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诡异地安静了两秒。
褚聿抬眼看了对面一脸“没骗你吧”表情的池析亭，然后一言不发地把手机拿出来看了一眼。
之后电话就褚聿被挂断了。
池析亭歪头：“没啦？”
褚聿挑眉：“还要怎样？我都坐这了。”
“我以为你会表达出一点惊讶或者受宠若惊的。”池析亭撑着下巴对褚聿道，“毕竟我在就业市场上还是挺吃香的。”
褚聿这会儿配合上了。
“噢。”褚聿道，“那你再打一次吧，我这次尽量让你满意一点。”
池析亭：“......”
池析亭被逗笑，气氛也轻松了许多。
褚聿确实挺会社交的，最起码池析亭在和褚聿的交往当中完全没有感觉到任何不适。
褚聿很有礼貌，而且身上完全没有身为上位者的高高在上。
这点挺难得的。
话都挑明到这份上了，两人也没再打太极，池析亭直截了当地问出了口：“褚总，你是对我有什么想法吧？”
褚聿诡异地安静了半响。
池析亭后知后觉地品味了一下自己的问话，然后又淡定地找补了一句，“对我未来所属权......”
还是怪怪的。
池析亭这回也默默地闭上了嘴，撑在下巴上的手不自觉地往旁边挪了挪，手动捂住了自己闯祸的嘴。
“是有点。”
见池析亭不说话了，褚聿很体贴地接了话，也顺其自然地认下了刚才池析亭有些歧义的话，“我的想法在上次见面的时候我已经和你表达过了。”
褚聿顿了一下后又说道：“现在也没有变。”
池析亭哦了一声。
褚聿的想法就是想把他挖去褚氏。
而且是在S市的总部。
认识褚聿的时机确实挺巧的，池析亭之前虽然偶尔也有过辞职跳槽的想法，但是都是脑嗨，从来没有，也不会去实践。
但是最近这个念头出现的频率越来越多，而且几乎是伴随着工作量的增大成累计上涨翻倍的。
现在他坐在这里，看似光鲜亮丽，但其实已经接近两个月没有睡过好觉了。
哦不。
也没有特别光鲜亮丽。
池析亭想起刚在卫生间的镜子里看到的自己的倒影，那脸色苍白的感觉下一秒就能就地躺倒，美美猝死。
但是......
池析亭又开始纠结。
现在纠结的点倒不是辞不辞职的问题，而是他跳槽往哪儿跳。
褚聿目前给他的印象确实还不错，但是毕竟也才见过两面，池析亭对自己的直觉和判断再自信，也没那个胆量不做一点考量就放弃自己在B市的一切，和一个不太熟悉的人去一个完全陌生的城市重新发展。
而且有了饶风的前科在，池析亭对领导的品行和行事风格的要求也非常重视和在意。
加上薪资，工作量等等因素的存在。
池析亭感觉自己大概率还是不会那么快就做决定。
但是褚聿确实挺真诚的，许是在职场混了太久，见多了表里不一的人，池析亭一向对真诚的人很有好感。
鬼使神差的，池析亭没有把拒绝的话说的太绝对，反而主动和褚聿说起了杨思琳的事。
“你对这事是什么看法呢？”池析亭一脸认真地问褚聿。
褚聿似乎有些不太理解地皱了下眉，但还是道：“在面试的时候问这个问题就已经很冒犯了。”
“结婚生子都是员工的个人权利，公司只是聘用他们来工作，没有这个权利和立场去管他们的私生活。”
闻言，池析亭愣了一下，又问：“那你不会觉得会影响工作效率吗？比如休产假......”
比如饶风嘴里说的所谓交易不平衡，让他觉得性价比很低。
褚聿很轻地偏了下首，语气有些不解，“产假不是每家公司都应该提供的吗？”
池析亭：“......哇。”
好，好正常的言论。
都正常的有些不太正常了。
池析亭呆呆地盯着褚聿看了半响，完全没从褚聿脸上看出一丝一毫说谎或者隐瞒的端倪，反而那股子不理解有点过于突出。
池析亭一时间有些百感交集，垂着眼出了会儿神。
半响后，池析亭才突然道：“褚总。”
褚聿：“嗯？”
“我的市场价挺高的。”池析亭诚实道。
这个是实话，他现在虽然很忙，但是工资是对得起他的忙的。
褚聿抬了下下巴，语气不咸不淡道：“再高我也付得起。”
池析亭发自肺腑道：“这话我平时也就只能在小说里听到了。”
一般来说这会儿都该开始压价了。
褚聿：“.......”
“其他条件呢？你有提前计划吗？”池析亭正经了起来，毕竟事关他的工作和未来发展，他还是需要慎重一点。
褚聿摇头：“没想好。”
池析亭：“......那你就这么来找我？”
“嗯。”褚聿面不改色地颔首，意味不明道，“我个人认为联系方式是用来联系人的。”
又拐回去了。
还挺记仇。
池析亭笑了一声，说：“我个人认为面对面的谈话会更有效率。”
褚聿不置可否，抬眼看了池析亭一眼后直接戳破道：“但是你也没有想好。”
褚聿的没想好只是原定的计划还需要适当地进行调整。
比如池析亭的薪资结构怎么定，底薪绩效奖金年终奖等等，还有岗位和工作职责，这些内容褚聿心里有个大概想法，但是更细节的事情他还需要考虑。
他能拿出最优的条件来见池析亭，也做好了等待的准备。
等待池析亭接受。
最后的结果一定会是他想要的，中间的过程需要多少时间他都没关系。
但是池析亭的没想好是顾虑太多。
见池析亭缄默不言，褚聿道：“我不会逼你，你可以慢慢考虑。”
池析亭抬眼看褚聿。
褚聿和池析亭对视了半响，目光在池析亭眼下的青黑上落了两秒，道：“或许你现在想休息一阵子也可以。”
池析亭微怔。
“先给自己放个长假，你不需要刚结束一段工作就立刻投身进另一段工作当中，工作不是生活的全部。”褚聿看了池析亭两眼，意念一动，似乎很快就猜到了池析亭自毕业以来就没有休息过。
池析亭抿了抿唇。
褚聿说的没错。
他生活的全部都是工作。
不敢有空窗期。
好像休息都成了一种罪过。
见池析亭似在思索的样子，褚聿道：“我很......欣赏你，不然我今天不会专门来嘉驰找你。”
池析亭抬头看褚聿。
“没什么事必须要做的，我在意......”褚聿顿了一下，改口道，“关键是你想做什么。”
别说，褚聿真的还挺会说话的。
池析亭心间微触，对褚聿的好感渐深。
虽然还没有共事过，但是就这几天的接触，池析亭暂且也能片面地给出个“褚聿会是个不错的领导”的观点。
对更换工作地点的排斥和谨慎也淡了不少。
他没那么抗拒，愿意去接触褚氏是一回事，但是褚聿能拿多好的条件给他就是另一回事了。
这个不可能今天就能谈好。
“我想......”池析亭垂眸看了眼时间，不按常规道，“我想点个外卖吃。”
池析亭的话音刚落，办公室又沉寂了下来。
许是察觉到了褚聿的安静，池析亭一脸无辜地抬头看了眼褚聿，找补道：“到饭点了，我晚上还要加个班。”
褚聿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也低头看了眼时间，见确实不早了，便道：“行，那我先走了。”
池析亭眨眼，跟着褚聿的动作起身，非常礼貌地把褚聿送到了办公室门口。
在关门前一秒，池析亭又像是想到了什么，突然又转过了身，伸手去够褚聿的手臂，恰巧见褚聿也在同一时刻侧过了身。
池析亭的手指堪堪勾住了一点褚聿的衣袖，在手往下坠的同时，褚聿下意识地抬手托了一下。
褚聿的手有点凉。
池析亭垂眸看了眼，有些尴尬地咳了一声后，默默把手收了回来，然后欲盖弥彰地把手揣进了口袋。
褚聿眉尾很轻地扬了一下，也将手收回去了。
沉默簇拥在他们之间，咬得池析亭心里作痒，憋了两秒之后，池析亭还是先一步开口道：“那个，褚总，我会好好考虑的。”
褚聿似乎是笑了一声。
池析亭抬头瞅了眼。
褚聿大大方方地看着他，见池析亭和他撞上了目光也不偏不倚，就这么看了半响后才提醒了一句：“微信是同号。”
池析亭偏过了脑袋，差点没压住上扬的唇角，故作稳重地开口：“哦。”
褚聿见提醒到位了，也不再多留，告别后便离开了池析亭的办公室。
池析亭目送着褚聿离开后才将办公室门关上，按捺下了自己频率不太常规的心跳，然后闲不下来似的在办公室里溜达了两圈，才终于在沙发找了个位置一屁股坐下，翻出手机开始干正事。
点个外卖。
池析亭翻了个遍，也不知道是因为都吃腻了还是因为心里藏着事，看着那一家家店却都没有什么想吃的欲望。
池析亭叹了口气，也不逼自己，暂且又把手机收了起来，坐回了自己的办公椅，又集中精神处理了一些公事，直到快到下班点了才收到了方驰景的邮件。
效率有点慢了。
池析亭点开看了一眼。
他交给方驰景的任务挺简单的，就是重新登记一下行程，但是就他刚才看的那几眼，很多行程还是有些乱，而且时间上也有冲撞。
这是非常低级的错误。
池析亭叹了口气，但也不至于生气，正要打回去让方驰景重新改过时就收到了方驰景的微信。
【方驰景】：池总监，池总监，那个投放数据出问题了......我刚才去营销部那边找了负责人，但是他一口咬定交过来的时候是有投放数据的，现在他说是我弄丢了怎么办呀？
【方驰景】：池总监，真的不是我，我都没有打开过这个文件夹，我怎么弄丢啊？
方驰景连发了几条消息过来，光是看文字就能感觉到他的着急和紧张，但是说话还有点条理，显然是在给池析亭发消息前提前打了草稿。
估计也是刚出问题的想着自己解决，现在发现解决不了了才来找池析亭。
池析亭一脸“果然如此”。
这也确实是在池析亭的意料当中。
好好好。
又多了一个活。
池析亭看了眼自己的日程表，又看了眼时间，把手机放下后有些疲惫地伸了个懒腰。
如果他真跳槽进了褚氏。
希望褚聿能仁慈一点，不要让他带新人。
他在嘉驰给人擦屁股就是擦一辈子。
更想跑路了。
这种情况其实在某种程度上和讨厌一个人非常相似。
讨厌一个人，不管他做什么都是错的。
打算辞职之后，不管发生了什么都会加深他想辞职的欲望。
池析亭一边吐槽一边给方驰景发消息说知道了，他会想办法，用了个笼统的话术把方驰景给打发了。
等池析亭忙完已经六点多了。
池析亭终于还是被饥饿打败了，也放弃了点外卖，打算直接去公司旁边的商场随便吃一点。
到公司一楼大厅的时候池析亭注意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池析亭脚步一顿，然后想起了自己有件事忘记干了。
加褚聿的微信。
池析亭有些心虚地往旁边撤了一步，倚靠在旁边的墙壁上，从口袋里翻出了手机，然后把好友申请发了过去。
申请通过的很快。
池析亭又飞快地抬眼看了眼对面，主动破了冰。
【池析亭】：你不是早就走了吗？怎么这会儿还在我们公司？
褚聿看了眼消息，瞬间猜到了什么，抬眼四周环顾了一圈才回了池析亭消息。
【褚聿】：刚好路过，顺手来拿个文件。
池析亭唔了一声，把这句话掰开了细细分析了一遍，但也没琢磨出这是真话还是假话。
没多纠结，池析亭开始满嘴跑火车。
【池析亭】：哦——我还以为你是专门来请我吃饭的。
褚聿一边看消息一边抬脚走了几步，很快就在一个角落里看到了池析亭的身影。
【褚聿】：光天化微信里强抢？
【池析亭】：是啊，顺手哪有顺嘴快呀？
褚聿哼笑了一声，目光又放到了池析亭的背影上。
池析亭半倚着墙，垂着脑袋一脸专注地握着手机，等待信息的模样非常耐心，倒显得手机对面的人是个对池析亭非常重要的人似的。
“手机对面的人”停下了脚步。
【褚聿】：你不是说要点外卖吗？
【褚聿】：怎么，没有看中的骑手吗？
池析亭：“......”
池析亭盯着那两条消息磨了磨后槽牙。
【池析亭】：褚总。
【池析亭】：不然你舔舔嘴唇自杀吧？
嘴这么毒？
褚聿轻笑出声。
【褚聿】：就这样？
【池析亭】：......不然呢？难道还要我做什么？
【褚聿】：嗯。
褚聿肯定的回答让池析亭虎躯一震。
【池析亭】：？啊？让我舔啊？我干不了这种事啊。社恐，但依然美丽出席.jpg
【褚聿】：......
【褚聿】：要你往右走两步，然后回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