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俭急忙从男人怀中退离, 视线躲闪着支吾:“朕……朕就是不小心的,不许乱说!”
“好了好了好了,朕要睡觉了, 你们快收拾了出去, 别打扰朕。”
说罢宋俭掉头就溜,一刻不歇的滚回了榻上, 掀被子钻进去一气呵成。
原地只剩下宫德福和萧应怀。
宫德福有些迟疑:“萧大人。”
萧应怀淡淡一瞥:“别扰了陛下休息。”说完便转身了:“今夜长鹰守夜, 我去办些事情。”
宫德福连声应道:“诶,是, 萧大人慢走。”
殿中再次安静下来后, 宋俭才从被子里冒了个尖儿,偷瞥一眼,没人, 好。
他松了一大口气, 因为这一出,宋俭先前的那些委屈伤心都烟消云散了, 满脑子就一个事儿。
他是不是真的该立后稳固朝堂了?
唔……现在这样的情况,他立谁比较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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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萧应怀从燕宁宫离开就径直出了皇宫。
他飞快的穿梭在暗处, 与龙啸短暂接头过后, 朝着西南方向追去。
此时一条寂静昏暗的巷子中, 有人正抱着一物狂奔,眼瞧着便要跑出巷子到了程府, 却不想在最后一刻,巷口陡然跃下一人。
那人身形高大, 着一身暗沉沉的蟒纹服, 银色护甲在夜色中泛着森森的寒光。
“天察司……”
喃喃一句后脸色骤变, 他当即便要转头逃跑。
然而男人动作极快,在他回头的那一瞬间便动了身,一阵劲风从脸侧刮过。
那把大手五指成爪,“嘭”的一声狠狠将他掼到了墙上。
耳边嗓音阴沉缓慢:“你们程大人好快的动作。”
感受到男人深不可测的内力,他两腿发软,噗出一口鲜血。
“大人饶命……”
“交出账本,饶你不死。”
他颤着手从怀中扒出:“都……都在这……您放过……”
“咔嚓。”话音戛然而止。
萧应怀翻开那厚厚的账册看了几页后,视线漠然的扫了眼被拧断了脖子的人。
翌日。
宋俭迷迷糊糊的爬起来去上朝,他边打哈欠边寻思立后的事,想着上朝时问问他那些靠谱的两朝老臣有什么建议。
结果立后的事还没提,倒是先被长宁河款贪污案糊了一脸。
朝臣吵作一团,嚷得要炸了锅。
宋俭看着手中呈上来的铁证,惊得直接站了起来,他指着还要狡辩的程玉瑾:“你……你你你你……你欺君罔上胆大包天,竟敢和长宁那些狗官合起来贪污治河款!你可知那宁河两岸住着多少百姓?!”
“来人啊!来人!”
程玉瑾连连磕头:“陛下,微臣冤枉啊!”
宋俭气不打一处来:“你冤枉个屁你!”
“你该庆幸这段时间天干无雨,若河道堤坝被冲毁,你就是十个脑袋也不够砍!”
出了这样大的事情,程玉瑾很快被拖了下去,与之同时天察司已经倾巢出动去程府抄家了。
宋俭又惊又气,遣了几个熟悉信任的大臣去办长宁的案子。
一共两个任务,一是到地方去帮他砍几个狗官,二是去监督加固宁河堤坝的工程。
早朝就这样乱哄哄的结束了。
宫德福跟在他旁边小心的给他顺气:“陛下呦,您可千万别气坏了自己的身子,老奴去嘱御厨给您做些好吃的。”
少年耷着眉眼,没什么心情似的:“你说他哪那么大的胆子敢贪污治河款,是看不起朕吗?是觉得朕年纪小,镇不住他们吗?”
“哎呦,哪有的事呀陛下,您实在多虑了,您是一国之君天下之主,谁敢看不起您呀。”
宋俭“哼”了声:“好些个人呢,还以为朕不知道。”
宫德福还想劝慰劝慰眼前的少年,可他也清楚少年的话里是有几分真的。
先帝走得突然,朝中悍臣本就蠢蠢欲动,少年帝王又涉世未深不懂权衡之术,自有些眼高于顶的,就比如那程玉瑾,之前就几番在朝堂上与少年公然对呛,态度十分强硬。
如今落得这样的结局也算大快人心。
而宋俭和宫德福都不知道,朝中不少大臣因为程玉瑾的突然倒台都开始人人自危。
不知是先从谁那传出消息,说程玉瑾这个案子天察司其实已在暗中探查了一月有余。
有人闻言大惊失色:“天察司?”
“是啊,都知道这天察司是先帝留给当今圣上的,除了那小皇帝谁的命令都不听,若非小皇帝授意,谁敢擅作主张?”
“你的意思是那小皇帝扮猪吃虎,这什么都不懂的样子是演给我们看的,其实他早就想扳倒程玉瑾?”
“难说。”
“嘶……”
“总之莫要小看了他,说不准下一个人是谁。”
……
自从程玉瑾下狱被问斩之后,宋俭连着做了三天噩梦,他顶着两个大黑眼圈到处游荡,怨气比鬼都大。
宫德福几次被他吓得一激灵,反应过来后拍着胸口:“哎呦陛下,调皮!”
宋俭看他一眼:“……”
服了。
萧应怀注意到少年的异常,这几日近乎寸步不离。
夜渐渐深了,黑暗如墨一般流动,萧应怀靠在房梁上轻阖着眼,这时,不远处的床榻之上又传来微弱的动静。
他静静掀开眼,一个闪身便落了下去。
殿中的烛火掌了起来,他走过去,瞧见少年不知何时醒了,正眨着乌黑的眼眸发呆。
“陛下,又做噩梦了吗?”
宋俭抿着唇,没吭声,过了好半天才嗓音哑哑的开口:“我第一次杀人。”
少年没用“朕”自称。
萧应怀:“犯下这样的大罪,程玉瑾该死。”
宋俭睫毛扇了下:“我知道他该死,宁河两岸的百姓都是无辜的,我只是觉得这样的事……以后或许还会有不少,我怕我冤了别人。”
“我没什么太大的志向,只希望这天下是公正的,希望这世间……行恶者得恶报,行善者得善终。”
“可能我这样的人压根就不适合做皇帝吧。”
少年轻轻的叹了口气,从榻上坐了起来,脸蛋伏在曲起的膝盖上,慢吞吞的走着神。
“百姓需要仁君,陛下心善,这是天下的福分。”
宋俭抬了下眼:“……真的吗?”
“属下怎会欺瞒陛下?”
宋俭又坐直了,盘着腿转向他:“好吧,那我尽量克服一下,努力适应。”
“陛下早些休息,明日还要上……”
话还没说完,少年就打断了他:“索性也睡不着了,朕最近其实还有件事没想通,你既来了,就陪朕聊聊,给朕出个主意。”
萧应怀眼眸一动:“何事?”
宋俭一本正经的板着脸:“朕现在是皇帝,你知道的,国不可一日无后,朕觉得朕该早日立个皇后才是。”
萧应怀手指蜷了下。
“不过朕还没想好到底立谁,你说是鸿胪寺孟家的公子,还是户部齐家的公子,喜不喜欢倒是其次,朕总要立一位贤能的皇后来辅佐朕的,而且还能稳固朝堂。”
“唉。”
“朕现在羽翼未丰,多个国丈就多份庇护,实在不行朕把他们都娶回来得了,到时候都成了朕的家人,岂不是和和美美?你说呢萧硬槐?”
“朕问你话呢你发什么呆?”
殿中只掌了一盏烛火,男人大半个身子隐在阴影中,连带着脸上的神情也晦暗不明。
他开口道:“属下以为不妥。”
宋俭:“?”
“怎么说?”
萧应怀慢慢俯身,从阴影中剥离,视线低垂望着榻上天真的帝王:“朝中党派林立,陛下制衡不了这些两朝老臣,又为何会觉得能制衡得了整个后宫?”
“您喜欢男子,纳那么些才华横溢的男后男妃进宫,若陛下口中的国丈愿意庇护陛下也罢,如若不愿意庇护陛下呢?如若您的男后男妃起了别的心思呢?”
萧应怀贴在了少年耳边,嗓音带起些蛊惑又危险的哑意:“陛下想眼睁睁看着这大燕的江山易主吗?”
宋俭打了个哆嗦,眸中满是惊恐。
对啊!他怎么没想到!
万一他的皇后想篡位呢?
本来只是前朝难对付,到时候后宫也一团乱,前后夹击,他一定会死得很惨的!
“那……那朕……”
萧应怀:“属下以为,陛下的皇后之位需要的是一把绝对忠于您的尖刀。”
宋俭吸了下鼻子,睁大眼睛不耻下问:“谁?”
萧应怀往后退了些,对上少年的视线,轻轻道:“陛下总会知道的。”
宋俭困惑了。
他上哪知道去?
这夜最终也没讨论出个什么所以然,不过他没忘了那句话,白日也在不停的琢磨到底谁是他的尖刀。
宫德福倒是对他衷心,但是宫德福是个太监呀,而且宫德福都多大年纪了。
宋俭想到这里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摇摇头把宫德福排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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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日子到了中秋,宫里要办晚宴。
宋俭上次被刺杀的惊险境况还历历在目,他担心又出什么意外,所以把萧硬槐紧紧带在身边。
暗卫比他高出不少,身材宽阔结实,武功又是一等一的好,宋俭安全感拉满。
宫宴开始后他还端着小盘子给身旁人递去些糕饼,笑眯眯的眨眼道:“这个可好吃了,朕只赏给你一个人吃。”
萧应怀:“多谢陛下。”
宋俭呲牙:“嘻嘻。”
少年又转回头去,毛茸茸的脑袋时不时低下给自己喂口糕饼,晃来晃去的,瞧后脑勺都瞧得出来的高兴。
晚宴过半,席中的誉王突然起身,说是要给帝王献些嵊关特产的甜酒。
宋俭其实有点害怕这位大皇叔,因为大皇叔老爱催婚,没回京时就写信催过他立后的事,虽说宋俭也不是特别抗拒,可听多了实在是头大。
他连忙叫人把甜酒端来,生怕誉王多说些什么。
“谢谢大皇叔!朕很喜欢喝嵊关的甜酒!”
誉王拱手:“陛下爱喝就好。”
宋俭很给面子的抿了口,然后惊奇的睁大眼:“好奇妙的口感。”
他不知不觉就抿掉一杯,之后又断断续续喝了不少,萧应怀嗅着这酒的清甜味,淡声嘱托:“陛下莫要贪杯。”
宋俭嘴上应答,实际上心想的是,他那些天总做噩梦都没睡好觉,喝了这些酒正好。
他拿了酒壶另倒一杯,递给身旁的男人:“你也喝,朕赏给你的。”
萧应怀没拒绝,谢了恩后仰头喝下。
宋俭脸蛋有点红,笑眯眯的看着他,像只憨态可掬的小狗。
萧应怀突然觉得,或许他可以摸摸少年的头。
不过这想法只一闪而过,少年便离远了。
晚宴结束后已近亥时,宋俭也没多停留就回了,他觉得自己现在这种微醺的状态正适合回去倒头睡觉。
睡觉睡觉。
他溜达回去倒在榻上,蛄蛹着想直接钻进去,但却被男人一把捞住,脸颊覆上一把温热的布子。
“属下帮您擦擦。”
宋俭哼哼两声,虽然已经闭上了眼睛,但也没拒绝。
不消半刻钟他就被擦得干干净净浑身舒爽,他闭着眼睛,很快就睡着了。
……
宋俭再次有意识时是被生生热醒的。
他口中干燥得厉害,身上袭来一阵又一阵不寻常的燥意,宋俭浑身都像被水洗了一般,手脚无力的动了动。
“唔……”
喉咙也哑得不成样子。
他脸蛋坨红,往榻边爬了爬:“萧硬槐……”
宋俭抬了抬手,下一秒,他就被卷入了一个宽厚的怀抱。
好凉。
好喜欢。
宋俭眼睛热得通红,在他的暗卫怀中轻轻蹭了蹭。
“萧硬槐,朕好热啊……”
【作者有话要说】
夕阳红就差报自己名字了宝宝还在那谁啊谁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