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清淮知道,大伯嘱咐他不要告诉祁复身世,是因为这场婚礼由祁家和白家的婚约促成,今天站在这儿的祁复的伴侣,并不应该是他这个和白家人并无血缘关系的Omega。
他是个彻头彻尾的冒牌货。如果祁家人知道了,不知会有怎样的反应。
他心有亏欠,答应联姻也是为了让白见山和兰潇满意,可此刻望着祁复亮晶晶的眼睛,却有点迷茫。
祁复走近了,他鼻尖微蹙,眼里却盛着笑意:“我喝得有点多。”
他的脸颊微微泛红,桃花眼氤氲着光,似醉非醉,情绪比平日要外放。走路的步伐仍然稳当,却放慢了动作,像是一只努力走直线的大狗狗,透露出一丝蠢笨。
白清淮静静地望着他,心底的情绪几番变化:“那别喝了。”
祁复说:“他们就灌我酒。”
他的语气像是在抱怨,又像是小朋友给家长告状。
“那怎么办?”白清淮歪头,“要不我们躲一会吧?”
几分钟后,白清淮又回到了二楼的露台,他和祁复并肩趴在栏杆上,他们穿着西装,是今日的主角,本该在人群中间推杯换盏,却在无人的地方吹着晚风。
白清淮额间的碎发被吹得凌乱,祁复伸手撩起作乱那的一绺头发往侧边拨,松开手的瞬间它又重新随风飘动。
祁复倒是用了喷雾定发,他留背头会显得整个人特别稳重,稳重的祁复玩着特别幼稚的把戏,不厌其烦地整理白清淮的发丝。
白清淮见他一只手在眼前晃过去晃过来,攥住了他的手腕:“好啦。”
祁复贴着白清淮的手臂:“你刚刚好像不太高兴。”
白清淮轻笑:“有吗?”
结了痂的疤痕,只要不故意地去触碰它、揭开它,很多时候都可以当作不存在。没有正常人会留恋痛苦,白清淮这么多年,一直是这么做的。
“有。”祁复问,“谁惹你不高兴了?”
白清淮摇头:“没有。”
祁复说:“你有什么事,都可以告诉我的,我会和你一起想办法。”
鼻尖萦绕着酒香,还有一抹不易察觉的Alpha信息素。
他们靠得那么近,可如果不是一纸婚约,他们碰面也不过是陌生人。
白清淮收回手,仰起头,望向远处的霓虹灯光:“就因为我们是合法伴侣?”
“嗯。”祁复一板一眼,“夫妻是共同体,要替对方分忧,要共同克服难关。”
好教科书式的答案,很符合白清淮目前对祁复的认知。
祁复对于法律关系的认同感强,在他心里,婚姻是搭伙过日子,也许没必要谈是否喜欢。
白清淮轻挑眉梢:“哦,我第一次结婚,很多方面还需要学习。”
“我也是。”祁复抿唇,“与君共勉。”
白清淮失笑。
他被祁复给带偏了,听到这句话的第一反应竟然是握手以表示达成共识。他掌心向上,祁复没有同他握手,但顺势将手掌心与之贴合,Alpha的手比他大一点,是温热的。
他的五指掐进白清淮右手指缝,牵住他的手,凭借着醉意,轻轻地摇晃。
在露台待了近半个小时,再出现时,祁复又换上一副成熟的面孔去同宾客周旋。
等到这场婚宴结束,祁复醉得连路也走不直了。
他一只手捂住胃部,强忍住不适,咬紧牙关,压抑住干呕的感觉。
祁冶跟在他身后,冲白清淮招手:“弟媳,这儿!祁复找你呢。”
白清淮正在和白见山说话,白见山交代他,夫妻之间长久相处肯定是需要磨合的,但是如果受了委屈,可以告诉他和兰潇。
白清淮听着,时不时地应一声。见祁复正在驯服四肢,七歪八拐地朝他走过来,他连忙上前扶住他的胳膊。
他递给他一颗糖:“吃颗糖,能不能缓解一下。”
祁复眯了眯眼,确认了眼前的人是白清淮,他倒在白清淮身上,就像先前敬酒时,白清淮倚靠在他肩膀上。
那时感受到Omega的重量,他心中有种很微妙的感觉,很喜欢这般亲近。
所以交换位置后,他也这么做了。
白清淮被压得走不动路:“?”
泰山压顶?
祁复问了个白痴问题:“哪来的糖?”
白清淮:“喜糖。”
“哦。”祁复撕包装,撕半分钟没撕开,倒不是没力气,而是没对准开口。
白清淮看不过去,给他撕了道口子:“干脆我喂你嘴里算了。”
祁复张嘴。
他还真就理所当然。
白清淮不伺候,把糖塞他手心里。祁复吃了一颗,糖的甜味将反胃的恶心感压制了住了,他舒坦了不少。
白清淮一个人拿他这个接近一米九的Alpha没办法,拜托祁冶一起把他送上车,上车时,他才意识到,今天之后,他回的不是他那一百多平方的单元房,而是祁复的家了。
白见山和兰潇跟着走到了路边,兰潇的神情有些恍惚和松动。
白见山对他挥手,欲言又止:“清淮……”
杨芯说:“你俩别难过啊,又不是不回家了,改天让清淮带着祁复一块儿去看你们,以后也能常常见。”
两方父母还在原地说话,车已经开了出去。白清淮和祁复坐在后排,祁复闭着眼小憩,身体却在一点一点地往白清淮的方向挪,直到大腿贴在了一起。
白清淮用膝盖轻轻撞了撞他的,就这么一个小动作,祁复差点又要起反应。
他觉得自己很不对劲,以前没这么容易受刺激。
难道结了婚的都这样吗?
白清淮没盯他裤裆,忙了一天,他也有点累,靠着椅背,困意席卷而来,似乎只要闭上眼就能立马睡着。
祁复问他:“还有糖吗?”
白清淮:“没,迎宾处那么多剩下的,你怎么不拿几颗?”
祁复:“为什么还有剩下的?我选的都是特别好吃的糖。”
白清淮诧异:“……你选的?”
祁复:“嗯,我试吃了上百种糖,最后经过各方面的考量,选的这八种。”
白清淮想,各方面的考量不会还是拉表格赋分制吧?
白清淮:“你血糖还好吗?”
祁复:“我很健康。”
白清淮:“嗯,他们没品味。”
祁复:“我有腹肌。”
白清淮:“吃糖吃出来的吗?”
祁复醉了,说话并没有很流畅,白清淮困了,整个人一分为二,一半会周公,一半会祁复。他俩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到后面已经没有什么逻辑可言了。
不知道聊到了哪儿,白清淮彻底睡着了。醒来的时候,车已经停到了祁复家门口,司机把他俩叫醒。
司机:“祁少,醒一醒,到家了。”
祁复睁开眼,很没有说服力地说:“我一直醒着。”
他下车还没站稳,一个踉跄,下意识地伸手拽住白清淮。
白清淮:“?”
啥啊?
夫妻相互扶持,就是摔之前拉他垫背吗?
好在祁复没真摔。没真摔,还以为白清淮要摔了:“你没事吧?”
白清淮回复:“你没事吧?”
同一句话,语义大不相同,但祁复没听懂。
白清淮进门时,换上了新的拖鞋,暗自打量这栋别墅的装潢,装修以黑白灰为主,简约干净。但好笑的是,在黑白灰的基础上,挂了些大红色的气球和灯笼,以及墙上挂着一个大大的“囍”字。
他家的阿姨上前迎接,说已经做好了醒酒汤,见白清淮正盯着那个“囍”字,说这是请某位本来已经退圈的书法大师写的。
白清淮很俗地问:“多少钱?”
阿姨:“听说是一百多万。”
“……就这么一个字?”白清淮很难评价,在绝对的金钱面前,他无法欣赏艺术,他对祁复说,“你知道吧,我是学美术的,其实也会一点书法,这种活我也能接的。”
“可以给你打对折……不,打骨折。”
“如果你擅长做冤大头,那么我也可以勉强赚亏心钱。”
祁复太阳穴突突的疼,根本没听清白清淮在说些什么。
有点吵。
只见白清淮的嘴唇一张一合,像极了在索吻。
想亲。
他晕乎乎的,没什么理智,捏着白清淮的下颚,覆上了他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