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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爱者留痕 九月买的饼干/洗年月 4957 2025-06-28 08:53:44

随着梁倏亭离开的时间将近,更多的宁家人陆陆续续赶到广州。一群人熟练地你来我往,明争暗抢,围着梁倏亭让他“主持公道”。

梁倏亭烦透了这群人。当他们挤在会议室里吵嚷着要让梁倏亭来做决定的时候,梁倏亭的司机准时将他送到了机场。他与他的秘书、助理等随他来到广州的工作小组一起,搭乘早已安排好的公务机离开了广州。

回到原位的梁倏亭,在父母的支持下搁置了许多工作计划,有了一段相对清闲的时光——起码周末不加班,早上能送戴英上班,晚上能接戴英回家。偶尔兴致来了,可以在家尝试做饭,饭后还能陪戴英玩一会游戏。

很快的,之前那段短暂的异地恋被他们甩到了身后,仿佛从来没有给他和戴英带来过任何的阴影和隔阂。

傍晚,梁倏亭又一次早早下班,开车去戴英公司接他。戴英发来信息,说领导临时召集开会,不知道要耽误多久。他让梁倏亭先回家,梁倏亭回复他“不着急”,将笔记本电脑带到戴英公司楼下的咖啡厅,边看资料边等人。

“梁……梁先生?”

一声迟疑的呼唤打断了梁倏亭的思绪,他从资料上移开视线,看到童新月和几个挂着同样工牌的同事一起走进了店里。

“你好,小童。”

童新月搜肠刮肚,不知道该说什么。“你好。是来接戴英的吗?他们项目组临时开会,可能还要蛮久的。我们美术今天没事,可以早点走。”

几个同事满眼好奇,想看梁倏亭又不敢正大光明地看,互相使眼色,嘀嘀咕咕的不知道在讨论什么。他们这群人站在梁倏亭面前探究打量的模样实在太明显了,童新月大为尴尬,可她又不太会应对,只有僵硬地笑笑,推着同事去点单。

“小童,今天我来请客可以吗?”梁倏亭说,“上次向你询问戴英的事,还没来得及感谢你。”

童新月刚想拒绝,一位生性开朗的同事就先兴高采烈地答应了:“好啊好啊,那就谢谢你咯——戴英的对象。”

他们笑成一团,梁倏亭也做出一副和气的样子。童新月不由松了口气,合群地说“谢谢”,和大家一起去点单。

“真的好帅啊,而且……”同事搓了搓手指,凑在童新月耳边说,“看起来真的很有钱!”

“嘘!”童新月脑门直冒汗,“你知道你嗓门有多大吗?”

同事满不在乎:“没关系啊,反正我是在夸他嘛。”

这个时间点,设在写字楼内的咖啡厅并没有太多客人。虽然他们刻意压低了声音,梁倏亭还是能听个七七八八。

他专注于笔记本屏幕,轻敲键盘,当做什么都听不到。

同事偷瞄梁倏亭的手表,和身边人讨论:“那是劳力士吗?”

“百达翡丽吧?”

“感觉和戴英的那只欧米茄不一样。”

“不对。上次说戴英那只是什么来着?”

“朗格啦傻逼。”

“好吧。听说戴英手上的那个值五十个。”

“我去……我三年赚不赚得到五十个啊,我真的好想知道戴英每周固定收到的三个快递都是什么档次的礼物……”

听到这里,梁倏亭手指一顿,朝那群讨论得热火朝天的人看去。童新月直觉不对劲,猛掐一把说话的同事,做口型让他闭嘴。

怎么啦?同事也做口型问她。

童新月没回答。她错开眼,看到梁倏亭起身朝她走来,问:“小童,方便留下来聊几句吗?”

童新月的直觉没有错。果然有哪里不对劲。

过了一会,咖啡做好,同事们乐呵呵地拿着自己的那杯走了。童新月独自留下来,坐在梁倏亭的对面,眼神闪躲,如坐针毡。

“抱歉,耽误你一点时间。”

“没事。你是……有什么要问我的吗?”童新月问。

梁倏亭点头:“戴英曾经跟我说,你算是他的恩人。我很好奇你们之间发生过什么。”

童新月犯了迷糊,听到他说戴英称她为“恩人”,还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梁倏亭问:“不方便说吗?”

“没什么不方便的,就是……”童新月挠了挠头,“我也没为他做什么。当初我们公司正好招人,我把他的简历推给了我们HR,仅此而已。最后入职都是看他自己的能力和努力。”

“他在前公司的情况不好吗?”

童新月努力回想:“不太好。他前公司的领导可以说是脑子有病,不过那都是过去式了。”

就这样,梁倏亭一句句问,童新月一句句答。后者丝毫没有注意到谈话的节奏被梁倏亭掌控。他正慢慢地引导她说出她本不想说出去的事。

她说了她和戴英初见时,戴英是怎样被他的前领导苛待;还有戴英曾经严重酗酒,包里天天放着解酒药,不管用,送进医院打过几次吊瓶;还有,戴英压力大的时候幻肢痛会很严重,他把止痛药当饭吃,还是疼得跪倒在地。

当然,她还说了,戴英唯一一次在她面前控制不了情绪,是说起他去世的母亲,以及一位她当时还不认识的“老朋友”。

“戴英这个人,其实还挺难相处的。因为你关心他,还得给他找理由,要不然他就接受不了。”

童新月说着说着,兴致高了,就跟倒豆子一样嘴上没有门把。

“但是我觉得,他是经历过人生剧变的人,真的关心他,就用他能接受的方式,不好吗?比如,他想骑电动车上下班,就让他骑。你知道像他这样的左腿残疾,其实比右腿残疾和双腿残疾幸运一点,不影响申领C2驾照吗?他刚成年的时候就拿好驾照了,他也有钱买车,但是他讨厌开车,对开车有阴影。能够正常坐车,也是他努力克服的结果……”

梁倏亭静静听着。有种绵密的疼痛从心脏深处蔓延出来,令他的四肢末梢都冰凉发麻。

他不知道。关于戴英,无论是少年时还是现在,他都缺乏深入地了解。

他看到的只是戴英面向他的那一面。他不曾弯腰低头,或者绕到身后,好好看一看戴英到底掩埋了什么。

“戴英每周固定收到三个快递,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那果然不是梁倏亭送的,童新月想。可是她那么多不该说的都说了,瞒着这个还有什么意义?就让戴英自己处理吧。

她说:“大概一个月多前开始的。每周一三五,都有一个寄到公司给戴英。”

在童新月看来,梁倏亭是个极其冷漠的人。他和她打招呼、请同事们喝咖啡,都是一种浮于表面的礼貌。要不是有戴英这层关系,他一个眼神都不会给她们。

除了真正在意的人和事,他的眼睛不会生出任何波澜。

就比如现在,一些他所不知道的戴英的事情终于掀起巨大的暗流,在他看似平静的面色下疯狂翻滚。

童新月待不下去了,忙找借口:“我爸妈还在等我吃饭。梁先生,谢谢你的咖啡。”

说完,她拿上所有东西匆匆离开。

她走后,梁倏亭一动未动地坐在原位,过了许久才有动作。他给秘书打了个电话,那边很快帮他查到了固定给戴英寄件的人是谁。

又过了一会,有人迈着急切的脚步走进了咖啡厅。

“等我很久了吧?”戴英有些懊恼,“我该早点跟你说我要开会。这都等我一个多小时了……”

戴英的眼睛对上梁倏亭的,突然一愣。

“怎么了?”戴英有点讨好地笑了笑,“让你等太久了是不是?”

“戴英。”

梁倏亭的语气太过认真,以至于像是在质问,“今天是周三,你收到了什么。”

戴英的手垂在斜挎包旁,手指不自然地动了动。“我没收到什么。”

“我指的是每周三次,定期寄给你的快递。”

“那是我在网上随便买的。会定期送来。”

“是什么?”

“周边。游戏周边。”他垂着眼睛说。

梁倏亭继续问:“之前收到的都放在哪里?我在家里没有看见。”

“我收在柜子里了。”

撒谎。到了这一步,他还在撒谎。

怒气来得非常突然。梁倏亭甚至没有时间控制好情绪,就先被情绪所驱动。他抿紧唇,抓住戴英的手腕,将戴英拽到停车场,再拽进副驾驶座——他是真的在拽戴英,步子迈得极大,不考虑戴英在后面跟得踉踉跄跄。

梁倏亭发动引擎,开向戴英之前租住的那间房子。出于一种心照不宣的“默契”,也像是赌气似的,一路上,他们都没有说话。

等车开到了目的地,梁倏亭胸中的怒意越闷越强烈。他走下驾驶座,车门被他重重甩上,发出巨大声响。他来到副驾驶座外,打开车门,无声地示意戴英下车。

戴英没有动。

梁倏亭已经将车熄火,停车场灯光不明亮,戴英坐在车里迟迟不下车,就被一团阴影包裹在内。梁倏亭俯身,想牵戴英的手,这次他的动作尽量克制、轻缓,可是他还没有触碰到戴英,戴英就拧着手腕躲开:“不要这样,没必要。”

路灯照射下来,梁倏亭眼睛里亮得像在燃烧。他问:“那还有什么是‘必要’的?”

戴英力气一松,任梁倏亭握住他的手,将他带下了车。

两人同居了这么长时间,戴英一直没有退租。看似他把他的家搬到了梁倏亭身边,但除去那些游戏设备,他也没带走多少东西。

戴英始终不着痕迹地给自己留着一个归处。

一条退路。

戴英没有超前消费的习惯。他从来不碰他负担不起的东西。现在,他的收纳柜却专门腾出一部分空间,存放的全是奢侈品箱包,名表,珠宝,还有一些看似不起眼,却是世上独一份的手工定制品。

如果面对满柜奢侈品梁倏亭还不能确信的话,一只存放着钻戒的皮质方盒就是最无可辩驳的证据。订婚仪式的那天,他从这只方盒中取出了订婚戒指,郑重地戴在了宁柠的手指上。侧光看向戒指环的内侧,清晰刻印着他与宁柠的姓名首字母,这告诉所有人,他与宁柠曾经绑定余生。

简直匪夷所思。

从梁倏亭去广州出差开始,每周三次,宁柠一个接一个地将这些年来梁倏亭送给他的礼物寄给了戴英,而戴英居然也默不作声地收了下来。

那枚订婚戒指梁倏亭戴了将近十年。刚摘下的时候,仿佛手指上的皮肉也被连带着剥离下来一般,他的手指留下一圈深深的戒痕,以及久久不散的,仿佛仍被某个金属小环束缚的错觉。

时间流逝,痕迹渐渐消退,错觉也被现实纠正。可是此刻,原本戴过戒指的地方却突然灼烧一般刺痛起来。

“你没想过要告诉我吗?”梁倏亭问。

有那么几秒钟,戴英表现出了被戳穿糗事的狼狈。他视线摇晃,好像不知道要看向哪里才好。可是再仔细看他,他又冷静了。冷静到到近乎僵硬。

他说:“我可以自己处理。”

梁倏亭问:“把他寄来的东西全都收下,这就是你的处理方式?”

“不然呢?”戴英反过来问他,“我把这件事告诉你,让你重新回忆起你曾经送给过他什么,或者让你再去和他交涉吗?他做这件事目的就是为了让我介意,让我们之间产生隔阂,那倒不如不要让你知道。反正我也不介意,一周三次,他总有寄完的那天,到那时我再物归原主,他也不会有借口再来找我们,闹着要拿回他的东西。”

戴英越说,神情越镇定自若,好像这套说辞再合理不过,他对此信服不已——他选择的就是最好的处理方式。

而梁倏亭只感到巨大的荒谬。

“你不介意。”梁倏亭拿起订婚戒指,“这个你也不介意?”

戴英的目光闪了闪。他看向戒指,笃定地说:“我不介意。”

真正的云淡风轻,和强装出来的毫不在意,是截然不同的两码事。梁倏亭和戴英的关系越亲密,戴英越奔着一条死胡同往里钻。最开始,戴英不想因为他的残缺而被特殊对待,所以他极力掩藏他的残缺。后来是他的痛苦、伤病,以及他遇到的麻烦和意外,他都要做出无所谓的样子,抵触来自梁倏亭的任何关心和帮助。现在,连他对宁柠的在意,以及他会被宁柠厚颜无耻的行径伤害到的事实,都成了会刺伤他自尊的东西。

戴英可以在童新月面前脆弱,可以跌倒可以痛苦可以流泪,唯独面对梁倏亭,他却要做刀枪不入的铁人。

血液上涌,梁倏亭的耳边嗡嗡作响。他任凭冲动控制他的行为——他捏着订婚戒指走进卫生间,将戒指冲进下水道,又翻出一只大纸箱,疾步走回收纳柜前,将他曾经一个个捧在手上送给宁柠的礼物当成垃圾扔进箱内。

他的动作堪称粗暴,从柜子到地面,都是一片狼藉。伴随着一声轻微的脆响,某个香水瓶碎裂了,浓烈的香味瞬间充盈了狭窄的室内。嚣张刺鼻,呛得人呼吸不畅。

梁倏亭的动作被迫停顿,情绪也被打断,令他的头脑渐渐降温,恢复到冷静状态。他将纸箱封上,暂且隔绝气味的源头,再打开窗户透气。

整个过程中,戴英都站在原地默默旁观,像个没人控制就失去行动能力的木偶。

“戴英——”

一句话涌到了梁倏亭的嘴边。这句话像一根最尖锐也最能刺痛戴英的针,但是如果梁倏亭不说出来,他已经毫无办法。他不知道怎样才能让戴英从死胡同里走出来。他也不知道还能怎样才能让戴英对他表露出真实的情绪。

他说,“戴英,我不是因为你比宁柠更加坚强独立才爱你的。”

不出所料,这句话戳中了戴英的痛点。他的胸口大幅起伏,眉头皱了皱,脸色先是涨红,后又很快失血泛白。

戴英的语气不强烈,带着迷路一般的迷惑,轻轻问梁倏亭:“那你爱我什么?”

所有表层问题都指向同一个实质。

戴英从来没有真正看清过梁倏亭的感情。

梁倏亭说:“我爱你坚强的样子,也爱你软弱的样子。戴英,我不是因为你具有某个特质才爱你的。”

这次,换戴英感到荒谬了——他满脸都是不可思议。

“我知道是我在钻牛角尖……但是,从一开始,从你说要跟我在一起的时候开始,我就搞不懂你喜欢我什么。看你给宁柠送的那些礼物,不单纯是从货架上选昂贵的送他了事,我就知道,你对他用过真心。这让我更加糊涂了。我觉得我在做梦——不是现在是做梦,而是高中的时候,我们那么要好的那段时间像是我做的梦。”

高中时的种种刹那回闪,梁倏亭的胸口又闷又沉,仿佛被人拽紧领口,导致他无法正常呼吸。

戴英说,“你说我会介意宁柠寄来这些东西。那就当我确实介意吧。不过我并不介意你过去是怎么爱他的,我只是越来越搞不懂你为什么能把感情转移到我身上。从我们在你病房里见面,到你说要跟我在一起,才过了多久?我怎么想都想不明白,高中的我和现在的我有什么区别,会让你突然……‘爱上我’?如果我这么招你喜欢,那为什么我们高中时天天在一起的时候你不喜欢我?到了这时候,才短短几个月,你就能说你‘爱’我。你爱我什么地方?爱我现在变得又犟又别扭,爱我缺了半条腿,爱我失去母亲疏远父亲,独自在大城市费力打拼?”

戴英说到这,突然颤抖着笑了出来。

“我就怕是你自己都分不清,你是“爱”我,还是可怜我。”

梁倏亭是不是高中时就喜欢上戴英了?是不是早就对他有超出友情的爱意?不知道。这个问题永远得不到答案。

答案可以是否定的。因为梁倏亭十年来毫无喜欢戴英的自觉,这称不上喜欢;答案也可以是肯定的,因为梁倏亭现在下定决心要和戴英在一起,他要爱戴英一辈子。他对戴英的爱恋与疼惜很有可能就是从过去延伸到现在的。

但是逝去的时光不会回头,一个人在潜意识里会美化他对过去的记忆。证据确凿的只有当时当刻。

梁倏亭不想给戴英模棱两可的东西。他不想说“我过去就一直爱着你”这种更像是哄人的话。他能确定的只有现在,就是现在,他爱着现在的这个戴英。只有这一点干净清晰、确凿无移。

“我爱现在的你。我确定我爱你。”梁倏亭说,“我会心疼你,也会因为你曾经受过的痛苦和磨难而可怜你。但是爱与可怜是互斥的吗,我可怜你,就不可以爱你了吗?”

戴英别过脸。他否定,不管别人怎么说都只管否定,像个感到不安了就把所有东西都摔到地上毁灭一切拒绝一切的孩子。

他忍着哭腔,说出的话让梁倏亭无法接受——

“如果爱我会让你可怜我,那么梁倏亭,我宁愿你别来爱我。”

作者感言

九月买的饼干/洗年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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