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凝, 你一介妇人整日不知相夫教子,竟然联合起来跑来给陛下施压,你简直……”
谢凝轻蔑一笑, 道:“卫大人如今连别人家事也管上了吗?你能来帮着丁家陷害外孙,我作为谢氏女, 为父申冤敢问犯了哪条忌讳?”
“还是说人人都要学卫家阿谀谄媚, 当年眼看亲家出事, 避之犹恐不及,恨不得立刻巴上丁家, 可怜我阿嫂还当你会有一丝人性,不想的确畜生不如。今日又见不得外孙活着,当街认亲,殿前指认, 恨不得二郎死无葬身之地, 像你等这般见利忘义,无情无义之人,我等着看你们的下场。”
卫薮素知谢凝性格泼辣, 吃不得一点亏,所以刚刚才避着几人想尽快离开宫城,不想还是被看到了。但被她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如此羞辱,气得三尸神暴跳, 又自恃身份,不想与这群父族皆散的妇人计较,只是说道:
“我不与妇人做口舌之争, 谢家谋反之事当年牵连了多少人,现如今又闹着翻案,不知又得连累多少人丧命, 就冲你们弄出来的什么万言书,请命书,等丁家回过味来,一个个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林书阁见他将贪生怕死说得冠冕堂皇,若卫家怕受到牵连主动切割,不问世事也就罢了,可这家人从前搞出来的要将谢谌送出去邀功之事,还有如今看到谢谌活着竟然帮着丁家要置谢谌于死地,已经不止是保全家族、趋利避害了。
“卫大人,不是人人都如你这般,不过既然你能做出此等事出来,将来也不要以血缘亲情来绑住仲宣。”林书阁道。
卫烁笑道:“林淮亭,你昏了头是不是?你真以为丁大司马能让他谢家翻案,我只求这次谢家出事不要再连累到我卫家。”
他声音骤然拔高,“谢家如日中天的时候我卫家可有好处?谢家出事了不止害得我阿姐身死,还让卫家被次次打压,就连我在官场都处处受到排挤。他谢谌倒是在西北活得潇洒,摇身一变成了扫除外敌的英雄,可还记得卫家?”
林书阁简直被气笑了,他已经好久没有见到这样不要脸的人了,正要说话,谢凝伸手拦住他,给了他一个眼神。
林书阁自动理解成放着姐来的意思,默默后退几步。
“看在我阿嫂与大郎、二郎的份上与你客气两句,你还真敢往自己脸上贴金,你说的卫家没得好处可是指卫家舔着脸逼迫我阿嫂为你卫家不肖子孙谋职之事,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什么模样,一个欺男霸女,不学无术之辈还敢妄想太尉长史之职。”
“还敢说二郎在西北潇洒,我一介女流都知道战事凶险,刀枪无眼,二郎九生一死才得如今成就,午夜梦回,你们就不怕我阿嫂来找你们吗?也是,你们嘴巴一张一合就成了,不过这么多年过去了,怎么不见你父子二人有寸功?自己贪生怕死,出卖亲家,不顾亲女活该被人排挤,还想将此事赖到我谢家身上。我谢凝就站在这里,我看谁敢在我面前欺负谢氏女。”
“你……你,谢凝,你说的轻巧,与谢家结亲的不知凡几,柳家不也一样明哲保身。林淮亭,你还是早日祈祷不被牵连吧,你如此年纪,又得陛下爱重,何苦趟这浑水……”卫家父子被谢凝连枪带炮一顿抢白,脸上一阵红一阵白,骂又骂不过,又不能与女子动手,只能倒转枪头劝林书阁。
“那就多谢卫大人的关心了,不过我就是为趟这浑水而来,卫大人还是多多关注己身,丁家可向来只要有用之人,你们也就指认仲宣这点价值,现在连这点价值都没了,也不知道你们以后该如何呢。”林书阁温声笑道。
“不劳林大夫操心,阿父,我们走。”卫烁眼见挑拨拉拢不成,拉着老父飞快地走了。
“什么玩意,”谢凝骂道,转身又朝林书阁温柔一笑,“书阁,让你见笑了,我实在是看不惯这种人。”
林书阁摇了摇投,微微一笑,此地不宜说正事,他正要告辞,谢凝低声道:“二郎的安危你不必太过担心,陛下将他押往中尉府,那里不属于丁党。”
林书阁惊喜道:“那便好,那便好。”若是被关押到负责司法审判的廷尉府,由易池审理,怕是要吃一番苦头。
与谢凝等人告辞后,林书阁拖着疲惫的身躯回了家。
林府众人已经等待多时了,何歆一见他进来便道:“林大人,今日到底发生了什么?大人怎么突然让我们行动,我们大人怎么样了?”
“对啊大兄,二郎怎么样了?”
林书阁叹道:“今日情况紧急,丁家找了证人来指认仲宣,仲宣没办法只得承认自己就是谢谌,好在谢氏女以及你们赶到,陛下这次顺水推舟准备重审谢家的案子,但仲宣,我想必得谢家翻案后才能回来。”
“怪不得大人如此着急,幸好前些日子大将军那边送来了万民书,百姓崇拜大英雄,校尉大人在西北威名赫赫,这才有百姓请言之事。”老张说道。
“还有燕都百姓,难怪大人将西北百戏搬到燕都来了,竟是为了今日做准备,百戏日日看着谢家的戏,听着谢家的故事,可不得偏向谢家。”
“不过陆大儒竟也会为谢家求情。”贺青燃道,“我来燕都时经过魏郡,陆先生让我带上陈情书,说是两位大人需要的东西,没想到他远在魏郡竟也听到了燕都传言,不顾自身安危,写了这陈情书,他在仕林学子中影响甚大,有他一封信,万千学子可不得跟着请愿。”
林书阁心道,其实这些都只是为谢家翻案的准备条件而已,真正起关键作用的是永元帝,他要想扳倒丁家,乾纲独断,通过为谢家翻案将丁家一个个拖下水,若能将丁岩何拉下马,这才是他真正的目的。
众人互通完消息便都各自回去了,只剩下双胞胎担心地看着林书阁,在西北时最多也不过被匈奴围城,明枪易躲,暗箭难防,燕都这次简直惊心动魄。
谢谌此刻又在牢中,两人今日提心吊胆一整天,刚才看到林书阁回来,又不见谢谌,心中又是慌乱又怕表现出来惹得林书阁为难。
林书阁回头看了他们一眼,“没事,仲宣不会有事的,正好借此为谢家翻案,今日多亏了你们。”
“好了,早点休息吧,明日去看看仲宣如何了。”林书阁将人都打发出去,这才将袖中已经攥成一团的信件慢慢拆开。
翌日,中尉府。
守卫将银钱吃食收好,对林书阁道:“林大夫,最多一刻钟时间,我们奉命行事,不要让我们为难。”
这位林大人简在帝心,多次得罪丁家依旧平安无事,可见有人护着,他们也乐意卖林书阁一个好,反正陛下都要重审谢家的案子了。
“多谢诸位。”
林书阁将手中的东西拿好,走进了牢房。
这里气息浑浊,林书阁一进来就闻到一股长年未见阳光的味道,他循着守卫的指示一步步往前走。
狱所最里面的屋子有人斜倚在墙边,静静望着窗外的一轮圆月,神色不悲不喜,仿佛可以看到地老天荒。
林书阁心念微动,喊了一声“仲宣。”
谢谌慢慢转头,就见心中思念之人就在眼前,连忙上前道:“哥哥,你怎么来了?”
守卫将牢门打开,对二人道:“有话赶紧说,到时间了我会过来提醒。”
林书阁见谢谌鬓发微乱,一向精致的脸上满是疲累,与往日神采奕奕的模样大相径庭,眼中酸意上涌,伸手帮他理了理,“你还好吗?陛下已经答应要重审谢家的案子了,等我一段时间,我定会救你出来。”
“我相信哥哥,幸好昨日哥哥见机行事,不然我早已经成了刀下亡魂。”
“不许胡说,我们准备了这么长时间才赢得了翻案的机会,姑母她们也在等着这一天,阿萱与阿远今日本来要跟着我过来看你,但我有事交代他们去办了,你那两个部下和一众士卒翘首以盼等着你回去呢。”林书阁将手中的东西一样样摆出来。
谢谌微微一笑,看着林书阁的眼睛仿佛盛满了星辉,叫了林书阁一声。
林书阁将筷子给他,“叫我做什么?”
“没什么,就想叫叫你。”
林书阁没在意,只道:“饿了吧,这里的饭菜我刚刚看了一眼,难为你了,先吃吧,幸好在是在中尉府,要是在廷尉府我估计得闯进来了。”
谢谌“嗯”了一声,低头吃菜,这里是牢狱,林书阁不方便与他说书信的事,只道:“陛下让我帮着阮大人审理,我们手上有当年之事的证据,等时机成熟,便……”
谢谌也道:“哥哥,那人你尽可联系,西北那边让穆远舟也动一动。”
“好,你这段时间注意安全,小心一点,这里虽然不是丁家的势力范围,但我怕他们下毒手,吃食这些我这些日子想办法看能不能送进来,其余不管谁送的你都别动。”林书阁嘱咐道。
“好,哥哥也要小心,万不可一人出行,老张他们你尽管用,万一丁家狗急跳墙……”谢谌也叮嘱道。
“时间到了。”守卫突然道。
林书阁起身,不舍地看向谢谌,“仲宣,等我。”
谢谌望着他一步步远去,眸子一片水色,他忍了又忍,才将眼中的湿意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