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津望是被他哥叫来自管会的,但他站在门口,却无论如何都推不动面前沉重的门。
他甚至没有心情骂回去,后退两步,立刻转身跑远了。
这时,谢锐忽然察觉到门口有动静,皱着眉说:“有人?”
但张尧却只是笑着摇摇头,“我没听见,这个时间怎么会有人来。”
事后,张津望无数次、无数次地问前女友:“他为什么要这么说我?”
前女友叹了口气,揉揉他的头发:“你心里其实比我还清楚吧,人很难改变第一印象,与其自己在这较劲,不如离不合适的家伙远一点。”
张津望咬着牙,眼眶像是被烫伤了。
再后来,张尧喊谢锐和张津望出来聚餐。饭刚吃到一半,张津望就接到了前女友的电话,说是让他过来接自己下课。
张津望连筷子上的牛肉都来不及吃完,立刻穿上外套准备出发,却听见谢锐很轻很轻地嗤笑一声:“怪不得她喜欢你,宠物都没有这么听话的。”
张津望微微扯动嘴角,这句话像是刺破气球的针,又像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他突然爆发了,将筷子一把砸在谢锐身上,破口大骂道:
“关你屁事!你和我什么关系,有什么脸这么说老子?老子的女朋友,我不听她的,难道还听你的?!最讨厌你这种装逼的煞笔,多看一眼多想吐。”
说完,他发现谢锐瞳仁颤了颤,脸色苍白地看着自己。
这什么反应?明明是你先找事的!张津望懒得理他,直接转身离开了。
张津望从此减少了和谢锐的联系,但偶尔还能从他哥嘴里,听到一些谢锐对于他的刻薄评价。张津望也不是吃素的,毫不客气地对骂回去,并告诉他哥,完全可以学给谢锐听。
至此,两人的关系降至冰点。
这么多年过去,曾经的过节变得不再重要,伤人的话语也在记忆中被磨平棱角,他和谢锐都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
但经过他哥的提醒,张津望不禁再次疑虑——
这回是不是又是他一厢情愿?
谢锐是不是仍旧没有正眼看他?
是不是背地里还觉得他一无是处?
思考间,他已经来到办公室门口,到了送谢锐下班回家的时间。
刚打开门,正好和站在里面的谢锐撞了个照面,把他吓一跳。谢锐把外套随意的搭在手肘上,左手握着车钥匙,已经准备就绪。
张津望定了定神,问:“可以走了?”
谢锐点点头,却没有动,附身看了张津望一会。张津望正好奇,谢锐突然低头,亲了下他的嘴角。
张津望微微睁大眼睛,下意识一把推开对方。谢锐没想到他反应这么大,踉跄两步才站稳,疑惑地看着他。
张津望恍惚片刻,然后摸摸后颈,心虚地笑了笑,解释道:“这又不是雅筑,在你爸的公司里注意点形象。”
谢锐没有多想,只是不以为意地说:“在哪里都无所谓。”
张津望还想问点什么,但又觉得无从开口,踌躇许久,最终什么都没说。
家里催相亲催得越来越紧,先是老哥打电话过来,然后是母亲。张津望不堪其扰,把手机调成了静音。
见张津望铁了心不接招,张尧只好松口。说是爸妈的某位朋友要请他们家吃饭,拒绝的话不礼貌,并发来一个地址。
既然是家庭聚餐,张津望也没多想,随口就答应了。
当天下班后,张津望把谢锐送到家门口。他低头看眼手机,发现时间也不早了,和爸妈一起吃饭时如果迟到,势必要被数落没教养。
“今天我就先走……”话说到一半,他突然被谢锐勾着脖子吻住。
谢锐用紧绷的蛇模拟兴交的动作在张津望的口腔里戳,直到张津望再也无法忍受窒息,才拼命从谢锐的禁锢中扌争月兑出来,连咳带喘。
但谢锐再次瞬间逼近,一边吻他的脖子,一边手掌紧贴他的脊背向上抚摸,衣摆堆叠出一层层褶皱。
“去我家?”两人额头相抵,谢锐轻轻的声音夹杂在炽热的吐息里。
听得张津望的身体都跟着躁动起来,小腹一跳一跳得疼。但他忽然清醒过来,后仰着用手肘隔开距离:“不行,我今晚有饭局。”
“和谁?”谢锐微微蹙眉。
张津望故意卖关子,“你不认识。”
谢锐冷着脸逼问:“和谁?”
张津望闻言看向他,顿了顿,才装作漫不经心地问道:“你这么关心干什么?”
这次轮到谢锐沉默了。
两人对视片刻,就在张津望以为他最终会说点什么的时候,谢锐忽然把脸埋在他肩膀上,柔软的头发仿佛在和他的脖颈拥抱。
“你最近总拒绝我。”谢锐冷冷地抱怨。
“有吗?”张津望心虚地绷直了脊背,但看到谢锐这样子,又忽然有点铁汉柔情了。他也不再逗谢锐,而是如实说:“就我爸妈和我哥,我发誓。”
僵持片刻后,谢锐最终离开张津望,带走了他的气息。下车前,谢锐再次亲了下张津望的脸颊,淡淡地说:“明天见。”
谢锐走后,张津望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把脑袋搁在方向盘上,一动不动了。
为什么,谢锐就不能说点他想听的话?
张津望紧赶慢赶,总算没有迟到。
但当他到了地方,忽然察觉到不对劲。爸妈、哥哥和对方家长一桌,却给自己和对方的大女儿单独安排了一桌。美其名曰,年轻人有共同话题。
张津望算是看明白,这顿饭名义上是家庭聚会,实际上给他相亲来了。
没办法,随便糊弄下吧。
这家苏式菜馆菜量不大,但胜在精致清淡。尤其是那道腌笃鲜,咸肉的咸与鲜肉的鲜交融,经过小火慢炖,汤头呈现出诱人的奶白色。滋味鲜美,让张津望忍不住来了好多碗。
张津望光顾着闷头吃,忽然察觉到灼热的视线。抬起头,发现相亲对象正目不转睛盯着自己。
他不太好意思地咳嗽一下,尴尬解释道:“对不住,中午没怎么吃,饿了。”
“没关系,我对你也没什么感觉。”相亲对象直截了当地说,“你太直了。”
“?”
“别误会,不是怨你。我有个毛病,凡是我有感觉的,绝大部分都是gay。”女生说,“我来之前,还以为和你哥相亲呢,白高兴一场……呃,不好意思,没说你哥是gay哈,只是喜欢他的气质。”
这个喷不了,这个是真的基佬捕手。
张津望听见这话,表面上同情,但心里按捺不住地暗爽。心说看吧谢锐,纯爷们哪怕被人压床上草了,身上的阳刚之气也根本挡不住!这就是直男,伟大的straight man!
“没关系,我现在也不想谈恋爱,来之前没人告诉我是相亲。”张津望痞笑着说,“咱俩就当朋友聊天了。”
“嗯。”女生放松下来,主动找起话题,“你喜欢狗吗?我给你看我家的小狗。”
她养了只柯基,圆滚滚的屁股,就像两个饱满的小面包,一扭一扭地走着,憨态可掬。四条小短腿虽然不长,却充满力量,奔跑起来像快速移动的小毛球。
“怪可爱的。”张津望说,“我没养宠物,但我朋友养了只金刚鹦鹉。”
这种稀罕宠物一下子勾起了女生的兴趣,她眼睛闪闪发亮地说:“有照片吗?给我看看。”
“等等,我看看我拍了吗。”张津望打开相册,好在里面确实拍了不少,他一张一张滑给女生看。
他们嘻嘻哈哈聊了半天,结果翻到下一张的时候,两人突然愣住了。
这是一张张津望坐在椅子上打盹的照片,下午的阳光打在他侧脸上,看起来空气都暖呼呼的。
“这,不知道哪个朋友拿我手机偷拍我。”张津望猜到了是谢锐,看到女生探究的目光,便立刻打哈哈找补。
怕相亲对象多想,他急忙划到下一张,没想到下一张内容更是劲爆。他半裸着躺在被子里昏睡,胸口和脖子上全是青青紫紫的痕迹。
张津望顿时冷汗直流,嘴皮子都不利索了:“我,我女朋友拍的,好家伙,她是变态吧,背着我拍这些。”
“你有女朋友?”
“抱歉……我还没告诉我爸妈。”张津望低下头。
女生又看了眼照片,嘴里啧啧称奇:“你女朋友好猛,她是把你当肉骨头了吗?”
“一点都不萌,别聊他了,我看看还有没有鹦鹉的照片。”张津望顾左右而言他,继续右滑,下一张谢锐直接和昏睡的他来了张合照。
谢锐面无表情地指着镜头,似乎在警告正在看照片的人:你只可以到这里,不可越过。
张津望秒关手机。
草,他怕再划就是什么小视频了!谢大小姐是被哪个防绿茶指南忽悠瘸了吗!
女生震惊地看着他:“你是gay?”
张津望:“咱首先得弄清楚,gay的定义是什么。难道每天和男人上床,就一定是gay吗?就不能有例外吗?”
“有道理。”女生说,“我也拿不准,要不我们问问爸妈那桌的意见?”
“对,我是gay。”张津望直接滑跪,“求你了,别告诉他们。
两人随之陷入短暂的沉默。
“张津望是吧。”女生看了他半天,突然开口。
“呃,对,怎么?”
“妈的,我突然觉得你好帅好有气质。”女生心动不已地看着他,“能留个联系方式吗?”
张津望:“我的老天爷。”
经过不懈努力,两人总算达成共识,相亲对象答应帮张津望保守秘密。
于是两人再次相谈甚欢,甚至放得更开了,他们正聊女生工作上的趣事呢,张津望桌子上的胳膊突然被人死死抓住了。他疼得一皱眉,立刻仰起脸,居然看见谢锐正默默地低头看着他。
张津望从没见过谢锐的脸色这么“沉”,眉眼藏在背光的阴影里,仿佛堆叠着层层的蛛网。他笑了下,唇线像是捻细了,即将崩断的弦。
突如其来的陌生男人,把女生吓了一跳。这边的骚动,也引起了张父张母的注意。
“谢锐,你怎么在这?”张津望愣愣地问。
谢锐没有回应,只是微笑着对女生说:“不好意思,我是张津望朋友。有点急事找他,账我已经结过了。”
还不等二人反应过来,谢锐猛地架起张津望的胳膊,差点把他拽下椅子。
“等等,等下,有事回去再说。”这边的动机吸引来其他食客的视线,张津望尴尬地脸都臊红了,却碍于爸妈都在看他,不敢大幅度挣扎。
“家庭聚会?骗子。”谢锐从牙缝里挤出来几个泛着寒意的字,堵得张津望哑口无言。
为什么谢锐会在这?
就在这时,张津望忽然注意到稍远的那个桌子旁,他哥正低头享用着绿茶。而他哥手边,放着一部手机。
那一刻,张津望感觉自己被算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