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父, 那林、谢二人狡猾至极,没想到留有后手,小皇帝明显也是站在他们那边, 竟然将谢谌关到中尉府去了。这次是我布局不周全,还请阿父责罚。”丁文琪道。
丁文博幸灾乐祸, “是吗?二弟不是说此事交由你必定会万无一失吗?怎么, 如今谢家的案子竟然要重审了?”
“兄长此言何意?”丁文博反唇相讥, “好赖此番也逼得谢谌承认身世,又将他下狱, 总比忙活一场,什么都没有的好。”
兄弟二人针尖对麦芒,你来我往,谁也不让谁, 屋内其他人只能默默听着, 没人敢插一句。
丁岩何端坐上首,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桌面,突然喝道:“行了, 一个个的,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丁氏兄弟立马噤声不语,只拿眼睛互相瞪着对方。
“大司马, 林书阁明显有备而来,这次竟然让他抓住机会为谢家翻案,依你看, 我们应该……”易池出声道。
“是我小看他了,本以为不过是小打小闹而已,没想到啊, 既然他敢和小皇帝沆瀣一气,勾搭成奸,那就不要怪我不客气了。”丁岩何眸色深沉,面无表情道。
“阿父可是要?”丁文博做了个手势,喜道,“阿父,卫尉军官皆是我的下属,此事交由我来解决,必为阿父解决此心头之患。”
“兄长莫不是忘了如今宫城护卫由我掌管,兄长若是闲来无事,不如去找找王衡去哪里了,这段时间他仿佛消失不见,完全没有踪影了。”
“丁文琪,你眼中还有没有一点长幼孝悌,还有没有我这个兄长?”丁文博气得暴跳如雷。
丁文琪倒是姿态轻松,“兄长说的什么话,我何时不敬着你这个兄长了?”
“吵什么吵,成日里只知道争长短高低,文琪,你去查查王衡去了何处,我总感觉此事与林书阁等人有关。”丁岩何听着两人三言两语就吵起来,心烦意乱,将兄弟二人呵斥了一通。
“大司马,这王衡虽说小人一个,但与当年之事关系密切,大司马念在他检举谢素问有功的份上,才保他一路升官,现在看来此人留着终究是个隐患,趁早除了,免得夜长梦多。”易池思量片刻后道。
当年留着他只为了给朝堂众臣一个标榜,若是选择良禽择木而栖,必然少不了好处,不然此等背主之徒,谁会待见他。
“文琪,你好好查查王衡的行踪,朝臣失踪,京卫竟然一点反应都没有,带人去问问邓济怎么回事,顺便盯着林府,有动静立即动手。至于文博,陛下让你静心思过,这段时间你还是先待在府里吧……”
“阿父,你这是何意?我可是嫡长子,怎能让他一个庶孽……”丁文博惊讶出声,脸上又气又怒,指着丁文琪道。
“放肆。”丁岩何气得狠狠拍了一下桌子,丁文博一惊,即刻跪下。
“逆子,谁给你的胆子敢当着我的面说出这种话,你给我回自己院子好好反省,来人,送大公子回去。”
侍从伸手要扶丁文博,被丁文博一把推开,“我自己走,”他临走之前看了丁文琪一眼,眼睛中满是怨毒。
“唉,儿女都是债啊。”丁岩何叹道,斜眼又看到丁文琪放肆而挑衅的笑容,没有一个省心的。
易池在旁边没有做声,笑容却越发高深莫测。
“都滚远点。”丁文博一脚将门踹开,怒气冲冲喊道。
“公子,发生什么事了?”有人温声问道。
“阿明,阿父他可真偏心啊,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只斥责我一个,如今我又没了卫尉的官职,也不安排我做事,眼看老二越来越嚣张,连找王衡这样的事都安排给了他,我实在是……”
“公子莫急,二公子骄纵,必定有他吃亏的地方,我们等着便是。”阿明低声劝道。
“幸好有你,府里尽是拜高踩低的,这段时间府中下人一窝蜂地去老二院里献殷勤,把我当成什么呢,我才是这府中长子,我阿母才是主母,而不是那……”丁文博怨气冲天,恨不得将仇人咬死。
阿明又劝了他几声,哄得丁文博气消之后才回去。
……
阮府。
林书阁坐在堂上静静等着,片刻后阮青昀才走了出去,“早就知道你要来,昨日朝堂上要不是陛下阻拦,你怕是要将王衡直接供出去。”
“当时情况危急,我眼睁睁看着仲宣被带了下去一时情急,这才……总之是我不对。”林书阁面带愧色道。
“行了,又不是找你的过错,给,这是王衡的供词,”阮青昀将几页纸张拿给林书阁,“不过我本以为这人既然能轻易背叛旧主应当是个贪生怕死之辈,没想到竟然是个硬骨头,几套刑具下去竟然都不肯开口,若不是你提供的刑罚,也问不出来这些东西出来。”
林书阁“嗯”了一声,没在意他说什么,只一目十行地翻看着证词,王衡倒是交代得干净,将他如何与丁家勾搭成奸,如何模仿谢素问字迹并嫁祸谢素问的来龙去脉写得清清楚楚。
他满意地将供词收好,抬头却见阮青昀定定地看着他,神色莫名。
“大人想问什么便问吧。”林书阁道。
“看你平日为人处世皆怀慈悲心肠,与人为善,怎会知道这样的刑罚?”阮青昀问道,他为官多年,各种逼供手段见得多了,像林书阁提供的这些连他亲眼看到受刑现场时都吓了一跳,不知道一向斯文有礼的林书阁哪里得到的这些残忍手段。
“书上看来的,对待王衡这种人,让他活着已经够便宜他了,要不是他对谢家旧案有用,我早就将他挫骨扬灰了。”林书阁道。
阮青昀愣愣地看着他,半晌没说话,林书阁叹了一声,笑道:“大人可是怕了?”
阮青昀摇摇头,“只是明白了一个道理,果然人不可貌相。”
林书阁只当他在夸奖自己,又道:“劳烦大人派人盯着上次为丁家作证那几人,说不定他们也有用。”
“你是说……”
林书阁点头道:“那几人明显是被收买,或威逼或利诱,既然能被丁家人收买利用,焉知不能被其他人收买?”
“淮亭,你……虽说二郎被困狱中,但你也要注意己身,我看你这几日仿佛绷紧的弦一般,可别二郎出来了,你身体垮了,我可没办法与二郎交代。”阮青昀见他不同往日的雷霆手段,怕他强逼着自己,阮青昀自诩算是他长辈,不自觉唠叨了几句。
“大人放心,仲宣还等着我呢,我怎么会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林书阁起身朝他行礼,“有劳大人费心了,我还有事要办,这便不打扰了。”
“天色已晚,你要不然在我府上住一晚吧?”阮青昀劝道。
林书阁为了避人耳目,专门挑这会出来见他,“没事,老张他们已经在长武街等着我了,对了大人,丁家想必已经发现王衡失踪,还请大人务必小心,万不可让王衡落入他们手中或是死了。”
“我知道,你放心吧。”阮青昀送他出去,看着他单薄的身影消失在暮色中,在心中叹道:“二郎与他情深意切,若二郎有事,林淮亭该如何自处啊。”
夜色深沉,林书阁边走边沉思,他摸了摸胸口,有了这份证词,起码能证明谢家当年是被冤枉的,另有王衡与丁家来往的书信,也可以将丁家的阴谋公之于众。这样,仲宣起码可以先从中尉府出来。
他二人从前也是聚少离多,但总归知道是安全无事的,这次却不一样,危机四伏,暗地里不知有多少人盯着,尤其是仲宣,他叹了口气,加快了步伐。
夜风渐起,林书阁将披风拢好,往长武街走去。
“咔嚓”一声,像是风吹落枝叶的声音,在风声掩映下,有些若隐若现。
林书阁左右看了看,周围黑乎乎一片,他心中一紧,直觉告诉他这里不宜久留,他将帕子丢在地上,借着捡帕子的一瞬间猛地朝后望去。
“咻咻”几声,利箭破空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林书阁侧身翻滚了一下,看着射进旁边商铺门板,还发出“嗡嗡”声的箭矢,一时心跳如雷,果然如仲宣所言,丁家手里有兵,这是要简单粗暴直接除了自己啊。
他眸子微沉,仔细观察着四周,此地离长武街还有一段距离,老张他们若是等不到自己过去,肯定会来相救,只要拖住刺客一段时间就行。
他摸了摸袖口,火枪太过惹眼,但这小弩总归是能用的。
箭矢飞来,月光照耀下如流星一般,林书阁握着小弩朝射箭的方向连发两支箭矢,火光四溅,一支箭矢在半路相撞,另一支不知射中了什么,只能听到重物落地的声音。
忽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来人应该不少,林书阁急急往后躲避。
“你们是何人?可知当街刺杀朝廷命官有何后果?”林书阁边往后退边问道。
“林大夫,有人要你的命,痛快点,早些上路吧。”他说完刀光一闪,提刀向林书阁砍去,林书阁拿出小弩射了一箭,躲开了这一击。
不想寒光一刀,林书阁来不及躲闪,后背险险被砍到,他来不及管这些,看向后面的刺客,竟然是两面夹击。
“上。”刺客大喝一声,从两边朝林书阁袭来,电光石火间只见一把长刀将剑跳落在地,有人落在林书阁旁边。
“大人,抱歉,我来晚了。”来人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