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者第一时间赶到案发现场。
用于伪装的眼镜早就被摘下, 赤井秀一不再眯着眼睛遮掩,墨绿的瞳仁里沉淀着理性的深邃与冷静,也折射出别样的锋芒。
他动作轻快且迅速地察看了一遍老人的状况。枪口在眉心, 创口直径在三到四厘米左右, 后脑勺有爆裂性出口, 血迹像雨一样淋在他的脸上。
赤井秀一很熟悉这个, 很标准的被狙击爆头的死状。
“……这是你们计划的一部分吗?”
一直沉默着的小侦探在他确认过后冷不丁地开口, 语气乍一听很平静, 没什么情绪倾向,但仔细体会就能听出言外轻微的不认可之意。
事已至此, 他已经猜出老人的身份。他的罪恶也许死不足惜,但在刚刚那种情况, 明显是有很大机会将其逮捕伏法的——除非特殊情况, 江户川柯南依然觉得该把犯人交给法律审判。
如果情况紧急,当然可以开枪击杀,可事实并非如此,那为何要直接跨到这一步?
赤井秀一收回手,很干脆地否认:“不是。”
他直接说:“原计划是逮捕, 而不是击杀。”
“诶?”
江户川柯南愣了愣,表情也没那么紧绷着了。他条件反射性看向子弹射来的方向, 可惜黑夜与深林遮掩了痕迹,什么都看不出来:“那会是谁开的枪……?”
赤井秀一忽然短促地笑了声:“还能是谁?”
他眯了眯眼睛, 注视着深邃的黑暗,缓慢而清晰地念出那家伙的代号:“琴酒。”
在听到枪声响起的那一刻,赤井秀一就想到这个名字了。他当然会怀疑他, 这家伙愿意配合这个计划本就充满疑点。
现在想来,琴酒想让他去当这个受害者, 也未必只是单纯为了看热闹吧——说到底,这种已经失去了约束的卧底,能不能算作警察恐怕都要。
江户川柯南:“……?!”
江户川柯南直接一个猛回头,表情震撼到五官都快要漂移,张大嘴巴想要说些什么,却哽在喉咙里难以发声:等等?这到底是什么意思!为什么琴酒要击杀组织boss啊——?!
赤井秀一掏出手机的时候,顺便瞥了一眼男孩的表情:“你不知道吗?琴酒也是卧底。”
江户川柯南:“!!!”
我!不!知!道!啊!
没!人!跟!我!说!过!啊!
再说了,他怎么可能去怀疑一个差点儿把自己杀死的人会是卧底啊!
江户川柯南悄无声息地崩溃了。
与此同时,赤井秀一也拨通了电话。
他略去了所有不必要的话语,直接了当道:“乌丸莲耶已经被狙杀,琴酒是不是单独行动了?”
但对面的回答却让他意外地挑了一下眉梢。
“嗯?他还在?”
“你确定他没有离开过你的视线?”
“……”
赤井秀一沉吟片刻,难得怀疑起了自己的推断。
但就在这时,不知道什么时候回过神来的江户川柯南忽然上前一步,轻扯了一下他的衣角。
“赤井先生!”
小侦探抬起头,笔直地注视着他的眼睛:“有件事情我需要告诉你!”
……
琴酒确实还在。
安室透抬起眼,透过面具眼睛位置开洞的窟窿,将视线落在他前面的男人身上。
戴着天狗面具的男人就站在队伍的行列里,看上去并没有做出任何额外的举措,而现在,也还没到他们需要去行动的时机。
在计划里,将游客替换成警察主要是为了确保普通群众的安全,以及以防万一。
安室透毫不怀疑,如果真的惊动了组织boss,被他发现端倪,他所在的别馆会直接爆炸,整座大山都有可能因此波及,成为真正意义上的火山。而充足的人手可以在突发情况下尽可能控制灾难,也能有更大的概率抓到想要逃跑的boss。
但如果可以的话,安室透更希望不要动用这部分的警力。
队伍里的绝大部分警察甚至不知道这个任务的具体目标,需要真正去执行这次行动的只是个别组织卧底。
按照原计划,他们需要先混入游行的队伍,再跟事先准备好的人完成交接,借助夜色的遮掩接近案发现场,再一举拿下乌丸莲耶。
没人知道乌丸莲耶的别馆里都藏着什么,为了尽可能降低风险,确保行动成功,他们最开始规划的行动位置就是在山林里的案发现场。
赤井秀一还可以表演一个突然诈尸,说不定能起到干扰boss思绪的作用。
但在乌丸莲耶刚离开别馆的瞬间就直接狙击击杀——这并不属于他们准备的任何一个方案。
可又会是谁做的呢?
琴酒确实是不受控制的最有可能的人选,但他们同样扮演着天狗,对方自始至终都没离开过他的视线。
安室透事先也有意安排过位置,将他不是很放心的人放在他的眼前。至于其他人,比如苏格兰柏林这种他比较放心的,就没有特意安排在他附近了。
总不能真的是柏林这个总是惦记着要往boss床底下塞炸弹的人吧?
就在安室透纠结的时候,话筒里莱伊又道:“刚刚柯南跟我说了一件事情,波本。”
“琴酒今天见过贝尔摩德。”
“……”
安室透挂断了电话。
他的心情有点复杂,但情绪在脸上隐藏得很好,所以只是迈开腿走到银发男人的面前。
安室透说:“任务出问题了。”
男人没有说话,但微微侧身的姿势已然表明了他在等待说明的态度。
安室透又说:“任务目标被人用狙击枪击杀,已经失去生命体征。”
银发杀手:“……呵。”
一声轻笑从喉咙里滚出,听起来依然是属于琴酒的音色,带了点哑的磁性,透着说不出的讽刺味道:“这样不是更好吗?”
安室透没有回答,而是继续反问:“你觉得这件事情会是谁做的?”
“……”
似乎是从他的连续追问中琢磨出来了一些什么,银发杀手没有立刻回答了。安室透能透过对方面具上的窟窿看见那双墨绿色的眼睛,带着点打量和探究,冷冰冰地落在他的脸上。
半晌后,从那具高大健壮的身躯里,响起一声属于女性的婉转悦耳的轻笑。
“我不在乎是谁做的,波本。”
银发的天狗抬起手,直接摘下自己的面具,连带着束起的假发一起。再然后,颜色热烈的金发就像跳跃的火焰一样翻浪而出。
千面女郎露出她的真容,用那双明明含着笑意的,却冰冷寡淡到极点的眼睛看着面前的公安,嘴角上扬着:“我只在乎他得去死。”
既然琴酒乐意亲自去暗杀boss,她又怎么会拒绝帮他这一点小小的忙呢?
能死在组织尽心尽力培养的第一杀手手下,倒也不算浪费——哦,还有点幽默。
幽默到贝尔摩德一想起这件事情,就有点想笑。
但至少对于这个结果,她是非常满意的。
就在白天的时候,贝尔摩德从琴酒那里听说了这群警察们的计划,只能说不出意料的遵纪守法,惹人发笑。
她当时也确实笑了,还随意夸赞了两句,表现出一副完全事不关己也不想参与的模样。
但她的心里其实有在考虑,要不要取代那位负责查案的警察,想办法近距离接触boss,再找机会直接杀了他。
只是,琴酒后来的发言打断了她的计划——他希望她能代替他去参与之后警察方的行动安排,而他会独自行动,找机会直接杀了组织boss。
贝尔摩德有点意外:听得出来,这家伙自始至终就没想过要让boss活着离开鸟取。
虽然她的内心十分认可这个方案,但她谨慎地没有立刻答应,而是笑着反问:“我以为你会愿意配合他们的计划,警察先生?”
然后,她又听见了那句冷淡也嫌弃的:“别恶心我。”
属于过去的杀手漠不关心道:“我不需要遵守他们的法律。”
这种和平年代出来的条条框框,并不是琴酒所熟悉的生存模式,他也懒得顺应时代改变,去遵守他们的规则。
他不准备走出过去,也就无所谓现在。
事实上,当他在询问波本准备怎么处理boss的时候,唯一能接受的回答就是当场击杀。
不然呢?先把人送进监狱里去再慢慢走程序?日本倒是还留有死刑,但他可没这个耐心等待大概率会持续几年的审判。
迟则生变的道理,琴酒比谁都清楚。
“我能接受的唯一结果,只有一劳永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