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则屿早上被电话叫醒的时候体会到了什么叫哀喜交并,枕头下面是让人绝望头痛的铃声,怀里是睡着的散发着淡淡信息素的Omega,真正的冰火两重天。
手刚摸到枕头底下,怀里的人先坐了起来,铃声随即停下,裴则屿才发现是江岸的手机在响。
睡眼朦胧地看着江岸拿着手机走出了卧室,裴则屿把头挪到江岸的枕头上又懒洋洋地把眼睛闭上了,枕头上还有洗发水的香味,裴则屿这一刻忽然觉得心里软软绵绵的。
过了一会儿隐约听到江岸说话的声音不太愉快,裴则屿撑起身子把耳朵竖了起来,听到了两声“我知道”,然后安静了一会儿,都没有听到说再见,就听到脚步声走近,江岸推开门回到了卧室。
“吵醒你了?”江岸看着趴在床上托着下巴的人露出一个抱歉的笑容。
“这么早谁来电话。”裴则屿忍不住问。
江岸想了一下才说:“我父亲,看到了新闻,问我是不是真的。”
裴则屿悠闲的姿势僵了一下,然后坐了起来:“你怎么说。”
“实话实说。”江岸把手机放下,看到裴则屿的表情,便弯下腰在裴则屿唇上轻轻触了一下,“没事,我自己的事我自己能做主。你要再睡会儿,还是起来吃饭?”
裴则屿眉头紧着,抿着嘴唇用舌尖蹭过江岸刚刚亲过的地方,有些心事重重地从床上跳了下来。
吃了早饭裴则屿给曾平打了电话,让他一个小时以后开车过来,江岸正想问他这一个小时要干嘛,裴则屿已经走到门口了。
“我去物业,看看监控。”裴则屿一边换鞋一边说,“你能不能给物业提前打个电话?然后你就不用去了,在家待着吧。”
江岸站在玄关口:“调监控要业主签字,那我和你一起过去吧。”说完他转了身,准备也去换个出门的衣服。
裴则屿站在门口等着,没几分钟江岸就出来了。
“去之前,我有事想和你说。”江岸走过来,少有的眼神有些回避和躲闪,走到裴则屿跟前才重新抬起头。
裴则屿没来由地心慌。
他前一天晚上就觉得江岸不对劲,但不敢细想,一开始躺下没睡着的时候,都在拼命暗示自己只是白天乱七八糟的新闻太多,江岸虽然说了可以接受但不代表他不反感。现在江岸郑重其事地说有事要说,裴则屿才不得不承认自己的感觉是对的,江岸不仅仅是心情不好,而是真的有其他事情。
江岸把事情说得简单,说了暨安的人来过,想挖他跳槽,还说了些裴家的闲话不太好听。
“具体的一会儿监控能看到。”江岸说完,看着裴则屿等他反应。
裴则屿半天没说话,像是不太相信似的,一双眼睛亮晶晶地盯着江岸,离得这么近,甚至能看到瞳孔一点细微的颤动。
“昨天你就是因为这个不高兴?”
“我没有不高兴......我就是......”江岸的表情有些为难,“咱们先去物业吧,我一时不知道怎么说。”
“要是我不坚持要去看监控,你还会告诉我这件事吗?”裴则屿一把拽住了江岸的胳膊不让他往外走,他说不清自己这股气是因为暨安的小动作还是因为江岸,直白的表现就是信息素直冲着江岸就去了。
江岸察觉到Alpha的威势,低下头本能地抖了一下。
裴则屿立刻就把手放开了,低下头深呼吸着把信息素收好,退了半步摸上了门把手:“走吧,先去物业。”
说完他推开门就出去了,江岸伸手从斗柜上抽了一个阻隔贴,放缓了步子在后面把腺体仔细盖好,才几步跟进了电梯。
在物业看完了监控,Alpha的脸色当然更难看,显示屏前面就一把椅子,他坐着,保安站在他身后,没一会儿就退到了门边,求助似地看着江岸。
江岸微微摇头,轻声示意保安没事。
十几分钟的视频播完,裴则屿站起来,转身的时候用脚把椅子不轻不重地踢开,然后看着保安,提出要将那两位小报记者的片段拷贝走。
保安很是为难:“按规定要有公检法的人才可以拷贝。”
“那我让律师联系你们吧。”裴则屿低头摸出手机,大步流星地往外走,经过保安的时候还记得加了一句谢谢,把保安吓了一跳。
一起进了电梯,裴则屿摁了一层,又摁了地下车库,看样子是要直接去公司了。
江岸站在他身边,想了想先开了口:“不高兴了吗?或者......生气了?”
“我知道自己没有资格生气。”裴则屿闷声说,“不高兴......被爱人怀疑,不高兴也不行吗。”
到了一层门打开,江岸却站着没动,眼睁睁看着电梯门重新关上,裴则屿在一边看着,也没有催他。
“暨安,你在考虑吗。”裴则屿又开口了。
“没有。以后如果不去裴氏,也会留在宣大。”
“那个人说的话,你相信了是吗。我不可告人的目的,则信的野心,你心里的猜测都被说中了是吗。”
“......没有。”江岸有些无力。
电梯在负二停下,这回江岸先下去了,然后回头看着裴则屿,他在裴则屿的眼神里看到不解。
江岸伸手把电梯门挡住:“下来说吧。”
裴则屿听话地走出来了,和江岸面对面站在电梯间,江岸能够察觉到Alpha极力克制的愤怒情绪,还掺着一些失落。
“可是你没拒绝他,昨天也没有想告诉我。”裴则屿努力平静地提出自己的疑问,“那天晚上是不是我误会了你的意思,我是不是不应该跟你回来过夜。”
“我不是那个意思。”江岸声音很轻,带着安抚的意图。
但是裴则屿的信息素还是一股一股地飘过来,他的腺体远没有他表现出的那么平静和理智。
“那你是什么意思?以前你什么都能直说的,连要不要离婚都可以直接问我,现在怎么不说了呢?要等和暨安签了合同吗?还是等着我犯错,等我证实了我就是他说的也是你想的那种人?”裴则屿一股脑儿地往外说着,然后他低下头,“我可以把门卡还给你,既然你还没有准备好。”
江岸低着头,看着裴则屿把自己公寓的门卡翻出来,塞到了自己手里。
“我在生自己的气。”江岸的语气有点急,和他平日里完全不像,“我气自己听了别人几句话就心烦意乱,你昨天突然过来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我怕稍微用错了语气你误会我才刚开始就要反悔,就像现在这样。你要去看监控,我既不能阻拦,也不敢直接让你看,不得已只能那样匆忙地坦白。”
裴则屿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答案,垂下眼睛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你家里的事情我也不知道该怎么问,我觉得你也还没理清,我不想让你难得轻松的时候还要考虑则信是不是在骗你。我可能想得太多,甚至可能是因为腺体不稳定的原因才没有原来那么......”江岸说着说着竟然嗓子发紧,他不得已停下来用手掌摁住眉心调整着呼吸,“我不是机器人小裴,我这两年过得很累,发情期......我甚至不敢让你看我发情期的样子......我真的尽量轻松地对待你了,尽量和你说清楚我的心意。”
裴则屿没想到江岸会有这样的状态,他小心地上前了一步,伸出手试着把江岸抱住了。
江岸在抖,Alpha的气味还是让他有些恐惧,但他没把裴则屿推开。
“江岸,听我说。”裴则屿小声轻柔地说,“我并非不坚定不珍惜,但是如果真的很痛苦,我......把门卡还给你。”
天啊,江岸在心里感叹,如果他和裴则屿,不是从那段错误的婚姻中遇见,该有多好。
除了曾经被自己看到的和周识演有关的眼神,裴则屿总会说出让他难以控制地心软又心慌的话。
在裴则屿怀里平复了一会儿,江岸开口问:“你和周识演,在那之后再也没有过联络吗,包括你的心里,再也没有过吗。”
“没有。无论我和你会有怎样的结局,那年在片场则濋的房车上,我们彻底告别了。”
他们第一次毫无避讳地谈起周识演,没有江岸的想象猜测,也没有裴则屿单方面的逃避,清楚地确定这个问题的答案。
江岸心里忽然清晰,在杨契一句句戳心的暗示里,他不在意裴则屿“觊觎”他的能力,因为他可以给,他们可以相互成就。
他在意的,其实就只有怕自己本来就不擅长给予的明确爱意得不到回应。
“你留着吧。”江岸摸到裴则屿的口袋,轻轻把门卡送回去了。
**
*我们慢慢地敲打时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