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卫瓒跟沈鸢是日常小拌嘴不断,吵架理由都很荒唐的类型。 他俩真要有什么大事,反倒能静下来好好商量,但芝麻大小的事上赌气不是一次两次。
上一回吵架还是卫瓒拿着沈鸢亲手写得表白灯到处炫耀,还不是一天两天,灯节过了三个月,眼瞅着清明都快到了,卫小侯爷还时不时请人来家看那盏灯来。
以至于沈鸢日日去兵部点卯,都有同僚忍着笑看他,打趣他写了什么新灯没有,私下还到处传他对卫瓒思慕成狂。
沈鸢哪听得了这个,本就脸皮薄,自打成了这亲,就日日让人调侃,这会儿更是恼羞成怒,回来就找卫瓒呛火。
卫瓒吊儿郎当、理直气壮:“你给了我就是我的,我乐意给谁瞧就给谁瞧,他们倒也想现,哪有什么东西让他们显摆。”
沈鸢说:“你以为人人都跟你一样不成?只拿着屋里头那点儿事四处显摆去。”
卫瓒胡乱搅合:“正是没人同我一样,我才是你心里头的良人,若是人人跟我一样,我还有甚特别之处。”
唇枪舌剑、胡搅蛮缠,一来二去不知道哪一句就顶出那点犟来了。
沈鸢其实说不过卫瓒,便随口说:“我看这灯笼还不如烧了干净,你只当我没写过。”
卫瓒恼了:“沈鸢,你敢烧试一试!”
沈鸢这人不能激,或者说不能受卫瓒的激,让他试一试,他不去试一试,倒显得他弱势了。于是翻箱倒柜找那灯,大声喊:“怜儿,拿火来。”
侍女都聪明着呢,一逢着他俩吵起来,都没了踪影。 沈鸢喊了好几声怜儿,叫不来人。只好自去架上找火折子,刚引起一簇火来,就让卫瓒抓着手腕吹灭了,冷声说:“沈折春,你还当真要烧了?”
卫瓒也是真恼了,眼神都透出些凌厉来。
沈鸢淡淡挑衅:“你不是叫我试一试?”
卫瓒瞪着他半天,没好气说:“成,你要烧就烧,把这院子也烧了,连我也烧了最好。” 说着把手一松,再不看他,也不说话,只回案边去坐着,背对着他。
沈鸢说:“你这是什么意思?”
卫瓒不说话。
沈鸢迟疑半晌,烧也不是,不烧也不是,半晌才说:“你至于么,一盏灯。”
卫瓒仍是不说话。
沈鸢这才嘟哝:“我又不是不能再写给你。”
这会儿他才冷静下来,其实沈鸢压根没想跟卫瓒因为这一两句吵起来。 让人嘲笑了,也就嘲笑了,他羞恼也不过就是一阵的事儿,偏偏他跟卫瓒说话,总是三两句就乱了心思了。
这下好了,把人惹恼了。
沈鸢踟蹰半天才走过去,轻轻扯了扯卫瓒的袖角,见卫瓒没反应,又小心翼翼勾了勾垂下来的碎发。 张开嘴半天,别别扭扭喊:“卫……惊寒。”
卫瓒没说话。 卫小侯爷从前也是傲气惯了的,其实并没那么好哄。好哄的时候往往是他情愿被哄的时候,不好哄就是气还没消的时候。
这会儿一双漂亮锐利的眼都要生出寒霜来了,也不看沈鸢,盯着窗外一动不动,也不知在想什么。
沈鸢走到左边,把窗遮上了,卫瓒便把头转到右边。 沈鸢走到右边,卫瓒又把头转回左边。
沈鸢干脆走到他桌子对面去,卫瓒便低下头看书。
片刻后,卫瓒觉着有一双手按在自己肩上,继而是沈鸢的唇,从额头,到耳畔。
卫瓒下意识想闪,微微侧头,却只见沈鸢睫毛一颤一颤,几分胆怯的神色,低声在他耳畔喃喃:“卫瓒,你不消气没关系。”
“你别推开我。”
卫瓒哪顶得住,张嘴便说:“我什么时候……”
推开过他了。
他明知道沈鸢怕低头,每次伏低做小都下了大决心,他怎么舍得推他。
却见那沈鸢眼底闪过一道精光,眼中哪还有什么胆怯瑟缩,就这么大胆地吻上了他,舌顺着他张开的唇钻了进去。
他俩早已亲惯了。无论是柔软的舌,微微的喘息,还是带着清苦缠绵的药香,下意识钻进里衣的手,都只会叫人心软沉溺。
卫瓒心知中计。
美人计。
不想又听沈侍郎含着几分窘迫几分算计,用吴语一声一声胡乱生涩地喊他,惊寒,心肝,你饶一饶我。
肉麻得要命,偏偏因为当事人也臊得脸通红,卫瓒连嫌都舍不得嫌。
这里头几分是真、几分是假卫瓒已分不出来了。
兴许沈鸢真怕他拒绝丢了面子。 也兴许沈鸢只是知道他不会拒绝,才故意这样哄他。
就是来克他来的。
他把那沈折春三个字在嘴里恶狠狠嚼了一遍,把人解了衣衫,从后头顶在纸墨边,一边欺凌,一边叫这人写字据。
沈鸢笔都握不稳,耳根窘红了,还不忘故作可怜,说这个万万不能给人看。
他便从后头咬着沈鸢肩后红痣喃喃:“再补上一条,往后不许烧我灯,要多给我些证据,多把我放心上。”
又说:“只知道打这些小算盘哄人,却不知道再多喜欢我……”
话到这儿,他忽然愣了一下。
沈鸢喜欢他。
沈鸢有这一日的算计和柔软,就说明沈鸢喜欢他,今日比昨日喜欢他,今年比去年喜欢他。
他不笨,只是日久天长,难免后知后觉。于是察觉时,难免又一次怦然心动,刹那红了耳畔。
沈鸢不知他在想什么,几分迟疑地想要扭头瞧他。
他却将热烫的脸埋在沈鸢的颈窝,轻轻握着了沈鸢的笔,低声笑说: “沈哥哥,我说错了。” “你那些小算盘,再多打些也无妨。”
“我很喜欢。”
比往日更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