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醒来的时候，天光已然大亮，周边的景物和身下的触感都提醒裴瑞凡，他正待在自己家里。
头疼是因为宿醉，脚疼是因为摔跤，至于其他的……裴瑞凡想起了什么，猛地睁大眼睛。
陶嘉许躺在他身边睡得正熟，男人英俊的眉眼拢在午后和煦的日光之下，显得分外柔和，而他的衣服……裴瑞凡向下移了移目光，然后他默默松一口气——
……还好，他的衣服在，自己的衣服也还在。
看来昨夜他们虽喝多了酒，说了很多胡话，却还懂得分寸，没有做出太出格的事。
他为此感到心头一松，同时又觉得遗憾。
他想自己一定是这天底下最靠得住的朋友了，……没有之一，接近三个月没被性爱滋润过的身体，竟在理智的克制下，生生地当着天菜的面刹住了车，他想奚星海应当欠他一句毫无保留的赞美，以及一个月不重样的火锅。
……吃不到嘴里的肉，看看解馋还不行？
思及此，裴瑞凡便又打了个哈欠，重新躺回被窝去，这时有和煦的风吹进室内，把白色的纱质窗帘吹得一鼓一鼓，裴瑞凡的目光则长久地停留在男人英挺阳刚的五官上。
他在这一刻发现陶嘉许的五官同奚星海是有三四分相似的，但很奇怪地，这两个人的气质却是截然不同。
举例来说，奚星海的睫毛是那种长而密的，陶嘉许也是，但那种长而密的睫毛到了奚星海的身上，便有一种小鹿一般纯真懵懂的气质，到了陶嘉许身上却变成了温柔和缱绻，叫你光是看着他的眼睛，便有种正在被深情注视着的错觉。
……好比现在。
偷看别人被抓包，裴瑞凡顿感慌张和窘迫，但也只有一点点，不是特别明显，比起窘迫，他有其他更加在意的东西，比如那个他压在心口许久的疑惑。
他换了个姿势，面朝陶嘉许躺着，然后他开口问对方道，“陶嘉许，你是直的吗？”
酒精有很多坏处，它会让醉酒的人失控，继而丑态百出，但相应的，它也有不少好处，……还有什么比共醉一场酒，共患一次难，更加拉近人与人之间的距离呢？
昨日他们共患一次难，之后他们共醉一场酒，分明在此之前，他们只是仅有一面之缘的陌生人，这会儿裴瑞凡却已可以毫无芥蒂地问出那个他非常在意，却又稍显私人的问题。
“直男，喜欢女人的那种男人。”害怕对方不知道直男是什么意思，裴瑞凡贴心地多解释一句。
陶嘉许当然知道直男是什么意思，虽然在此之前，他从未被谁如此追问过，但他此时刚刚睡醒，脑子有些懵，昨夜喝多了酒，头也有些疼，他试图找出这个问题的答案，却迟迟不能如愿。
他想他从来没有喜欢过别人，男人没有，女人也没有，那照常理来推测，他应当是个直的，只是暂时没有碰见喜欢的人罢了。
他没有碰见喜欢的人吗？
他的目光落在面前这个面前穿着睡衣，发丝散乱的男人身上，再次深深的陷入疑惑。
他想得很慢，想了很久，所幸这会儿裴瑞凡也无其他要紧事情去做，比起起床，他更加享受同天菜共享被窝的感觉，于是他不动声色地躺着，静静地躺着，耐心地等陶嘉许的回答。
可能过了五分钟，或者更久，迟迟没能思考出答案的陶嘉许选择放弃思考，他遵循最初思考得出的结论，告诉朝裴瑞说，“直的。”
“哦。”裴瑞凡点点头，感到失落的同时又觉得理所当然，说，“那就好。”
然后他没能忍住，抬手摸了摸对方的眼睛，说，“我不是。”
他摸了摸对方的眼睛，又摸了摸对方为他受伤的侧脸——
从此之后，那上头便会多处一条丑陋的疤，那疤会损害这张英俊的脸，破坏它的完整性，裴瑞凡为此感到些许遗憾，和一点点不太明显的欣喜。
“昨晚你在酒吧看见的那些人，跟我喝酒的那些人，他们也都不是，我跟他们是一类人，跟你不是，所以不要用那样的眼神看着我——”他说，“那样会让我误会你对我有什么想法。”
那之后，他便没有再说话了，他静静地看着对方，对方也在静静地看着他，风停了，窗帘停止摆动，过了不知多久，裴瑞凡觉得自己的肩膀有些酸，于是想要换个姿势躺着，他没能成功，因为陶嘉许按住了他的肩膀。
他像是害怕裴瑞凡会逃跑似的，非常用力地按住裴瑞凡的肩膀，继而他又像是察觉出什么不对劲似的，松开了手，……但也没有完全松开，依旧虚虚地掌握着裴瑞凡的身体。
裴瑞凡感到莫名其妙，他偏头看看他按着自己肩膀的手，又转头看着他的脸，再看见陶嘉许因紧张吞咽吐沫而上下滚动的喉结时，裴瑞凡忽然觉得好笑。
“喂——”
他慢慢凑上前去，直到同他几乎鼻尖相抵，呼吸交融，然后他看着对方的眼睛——那双缱绻而深情的眼睛，用充满魅惑的语调问他道，“你想做什么啊，陶嘉许？”
陶嘉许也不太清楚自己想要做什么。
事实上，他只是在刚才的某一刻，忽然想起自己今晚就要离开这座城市的事实，他想如果他没有按住裴瑞凡的肩膀，那么很有可能，他们刚才的距离——面对面躺着的距离——就会变成他们之间最近的距离。
那之后，他可能有机会再看见对方，也可能没有，但不会再有一刻像刚才，让他离他这样近，……近到可以看见他眼角的浅褐色小痣，可以数清他的睫毛。
于是他不经思考地按住了他。
“我……”陶嘉许缓慢地开口道，“我不知道。”
“不知道啊？”裴瑞凡就笑了，“那你猜猜看，我现在想做什么？”
【作者有话说】
下一章有一点肉沫，一点点，如果找不到，或者忽然没有了，那就去老地方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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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九更，这里是第三更。（3/9）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