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柯一宸六岁了。
六岁，意味着长高了，壮实了，更加能说会道了。
也意味着，越来越不听话了。
比如这天，因为某个原则性的事情惹毛了柯明轩，柯总面笼寒霜，简洁明了地下命令：“你，去门口站十五分钟，自己反省。”
柯一宸咬住嘴唇，一小个身影默默走了过去。
走到指定位置，站好了，低头，肉眼可见呼吸节奏不太对了。
边以秋看着，既觉得儿子需要管教，也觉得各种心疼。他内心交战了一会儿，瞥柯明轩，看了一眼决定还是放弃捋老虎须子。
但是那边柯一宸漏出了一两个抽泣音。
边老大心疼，管住了嘴没管住脚。实际上，可能是有个隐形人把他拽过去的，一直拖到儿子面前，默默看平时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家伙这会儿扁着嘴，眼眶红红，倔强地对抗眼泪。
唉，失败了，然后亮晶晶的泪珠子就pradaprada地掉出来了。
边老大的心揪了一下。
他很小声地对柯一宸说：“儿子，你知道错了没——去给爸爸认个错。我帮你求求情。”
柯一宸微微摇头，小胸膛微微起伏。他在努力克制自己的抽泣。
“没用的，爸爸也会罚你。”
“嗐。”那个把边老大拽过去的隐形的手，现在开始揪扯他心脏了，娃儿越是隐忍着哭，越是让他肝儿疼。
他抬脚就朝柯明轩走过去。
过会儿他回来了，板着脸。
柯一宸抬头眼泪汪汪看他，边以秋没说话，柯一宸嘴角下撇，用手背抹自己湿乎乎的脸。
“我说的…没错吧。”
语气又丧又伤心，中间还打了个哭嗝。
边以秋磨着后槽牙，从鼻孔里出气。
“他能罚我？？？我是主动来陪你的好吧。”
柯一宸不说话。
边以秋也不说话。
一直到倒计时的番茄钟响起来，边以秋牵着小崽去洗脸。
“以后听话不？”
“嗯。”
“不哭了。”
“嗯。”
“乖。”
后来种种不提。
一直到了晚上，夜深人静，孩子早已乖乖睡去。柯明轩洗完澡上床，习惯性去抱另一边的边老大。
搂了个空。
边以秋避过了他的手臂，斜眼瞅人。
柯明轩不明所以。
“呵。”边老大只给了个鼻音。
“嗯？”
“滚蛋——老子的灵魂还在门口站着呢，不在床上。”
（2）
平安夜，柯一宸放学回家，带回一个非常漂亮的大苹果。
是左诚开车去接的娃，有幸第一个摸到，很羡慕地说：肯定很好吃。
柯一宸：这是老师送我们的圣诞礼物哦，你今天有礼物吗？
左诚想了想：可能没有。
柯一宸握着苹果正犹豫，左诚耳朵里塞着的蓝牙耳机忽然开始闪，有电话进来，左诚按了按接听键，听到那头传来的第一声就不自觉露出了一个微笑。
“嗯，接到了…半小时吧…去那干嘛？…调班了？不是说今天要加班…哦，嗯嗯…”
柯一宸淡定地把苹果收了起来。
迈巴赫穿过下班高峰期的大街，灵活抄近道，硬是把二十多分钟的车程缩短到了十五分钟内。
柯一宸跳下车，挥手跟左诚拜拜。边以秋茫然地牵住儿子手，目送座驾车屁股远去。“跑这么快干嘛？”
“管那么多，我们快回家啦！”柯一宸挥舞手里的苹果，“这是一个差点就不能安全到家的幸运苹果，送给你和爸爸！”
晚餐后，柯一宸洗过澡刷完牙上床了，柯明轩给儿子念完一个故事，合上绘本，附身去把床头灯调到夜灯模式，说：“宝贝儿晚安。”
柯一宸看了看挂在床头的圣诞袜子——这是他头几天跟爸爸要的，说，这是老师讲的，表现好的小朋友会有礼物。
“圣诞老人今天会来吗？”
“应该会。”
“可是我们家没有烟囱啊…他不会从油烟机里出来吧。”
柯明轩无语，边以秋这时进来，忍不住笑出声，然后煞有其事忽悠小孩：“我听说是从窗户进来。”
“哇…”柯一宸小小惊叹，转头看不远处的窗户。“那么高！”
“圣诞老人是很厉害的啊。”
柯一宸用力点头，笑得眼睛弯弯。然后嘟起嘴示意要个晚安吻。
俩当爹的恰好在床两侧，就一起凑过去亲了亲嫩脸蛋。紧接着柯一宸就伸出小胳膊，用力搂住了两个。
“我的圣诞老人是爸爸还是爹地呢？”
边以秋和柯明轩在床两侧，一左一右弯着腰，很辛苦地对视了一下。
——什么意思？
——不造啊。
“其实世界上根本就没有圣诞老人啦。”一室恬淡暖光里，柯一宸非常满足又幸福地使劲蹭了蹭。“我爱你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