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鸥群盘旋在岸边,没一会儿又往别处飞去。
旁边拍照的同事跑了过来,笑着问顾家和:“顾主管,刚刚跟谁视频啊?也不来跟我们一起拍照。”
顾家和笑着摆摆手:“手机给我,我帮你们拍合影。”
顾家和给同事们拍着照,恰好李昭就站在旁边。
顾家和拍完后把手机还给同事,撤了一步问他:“你过来干嘛?”
“看海鸥。”李昭手里拿着面包屑,一大群刚飞走的海鸥又过来啄食。
“行。”顾家和也懒得再管他,一个人走远了。
李昭就一个人在海边喂了半小时海鸥。
直到顾家和回到了酒店房间,准备洗漱的时候,才听到他刷开房门的声音。
同事约着待会儿一起出去吃晚饭。在海边站久了出了些汗,顾家和准备先洗个头。他把水龙头打开,弯腰用温水冲了冲头发。
只是他闭着眼睛,伸手摸向大理石台面,却死活摸不到他惯用的那瓶洗发水。
难道是李昭拿走了?
恰好李昭的脚步声在门口响起。
“李昭!”顾家和闭着眼睛喊他的名字。
卫生间的门被推开,李昭走了进来,看见他闭着眼睛弯着腰:“干什么?”
“洗发水放哪了?”顾家和没睁眼问他,手还在台面上摸索着。
咚——一个物体被放置到了台面上。
“放你手边了。”
顾家和伸手兜了过来。只是水流顺着额头进了眼睛,顾家和摸摸索索一时打不开盖子。
“啧。”李昭发出一声轻响,伸手从他手里拿过那个洗发水瓶子,打开盖子又给他递了回去。
顾家和拿过洗发水,往手心按了一点。双手摩擦打出点泡沫后,开始揉搓自己的头发。
他洗了一会儿,却感觉身后的人没走。
顾家和用水把泡沫冲干净,伸手拿过干毛巾。李昭还在他身后站着。
“你干什么?”顾家和弯着腰转头问他。
李昭却问:“这是什么?”
顾家和不知道他在说什么,露出疑惑的表情。
“我说这个。”李昭伸出手指,点了点他的后脑勺。
顾家和头发被水淋湿,后脑勺露出了一条不规则的疤痕,约莫有一指长。
顾家和的身体突然僵硬了下。过了半晌才回答他:“不小心磕的。”
“磕的?”
“嗯。”顾家和连忙用毛巾盖住那块疤痕,用手肘推开了李昭,“我要吹头发了。”
李昭没再继续问,走出了卫生间,给他腾出地方。
房间里只剩下电吹风轰隆轰隆的声音。
他们第二天就要离开临港了。今晚所有出差的同事约着聚个餐。没有领导在,大家都兴致勃勃。
约的饭店在市区,晚上估摸着要喝酒,大家就分批约了出租车过去。
顾家和最终还是跟李昭坐上了一辆车。因为他俩出门出得晚,到酒店大堂的时候其他同事已经走了。
只是车里气氛并不算好,除了司机开着广播听有声小说,没人主动开口说话。
等两人赶到饭店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
这家饭店是一家私房菜,位于临港老城区的居民区的深处。门脸很小,但是里面别有洞天。
他们预定了一个包厢,其余三个人已经坐到了里侧,只剩下外面三个连着的座位。
李昭坐到了何晓旁边的位置。顾家和走在他身后,脚步顿了顿,然后坐上了另一侧的椅子。
和李昭之间,隔了一张空座。
李昭抬眼看他。
顾家和说:“方便上菜。”
所有工作都收了尾,大家情绪都不错。
“还好这次没跟券商一起出差,天天绷着个脸。”审计拿着菜单翻看,调侃了一句。
这话一出,桌上其他人纷纷附和起来。
“就是,不都是打工的么,在项目上为难我们有什么用?”
“每次催东西都催得急死了,明明邮件上都写了交付日期。”
李昭揣着手坐在旁边,没发话。
主菜点完了,审计抬头问顾家和:“顾主管,要点点餐后汤品什么的吗?这边我看有特制绿豆汤。夏天我们点一份去去火?”
顾家和笑着冲她点点头:“都行,你看着点吧。”
何晓看了眼菜单:“希望他家的绿豆汤好喝!我在北市喝过的都不行。”
“确实。越是看起来简单的汤越是难做。”审计把菜单勾好递给了服务员,接着说,“绿豆汤要炖得好喝,还挺难。冰糖放早了容易反苦。而且绿豆要提前泡发,不然炖半天还是硬生生的不出沙。”
顾家和坐在旁边听着,伸出的手突然顿了顿。
“怎么了?”审计看他表情不太对,连忙问道。
“啊,没什么。”顾家和从桌子那头抽过一张纸巾,轻轻擦拭面前的盘子。
私房菜馆就是上菜比较慢,限定菜单还得等现做。
一个同事拿出手机,跟旁边的人讨论起了楼市:“我最近看了两套房,这个户型不错,就是朝向不行。这个位置好,但是价格有点超预算。”
“嗨,北市的房子哪是谁随随便便能买得起的。”
两人正讨论着,看顾家和坐在旁边无所事事,问他:“顾主管买房了吗?”
“没有。”顾家和摇了摇头。他何止没买房,马上连租房的钱都快掏不起了。
“我们这桌不会只有李律买了房吧?”
何晓连忙点了点头,满脸羡艳:“李律可是住中环内的人。那会儿他刚带闻齐和我的时候,带我俩去过一次他家里。那可是大——三室。”
顾家和在旁边跟着笑了笑,讪讪地点了点头。
李昭抬头看着何晓:“你走访材料昨天归档了吗?”
何晓立刻不再往下说了。
审计同事倒是笑着打岔:“干嘛李律,都出来吃饭了,轻松点。”
他们的包间窗户,正对着外面的一排老街。临港的老城区和工业区完全不同。有一大批未拆的老建筑,大部分门面都租给小商户做生意了。
顾家和就坐在正对窗户的位置。他插不进他们的聊天内容,就往外远眺放空。
对面那排老街里的一个小门面,有个非常显眼的红色招牌。顾家和仔细看了一眼,上面写着四个金黄的大字:拯救婚姻。
顾家和没忍住笑了。真是什么财都有人发了。他再定睛一看,招牌下面的铁门上,贴着一块黑色胶布,上面有四个小字:旺铺转租。
看来,这家店不仅拯救不了别人的婚姻,也拯救不了自己的财运。
真是扯淡。顾家和扯了扯嘴角。
“顾主管笑什么呢?”旁边人看到了他的表情。
“没什么。工作结束了心情好。”顾家和转回了视线。
服务员开始一道道上菜。顾家和也饿了一下午了,这会儿也是胃口大开。
只是他还没吃两口,放在桌边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顾家和拿过来一看,归属地:平城。他脸色变了变,然后按下了拒接。
一道菜还没吃完,顾家和的手机响了好几次。他只要一挂断,不出两分钟,对面又会重新拨过来。顾家和只能再次点挂断。
直到对面的审计同事都注意到了这点。
审计调侃他:“顾主管怎么吃饭总是看手机,是不是恋爱了?”
顾家和脸色有点僵,连忙摆摆手:“没有没有。”
“没恋爱?那就是暧昧对象。”一帮同事闻言都笑作一团。
李昭坐在旁边的座位上,脸色却越来越冷。也不参与他们的对话。
“有酒水吗?”李昭开口问进门的服务员。
“我给您拿菜单。”服务员连忙给他递来了酒水单。
“这个,谢谢。”李昭指了下单子上的白酒。
顾家和看了他一眼,那天领导饭局他说吃了头孢,今天这也不是个饭局,却又开始喝酒。怪人。
只是不容他多想,桌上的手机又亮了起来。
旁边的同事连忙劝他:“要是有急事,你就接电话吧,我们自己吃,别管我们。别让人等久了。”
顾家和清了下嗓子,点了点头:“那我出去接一下。”
李昭看了一眼他出门的背影,服务员把酒倒进他面前的酒杯。
李昭垂下头,举起杯子一饮而尽。白酒像是岩浆一般灼辣。
顾家和在门外呆了快半个小时才回来。
等他再次推门走进包厢的时候,李昭面前的瓶子已经空了大半。
喝到最后,几个同事包括何晓都不太跟他搭话,只觉得气氛有点怪。
李昭的眼神有些空,但是看到顾家和进来后,视线很快转移到了他脸上。
菜已经吃得差不多了。顾家和接完电话毫无胃口,坐在一旁等待散场。
十分钟后,顾家和给几个女同事打好了车,先一步送她们上了车。
独留下他和面无表情的李昭,站在饭店门口等车。
李昭垂着头,背靠在饭店外墙上,看不清什么表情。
夏夜的晚风从巷子那头吹了过来,顾家和终于打到了一辆出租。
顾家和想了想,看着李昭的样子,拉开了后排车门,推了一把李昭:“坐进去。”
“我没喝醉。”李昭看向他。
“我管你喝没喝醉。”顾家和心想,这眼神都涣散了,硬撑什么撑。
顾家和原本想直接坐进副驾,想了想又担心李昭半路绷不住吐人家一车,跟着他进了后排。
车程有些长,老旧的出租车避震很差,遇到一点磕绊就会全身抖三抖。顾家和在后排坐得并不稳。
一晃两晃,李昭的酒精似乎彻底上了头。他解开了两颗衬衫扣子透气。
顾家和下意识往旁边缩了缩,给他腾出点地方。
只可惜这出租车空间很小,他再退让还是能感觉到李昭的气息。李昭的呼吸很热,混着一点酒精的味道。
顾家和感觉自己也要熏醉了。他把车窗按开了一条缝隙,透进来一点自然风,头脑总算恢复了些清醒。
路上又经过了那座紫色的发光摩天轮,顾家和扫了一眼,这么晚了还在运行,很快又垂下头去。
领导走了之后,工作群里也消停了不少,今天一晚上都没人刷屏发消息。顾家和把微信刷了个穿,没有任何新的消息。朋友圈里除了刚刚审计同事发了个大家的合照,也没有新的提醒。
顾家和犹豫了下,点开刚刚的通话列表,看着那个新的平城号码。三秒后,选择了把它也拉黑。
车颠簸了一路,开了半个小时才回到酒店。
顾家和打开手机发现收到了何晓发来的信息,说她们已经平安进房间了。他这才放下心来,转身把已经昏昏沉沉的李昭从车里架了出来。
李昭个子高,死死压在他肩头,顾家和半拖半拽把他弄进了电梯。
进了电梯后,李昭砰地靠在了轿厢的背墙上。顾家和活动了下酸痛的肩膀。
“能自己走路吗?”顾家和转头问他。
李昭没回答,眼神却直直地看着顾家和的脸。
这道视线让人有些不适。顾家和不再问他话,转头看着不断跳动的电梯屏数字。
好在李昭似乎并没有完全失去自主行动能力,出了电梯后跟着顾家和慢慢走回了房间。
顾家和把房卡插进取电槽,看李昭坐到了床上,转头就去了卫生间洗漱。
等他洗完澡,把脸擦干净从卫生间出来的时候,李昭却不在床上坐着。
顾家和拿着毛巾,正准备转头找人,突然被一股力量压到了墙角。
“靠。你干嘛?”顾家和吓得手里的毛巾都掉到了地板上。
李昭用手臂拦住了顾家和的去路,身体贴得很近,动作极具压迫感。
两人的身体没有完全贴在一起,但是李昭的动作却很像从面前抱着顾家和。
顾家和感觉有点呼吸不畅,他伸手用力推了下李昭的肩膀:“你喝多了。”
李昭却好像完全没听到他说什么,眼睛里也没有了刚刚路上昏沉的神色。
他伸出手,猛地箍住了顾家和的腰,一下把他死死控制在身前。
顾家和吓得用腿踢他:“你发什么疯?!”
李昭用手臂托住他的大腿,把他整个人抱了起来,然后走到床边,用力地把顾家和摔到了自己那张小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