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晚上温瑾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过去的, 睡梦中时不时闻到一股淡淡的冷杉香气，夹杂着牙膏里那种很纯粹的薄荷味道。
然后他做了一个梦。
梦见顾司玙在漫天炸开的烟火下，弹着吉他向时琛告白，而他和姜星他们只能作为围观群众在一旁起哄。
笑着笑着他就笑不出来了, 睡梦中的意志是不由自己支配的, 平日里再怎么理智的告诉自己做朋友也很好, 却在梦里第一次尝到了嫉妒的味道。
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完全亮了, 天幕被风吹动的阴影投在帐篷侧面, 温瑾盯着那影子看了一会儿, 才将视线落到顾司玙脸上。
只一眼又移开了目光。
他缓缓拉开睡袋侧面的拉链，轻手轻脚从床上爬起来。
又是一个艳阳天, 柔和的光线洒在碧绿辽阔的草地上。
几个工作人员正在一旁架设摄像机, 温瑾一眼就看到了其中戴着大大遮阳帽的齐宁。
两道视线在空中交汇, 温瑾这边还没来得及说话，齐宁做贼似的转身就跑，没跑两步就绊住电线摔在了草地上。
突如其来的动静，旁边的几个工作人员都被吓了一跳, 其中一个女生赶紧弯下腰去扶齐宁：“你没事吧？”
齐宁龇牙咧嘴摆了摆手，余光瞄到温瑾正朝他走来，又将头埋回地上继续装死。
温瑾走到齐宁旁边蹲下，先是拿掉他头发上沾到的草，接着又把他扶了起来。
“我还说给你个惊喜呢, 没想到就这么被你给发现了哈哈。”齐宁一边说着, 眼神到处乱飘就是不敢和温瑾对上。
温瑾捡起掉落的遮阳帽递给他：“如果我没发现, 你要什么时候告诉我你也在这？”
“那个……阿瑾你听我解释。”齐宁把温瑾往带到一边, 远确保那边几个人听不见之后才继续说，“这事说起来有点复杂, 简而言之就是，我拿了时琛一点东西，然后他刚好要和我们部门合作录节目，就把我要过来帮一下忙。”
他说得语焉不详，温瑾却一下就抓住了重点，问：“你拿了他什么东西？”
话落，就看到齐宁奶白色的一张脸迅速红了起来，连带着耳朵和脖颈一起。
“也不是什么特别重要的东西……”齐宁轻轻咳了一声，顾左右而言他，“时琛那个人你也知道，没理也要烦三分，得了理就更加烦人，等我还了他这次，以后就两不相欠了。”
温瑾：“如果是钱的话，我可以帮你还上。”
“要是钱的问题就好了。”齐宁呼了口气，“没事，我都跟他说好了，等节目录完后我和他桥归桥路归路，再也不会有一点瓜葛。”
虽然齐宁口口声声都在说自己讨厌时琛，温瑾却能看出来他其实并没有那么讨厌。
“放心，有需要帮忙的地方我一定告诉你，才不会跟你客气。”齐宁说到这顿了顿，“先别说我了，说说你和顾司玙是怎么回事？”
温瑾眨了下眼：“什么怎么回事？”
“我看到他给你涂花露水，说实话，这还是我第一次看他对一个人这么温柔。”齐宁一脸嗑到的表情，“阿瑾，你说顾司玙有没有可能是喜欢上你了？”
在去往那拉提大草原的路上，温瑾脑海里一直盘悬着齐宁说的这句。
他当时先是下意识说了怎么可能，接着提醒齐宁，顾司玙还有一个喜欢了很多年的白月光。
“虽然大家都在歌颂深情，但喜欢谁也不一定非要死磕到底吧？就凭我们阿瑾独特的魅力，要让顾司玙弃暗投明也不难。”齐宁当时是这么说的，“而且顾司玙对你和对别人真的很不一样，这绝对不是我的错觉！当然，就算顾司玙喜欢我们阿瑾，你也不一定就要喜欢他，虽然我真的很希望你们两个能走到一起哈哈。”
齐宁向来大大咧咧，一点没看出来他才是最先动心的那个。
在此之前，温瑾从没有过这方面的思考，总觉得自己不在顾司玙预设的选项中。
但转念一想，他也不是从一开始就喜欢上的顾司玙，只是两人相处的一些点滴，开启了心动的那扇大门。
他不是没感觉到顾司玙对他的一些特别照顾，就连姜星他们也会时不时吐槽顾司玙双标。
温瑾一直觉得是因为他加入到小团体的时间不长，顾司玙和时琛盛南认识了十几年，和姜星他们也做了四年室友加队友，彼此都已经非常熟悉了，为了让他更加自如一些，会多一点照顾也很正常。
就像是别人去到他家里做客，他也总是会对客人比对待他哥更加上心周到，会提前准备很多吃的，类似于这样的道理。
可齐宁的话让他产生了一些动摇。
确切地说，昨晚，当顾司玙将驱蚊手环套在他手上的那一刻，温瑾就产生了这样模模糊糊的猜想。
喜欢一个人的时候总是克制不住去猜测去想象，在更多证据浮出水面之前，温瑾决定先不抱有任何期待，这样失望的时候才不会太过受伤。
就像是不会游泳的人尽量不要靠近水源，迫不得已的情况下必须穿好救生衣一样。
温瑾常常会下意识地，建立起一套防御机制，对于越在乎的人或物，心里竖起的堡垒就会更加厚重。
从赛里木湖去往那拉提有四个多小时的车程，大家却并不觉得枯燥乏味，很多时候最美的风景都在路上。
窗外是不断倒退的广阔草原，时不时能看到一大片成群结队的牛羊。
“哇哇哇，这边的羊比刚刚要多三倍吧，看样子是个大户人家。”姜星总是对一切事物非常好奇，两三个小时的车程大部分时间都是他在说话。
他趴在窗户上看了一会儿，一旁的盛南忍不住想笑：“你看羊就看羊，怎么还一副垂涎欲滴的样子？”
“被你发现了哈哈，我们昨天不是说过要吃烤全羊吗？现在这些羊在我眼里都滋滋冒着油，还是洒满了葱花和辣椒面的那种。”
路言被他说得馋了，默默咽了咽口水，又扭头去看时琛：“琛哥，昨天说的烤全羊还算数吧？”
时琛：“当然，工作人员已经联系好了景区旁边的一家民宿，到时候我们可以自己选羊烤羊。”
“老板大气！选羊就不必了，至于烤羊嘛，当然是昨天拿了吹床垫大赛的最后两名，也就是你和玙哥亲自动手。”姜星喜滋滋道，“我们其他人等着吃就好，是吧玙哥？”
“烤羊没问题，但是能换个人吗？”顾司玙语气有些懒，又带着点嫌弃，“毕竟要吃时琛做的东西，得先做好上吐下泻的准备。”
温瑾刚问了一句为什么，其他几个人已经扑哧一下笑开了。
“我哥不说这一茬我都差点忘了，阿瑾你不知道，时琛之前去一档田园综艺当飞行嘉宾，下厨的时候没把四季豆炒熟，包括他在内的几个嘉宾吃完以后上吐下泻，从那以后就有了厨房杀手的称号。”姜星笑着说完，又对面前架着的相机道，“观众朋友们请放心，为了大家的肠胃考虑，我绝对不会让时琛踏进厨房半步。”
“我说你们别太夸张，上次那件事纯属意外，我哪知道四季豆没熟会中毒啊。”时琛在那之前从来没下过厨，到了节目里完全是被赶鸭子上架，而且他那次完全是临时去救场的，就是没想到会救出这么一个笑料。
虽然让几位嘉宾遭受了无妄之灾，却把没什么热度的节目带上了热搜，贡献了那档综艺出圈名场面。
几个人之中也只有顾司玙和盛南会做饭，于是姜星就提议让盛南作为替补。
“烤羊不一定要会做饭，只要不让时琛参与就行。”盛南说，“我昨晚上没睡好，下午到了民宿想睡一会儿补眠。”
他都那么说了，姜星也只能说：“那还是我来吧。”
“我怕你会越帮越忙。”盛南还不等姜星反驳，又按住想自告奋勇的路言，回头看向温瑾。
七座的越野车，温瑾和顾司玙坐在最后一排，在对上盛南的视线后他有些迟疑地点了点头，“好，那到时候我去帮忙。”
就这样，烤羊的人选变成了他和顾司玙。
到这里，温瑾忽然发现，盛南似乎在故意把他俩凑在一起。
昨晚也曾上演过类似的戏码，他们几个先去洗漱，剩下他和顾司玙留在原地。
他之前一直觉得顾司玙喜欢时琛，有了那样先入为主的观念后，看到什么都不自觉朝着那条思路靠拢。
在开启另一条思路后，似乎一切的有迹可循又开始朝着另一个方向前行。
到达那拉提景区已经是下午一点，大家在景区旁边的餐厅随便吃了点东西，不出意外被粉丝认了出来。
这么浩浩荡荡的一大群人，想要不被发现是不可能的。
路言心心念念想吃手工冰淇淋，饭后，几个人聚在甜品店里挑选口味。
温瑾的视线在菜单上缓缓扫过，上面并没有他最喜欢的石榴口味，在看到某一行时又顿了顿，“我要这个，一个球就好。”
顾司玙垂下眼，看到他指的位置后轻轻挑了挑眉。
几个人拿着冰淇淋往停车场走，上车后姜星回头往温瑾手里看了一眼，“我刚刚也想选巧克力口味来着，可盛小南只让我选两个球，都还不够塞牙缝的。”
“你牙缝是有多大，是不是菜单上的口味都来一个才能塞满？”盛南看了他一眼，提醒道，“别忘了你牛奶过敏。”
“偶尔吃一点没什么，顶多就拉拉肚子。”姜星显然完全不放在心上，一双眼睛仍旧盯着温瑾手里的冰淇淋，“巧克力口味的，好吃吗？”
如果是在以前，温瑾一定会摇摇头表示否定，但这几个月以来，在顾司玙时不时的投喂下，他已经慢慢习惯了这种苦与甜交缠的味道。
“挺好吃的。”温瑾犹豫了一下，将手递过去一点，“要尝尝吗？”
话落，姜星像是准备了很久似的，迫不及待将手伸了过来，勺子还没来得及碰到巧克力球，就被顾司玙先一步拦下了。
“擦一下。”
“啊？”
顾司玙抽出一张纸递到姜星面前，“勺子。”
姜星稍稍一愣，反应过来后皱了皱鼻子：“哥你是在嫌弃我？以前穷得揭不开锅的时候，我们俩还吃过同一碗泡面，那时候也没见你嫌弃……不对，这是阿瑾的冰淇淋，人家都还没说什么，你倒先嫌弃上了。”
温瑾确实是有一点洁癖，没想到刚才那一秒迟疑会被顾司玙看在眼里，心底某个地方像是被什么轻轻一撞，让他一瞬间有些恍神。
景区自驾需要预约，节目组来之前就已经在相关部门做了备案，包括使用无人机也需要提前申请。
和大多数旅游景点完全不同，就算是人流量最高的节假日，这里也不会出现人头攒动的场景。
一路畅通无阻驶入景区，沿着盘山公路抵达空中草原，登上观景台，入目又是一眼望不到头的开阔草场，远处的山顶覆盖着皑皑积雪，仿佛置身于油画当中。
大家不约而同地拿出手机开始拍照，温瑾特地带的相机也在这时候派上用场。
他先是拍了拍风景，接着又拍了拍风景里的人。
“盛小南你这什么角度，都把我拍成了一米五了。”不远处传来姜星的抱怨，“你绝对是对家派来黑我的卧底！”
“我们什么时候有对家了？”盛南转动角度又拍了几张，真心评价，“我觉得挺好看的。”
温瑾唇边带着浅浅的笑意，对着斗嘴的两人按下快门。
刚开始确实是在拍盛南和姜星，拍着拍着镜头就移到了另一个人身上。
等温瑾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对着观景台前的顾司玙拍了十多张照片。
做贼心虚似地放下相机，正好对上了对方偏头看过来的视线。
温瑾心跳如鼓，面上却半点没有表现出来，握着相机的指尖微微蜷缩，用尽量平稳的语调道：“那个，你挡到我风景了。”
顾司玙很轻地笑了笑，往旁边让出一段距离，见温瑾没反应，又朝右边歪了歪头：“拍吧，你要的风景。”
温瑾飞快地眨了下眼，又一次端起相机，对着相同的角度按了几下快门，思绪却完全不在眼前的构图上，比起刚刚拍顾司玙时显得有些敷衍。
“阿瑾，你刚刚是不是拍了我和盛南？能给我看看吗？”姜星一脸期待地凑上来，捂着左胸的位置道，“这里有一颗受伤的心，急需一波帅照才能安抚。”
“好，你等我找找。”温瑾点开相册，刚往下翻了几张，忽然又想到什么，猛地顿住。
“怎么了？”姜星偏头看了温瑾一眼，“是拍得很丑吗？哎呀没事，再丑能也绝对丑不过盛南拍的。”
温瑾默默将相机屏幕移到姜星看不到的角度，轻轻咳了一声说：“刚刚拍太多了不太好找，等我回去之后导出来P好再发给你。”
姜星呲着个大牙：“好啊好啊，那辛苦你了，我就指着你拍的照片翻身了哈哈。”
好歹是应付过去不至于将一些偷拍暴露于人前，温瑾轻轻呼了口气。
他们只在第一个景点呆了半小时，之后开车继续朝着草原腹地驶去，又过了一会儿来到了一处雪山脚下。
海城很少下雪，似乎每个南方人对雪都有着天然的热爱，看见雪就走不动道。
山脚仍旧是大片绿色，从半山腰开始有一点积雪，越往上积雪越厚。
越野车靠边停下，温瑾他们下车的时候，不远处有几只羊朝着这边叫了几声。
路言也跟着叫了两声算是打招呼，那边的羊又叫起来，就这样来来回回好几次，把其他人逗得哈哈大笑。
“没想到啊，路言竟然掌握了这么一门外语。”时琛笑着说，“你刚刚和它们说了什么？”
“啊，我问它们烤全羊好不好吃。”路言张口就来，“它们说非常美味！”
“你礼貌吗？”姜星笑得不行，“我要是那些羊我直接上来顶你。”
“你确实是羊。”顾司玙眉梢微挑，故意引战，“属羊。”
“对哦。”姜星恍然大悟，尥了尥后脚朝路言冲了过去。
路言想也不想直接跑到盛南身后，姜星也没停，继续撞上去的时候被盛南按住头顶。
“好了，你们两个真的，一个比一个幼稚。”又看向顾司玙，“你说你激他干嘛？”
顾司玙耸耸肩，嘴角噙着一抹得逞的笑。
“不知道的还以为在看动物世界呢。”时琛擦了擦眼角笑出来的眼泪，视线一转，在扫过温瑾时顿了一下。
温瑾本来是笑着的，撞上他的视线有些疑惑问：“怎么了？”
“你肩膀上有好大一只虫。”
这边话音刚落，温瑾还没来得及看清那虫长什么样，顾司玙已经先一步拂过他得肩头，抓住那只虫子扔了出去。
“好了，没事了。”
顾司玙不是第一次对他说没事了，似乎每次他需要的时候，这人都恰好在他身边。
到底是偶然还是必然，温瑾现在有些不确定了。
直到车开出去很远一段距离，路言还是会想起顾司玙帮温瑾拿掉虫子的那一幕，就，莫名的很有男友力。
最后三个字出现在他脑海中的那一瞬间，路言猛地晃了晃脑袋。
“你这忽然是抽什么风？”姜星偏头看他。
“没什么，就是有点困了。”一定是他昨晚没睡好产生了某种错觉，这么想着，路言往下靠了靠，“我先睡会儿，待会下车的话记得叫我。”
绕过雪山，第二个景点是河谷草原，和空中草原完全是不同的风格，他们在这里体验了滑草项目。
再往前开就进入了盘龙谷道，道路两侧是一排排茂密的云杉，这里也是温瑾在那拉提最喜欢的地方，仿佛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能让人瞬间平静下来。
游玩结束，抵达民宿时已经快六点了，节目组找的这家民宿很有民族风情，一栋黄蓝配色的建筑，里面有一条很长的回廊，蓝色的框架搭配纱帘，有风吹过时纱帘轻轻晃动，在地面上投下或深或浅的影子。
每个房间的装饰都不太一样，但都极其统一地铺着五彩斑斓的地毯，温瑾喜欢早上有阳光洒进房间，就选了走廊最里面朝东的那间屋子。
顾司玙在温瑾隔壁住下，往外依次住了其他四人。
刚放好行李，姜星就嚷嚷着有些饿了，民宿老板给大家准备了一些吃的填填肚子，又带着温瑾和顾司玙去羊棚选羊。
选完羊回到小院，已经有人将烤羊要用的炉子抬了过来。
“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吗？”温瑾撩起袖子问。
顾司玙本来想说让他等着吃就好，话到嘴边又被他绕了回去：“先把火升起来，等一会儿羊处理好拿上来，撒上调料腌制一下就可以烤了。”
这边很快把木炭引燃，顾司玙抬起眼，视线落到温瑾脸上时很轻地笑了一下。
温瑾疑惑地看向他：“怎么了？”
“你这里，”顾司玙抬起手，在碰到温瑾鼻尖前蜷起指尖，“沾到了一点炭灰。”
“这样啊。”温瑾下意识屏住呼吸，过了两秒才从怔愣中回过神，先用手背去蹭鼻子，瞥见自己手上也沾着碳灰，轻轻呼了口气说，“算了，我先去洗一下。”
冰冰凉凉的液体滑过脸颊，将面上泛起的热意带走些许，温瑾洗完脸回到院子里时，处理干净的羊已经被抬了上来。
顾司玙正在往盆里放调料，倒了洋葱、料酒、生抽、辣椒那些，最后又往里撒了些黄色的粉。
“这是什么？”
“姜黄。”顾司玙用筷子将各种调料拌在一起，偏头朝另一边扬了扬下巴，“一次性手套给我两个。”
两人戴着手套往改好刀的羊肉上涂抹调料，姜星抓着一块馕踱步过来，掰下一些递到温瑾嘴边：“先吃点垫垫肚子。”
温瑾说了声谢咬进嘴里，又回过头去继续按摩羊肉入味。
按摩得差不多之后，就可以绑上铁丝上火烤了。
烤架是电动的可以自己翻转，盖上盖子十几分钟后就开始有香气冒了出来。
这时候民宿老板又端上来一些水果，温瑾拿起切好的哈密瓜咬了一口，甜甜的味道顺着舌尖蔓延开来。
“好吃吗？”
“很甜。”温瑾点点头，顺手拿起一块递给顾司玙，看他咬下一口，“怎么样。”
顾司玙的视线先是落在他被果汁浸润的唇上，不动声色地移开视线：“嗯，甜。”
等羊烤熟上桌已经九点多了，一排六个摄像机提前架好在长桌前，除了烤羊之外还有老板亲自下厨做的一些小菜。
“这是我们自己家酿的葡萄酒，吃羊肉配这个刚刚好。”
“谢谢老板。”姜星一只手抓着羊腿，先给自己倒了一杯，又一口喝掉，“好喝！”
温瑾被他故作豪放的样子逗笑：“别喝太急，当心一会儿喝醉了。”
“那酒度数不高的，一个人喝两瓶都不会醉。”老板笑呵呵说着，“你们慢慢吃，有什么需要尽管叫我。”
“好的，谢谢老板！”
这边吃着烤全羊，摄像机后面的工作人员也在默默咽口水。
温瑾切下来一些装进盘子里，给大家都分了一些。
齐宁往嘴里塞羊肉的同时，给温瑾比了个大大的赞。
温瑾就笑了：“你们先吃着，我待会儿再拿些过来。”
很快一只羊被分食殆尽，姜星和路言都吃撑了还有些意犹未尽，温瑾照例吃了七分饱，喝了一杯葡萄酒。
葡萄的香气很足，度数却不像老板说的那么低，对于平常不怎么喝酒的他来说，一杯下肚就有些晕了。
他喝酒还有些上脸，脸颊和耳朵透出淡淡的粉色，灯光下显得不太明显。
顾司玙却一眼就看了出来，在姜星要给温瑾倒第二杯时，将瓶扣往上抬了抬。
“老板都说了不会醉人，这么好喝的酒，只喝一杯怎么过瘾？”姜星劝酒的话张口就来，“过了这村可就没这个店了啊。”
“还要喝吗？”顾司玙没有继续阻止，而是选择询问温瑾意见。
温瑾犹豫了一下：“那就……再喝一点。”
“嘿嘿。”姜星倒好酒后和温瑾碰了一杯，凑到他耳边捂着麦克风悄悄说说，“我发现我们俩有些同病相怜。”
“什么？”
“顾哥对你就像盛小南对我一样。”姜星皱了皱鼻子吐槽，“管得太宽！”
话是这么说，却一点嫌弃的意思也没有。
说起来，他哥温衡也是这么管着他的，过年过节气氛很好的时候想要多喝几杯，温衡就会说喝多了第二天会很难受。
顾司玙的管和温衡的管不太一样，更多了些分寸在，但都不会让人觉得烦。
“诶，我说，你们俩在那块说什么悄悄话呢？”时琛越过盛南看向这边。
姜星张口就答：“说你坏话。”
时琛：“诶，这我就不同意了，我自认为我这人没什么缺点。”
“时琛你知道吗？我还没见过像你这么自恋的人。”姜星对时琛说，“我一直有个疑惑，你每天照镜子是不是都会反复爱上自己？”
时琛：“那倒不至于，顶多每天被自己帅醒罢了。”
“星星你别和他说了。”路言打了个饱嗝，“我怕他再说下去，我会把刚刚吃的东西呕出来。”
“你小子。”时琛气笑了，“我记得你以前可不会这种阴阳怪气，和这些人在一起久了，都学坏了。”
饭后照例是要玩游戏的，这次游戏的主题是真心话大冒险。
温瑾他们将阵地转移到一旁的凉亭下，头顶是茂密的一片葡萄藤，叶子长得很茂盛，已经有花骨朵冒了出来。
大家围着圆桌坐了一圈，姜星哼哧哼哧将没喝完的两瓶酒搬了过来。
“你还喝啊？”温瑾有些惊讶道。
“放心，我海量！”姜星拍了拍自己胸口，“待会儿谁想耍赖的，必须得自罚三杯。”
上次唱歌的场景还历历在目，温瑾轻轻咳了一声：“要喝这么多吗？”
“那必须啊，就看看今天谁先趴下哈哈哈。”
老板提供了新的扑克牌，说话间顾司玙已经将牌拆开洗了几次。
时琛也下好了相关软件，选择真心话或者大冒险，按下屏幕后就能随机生成问题或惩罚。
温瑾粗略扫了一眼，大冒险下面都是一些非常劲爆的选项，比如嘴对嘴喂酒，抱着旁边的人深蹲并唱歌等等。
只一眼他就决定了，今天晚上说什么都不会选择大冒险。
当然，不中招是最好。
大概是怕什么来什么，温瑾第一张牌抽到了梅花六，所有人，包括顾司玙在内，都比他大了不止一点。
“开门红！”姜星指着那张牌道，“这说明什么，说明阿瑾下部电影首日票房要破六千万！”
时琛连连拍手：“好好好，你是会说的。”
他去年年底拍的那部《追光》已经定在国庆上映，姜星这么一说，温瑾忽然觉得这样的点数也没那么难以接受。
“我选真心话。”温瑾说完，正要去点屏幕上的真心话选项，姜星赶紧把他拦了下来。
“先不用那个，其实吧，有一个问题我想问你很久了，本来不该问的，但是我又特别好奇……”
温瑾自觉没什么不能说的，“没关系你问。”
最终还是好奇占了上风，姜星清了清嗓子开口：“我就是好奇，你为什么会和你前男友在一起啊？”
这话一出，除了问问题的姜星，和被问的温瑾，其他人都不约而同愣了一下。
顾司玙是第一个看向温瑾的，黑色的眸子比以往更深一些。
盛南不轻不重在姜星脑袋上拍了一下，“别乱打听人家隐私。”
“可真心话问的不就是隐私吗？能追到阿瑾，那想必是非常有本事的，我就想学习一下，万一以后用得上呢。”姜星说着被盛南瞪了一眼，声音逐渐低下去，“那要不……我换个问题？”
温瑾先是说了不用，又停顿了几秒，像是在思考怎么措辞：“我记得那时候大二刚开学，他在他们公寓楼下摆了蜡烛，弹着吉他跟我告白，其实那天那场告白并不顺利，一首歌还没唱完，就被匆匆赶来的学校保安打断了，说是有人打电话举报扰民。”
记忆还是有些许美好在的，那时候的他并不知道会和周越分道扬镳，就像是那场被打断的告白，早已预示着他们无法走到最后。
时间这条长河不管什么情况下，都会继续向前流淌，绝不会停下或后退。
对于温瑾来说，这段感情他并没有什么遗憾和后悔的，只剩下一点点的怅然，很快就连这点怅然也被姜星打破。
“该说不说打电话举报的这人还挺损的哈哈哈，简直是万年单身狗注孤生人设，不对，也有可能是刚刚分手，又或者是暗恋未果，才会这么见不得人家秀恩爱。”
姜星每说一句，顾司玙的脸色就更黑一点，像是被踩中了尾巴似的。
盛南赶紧叉起一块哈密瓜塞到姜星嘴里，阻止他继续作死。
第一个问题到这里告一段落，大家继续抽牌。
很快温瑾就注意到顾司玙情绪不高的样子，一只手搭在扶手上，托着下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他下意识多看了两眼，被看的人若有所感的偏过头来，昏暗的灯光下，两道视线就这么撞到了一起。
牌面最小的盛南抽到了抱着右边的人深蹲唱歌，时琛和路言拍着桌子起哄，姜星则是一脸懊悔：“早知道就不减肥了。”
刹那间，世界仿佛被分割成两个部分，温瑾和顾司玙游离于那样的笑闹之外。时间在这一刻慢了下来，直到旁边有歌声传来，温瑾才从两人小世界中抽离出来。
“你确定你真瘦了？”一首歌唱完，盛南喘着气道，“起码一百四十斤。”
“什么一百四，我现在只有一百三十斤，盛小南你绝对是我最大的黑粉，我跟你拼了！”
也不该说温瑾运气好还是不好，接下来大半个小时他抽到的牌都还可以，不算最大但也没有最小。
很多时候大冒险抽到的惩罚都太过了，考虑到节目还要正常播出，大家偶尔会选择罚酒。
一次三杯，两次就是一瓶。
再加上吃饭时喝的那些，酒量再好也得晕了。
姜星是第一个倒下的，盛南一脸无奈：“你们继续，我先把他扶回房间。”
时琛去了厕所，路言也趴在桌上似乎是睡了过去。
只剩下两个清醒的人。
顾司玙在此之前抽中了一次大冒险，惩罚是让他发一张丑照到朋友圈，他想也不想选择了罚酒。
姜星就说发丑照多容易啊，比盛南抱着他唱歌容易多了。
当时顾司玙连眼皮都没掀一下，说：“没有那种东西。”
特别狂妄的语气，却并不让人觉得自恋，毕竟这张脸摆在这就很有说服力。
一阵风吹过，放在桌边的几张牌被带到地上，顾司玙弯腰捡起来，放在牌堆里切了几下：“还玩吗？”
“就我们两个人？”
顾司玙看了对面趴着的路言扬了扬下巴：“不然把他叫起来？”
“那还是我们玩吧。”
温瑾抽了张牌，打开一看是方块五，在他准备选择真心话之前，顾司玙也将抽到的牌翻开，刚好比他小了一点。
“真心话。”顾司玙将牌插进牌堆里，“你问。”
温瑾一时间还真不知道要问点什么，脑子里盘悬着找不到线头的一团乱麻，他随意扯了扯，扯出了一直以来有些好奇的问题：“那首默默默默真的是你给初恋写的”
顾司玙眸光一闪，没有犹豫回答：“如果暗恋也算初恋的话，是的。”
能把暗恋说得这么坦然的，温瑾还真没见过，早猜到会是这样的答案，他毫不意外地点了点头。
顾司玙又晃了晃手里的牌，“继续。”
这次温瑾抽到的牌要大很多，或许是空气蔓延的酒精让他有些恍惚，又或许是顾司玙摆出一副随便问的姿态。
等温瑾意识到的时候，那句话已经问了出来：“你喜欢的那个人，是时琛吗？”
闻言，顾司玙明显是愣住了。
“你不想回答的话可以不用回答。”空气安静了好几秒，温瑾重新抽了张牌，拿在手里状似无所谓的撤回前言，“再来最后一次。”
“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会产生这样的误解，但我可以很肯定的告诉你，我不喜欢他，我怎么可能会喜欢时琛，脑子抽了也不会。”
顾司玙不带喘气的否定三连，他总是觉得要给温瑾多一点时间淡忘上一段感情，却没想过会生出一些不必要的误会。
“我不喜欢你之外的任何人。”
“如果这样表达还不够清楚的话，那么，我可以说得再明白一些。”顾司玙定定地看着他，一字一句无比认真道，“温瑾，我喜欢你，且只喜欢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