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
所有智能都被设置了新的特别指令，简单地说，就是它们被要求在陆琮不在的时间里要陪林想起玩。
排除掉林想起吃饭睡觉等自主休息的情况，其他时候，它们不能让林想起有超过五分钟以上持续发呆的时间。
于是陆琮走以后，整栋楼的所有智能都摆开阵势来观察林想起，随时警惕他露出要发呆的迹象。
机器人圆滚滚更是严阵以待。
由于它的智能级别更高，因此自主性也更强，不仅服从陆琮的指令，甚至还自己给自己立下了一个小目标——陆琮回来以前，它立志不让林想起嘴里说出“好无聊”三个字。
按照林想起前一天的行动轨迹，这件事应该比较难。
因为陆琮不在的时候，林想起很容易无聊。
所以今天一早，陆琮出门后，本栋楼里最聪明的机器人就开始了它的作战计划——它不仅搜罗了近几年来，十八岁青少年们最热衷的娱乐，还特地把十年前的高中生暑假毕业必做的事情也作为参考，罗列了出来。
它很有信心，必定让林想起这一天玩得充实快乐。
可是，它的所有计划，最后全都没有实施的机会。
因为林想起今天一点都不无聊。
他甚至有点忙。
74.
上午照例是听了四个小时的远程授课，结束后，林想起花了一个小时做完了老师留的作业。
吃过午饭后，所有智能都以为他要开始喊无聊，或者睡午觉了。
结果林想起雄赳赳气昂昂地去了顶楼，把自己关进了陆琮给他特别打造的阳光房。
这间房里没有任何智能系统，室内就是很简单的自习室配置——桌椅板凳和书架，如果还有别的需要，林想起可以自己吩咐机器人给他送来。
弧形的玻璃穹顶干净透亮地将天空全都展露给林想起，从安全窗看出去，外面的世界也一览无余。
林想起待在这里不容易感到闷，他一个人拿着个小本本，就这样在阳光房里写写画画很久，连下午茶都没有要，看起来非常投入。
机器人三过房门而不敢入。
它能感觉到林想起在认真地做一件大事。
虽然它也不知道林想起在本子上写的具体是什么，但看林想起盯着专注的模样——眉心微皱，小脸紧绷——大概是重要得很了。
75.
【约法三章第19条：在非治疗时间，不允许释放信息素】
林想起在本子上写完这句，觉得不对，于是加了两个字，改成：【非治疗时间，不允许释放太多信息素。】
又想了想，还觉得不对。
陆琮的信息素对他而言是好东西，他不想拒绝。
经过长达十分钟的思考沉淀后，这条规章终于被确定修改为：【在非治疗时间，允许释放信息素，但不可以利用信息素控制对方的意识和行为】
是的，林想起认为昨晚他在陆琮面前表现出来的所有反应，都是被Alpha的信息素控制了。
他强烈谴责Alpha的这种行为，并且禁止陆琮再次为非作歹。
先不管为什么“约法三章”会写出19条之多，反正林想起检查后，认为这里的每一条都是很有必要的。
总体来说，长大后的陆琮好像和林想起记忆中的人没有特别大的差距——脾气还是很好，对林想起也非常照顾，为人体贴，性格和善——但林想起还是从不少相处的细节发现，陆琮比小时候强势了一些。
尤其是在释放信息素以后，很多事情就没有了商量的余地。
所以林想起要趁早立下规矩，不能让陆琮觉得他好欺负。
临近傍晚的时候，天边云层悄然被烘成了暖洋洋的金黄，看上去快要日落。林想起再一次检查自己写的东西。
约法三章又新增了六条规矩，共计25条。
确认没什么细则需要补充，林想起心满意足地伸了个懒腰。一看时间，竟然已经到了平时陆琮叫他吃晚饭的点。
他迅速收拾好东西，抱着本子跑下楼，一路上蹦跶着，心情不错。
倒不是他觉得自己写出了多么惊为天人的法则。
只是一想到，陆琮在看到其中一些规章时，可能会露出惊讶或者无奈的表情，林想起就很想笑。
他心里甚至隐隐期待，想陆琮会不会拒绝他，会怎么拒绝他。
而他要拒绝陆琮的拒绝。
这将是非常具有挑战的一次谈判。
76.
下楼以后，林想起发现陆琮并没有回来。
林想起虽然刚从学校里毕业不久就穿越到了这里，但是他也不是完全没有见过世面的人。他知道联盟少将不是只有打仗的时候才忙，平时也是有很多事情要处理。这几天陆琮抽空陪他，属于是特例。
正常来说，陆琮就是应该很忙的。世界各地都有可能传来突发情况，陆琮临时要去做点什么事情，来不及告诉他，完全是合情合理。
林想起强迫自己，不要太担心。
他想，陆琮今天这场会议讨论的事情，可能比昨天要麻烦些。
又想，陆琮没有给他打电话说不回来吃饭，那应该就是要回来吃，只是晚一点。他又不饿，等等也没关系。
就这么自我安慰着，过了一个小时，太阳完全落下。
陆琮还是没有回来。
林想起也没有收到他的任何消息。
这时，机器人端了个盘子嗡嗡嗡地路过了林想起。
林想起脑子乱七八糟的，看见它，就想到，这个家里的所有智能都应该和陆琮的终端有联结，它指不定知道陆琮的消息。
但是看到机器人盘子里的东西时，林想起目光呆滞，脱口而出地问了两个问题——
“你手里端着的几颗金属螺母和奇形怪状的芯片是我的晚餐吗？”
“陆琮不回来和我一起吃？”
圆滚滚敏捷地把盘子藏起来，按照顺序回答他的问题：
“这个是我给自己准备的餐后甜点，您如果饿了可以呼叫家政机器人，厨房里也有可供烹饪的食材，您可以尝试自己动手。以及——”
“——少将没有给出今天不回家的指令。”
听完以后，林想起本就呆滞的目光更加放空了。
所以……
陆琮没有通知任何人或者智能，在他说好了要回家吃饭的情况下，没有回来。
77.
林想起拨通了陆琮的通讯。
他也想过会不会是陆琮在忙重要的事，所以没有及时告知他。但是犹豫过后，他还是决定亲口问。
反正陆琮自己说了，有事尽管找，随时都可以。联盟不会因为陆琮接了他一个电话就世界末日的。
可是，电话打不通。
智能终端的通讯和过去的手机还是有些不同，以前手机打不通有很多情况，不在服务区，打通了没人接，关机了或者被挂断了，都是不同的响应。
但是这个时代的智能终端，几乎是24小时不离身，且永不关机的，所以它的回应很单一，对方不管是挂断，还是因为任何原因没有接听，都会在两分钟后转入智能接听。
林想起无法从这个判断陆琮的情况。
他只知道，他打过去十几次，陆琮本人都没有接。
不安的感觉越发强烈，偏偏林想起又不知道除了电话应该怎么联系陆琮，他只能急得在房间里来回踱步。
机器人和各个智能立刻采取行动——为了让他不要沉浸在焦虑的情绪中，它们打开了各种影像媒体娱乐设备，于是，经典电影、热门视频、联盟新闻和游戏直播同时放映。
太多智能一起开启，反倒相互冲突，此时的行动首脑成了机器人圆滚滚。它看出林想起对其他的影像都不太感兴趣，于是果断地关闭了大部分的设备，只保留了大屏幕里正在实时播报的联盟新闻。
很好，林想起果然目不转睛地盯着新闻看，不再忧心陆琮什么时候回家。
目标注意力被分散了！
行动成功！
——智能们暗自高兴。
但很快，它们意识到，不太对劲。
林想起越看新闻，脸色越惨白，眼睫不自然地颤动，紧咬着嘴唇几乎要见血。
机器人后知后觉地和他一同看向了大屏，才发现事情非常严重。
它依据系统最初给出的指令，一切以林想起的情绪为主，于是立刻切换画面。
但是没有任何作用。
所有频道都在同时插播一条紧急新闻——
今日联盟首脑会议结束后，大会场外围突然发生不明物爆炸，爆炸源疑似某种新型信息素武器，爆炸产生了大量威慑性能量场，覆盖范围巨大，这恐怕是近年来最大规模的一次针对联盟的恐bu袭击。
新闻持续报道，虽然危险分子并未潜入会场内部，总统们被安全护送离开，但主播表情沉痛地告知大家，联盟少将在抓捕罪犯的过程中遭遇了有组织有预谋的刺杀。
虽未受到致命伤害，但腺体重创，加之爆炸所产生的能量对越高等级的Alpha刺激越大。少将情况不容乐观。
“……目前已在积极救治中……犯罪分子的目的系有针对性地破坏高等级Alpha的腺体，请目前正处于M都城的Alpha公民，务必佩戴好腺体防护阻隔装置。”
主播还说联盟已经派出各方人手抓捕罪犯，将在第一时间播报最新进展。并安抚大家，以目前联盟的追踪技术，罪犯将无处可逃。
林想起对其他的内容一个字都没听进去。他只听到，联盟少将身受重伤，情况不容乐观。
这就是，陆琮不能回家吃饭的原因。
78.
“为什么这道门也打不开？”
林想起起码已经问了五次这个问题，但每一个智能给出的回答都大同小异。
没有权限。
禁止独自外出。
也不知过了多久，林想起气喘吁吁地一屁股坐在地上。
他实在没有办法出去，只能在这里等待陆琮的消息。
可是要等多久呢？
陆琮现在人在医院，短时间内都未必能醒。要是他在手术台上出了什么意外，林想起甚至没有办法见他最后一面。
林想起忽然意识到，今天陆琮出门的时候和他道别，他没有讲再见。
他感到很难过。
也许就是因为他没有好好说再见，所以，他有可能再也见不到陆琮。
这个想法刚一冒出来，林想起就一拍脑门，制止住了。
“不行不行不行。”
“不要这么想，他不会出事！”
新闻都说了，少将正在进行腺体手术，虽然有可能需要摘除腺体，但是，没有提到有生命危险。
陆琮不会死的。
他们肯定还会再见。
林想起打开了所有正在直播中的新闻，从各个媒体的口中试图挖出所有与“联盟少将”有关的最新信息。
有一个新闻主播说，造成爆炸的多名罪犯已被击毙。
但是林想起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那些罪犯被击毙了又如何呢？
陆琮的腺体已经受伤了。
林想起之前查过一些事情——公布在网络上的资料显示，陆琮之所以能在二十六岁那一年破格晋升成为联盟少将，不仅是因为他打过两次挽救了联盟危险局势的胜仗，也是因为他的腺体等级，突破了前所未有的新高度，是毫无疑问最强的Alpha。
授衔这样的人成为少将，没有任何人会不服。
而如果，陆琮摘除了腺体，林想起可以想见陆琮的未来会有多少困难。
他也许无法再当将军，只能作为一个不再健康的Alpha，在医院里终老一生……
但是都没关系！
只要人活着就好了。
林想起发誓，不管陆琮变成什么样了，他一定会照顾好陆琮。别说摘掉腺体，哪怕是手断了脚残了，他也能照顾得过来。
正好，他还比陆琮年轻十岁了，他甚至能给陆琮送终——
想到这里，他忽然怔愣住了。
因为他发现，他可能不是很想给陆琮送终。
虽然原因不明，但是林想起不愿意去设想陆琮比他先死掉的画面。
所以一定要活着！
林想起现在根本不在乎别的，他只想确定陆琮活着。
这时，他灵光一闪——走大门出不去，那窗户行不行？
林想起记得阳光房四面都是大片大片的玻璃，要是能砸掉它们，跳出去……
这个计划一经闪现，就被采取。
林想起甚至忘了考虑另一个问题：阳光房在这栋建筑的顶层。
79.
林想起拎着椅子砸向落地窗的时候，根本没有注意到自己其实在哭。
他可能对自己的所有情绪都没有感觉了，脑子里只剩下了要去找陆琮的念头。
机器人站在他旁边，明知劝说没有用，还是劝了一句：“这里的所有玻璃都是特殊结构，砸不开。就算砸开了也没用，正常情况下，人从十八楼跳下去，就走不了路了。”
林想起吸了吸鼻子，瞪它一眼，没说话，接着砸。
陆琮回来的时候，正好看到林想起把椅子的第四条腿砸断，并且哭着大喊：“再来一把！”
机器人没有回应，林想起就撸起袖子，准备自己去拿椅子。一转身，便看见了陆琮。
他以为自己眼花了，就在原地呆站着，不敢叫陆琮的名字，也不敢走上前，生怕是看错了。
但陆琮很快便走近，抱住了他，也扔掉了他手里死命拽着的椅子的残躯：“琰琰？”
听到陆琮的声音，林想起憋了两秒，最终没有忍住，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自从十四岁那年，父母的葬礼结束后，他就没有这样放声大哭过。哭得毫不掩饰，哭得乱七八糟。
他抓着陆琮的衣服给自己擦眼泪，越擦越多，越哭越狠，抽抽着说：
“骗，骗子……！”
80.
联盟不止陆琮一个少将。
林想起当然知道这件事。
新闻由于各种原因，没有公开受伤的那位少将真实身份，但林想起却笃定受伤的人是陆琮，都是因为陆琮不接他电话。
“你明明说，随时都、都会接电话，但是我打了好几个，你都没有……接！”
他一边抽泣一边控诉，语无伦次，字不成句，“新、新闻说，少将受伤，在医院手术……我以为是你……吓、吓死我……了……哇呜呜……！！”
他哭得那么可怜，陆琮心疼得不行，可是眼泪怎么擦都擦不完，林想起像刚从水里泡了许久的海绵，
陆琮稍微一碰他，他就又能渗出好多水来，哭得稀里哗啦：“对不起，我回来晚了。”
“是太、太晚了！”林想起很用力地打陆琮，拳头砸在陆琮的胸口，是真的没有留情。
他很想打痛陆琮，让陆琮吃教训。只可惜最后痛的是他的手，“那你，一直不接电话，你干什么去了？”
“抓人。”
陆琮收拢胳膊，将林想起抱紧，顺便给他揉了揉砸得发红的手掌，说，
“爆炸发生的时候，范围内除了我以外，所有Alpha的腺体都产生了休克性信息素阻塞，失去战斗能力。会场内外都很混乱，为了不造成进一步恐慌，我必须要在最快的时间内抓到人……”
当时正好会议结束，陆琮如果按照原计划回家，便不会迟到，也不会吓到林想起。
偏偏就是在所有人都以为一切顺利的时候，意外出现了。
事情发生后，陆琮成了那场混乱中唯一的支柱，因为对方使用的新型武器太过特殊，除陆琮以外，几乎所有的高等级Alpha都无法行动。
陆琮指挥全场，既要保证重要人物安全离开，又要保护会场外的数以万计的普通公民不被爆炸二次伤害，他一点喘气的时间都没有。
“处理这些事花了我太多时间，等事态平定下来的时候，才发现我的终端已经损坏。”陆琮给林想起看了一眼自己的终端，确实已经报废。
林想起的眼泪流得慢了一点，但眼眶还是很红：“什么……破……终端……！”
“是，破终端。”陆琮顺着他的话说，“不要生我的气，好不好？”
“你回来的路上，该给我打个电话的。”
林想起还是心有余悸，不肯原谅地说，“你又不是记不住我的通讯号，你找别人借一个终端，给我说报个平安，不行吗？”
陆琮给他擦了擦眼泪，说：“是我的错，我……着急赶回来，忘了。”
当然不是忘了，但确实是他的失误。
那几个罪犯手里有大量信息素武器，陆琮击毙其中三人，并抓住了一个活口，本来他应该留下来继续跟进这件事的。
但是他将人移交给安全局以后，便匆忙离开。
以陆琮平日里的行事作风，他只要把自己职责范围内的事情做好了，有时候我行我素态度冷漠一些，联盟多半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就像今天，他已经将问题处理到了能力范围内的最好，哪怕中途离场且没有给出解释，事后也没人敢追问他一句“你去哪儿干什么了”。
但要是陆琮给林想起打了电话，那性质就不一样了。
别人的终端一旦留下他和林想起的通话讯息，那么联盟很快就会知道，陆琮这一晚着急离开，并不是因为他习惯独来独往，性格恶劣，为人冷漠，目中无人。
而是因为……
他赶着回家和一个人吃饭。
相信很快，林想起就会不可避免地成为联盟之后要调查的对象。
其实以陆琮的手段，他不是不能给林想起做一个正大光明的身份。只是现在，还不到时候。
所以他没有给林想起打电话报平安。
陆琮以为自己赶回来的时间够快了，只是，他没有料到林想起会看新闻。
恰恰就是这一点时间差，导致林想起误以为陆琮受伤了，一个人在家里吓得要死。
要问陆琮后不后悔，也难说。
再来一次，他恐怕还是不会打这通电话。
不仅是因为不想让林想起身份曝光，也是因为，他很少看见林想起这样哭。
为他而哭。
就好像失去了自己最重要的东西，在绝望与迷茫的阵痛后，再见到陆琮，林想起的眼神里有着失而复得的迷人的爱意——
也可能是陆琮想要得太久，于是产生了自我安慰一般的错觉。
已经无所谓了。
这样一双湿漉漉的眼睛，为他而流的眼泪，让陆琮感到一种隐秘的满足。
他知道，这样的做法有些不体贴，但他很荣幸，可以成为林想起的生命里牵一发而动全身的重要部分。
81.
陆琮当然知道林想起为什么哭得这样可怜。
因为他是林想起，此时此刻，在这个世界上唯一可以依靠的人。
不管是有意还是无心，陆琮从一开始就切断了林想起和外界的来往。
要是他真的突然死掉，林想起一个人生活会很麻烦。
明明这是他故意为之，但他却偏要假好人地，温柔地安慰林想起：“琰琰，不要哭，也不要害怕，即便我真的出了什么事，我也会帮你把一切安排好。”
这样的话里，真情几分，虚伪几分，大概只有陆琮自己最清楚。
但他说出来的时候，也算是给了林想起一个选择。
“你要给我安排什么？钱？房子？”林想起红着眼睛看他，“还是另一个给我治病的Alpha？”
陆琮沉默地看着他。
林想起忽然说：“如果你死了，我也去死。”
陆琮自以为想过了所有的答案，却没料到，林想起仍然在他的意料之外，他下意识道：“……为什么。”
林想起：“我不想一个人，你要是死了，我就跟你一起。我又不是没死过。”
“你如果害怕一个人……”陆琮压下沉沉的眼睫，挡住目光中的波澜，故作平静地说，“我可以给你安排一些人手……陪你。”
“不要。”
林想起立刻打断他，虽然已经没有再放肆落泪，但说话的声音还带着浓浓的哭腔，
“你就好好地活着不行吗？不要给我安排什么，只要好好活着，我们一起好好活着，行不行？”
陆琮看着他，似乎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因此只能重复地又问了一句：“……为什么？”
他这一句为什么，已经不单单是在追问。
他或许是有了答案，只是想要从林想起口中听到。
“我已经试过没有你的生活了，我试过了……”
林想起不知道应该怎么表达自己对陆琮会死这件事的恐惧，“我不行的。”
陆琮不在身边时，他每天都好像在无望地等待着什么，可是又永远等不到。
那种茫然的，疲惫的，了无生趣又乏善可陈的心情，他已经知道了。
他不想再试一次。
林想起甚至觉得，他后来病发猝死，就是因为一个人的生活太难过了——
他可能不是死于身体的病症，他只是死于不想再一个人活下去。
许久，陆琮都迟迟没有接话。
这让林想起后知后觉地有点害臊。
他好像又说了很孩子气的话。
虽然他只是实话实说，但陆琮可能会觉得他幼稚，会认为他太不独立。
那怎么办呢？
收回吗？
“知道了。”
陆琮忽然说。
林想起的神思被勾回，一瞬间没反应过来这声“知道了”应的是前面哪一句话，便用湿汪汪的眼睛望着陆琮：“嗯？”
陆琮低下头，吻掉他眼角的泪，咸涩的水珠被舌尖轻轻舔掉：“我想我们都已经选好了。”
林想起觉得很痒，不自觉地颤了颤，但又努力地抬眼去看陆琮：“选好什么？”
“从今以后，我们只能一起生，或者一起死。”
陆琮这句话说得非常轻，如果不仔细听，会以为他不过信口笑谈，并非认真。
但他的眼神却很重，用力地缠住林想起的视线，与他一错不错地对视，“我选好了这条路，琰琰，你呢？”
听上去像是一个有些偏执而恶劣的试探。
“好啊。”林想起说。
在他心里，和陆琮同生共死是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情。
反而是曾经的分别，让他感到过强烈的痛苦。
所以林想起才不觉得这条路有什么值得顾虑，想也不想便答应了，“那就这样说定了。”
他们可以一起好好地活着，又或者共同赴死。
这样一来，谁也不会再痛苦。
-
【作者有话说】
这个时间线的小起，同样是经历过失去的人，所以也是很偏执的宝宝一只。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嘛（抖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