感知中银发青年的情绪瞬间化作了一滩死水,仿佛刚才的汹涌是祂的错觉。
骗子又在想什麽?
邪神歪歪头,舌头舔过犬齿,祂突然很想很想收回全部力量,就为了感受路希的想法。
“别做多余的事情,你答应过我。”银发青年乍然擡头看了祂一眼,似乎猜到祂心中所想那样。
路希神色恹恹地道:“我只是被这些掉san的玩意儿恶心到了。”
邪神手指微动:“我帮你收拾。”
“不用。”路希往前走了两步,手指关节活动,眼神冰冷,“我更喜欢自己打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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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二(二更)
一三二(二更)
被污染扫蕩过的神殿并无多大变化,路希本就免疫了邪神的污染,被神降过的路骞则是有了一定的抗性。
只有那群再度被加深了污染的非人圣师们,他们的眼睛闪烁着黑光,死死地盯着朝他们走来的银发青年。
他们的情绪被更加极端化了。
“路……路!”大圣师的牙齿咯咯作响,近乎吃人的目光落在青年身上,满是仇恨,“你还敢过来!”
“我为什麽不敢?”
路希双手一合,凭空手中多出一截短鞭,这短鞭通体发黑,上面还沾着血迹。
他将短鞭握在手中,步伐越来越快,转身便到了他们面前。
站得最近的圣师条件反射地扑了过去。
啪!
但下一刻,他就整个人倒飞砸在了石柱上,力道大到坚硬的石柱表面都出现了龟裂。
“呵呵,我来训狗啊!”
灰青色的鲜血迸射,路希擡手用袖子擦了擦脸颊,冰冷的眼神下是扭曲至极的笑意。
“你们还有神智,真是太好了。”
“光打尸体有什麽意思……”
他笑到颤抖,神经质的动作配合着大力到极致的动作,竟一时间把癫狂的圣师们都吓退了半步。
大圣师眼神一厉,他反手抓住自己的衣领往下一撕,嗖嗖嗖从胸口钻出了几根血红的触手,触手尖端是像钻头一般的尖刺,以极快的速度朝路希偷袭过去!
“轰!”
地砖飞起了一块,银发青年犹如轻盈的燕,借着旁边小卒子的肩膀网上一蹬,兔起鹞落间跳到大圣师身侧。
啪!又是一鞭子挥出,手臂抡圆带着距离,直直将大圣师的脸颊打出了一道鲜明的红印。
“奥伦兹·克利,42岁。”路希嘴角缀着微笑,语气并不稳地道,“出生在宾法尼亚,三岁还不会讲话,哈哈,多次尿床,父母受不了弱智的小孩离异,把他送给祖父养。”
“闭嘴!闭嘴!”大圣师骤然暴怒起来,他胸口的触手挥舞,尖啸着道,“你闭嘴!”
路希灵巧地躲着一根一根的触手,轻盈又恶劣。
“五岁,奥伦兹·克利去上学,在上学的第一天,他掐死了班级裏养的猫咪,被愤怒的家长举报退学。”
“六岁,他学会了偷鸡摸狗,他爬树抓捕鸟类,将它们的蛋通通摔碎,他拿着死蟾蜍死蜥蜴放到邻居奶奶的家裏,并且偷走了她的心髒病药。”
“也是在这一年,他第一次‘杀人’。”
大圣师的溃烂的皮肤簌簌落地,他的眼睛化作了一片漆黑,愈发没有了人样。
“他被诊断为反社会人格,之后祖父去世染上了吸|毒、赌博的习惯,在十七岁的时候因为毒瘾发作,抢钱截杀了便利店四人,并且畏罪潜逃。”
“哪怕那家便利店裏有曾经救助过他的好心人。”
“他畏罪潜逃两年后被捕,服刑十四年后越狱,辗转加入了请神会。”
“他励志要获得人上人的力量,将那些愚昧无知的人类踩在脚下。”
“——就像这样。”
路希借着柱子脚下一蹬,从天而落,直直踩在了大圣师的脸上。
这一脚生生踩得大圣师骨头碎裂,咔嚓的声音响起时,肉膜也紧跟着破碎,无数灰色的脓液汹涌而出,与鞋底接触嘎吱作响。
银发青年对这髒污视而不见,他半俯着身,继续用力下碾:“你知道我为什麽要说出你的身世吗?”
大圣师眼眶凸起,死死瞪着他。
银发青年嬉笑着道:“对,我就是想看你气得要死又打不过我的样子,很难受吧?那些丑陋的过去,你自己是不是都快忘啦?”
他擡起脚,又落下:“我时常再想,谁给你的勇气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我,甚至还对我的人下手?”
“难道还真觉得我那麽温和没脾气?”
大圣师惨叫着,肉膜向上蔓延,试图修複伤口,却一次又一次被碾开。
“停下……”他的眼睛努力向上瞥,含糊着哀哀道,“吾神,吾神救我……”
银发青年微微笑着。
站在门口的邪神不知为何感觉后背发凉,祂看着路希的背影,蹙着眉,又往后退了一步。
与祂无关。
“神不会来救你。”路希擡起脚,用短鞭拍了拍死狗一样的大圣师,慢条斯理地道,“祂是我的。”
大圣师浑身抽搐,他鼻腔溢出一股脓液,发出了虚弱的声音:“你是骗子……僞信徒……圣物会识破你的不洁!”
路希挑眉,好整以暇地松了些力道,给他表演的机会。
大圣师腰腹伸出的一根触手挑破衣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窜到了镜子下方,将其中的一块宝石按得凹陷下去。
下一刻,镜面如同水纹般波动,周围的花纹散发出浅浅的微光,在萦绕的黑气下变得略微黯淡。
哪怕不用回头,玩家都知道某个邪神的注意力绝对也过来了。
玩家擡眸看着足以照出整个神殿的大镜子,只要人身处其中,就无处掩藏。
他想到了童话世界的魔镜。
“映照真实吗?”他低声轻喃,带着嘲弄,也不知是在问大圣师还是其他人,“你想看到的——我是什麽呢?”
路希似是玩心大起,他伸出手,将短鞭当作指挥棒,对着镜子的方向挥动:“是这个吗?”
【银发青年被捆绑在椅子上,他迎合着神明,含情脉脉,却在拥抱的下一刻,用牙齿挑动毒箭,杀死神明。】
“还是这个?”
【一片黑暗的意识空间,青年左手化刃,一刀捅进邪神的心髒,鲜血溅了他的满身,他不管不顾地咬在邪神的肩颈处,脸上满是兴奋的潮红。】
“或者是这个?”
【进入路骞体内的神明靠在石椅上,张口含住居高临下的银发青年还在淌血的手指。】
看到这些旧事,青年毫无羞耻的想法,反倒兴致勃勃地换着台,时不时还啧啧品鑒一下。
他的眼中没有丝毫多余的感情,冷漠得令人心惊,仿佛不是在看自己的过去,而是在旁观一场拙劣的戏剧。
这何尝不正确呢?
【路希】从头到尾便是这麽做的,与“他”的想法向来一致。
他就是一个恶劣的、爱玩弄人心的坏种,他就是想看神明为他堕落、为他破防的样子。
但这不代表他不爱。
甚至说,他真的很爱邪神这个耐玩且强大的玩具。
至于玩家做什麽,目的是什麽——情绪一抽,关【路希】什麽事?
这是玩家早在最初就撒下的骗局,无人能从天罗地网中挣脱。
——神也不行。
“很好奇你的神,为什麽不对我动手吗?”
银发青年笑容灿烂,带着一种虚浮的梦幻,他站在镜子前,与神明如出一辙的银色眼眸存在感强烈到无法忽视。
“因为啊~祂爱我。”
路希伸出手,远远地给了门口的邪神一个飞吻。
青年的样貌姣好,笑起来时多情又认真,正是因为平日裏的无心无情过于刻骨铭心,才显得那偶尔的真情流露有着致命的吸引。
大圣师的目光时而落在高悬的碎片上,时而眼珠转动180°去看门口立着的身影。
那道身影停顿了片刻,生涩地照本宣科,将手放在唇边。
他们掠过了大圣师,对望着。
污染加深后的联系变得紧密,浓厚的同源气息令他颤栗,只不过最初被路希吸引了仇恨,他又过于习惯这气息,才没有立刻注意到。
那这一开始被他忽略的“人”是谁,便不言而喻了。
……他不理解。
他实在是不理解啊!
为什麽他如此虔诚认真,不计一切代价效忠的神明,眼中竟然毫无他的存在!
为什麽杀祂捅祂、满口谎言、虚情假意的路却从一开始就被注视!
整个请神会难道是他们两个的play吗!
“噗!”大圣师猛地喷出一口淤血,左眼的眼珠都爆出了眼眶,堪堪地挂在脸颊上。
他的脸色愈发青灰,看上去像是已死许久的干尸。
“我不理解!我不相信!”他撕扯的声带,近乎癫狂地喊,“是你在骗我!”
下一刻,他就感觉自己腾空而起。
路希拽住他的头发,毫不留情地把他拉到镜子前面,额头对着镜面猛地一砸。
嗡!
青灰色污浊的血溅在了镜面上,在大圣师还未喘息的时刻,咚咚咚又是一连串的撞击,一下比一下狠,带着恨不得将他嵌进镜子的力道。
路希脸上的笑容不知何时消失了,他换了一只手,掐着大圣师的脖颈,左手五指张开,连带着头皮的碎发从指间滑落。
他阴冷冷地问:“你对路骞怎麽动手的?”
大圣师的胳膊垂下不动,像是面条一般在空中摇摆,他的气息迅速黯淡下去,神智在滑向永远崩溃的黑暗。
没有一个把自己洗脑到虔诚的信徒,能承受这样毁灭性的打击。
精神上的折辱对他来说,比肉|体上更痛苦。
‘我不告诉你……’他嘴唇蠕动,想在最后维系自己的尊严。
“告诉我。”
简简单单三个字,路希的言灵就轻松的控制了大圣师的思维。
思维不受控的回放,镜子上再次出现了波澜。
而正是因为大圣师开啓了镜子的功能,仅仅只需要他的思维回想,镜子中便会自动显现出真相。
多好啊,他辛辛苦苦拿回的、为了揭露路希罪证的镜子,全作了嫁衣,完全被利用了个彻底。
弥留之际,大圣师突然反应过来,路希的真正能力。
他自称是柔弱的辅助系,异能是言灵……
这种力道……这种狠手……神tm是辅助……
他终于彻底断气了。
路希冷漠地将大圣师的尸体丢在一边。
他在暴揍大圣师的时候,其余的侍从根本没敢上,反倒是想往外跑时被邪神抓住,轻描淡写地扭曲了灵魂,连死都没个人样。
但若说是不是真死了……
路希回过头,看到了在邪神脚边爬来爬去的“狗”们。
还记得不要“插手”的神明,倒是对他露出了僵硬且无辜的微笑。
我真的在努力了,呜呜,老婆们来点评论吸吸!
一三三
一三三
望着散发着“乖巧、无辜,还带着一丝好奇”的邪神,玩家眼中闪过了一丝複杂。
他朝他招招手,开口道:“过来。”
“这些呢?”男人没有第一时间走动,反倒是先问了一句。
邪神会主动征询别人的意见,这放在过去,简直比母猪上树的概率还低。
但现在,玩家不得不承认,只要路希表现得比邪神还疯,邪神还是会産生让步意识的。
“不用理会。”银发青年只是轻描淡写地瞥了一眼那些“狗”。
“他们会自己死。”
邪神安心地飘到了他的身后——本想直接从巨狼身上穿过去,被路希给拽住了。
祂用安静的眼神,看着气压又变低了的信徒。
“你很在乎他?”祂开口问。
路希似笑非笑地道:“你没印象?人家好歹帮你保管过碎片,当过你的祭品。”
“我——”
“我知道你不在意,这又没什麽。”
银发青年蹲下身,避开伤口,手指张开插入巨狼颈部的毛发,寻找着脉搏。
他的手臂接触到了外面的毛发,偏硬的毛发沾染了黏糊糊的血,拢成了一簇一簇,戳在皮肤上,像是针扎一般。
但好在,哪怕巨狼看上去都快变成血刺猬了,内裏的绒毛依旧暖烘烘的。
细弱的脉搏在一点点跳动。
旁边的镜子正在回溯大圣师死前最后的意识,他会选择对路骞下手,始于多个偶然。
但无论多少偶然,都与他脱不开干系。
先是看到了路希毫不客气的直播宣告,再察觉到玩家刻意隔绝岛与外界的联系。
路骞本是作为人质而存在,但因为曾体内有过邪神碎片、且被颜璐误导的缘故(以路希的性格,他到最后也没有告诉路骞真相)。
路骞错误地认为,自己是导致邪神能够降世的最后一环。
这一切被“圣物”全都映照了出来。
因为有着过去路希破坏献祭的先例在,大圣师毫不犹豫相信了路骞的先入为主。
他当即下令将路骞压上祭坛,希望以最快的速度引起神明的注视,获得足以跟学院及路希抗衡的能力。
哪怕路骞早已接受自己被抛弃的事实,他也不愿意自己化作对付路希的武器。
他在绝境中彻底疯狂,突破了原有的上限,化成了巨狼,咬死了大半的信徒,这才被大圣师等人合力押上了祭坛。
等一切清理完毕,大圣师等人才忙不叠向神明祷告忏悔。
路希闯进来时,留守的人员并不多,也正是因为如此。
……有个自觉一无所有的傻蛋,拼尽最后的力气,也要为他铲除障碍。
玩家埋在厚实皮毛裏的手指微微一颤,喉咙裏像是堵了一块浓稠的血水,哽得心口发闷。
这理应不是路骞该承受的。
“……对不起。”
耳边传来了含混的声音,似乎这个语言鲜少能构造出表达这个含义的组成,只能暂时假借一下其他语种的混合。
玩家一时间还以为自己幻听了。
他惊诧地擡头,看到那双空茫的银色眼眸中,倒映着他并不好看的脸色。
男人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揪住他的一缕柔软的发丝,又开口重複了一遍:“对不起。”
路希感觉自己的心髒“咚”得往下沉了一分,像是被一个撞钟狠狠的敲击了一下。
他脸上不由自主地挂上了平时的笑容,语气却冷得出奇:“吾主……吾神,你是被夺舍了吗?”
“我似乎是第一次听到你说这种带着道歉含义的内容。”
“你不高兴?”邪神依旧用手指轻轻勾着他的发梢,像是在帮小动物一点点顺毛。
祂的脸上没有丝毫表情,平淡至极,“我以为这样说,你会开心一点。”
“仅此而已?”玩家嘴角下意识扬得更高,一时间竟感到了些没由来的失望。
以及还好如此的释然。
神明一时安静了下来。
在这空旷的属于祂的神殿,在这遍布着血腥的祭坛上,祂只需伸手一够,便能补全最后的灵魂,而祂所钟情的信徒就在咫尺。
但祂的心中依旧是空落落的,并未感到满足。
祂的眼眸不自主地追随着那道纯白的身影,看他疯狂如野兽、高傲如圣子,看他喜怒哀乐皆隐藏在温柔的笑脸之下,看他难得的情绪波动为着别人存在……
祂似乎是独特的,但似乎也被孤立了。
哪怕近在咫尺,他们依旧无法心意相通,他们……并不是一个世界的存在。
神明甚至有所怀念过去被路希捅刀的日子。
祂头一次産生了想要改变——改变自己的想法。
“并不是。”望着银发青年脸上的笑意,祂的语速莫名快了,带着一种仿佛不说就会错过的迫切,
“我只是想让你笑——真正的笑——你很难过的话,不要向我隐瞒。”
面前的青年笑容倏忽消失了,看上去冷得像是站在冰裏。
“路希……不要害怕我。”
祂混乱且仓促地停下话语。
本就混乱的语言交织在一起,在空旷的大厅内回蕩,旁人听见任何内容都会感觉到头晕作呕。
但一旦明白祂所说的内容,就会觉得整颗心都被拧紧了一般。
路希低下头,低低地笑了两声,像是动画裏的反派看着濒死边缘的受害者,不着痕迹地漏出了一点点的破绽:“你知道我就是个骗子,是吧?”
“各个方面,从头到尾。”
“我知道。”但神明像是听不出来一般道,“但是时间还很长,我可以慢慢相信。”
只要祂相信全部的谎言,那就不是欺骗。
祂很强大,可以包容。
——这就是祂给出的答案。
祂会慢慢全盘接受,而非要求路希改变。
玩家眼前的游戏界面一遍一遍打开,上面【神降】【神赐】的buff,不管怎样更改设定都无法铲除,就像是最严苛的痼疾,死死地纠缠着他的灵魂。
他拒绝着厌恶着邪神的存在,恨着祂将世界搞得一团糟,却又无法面对祂的情感。
这是一个无法解开的死结。
更可怕的是,直到现在,他也不会说出他的真实目的。
路希的手还揣在巨狼的毛发裏,只是因为情绪波动而愈发收紧。
似乎是察觉到了他出格的动作,巨狼的鼻子翕动了一下,喷出了一股热气,它的眼皮颤动试图想要睁开,但是被血水糊住了大半。
“你能出去一下吗?”他静静地开口,甚至没有擡头。
气氛似乎变得有些诡谲,这话中似乎带着更深层的含义,像是猎人在给猎物最后的逃跑机会。
神明悄然离开了,就连原本嵌在镜子上的碎片,也悄悄浮空,将自己贴在了最高的玻璃上。
路希调整好表情,伸手替路骞扒拉开眼皮,轻轻的“哟”了一声。
他又习惯性地勾起了处事不惊的笑容,语气轻佻:“让我看看,是谁出息了?”
那眼皮被扒拉着,露出了玻璃珠般的绿色眼睛,巨狼呜咽了一声,下意识埋下头蹭到他怀裏,后才恢複神智般,猛地僵住。
路希搂着硕大的狼头,淡淡地道:“路骞小朋友,你觉得你很勇敢吗?”
锁链猛地挣动,低低的吼声从巨狼咽喉裏传来,但还带着微不可闻的哽咽,难过极了。
银发青年无视地上的血水脓液,半跪着,一下一下地挼着路骞的脑袋。
“我以为,你不会来。”路骞终究是开口了,他低哑着嗓音,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你不要我了。”
“怎麽能这麽说。”路希拍了拍他的脸颊,低笑着道,“我明明谁也没要过。”
俞家兄妹、程飞雨、跟随他的学生,一个个被他抛在身后、抛在可以说是敌人的包围圈裏。
但偏偏这些人一个个的都对他这个骗子真心实意,连程飞雨在最后都有了倒戈的动摇。
他到底哪裏值得?
路骞嗷呜了一声,恨声道:“我都快死了,您还要气我!”
“直接往外跑不会吗?傻子。”路希毫不客气地骂道,“都知道我不要你了,还死命往裏沖,你要是往外跑,那麽大只躲在树林裏,谁大半夜会去找你?”
路骞埋在他怀裏,身躯起伏,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这不是傻子是什麽?”玩家又重複了一遍。
路希没有治愈的能力,在这个节骨眼上,他不会当着邪神的面动用道具。
路骞必须撑到他的其他马甲到来,才会被活着送出去。
血水顺着皮毛下滑,落到他的袖子上,湿漉温冷。
前提是,路骞要活着。
……他可真是个恶劣的玩家。
“那你为什麽来找我?”路骞嗓子裏呛着血,含糊道,“路老师,路……你到底要做什麽?”
“第一,我不是来找你的。”路希轻声说,“第二,有些事你不该知道。”
“哪怕我快死了?”
“哪怕你快死了。”
路骞瞬间挣脱了路希松松垮垮的怀抱,他擡起头,獠牙上还沾着血迹,一口咬住了路希的肩膀。
他咬得极狠,鲜血几乎瞬间就涌了出来,但仅仅是在一瞬间,他仿佛就被烫到了一般,松开了力道。
银发青年半跪在他面前没有动,他依旧伸着双手,坦然地承受着他的怨恨,那双向来温和又空洞的眼睛裏充满了他看不明白的情绪。
他什麽也不明白,什麽也帮不上忙,他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麽还不恨这个混蛋!
路骞的眼泪瞬间就流了下来,硕大的泪珠大颗大颗的落到了地上,他现在哭得一点声音也没有,却像是绝望得失去了全世界的孩子。
玩家似乎看到了,当年那只被摁在石头上还在奋力挣扎的小崽子。
他是那样有活力,哪怕在明知要死的边缘,眼中的光芒依旧亮得惊人,倔强地扭过头咬上仇人一口。
结果却因他一点点纯粹打发时间的善心,屁颠屁颠地跟在他身后,一口一个“老师”,成了他的小尾巴。
事实上,他什麽也没教他。
反倒是——在任务结束后将路骞抛在脑后,在再次重逢后,又将路骞戏耍一通丢给别人。
甚至在最后,他也没有第一时间把他救出来。
明明他可以做到。
头疼到快要裂开,无数种情绪、无数种视角在精神海裏交织沖击,却始终无法打破那层藏在名为“玩家”的保护壳下的真正意识。
“如果有下辈子的话,我一定不要认识你这个混蛋!”路骞扬起湿漉漉的脸,声音沙哑。
“我会离你远远的,我要去考大学!”
路希平静地道:“好。”
他複而补充:“其实这辈子——”
“你给我闭嘴!”路骞恨不得再上去咬一口,把这人该死的嘴都给啃掉。
“这辈子没办法了。”少年的声音如此安静,呼呼的喘气声甚至比说话的音量还高。
“书上说,每个人都在时时刻刻面临不同的选择,我会认识不同的人,走向不同的未来,但书上没有说,如果我不想选要怎麽办。
我小时候只想要读书,为了读书我可以被卖掉,可以被虐待,因为我想要的只有这一个。
后来我遇到了你,在我没有任何选择的时候遇到了你。”
“……你就是我未来的唯一选择。”
路骞的眼皮越来越重,他下意识又将脑袋塞到了路希的怀裏,只因对方以前夸过他耳朵好挼。
没有人告诉他,野狼被套上了枷锁,也会变成家养的。
他也没有告诉任何人,他刻意给自己套上枷锁,就是为了索取那一点点的爱。
路希仰起头,望着穹顶之上的大玻璃,外面的天空还是一片漆黑,看不见一颗星星,只有一枚细小的邪神碎片贴在上面,闪闪烁烁。
空旷的神殿裏似乎传来了沉闷的脚步声,一下一下,缓缓靠近。
还有多久天亮?
心底似乎有个低沉的声音在回答:[快了。]
他忍不住呢喃:[好累。]
一三四
一三四
“嗒,嗒,嗒。”皮靴踏在光洁的地面上,一下一下,震得人心底发慌。
森冷的不详气息,随着来者的前进逐渐蔓延开,穹顶之上的神明,难得表现出自己的不满。
祂记得这个男人。
赛恩斯·锡德裏克对此视而不见,他行走着,锁链绕在手腕上,被黑色皮手套包裹的手指攫着一根短鞭。
半跪在祭坛上的银发青年半身浴血,他轻柔地揽着银狼的脑袋,姿态优雅温和,仿若垂怜万物的圣子。
他们中间只隔了从透明玻璃下洒落的光圈,四周的石柱勾勒着血色花纹,没有丝毫圣洁的气息,四目相对下,只余一片冰冷和肃杀。
“你来了。”
路希似乎早有预料,他唇角勾勒出温和的笑容,只是溅在脸颊上半干涸的血,让他如同噬人的恶魔般诡谲又恐怖。
他问:“不过似乎有点迟,是途中去了哪裏吗?”
赛恩斯·锡德裏克停住了步伐,他灰色的眼眸深沉地注视着这一切,哑到像是被火燎过的嗓子艰难地挤出了几个字:“你会不知道?”
“我为什麽要知道。”路希伸手抚摸着银狼的头,语气平淡,“我那麽忙,怎麽会关注你的事?”
“忙着找死?”赛恩斯刺了一句。
“这怎麽能说是找死呢?我现在很好——前所未有的好。”
路希轻笑一声,慢条斯理地道:“有群愚蠢的家伙给我亲手送上了最大的贺礼,连兵力都毫无保留——”
“只要我手指微动,在座99%的人都能回去见你们死去的祖宗。”
他的目光落在虚空中,眉眼弯弯:“嗨~被我牵着鼻子走的憨憨们。”
直播间的观衆:???
老早便跟随着赛恩斯的视角,一路看着岛边火力逐渐充沛的弹幕瞬间炸了。
【这是在说我们?】
【毫无疑问,在座的都是垃圾!】
【草,真嚣张,主任打爆他!用你的小皮鞭和锁链狠狠教训!】
【他俩关系真挺好的啊,久别重逢没话找话的内味拿捏……主任应该不会放水吧?】
【你这个问题到底是在侮辱谁?】
【走进来的一瞬间差点被路蛊到,结果笑得跟恐怖片似的,直接给了我一个隔空大逼斗。】
【好看是好看,毒是真的毒,他现在是在搞献祭吗?这只狼看上去好tm惨,血都快流干了。】
【还有旁边那几滩不可名状的东西,生理不适。】
【有种即将见证历史的感觉……今天结束的话,世界应该会变成另一个样子吧?】
【好魔幻,好没真实感。】
【人家都指着鼻子说送咱去见祖宗了,这代入感还不强,键盘侠呢??喷起来啊!】
【有一说一,我现在竟然还有点怂,路应该不会隔空网线诅咒我们吧?】
【说不準。】
弹幕叫嚣得再起劲儿,本能也不敢让他们大放厥词,更何况不少人都自顾不暇,陷入了诡异随时可能出现的惶惶不安中。
无言的冷肃紧绷与插科打诨纠缠在一起,形成了一种两极分化的滑稽现象。
他们沉默地看着一切,由衷希望赛恩斯——亦或者是学院——总之不管是谁来结束这一切。
赛恩斯的目光落在奄奄一息的银狼上:“或许我是那1%?”
“我倒是没想到你会对自己的学生下手。”
路希懒懒地道:“这说明你毫无长进。”
“停手吧,路希。”
赛恩斯不为所动,他的脸色比坚冰还冷:“与不可知物谋皮的后果,我不信你不知道。”
“属于你的人格与生命,都会在祂彻底降临的那刻被夺取,你将成为一个破碎的载体,再无複苏的可能。”
“祂会毁灭这个世界,更会毁灭你。”
男人的声音沙哑粗粝,带着高位者常有的训斥,但依稀能品出一丝藏在锋锐下的悲意。
他依旧希望能挽留旧友。
【啊这?玉石俱焚……】
【路哥求你别疯,我好害怕。】
“说完了?”路希笑了起来,“你怎麽就觉得我没有解决方法?要是我能直接顶替祂呢?没人说神座不能换人啊。”
邪神碎片在穹顶上闪烁,祂检索着自己漫长的记忆,依旧没有找出能够让自己被顶替的办法。
这骗子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
……按照人类的处事行为,他是不是也不应该当着祂的面说?
“行,假设你有。”赛恩斯简直快被气笑了,“那你怎麽保证不可知物,会按照你的规则行事?”
“这座岛已经被包围了,校长还没出手,不管怎麽看,你都没有多大胜算……你本来就是我的责任,现在停手,我可以陪你一起。”
“赛恩斯妈妈,你是孵蛋孵多了把脑子孵坏了吗?我可没耐心陪你们这群脑子坏掉的遵守规则。”
“我真的很讨厌那种环境。”银发青年的笑容消失,化作一片冷淡漠然,“一片漆黑,什麽声音都听不见……我连你锁链上有几个结,哪段怎麽鏽的都研究清楚了。”
“我还以为他们怎麽也会放强大的赛恩斯主任继续出去狩猎,而不是留着看管我这可怜又弱小的辅助系……但事实证明,你真的很閑。”
“你不应该为了一己私欲在学院裏召唤不可知物,那只是必要的净化手段。”
赛恩斯闭了闭眼,缓缓道:“最起码,你应该先告诉我。”
银发青年静默了片刻,甚至伸出手不太文雅地掏了掏自己的耳朵:“我告诉你干嘛?一起送死吗?我可不想跟男人一起殉情,想想就觉得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赛恩斯深深看了他一眼:“你明明知道可能会死,那为什麽还要召唤祂?”
路希耸了耸肩:“既然都要死,那你们反对做什麽?继续这样无意义折腾下去,整个学院一起疯掉就很好玩吗?”
赛恩斯手腕上的锁链发出簌簌的声响,被他擡手摁住,他蹙紧眉,语气冷肃:“并非无意义,校长会有办法。”
“哦,一群校长的狗在汪汪汪——”路希露出了嘲讽的笑,“说真的,我还在想你们这次会不会继续装死,等着校长出来收拾烂摊子呢。”
“没想到狗狗也不是那麽听——”
“够了!”
所有人都看出了话说到此,已经完全没办法再进一步谈下去。
挂在天花板上的碎片闪烁,但被路希轻描淡写的一眼看熄火了。
事实上,祂还在迅速翻阅自己漫长无比的记忆,试图找寻曾被路希召唤过的痕迹。
……那自然是没有的。
放在任何人身上,当着正主的面说瞎话,已经可以判死刑了,但话从路希嘴裏说出来,又显得如此合理。
不过只是区区一个小骗局。
作为被骗过大风大浪的神明,全然不放在心上。
【wdmd这信息量有点大,路老师原来不是单名一个路……他也不是第一次搞召唤……】
【靠,路xi这名字有毒,刚刚忍不住念了一下,感觉天灵感都有种漏风的感觉……兄弟别试,我怀疑我污染值高了。】
【隔着网线下蛊?】
【路这嘴可真毒,替主任默哀一秒】
【呃,就我觉得路老师蛮惨的吗?看他说的那话,被关在那种小黑屋裏,估计没几天就得疯吧?学院这个惩罚挺不做人的。】
【见鬼,你要是在自家大本营裏召唤邪神,头都给你锤下来,深度隔离污染很正常吧,更何况本来就是他主动搞事。】
【所以路的意思是,反正你们无休止解决诡异迟早要死,不如我主动发动AOE团灭一波带走是吧?什麽逻辑鬼才!】
【现在就是要麽路召唤邪神,然后邪神附身,大家一起死;要麽就他说真的,路变成了新神,大家一起死;要麽就看主任大发神威,可能活?】
【三分之一概率,梭|哈了!】
【所以校长到底在谋算什麽啊(痛苦)我开始害怕了!】
【很难评,校长要是出来得解决路希和邪神,还得护住学院的人和我们;要是不出来,我寻思这好像也没法打……除非路希反水。】
【路希都成反派头子了,他反水我能倒立吃屎。】
【你能先吃吗大哥,问题是他不反水真的要出事啊啊啊!】
【md没人注意到大狼狼是路希的学生吗?这都能下手献祭??】
【这都下手了,他还有啥做不出来啊!】
似乎察觉到了巨狼愈发低微的喘息声,白发男人往前走了两步。
“把那孩子给我。”赛恩斯的语气彻底失去了最后的温度,“路骞从没欠过你。”
男人向来恪守职责,他庇护每个学生,甚至亲手抚育了几个孩子,尽管大多数人都害怕他,他依旧是危急时刻值得信赖的——长辈。
他热爱园艺,无数次任务的迟到一步让他自认背负罪责,也愈发在乎“生命”。
跟路希是两个极端。
和这样的人生活,或许才能成长得更为正面吧?
那双修长的、还染着血的指节轻轻地插|入巨狼柔软的毛发裏,亲昵地揉了揉路骞的耳朵。
路希站起身,似笑非笑,与赛恩斯如出一辙的鞭子攥在手中。
“学长——我们好久没练练了。”
他对赛恩斯说着话,目光却落在门外的影子上,与那双银眸遥遥相对。
头顶的碎片闪烁愈发激烈,像是一颗即将燃烧的星星。
“先屏退无关紧要的人吧。”
他将短鞭抵在了路骞头顶,似乎下一刻就会直接洞穿颅骨,赛恩斯的瞳孔骤然一缩,近乎是应激的反应——
“噗嗤!”悄无声息间,银发青年脚踝上一直悬挂着的那截锁链,像是灵活的蛇一般猛地向上窜了一截,竟直接贯穿了他的手腕,鲜血瞬间溅了出来,滴答地落在路骞的脸上。
路希握着短鞭的手指下意识抽搐,他的脸色本就带着失血的苍白,只是那抹看着轻松的笑意沖淡了这些脆弱。
——他好似还运筹帷幄,此刻不过是好整以暇地看着赛恩斯表演。
只不过这些细节,在电光火石和生命流逝的微末间,并无人在意。
没有丝毫犹豫,白发男人手指微张,身上的锁链顿时飞射出去,击碎捆着路骞四肢的锁链。
他的眼神冷酷,似乎终究对路希失望了,没有丝毫留手,下一刻便飞身而起,直直朝青年撞去!
“滴答。”
炽热的鲜血落到巨狼湿润的鼻尖,烫得惊人。
路骞原本沉沉下拽的意识获得了片刻清醒,他蠕动着嘴唇,试图发出声音。
不是……不是这样的……
不是他动的手……
滴答、滴答,恍惚中路骞甚至听到了他的老师发出的轻笑声。
他心中有一万个疑问想要答案,此刻却连睁眼都做不到。
只有一条结论,伴随着时间愈发明晰——
路希要的好像不是纯粹的胜利。
他有无数的方法在赛恩斯到来之前解决他;他也有无数的时间,在学院的援军包围岛屿之前完成召唤。
他早就与邪神搭上了联系,那双原本一黑一银——黑色会闪烁着独属于“路希”本人高光的眼睛——不知何时被替换。
他身上的污染远比路骞所见过的所有诡异都重……
他如此坦然地表现着自己对全世界的恶意,却并没有做出足够匹配的恶行。
这不正常,很不正常……
一双冰冷的手将他抱在了怀裏,路骞感受到自己的身体逐渐缩小,锁链划过的破空声无法掩饰,在耳边愈发清晰。
但没有任何反攻的措施,路希只是压着自己手腕上的伤口,像是保存体力等什麽似的。
路骞混乱地想,这是因为我吗?
你倒是打啊……
人家都打到你跟前了,狠话都放完了,你倒是还手啊……
他突然想哭。
祭坛上愈发淩乱,白发男人将少年压在胸口的位置,宝石胸针不断闪烁,传送阵法开啓在即。
他皱着眉,最后冷声地道:“跟我回去!”
“你身上本来就有伤——路希,我真的看不懂你要做什麽。”
“你将他带走试试?”路希舔了舔唇角的血,左手抓着一根锁链,笑容灿烂,“那会是一个惊喜。”
他猛地将锁链往身前拽,连接在另一头的赛恩斯被这大力带得往前踉跄一步,险些撞到路希身上。
在擦肩而过中,青年反手一刀捅在了赛恩斯的脖颈处,给那道本就深的陈旧伤口又补了一刀。
赛恩斯疼得嘴角一抽,不仅没有撤开身形,反倒徒手抓住了刀刃。
他想将路希一并传送走!
路骞眼睛瞪大,两人交错的鲜血落到他的后颈,粘稠极了。
蓦然间,他听到了路希在耳边的低语:“听我说,小崽子……好好活着。”
不对!路骞的眼睛猛地瞪大,他下意识伸出手去抓,却只抓到了冰冷的空气。
“铛——”似乎听见了一声清亮的鸣声。
银发青年一脚踹在赛恩斯腹部,强行抽远了距离,随着一阵光芒闪过,路骞的身影彻底消散。
小崽子在强烈的情感刺激下,成功地,活着地——脱离了战场。
余下血刺呼啦的两人对视一眼,心中都忍不住逼逼:玛德,真不容易。
但这一切还没完。
路希微擡起被贯穿的那只手,手腕上的伤口在黑气的缝补下逐渐複原。
他望着男人不可置信的目光,终于肆无忌惮地笑了起来。
“哈哈哈!真有意思,我就知道!”他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我就等着看你不可置信的样子——以为将他传送走,我的召唤就会失败是吗?”
“谁告诉你,我需要用他来当媒介的?”
“媒介是我自己啊!”
弹幕都快被路希快吓懵了。
【啊啊啊啊草,真tm乐子人,我还以为会有反转。】
【救命,这是什麽用生命也要看乐子的素养,他是真想所有人一起毁灭啊?!】
莫名起了一阵狂风,直直从门口闯了进来,强劲的气浪将两人的头发吹得更加淩乱。
赛恩斯的脸色愈发阴沉,他灰色的眼眸死死地盯着路希,手中的锁链毫不客气地缠绕过去。
但已经晚了。
锁链洞穿了银发青年手中不知何时出现的无字书,将上面的紫罗兰标本彻底撕碎!
青年丢开书,表情带着难以言喻的癫狂,他双手合十,放在胸前,呼唤了邪神的名讳。
站在神殿外的邪神,悄然无声地出现在了路希的背后,他下意识环抱住他,银眸裏飘蕩着茫然。
这是他第一次感受到路希如此强烈的诉求,急不可耐的,希望祂彻底降临在他身上,泯灭他的灵魂。
他又一次骗了祂……
圣物根本没有封印的作用。
祂在犹豫,但路希没有给任何人犹豫的时间。
他干脆利落侧身咬在了邪神的颈间,浓郁的污染和着灵魂的碎片涌入身体。
这是极度作死的行为。
神明的眼眸猛地睁大了。
唯一落在穹顶上的碎片在颤动,来自本体和路希不同的诉求在脑海中撕扯。
它直直撞破了玻璃飞了出去,强烈的辐射以此为基点传递出去。
一时间仿佛整个岛都在震动,无数诡异污染物收到了讯号。
阻止……
阻止一切发生……
邪神头一次睁开眼睛看在破碎在即的世界。
却是为了阻止。
只要祂解决一切……就能让路希停下来。
下面还有。
正文完
正文完
世界各地所有的污染物都瞬间暴动起来,危机在一瞬间蔓延开。
这一刻,早有準备的异能者们、包括严阵以待的普通人同时出手!
数道异能的光辉照亮了半边天际。
“警报警报,丹宁街东侧出现B级诡异,水华市居民听从广播有序向南撤离……”
一道裂痕横亘在街道上,无数居民惊恐且训练有素地爬上房顶,看到从裂缝裏钻出了硕大蠕虫。
武力重装的特勤小队紧随其后,他们滑索而下,分批将居民接走。
行动组毫负责殿后,尽管火力的输出对扭动着身形的柔软虫类用处不大,也只是骂骂咧咧地继续装弹。
他们早就做好了牺牲的準备,坚定地守住最后一道防线。
而此刻,一道黑白分明的身影宛若虚幻的影子在裂缝间穿梭。
他俯身潜行,在蠕虫摆尾间绕过重火力的空隙,淩厉到极致的寒光甚至有些晃眼,直直将蠕虫剁成了百八十段。
衆人只能看到,那双失了笑意,却愈发寒光凛冽的漆黑眼眸。
仅仅几个呼吸间,他就结束战斗,跃上房顶,连个招呼都不打,就消失在一片漆黑中。
“还逃吗?”人们盯着他远去的背影,有些恍惚地问。
“先撤离吧……这个裂隙不安全。”队长道。
旁边有人喃喃:“他竟然没有嘴碎几句,还这麽靠谱,好不习惯。”
一处直升机啓动的救援场景,污染增幅带来的异变植物缠绕着无数个将死的生灵。
在他们陷入绝望之际,赤色的烈焰铺天盖地席卷来,只见穿着华丽长裙的“女人”摇身一变,凤凰清脆的啼鸣响彻云端。
下一刻,米白色短发的少女手持弯弓,落在凤凰背上,豔丽的花纹蔓延自她的眼尾,灼灼不可直视,炽热的焰火裹挟着箭间,暴射而出!
吃痛的变异植物抻着枝条迅速打去,凤凰优雅地在天际划过一道弧线,甚至叼着了被抛来的人质衣领。
少女在被不靠谱的亲哥甩下去的瞬间,变幻了体型。
一团赤金色的火焰包裹着一只并不大的白色鸟团子,将变异植物的主茎,创出了一个通透的大洞!
娇嫩的鸣声响起,细细碎碎,仿佛在骂骂咧咧,又好像带着难以遏制的怯意。
她的身形不断拉长,修长的尾羽和头翎在火焰中变幻。
凤凰盘旋一周,接了无数个被吊起的人。
他优雅平稳地落于奄奄一息的变异植物顶端,将怀裏的婴儿,还给了在一旁欲哭未哭的年轻母亲。
婴儿毫发无伤,陷入了甘甜的梦境。
属于神兽的祝福悄然印在了衆人的灵魂裏。
最终,他周身也燃上了火焰,一片片金色的尾羽化作灰烬落下,衔着邱秋直沖云霄。
新旧交替,即为涅槃。
他等待着幼妹成长等了太久,终于到今日了。
而在最危机四伏的岛屿上,蔓延的污染物一眼望过去触目惊心。
随着一声闷雷,大雨包围了整座岛屿,但下一刻,所有人都意识到了这“雨”的不寻常。
它是银白色的,犹如自幽暗地狱升起的鬼火,自上而下泼洒。
它转瞬间点燃了所有的树木和建筑,甚至连海面都绵连燃烧了一片,乍一眼看上去晃眼得令人心惊。
无数蠕动的污染物披上了一层银色的壳子,他们挣扎尖啸,愈发类似人形,像是被催化着进行一场漫长的进化。
这火焰落到人的身上,污染值瞬间拔高。
但已经没有退路了。
无数来自世界各地的异能者近乎全员出战,海舰轰轰地运来了各式的武器,士兵们百般炫技,一点点地铲除绵延不绝的污染物。
他们不知道要如何结束,甚至不敢去想最后自己会落得什麽下场,只是一次次听从指挥,用他们在仅仅半年内累积的战斗本能,以及顽强的求生意志,将污染死死钉在这个岛的範围内。
“守住!不能让污染物扩散!”
“这是我们的家!”
“诡异给我滚出去!”
一纸红伞不知何时沖破了风暴,它化作一道虚影,横亘在天地间,炽热的银白火雨变得虚幻朦胧,像是被净化了一般,透明的雨水重新落到地上,落到人们的脸颊上。
一声清亮的龙吟响彻天际。
白景珩漂浮在空中,空间坍缩的异能在此刻发挥了极大的效益,但伴随着污染的增加,他的脸色也愈发难看。
他的目光遥遥望着岛屿中央的神殿,为上方积攒的一片银白感到心惊。
有智力的诡异藏在人海之中,奇诡地朝他背后袭去,却在得逞前被一脚踹飞出去。
“在这时候还发呆,是嫌死得不够快?”
银朱平日优雅缓慢的嗓音在此刻高了几分,她手中拿着一把长枪,红缨猎猎,附在身上的亮银甲胄闪烁着魔法的流光。
白景珩回过神,低声说了句“谢谢”。
“路真的选择召唤不可知物了吗?”他干哑地道,“这些火……”
“是不可知物的力量外洩。”银朱目光晦暗,“我用异能强行虚化了部分,但这不是长久之计。”
她轻声道:“毫无疑问,他走错道路了。”
“交给赛恩斯主任一个人可行吗?”白景珩道,“你们的污染远比我们深,拖延不是长久之计。”
“不——我现在也不会跟他对上。”银朱擡高了视线,她的目光掠过白景珩的肩膀,落到了遥遥的高处,“时机未到。”
“校长还没有讯息吗?”
“时机未到。”她又重複了一遍,“校长所做的向来比我们多。”
白景珩蹙起眉:“你们所有人都这麽想的?”
银朱笑道:“不论如何,答应你们的事情,我们不会反悔,在一切的一切终结之前,我们会将你们送出去。”
她的眼裏是一片平静,白景珩看着那双眼眸,头一次感受到了她比常人还压抑的疯狂。
白景珩没有说话,只是转过身,将一片污染物轰得稀碎。
他担心的从来不是自己的安危,而是银朱,而是卡修,而是整个学院。
他们是同伴,或许又不是。
在那片污染物旁边,黑发青年健步如飞,肩膀上扛着个灰扑扑的伤员,他手术刀夹在指尖,一道寒芒掠过,正中一个污染物的核心。
他轻松地跳过三米高的防垒,落到安全的地方。
扎着小辫的青年恰如其分地伸出手,一阵光芒闪过,身上的伤口瞬间回溯到最完好的状态。
“cool!这就没事了!”那伤员忍不住激动地起来蹦跶了两圈。
卡修瞥了他一眼,一盆冷水泼下去:“你没有异能,最好不要沖太前面。”
“不用担心,我的朋友。”那个看着年龄不大的士兵咧着嘴笑,“我的同伴都在战场上,我们只是在并肩战斗。”
“我刚刚干掉了两个污染物,不是吗?”
梁七笑意不减,朝他比了个大拇指:“很酷,兄弟。”
与他们相比,这些闪烁着人类不屈光辉的灵魂,更称得上是英雄。
“你们也要注意安全。”他突然朝两人行了个礼,“感谢你们过去所做的一切。兄弟。”
这声“兄弟”叫得很沉,甚至说他说完后都忍不住感到局促尴尬,背着枪迅速跑走。
留下两人不约而同地怔愣片刻,旋即对视而笑。
“走吧,去找曙光的人,让他们腾个地方。”梁七笑眯眯地道,“这次由我来画阵法吧。”
卡修点点头,手揣进口袋裏,突然僵了一下。
梁七:“怎麽了?没带道具?”
卡修:“平安呢?”
卡修:“不在你那?”
梁七:“我怎麽知道?一般不是在你兜裏?”
“我感觉我应该带出来了。”卡修严肃地道。
两人面面相觑,沉默片刻。
“算了,结束再找它吧。”梁七无奈地道,“反正它也帮不上忙。”
黑发青年什麽话也没说,用手用力搓了搓自己的脸颊。
战场的另一边,一士兵看着不知道哪裏来的小白兔张开血盆大口,一口就把面前的污染物给吞了,甚至连嚼都没嚼几下。
“——卧槽!”
西北面,日不落的A级异能者天使滑翔在云端,他的翅膀光滑亮洁,滚动的银色火星擦着边儿掠过身侧。
他听见了一阵不同寻常的炮击声,远处炸开的红色火光映在一片亮白中,格外显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