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AA:【能去我家看一眼安德森吗?】
太久没有看到陈在安, 李思央已经删掉了他备注里的“拿铁批发”四个字,本来想改回他的名字,后来想了想, 还是保留了“AAA”。
李思央收到了陈在安发来的他家门锁的密码, 傍晚下课以后,他就去了陈在安家里。
一开门,李思央就听见了小猫的叫声。
他按亮灯,安德森冲到他脚下, 抱着他的小腿直打转。
沙发上搭着一件陈在安的外套,客厅的窗帘都关着。
李思央走进房间,去看安德森的猫碗和猫砂盆。
陈在安用了自动喂食器和自动喂食器,李思央把所有东西都检查了一遍, 水和食物都不剩多少了。
这些东西原本都能储存很多,说明陈在安已经很久没有回过家。
李思央给安德森添好水和猫粮,还给它开了一个罐头。
小猫许久没有和人一起玩, 罐头舔了四分之一,就跳到一旁的架子上,用脚掌推了推里面的逗猫棒, 示意李思央陪它玩。
李思央拿起有羽毛和铃铛的那一个,在手里晃了晃。安德森立刻灵敏地警觉起来, 冲到李思央脚下,盯着逗猫棒时不时跳起。
玩了没一会儿, 李思央手机响了。
陈在安打了一个视频过来, 李思央拿着逗猫棒,先跑到穿衣镜前看了看自己的衣服,才接起了电话。
“是想看小猫吗?”李思央问。
画面弹出来,陈在安穿着米色的薄卫衣坐在沙发上, 背景像是某处酒店。
“家里没称,想看看它瘦了没,你帮我抱一抱。”陈在安说话有些慢。
李思央说好,先放下手机,单手把安德森抱起来,再把手机举高,用前置摄像头拍自己怀里的小猫。
“你看见了吗?”
“看见了。”
“但是我感觉不太到,可能差不多吧。”
“没瘦就好。”
李思央也抱着小猫到沙发上坐下,他看着屏幕,和陈在安说:“我最近看到好多你的新闻。”
“是吗?”陈在安手臂出画,找了根烟,“说我什么?”
隔着屏幕,李思央也能感觉到陈在安的疲惫。
他看陈在安点烟,烟雾飘出来,自己却闻不到。
“说你很累……”
拿烟的手微微一顿,陈在安声音小了点:“没有。”
“为了宣传出差而已,”他清了下嗓子,“我还好。”
他不承认,李思央怎么说也没用。
怀里的小猫暖乎乎的,似乎也想和陈在安打招呼,凑到手机面前来:爸爸……
安德森喵喵地撒娇。
“知道了,回来给你带好吃的。”陈在安起身拿来一只烟灰缸,视线没离开过屏幕。
李思央托着小猫的爪子,问他:“养了小猫是不是会不太一样?出门的话总会想着它。”
“可能是因为好多天没见了,”陈在安吐了口烟雾,“就算我走之前他有点不乖,现在好像也不记得了。”
“哪里不乖了,”李思央帮小猫说话,挠了挠它下颚,“它一直很乖的。”
“回来的时候它会不会不认识我了?”陈在安问。
这是什么话,主人就是主人。
“那肯定是你对它不好了。”李思央分享养猫经验。
陈在安若有所思,低声说那我反省。
没有见到真的陈在安,李思央先见到了陈雪颂。
几天后的下午,他在工作室里练习一种新的雕刻刀法,接到一通陌生人打来的电话。
“你好,你是Ryan吗?李……思央。”
背景音很吵闹,李思央听见自己的中文名,才谨慎地说:“是我。”
“你的朋友,中文名叫陈雪颂,他叫我给你打电话,让你来接他,他生病了,你方便过来吗?”
“诈骗。”李思央说。
“是真的,我胃痛……说不了话了。”对面的人把手机给了陈雪颂。
“为什么不找陈在安?”李思央问。
“他电话打不通。”陈雪颂的声音听起来的确有几分痛苦。
李思央挂了电话,又给陈在安打过去,没有打通。
他想了想,先给陈在安发了消息,才去了定位地点。
那里不是什么酒吧,而是一个射击场。
空气里漂浮着硫磺的味道,眼前是广阔的草地。
工作人员走上前,询问他是不是李思央先生。
李思央:“……”
这个情景太熟悉,李思央看向她手里的那捧花:“这个也是送给我的吗?”
“哦,是的,陈先生已经在那边等您了。”工作人员笑容满面地把花递给李思央。
那束花换了一个色系,是绿色调的,李思央捧在怀里,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他在工作人员的引导下走上射击场,正中间,一个男生戴着隔音耳罩,举起了手枪,对准前方的靶心连开几枪。
枪口冒出缕缕硝烟,李思央止住脚步,等对方放下枪后才走上前。
“陈雪颂。”
“你来了,”陈雪颂扯下耳罩,“每次都要我请……”
“你骗我。”李思央语气很冷。
从小到大,李思央对待别人都很礼貌,今天是最生气的一次。
但他在心里说,不要因为无关紧要的人生气,生气只会伤害自己。
“你找我干什么?还有花我不要。”李思央把花递给陈雪颂,但他不接,皱着眉挥开。
“给你的你为什么不要?”
“为什么给我?”
陈雪颂被噎住。
“那为什么我哥给你你就要?”
“关你哥什么事……”李思央来得匆忙,身上还是一件被泥土弄脏了的纯白色宽松毛衣。
陈雪颂不接花,他就扔在地上,“反正我不要。”
陈雪颂扫他一眼,又说:“算了,想玩这个吗?我可以教你。”
“所以你叫我过来就是来陪你玩?”李思央问。
“对啊。”陈雪颂低头上子弹,抬眼时李思央已经走出很远,他把枪扔给旁边的工作人员,追上去。
“李思央,”陈雪颂抓住李思央手臂,有点生气,“你跑什么?找你玩还不好?”
“我不想玩。”
“李思央你今天不能走。”
李思央脚步顿住,“你到底在胡闹什么?”
“我没胡闹。”陈雪颂跑过来,站到李思央面前,犹犹豫豫地放软了语气:“你就陪我玩一会儿不行吗?”
“可是我很忙,你莫名其妙把我找来,已经耽误我很多时间了。你找别人不行吗?”李思央的语气几乎算得上有些恳求。
他还是要走,陈雪颂就说:“李思央,你别忘了你住在谁家。”
李思央知道自己寄人篱下,应该多多听话。但他难受了很久,有时候只想简简单单地好好生活而已,为什么这样也不行。
“我当然不懂,我不知道为什么你每次做什么事都这么奇怪,一句解释也没有。你是觉得我就该什么都听你的吗?你让我去哪里我就去哪里,你到底把我当什么?”
陈雪颂被李思央的认真吓到,有一瞬间似乎也在想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但很快,他回过神:“你是不是到现在也不知道那天我为什么没来?”
李思央看着他。
“我有个朋友出事让我去帮忙,我去了以后也像你一样没见到他,后来我才知道是我哥让他给我打电话的,”陈雪颂说,“我哥不想让我见你,因为、因为……”
陈雪颂突然红了脸,说话的时候显得很紧张,他踌躇许久,才说:“因为他知道我喜欢你,那天我想跟你说的。”
“从小到大,陈在安都和我抢东西,世界上没有一模一样的玩具,最好的永远只有一个,爸爸妈妈更喜欢我,他就抢我喜欢的。”
李思央几乎怀疑自己出现了幻觉,因为陈雪颂不可能对他有好感,他对自己明明连友善都算不上。
“你别这样看着我,”陈雪颂说,“要不那天我哥……你早就知道了。”
本以为会等来李思央欣喜的表情,但他只是很惊讶地站了一会儿,就问:“你说完了,我现在可以走了吗?”
“你什么意思?”陈雪颂懵懵地问。
“我连谢谢你喜欢我这句话都不想说,因为你的喜欢真的没有给我带来过任何好事。而且对不起我不喜欢你。”李思央非常清楚地说。
他后退几步,却听见身后传来聊天声。
几个人朝这边走,其中最显眼的,是李思央好久没见到的陈在安。
他穿着浅色西裤和简单的针织衫,外面搭了一件夹克,在和旁边的中年男人说话。
他们明显在谈事,李思央看向陈雪颂,他逞强,只装作刚才发生的一切都无所谓,耸了耸肩,自然地走上前,和来的人握手。
也是这时,陈在安才注意到李思央。
陈雪颂他们都认识,但李思央他们不熟。于是有人问:“这位是……”
陈在安目光顿了顿,视线避开李思央,说:“也是我弟弟,在这边读书的。”
“还是学生啊。”
明明几个月前,李思央听陈在安和别人说自己是他的弟弟,还觉得很开心,好像和陈在安亲近了一些,现在却有些难受。
他们今天就是来包场玩射击的,人都到了,工作人员便上前,为他们做准备。
李思央闷闷不乐地走到一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也应该参与。
陈雪颂没有过来烦李思央,反而很快就装作和他不熟,同别人攀谈起来。
李思央瞥了一眼,觉得没意思,想走,被刚和工作人员交代完的陈在安牵住手腕,带到很远的位置。
工作人员拿着耳罩过来想帮忙,陈在安却说不用了,自己接过。
李思央垂眼调整耳罩的大小,瞥见自己衣服上的泥点,问陈在安:“你不问我为什么会在这里吗?”
“我猜得到。”陈在安说。
“走之前我在工作室里,连衣服都没有换。”
“脏也没关系。”
李思央仰头,视线碰到陈在安的目光。
有一瞬间,他察觉到陈在安的偏执,就好像他真的什么都不在乎,只要做自己想做的事。
李思央又偏过脸,问陈在安:“为什么陈雪颂总是欺负我?”
虽然陈在安先是沉默两秒,可李思央却觉得,他早就想好了这个问题的答案。
“他不懂事。人教人是教不会的,事教人很快就教会了。”
李思央觉得陈在安的话有深意,他想继续问,但耳朵被罩住了,周围的世界骤然安静下来。
陈在安站在李思央身后,看他抬起手臂。
很快,一声声枪响干脆连续地响起。太久没有玩过射击,李思央有些退步,但也打出了平均七八环的水平。
“打得这么准,你的靶子是谁?”陈在安问。
李思央用卸掉弹夹的枪口在陈在安胸口的位置点了下:“你。”
陈在安没生气,他托住李思央的手背轻轻一推,和他一起把装满子弹的弹夹按进枪里,也没有看他,只低声说:“那我教你,怎么正中靶心。”
“要站直,重心向前,”陈在安扶住李思央腰侧,在他手腕握了握,调整他的瞄准,“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呼吸要平稳。”
他从背后完全包裹住李思央,下巴微低,贴在他太阳穴的位置。
下一秒,连续的枪声响起,硝烟从枪口冒出,工作人员报环数,只有一枪不是十环。
射击场上,不同位置之间的距离并不算近,李思央低头上子弹,陈在安则偏过脸,看向旁边的陈雪颂。
也许是兄弟之间的心灵感应,陈雪颂很快就意识到陈在安的目光,也抬起头和他对视。
短短几秒,两个人各自移开视线。
李思央又打完几个弹夹,觉得手臂有些酸。
这时陈雪颂走过来,食指勾着手里的枪转了一圈,看向陈在安:“哥,我好久没和你一起来射击场了,要不要和我比比?”
陈在安垂眼,握住李思央拿枪的手,轻声对他说:“乖,松下手。”
那把枪到了陈在安手里,他换了弹夹,朝陈雪颂抬了抬下巴:“你先。”
陈雪颂没推脱,他走到陈在安身前的射击位站定,拉了下保险栓,瞄准好就开枪。
李思央则摘了耳罩,和陈在安站到一边等。
他并没有去看陈雪颂,反而一副并不乐意见到他的样子,低垂着脑袋。
陈在安忽然说:“我手有点酸。”
“啊?”李思央抬眼,“哪里酸?是不是你刚才教我太久了……”
“可能吧。”陈在安揉了揉手腕,假设道:“我输了怎么办?”
“输了就输了啊,又不是什么很重要的事。”李思央本来还想帮陈在安按按手,但想到自己还在生气,就不动了。
陈在安看着他,嗯了一声。
这两年陈雪颂在射击场待的时间很长,和他的狐朋狗友们一起,几乎是天天泡在这样那样的娱乐场所。
十发子弹很快结束,工作人员报环数,除了一发九环一发八环,剩下都是十环。
大概是很满意自己的表现,陈雪颂把枪递给陈在安,走到李思央身边,清了清嗓子,说:“有的人啊,真是很不懂珍惜。”
李思央没搭话,或者说也许根本就没听见。
他专心地看着陈在安的背影,才发现原来他开枪时,蝴蝶骨格外突出,全身肌肉都微微隆起,处于紧绷的状态。
前九枪都很平稳,到了第十枪,陈在安好像有些不适,摸了摸自己手腕。
李思央想起刚才他和自己说有些不舒服,难道真的影响很大?
果然,那一枪明显开歪了。
工作人员报数,前九枪都是十环,最后一枪只有五环。
陈在安平静地放下枪,也摘掉耳罩,朝李思央看过来。
“我赢了,”陈雪颂说,“哥你退步挺大啊。”
“嗯……”陈在安揉了揉手腕,余光看见李思央还望向自己的视线。
他们在射击场只待了两个多小时。大家说玩够了,想去吃晚餐。有部分要换衣服,有部分想吃茶点,众人便各自去了更衣室和休息间。
李思央想走,和陈在安一起来到更衣室外,就问:“我可以走了吗?”
但陈在安好像不愿意,他握住李思央一侧的肩膀,用了很大的力气,让李思央一点也动不了,偏偏还摆出一副商量的姿态,问他:“一起去吃饭好吗?”
李思央晚上没什么事,但他不太开心,因为陈在安出现得很莫名其妙,不是特意来找他的。
他们的关系不上不下,陈在安也不开口定义。
可是他又拒绝不了,因为陈在安看他的眼神不像以前那样什么情绪也没有,反而好像他才是被冷落的人。
李思央想到刚才陈在安打歪的那一枪,又有些心疼,他想陈在安那么喜欢打游戏,手腕可能很差,自己也许不应该让他教。
“你手没事吗?”李思央问。
“没事,”陈在安说,“以前痛习惯了。”
“痛你都不管吗?”李思央惊讶,他们雕塑系也有很多人有职业病,平常不重视,一旦发作起来就很要命。
“嗯,”陈在安垂眼,“你管吗?”
李思央还没讲话,忽然有人走过来,想和陈在安寒暄,他就自然地放开了李思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