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三点钟,正是大部分人都更愿意待在家里昏昏欲睡的时候,街道上本应行人稀少,但今天的香波街却和往常不太一样,交通有些堵塞。
“哎唷,前面究竟在干什么?”坐在被堵得难以前进的马车里,本应矜持的先生和小姐都忍不住纷纷拉起车窗询问起来。
有些机灵的仆从早早就跳下车去打听,不一会儿,这起阻碍交通的八卦就从街头流传到了街尾。
“就在路口,剧院那儿——两个男人为了一个女人大打出手呢。”
“听说是碧安卡夫人……”
“那两个男人其中一个必定是督查家的小儿子莫万利齐,我听说了不少事。”
“为什么打起来?碧安卡的手段可不一般。”
“争风吃醋。”坐在一辆小巧双人马车里的绅士听到车僮绘声绘色地总结这些留言,颇为高傲地下了结论。
“别这么说,爱情总是使人盲目。”他的女伴摇了摇扇子,眼睛一转,朝绅士那边靠近了些:“如果有人告诉你,今晚的宴会我只能挽着他的胳膊入场,你也会为了我争取吗?”
“我会用更体面的方式私下让他知道谁才是你的男人,不会像码头工人一样在公共场合互殴。”绅士的头发和胡子都梳得光亮,很是志得意满地说,并自以为这个回答很优秀。
女伴微微撅起了嘴,视线转向窗外。
她知道碧安卡是谁,整个西瓦城都知道,那个娇艳的棕发女人,一年前异军突起,迅速占据西瓦城社交圈所有风头的交际花。
她对诗歌和绘画的造诣、优雅的谈吐和进退得宜的社交手腕让她无往不利,甚至有传言说她是某个国王的秘密情妇,城里所有男人都以跟她交往为荣——名气这种东西就如同滚雪球,在合适的时候轻轻一推,就能毫不费力地越滚越大。
坐在她身边的男人是个暴发户,虽然嘴上说得好听,但凡有机会,他肯定也会向碧安卡献殷勤……自己要不要也把头发染成棕色呢?
她正在漫不经心地想着一些无聊的事,突然发现马车在动,但并不是往前走,而是往路边让。
有大人物经过?她回头跟绅士对视了一眼,两人一齐朝车窗外看去,正好一辆马车驶过,他们看到车窗里的人,都同时愣住了。
那辆马车的车窗开着,能从外面看到一个美丽的惊人的女性正坐在里面,长长的、宛如金子般的头发一定垂到了车座上;牛奶色的皮肤配上她宝石般的蓝眼睛和尖挺的鼻梁,精致的下巴,一切都是那么恰到好处。
“好漂亮的人,好漂亮的金发……”她看呆了,而她身边的绅士甚至不顾体面地身体前倾,急切想要更靠近车窗看得更清楚些,可那辆马车速度不慢,一眨眼就超了过去。
失望的叹息声让那个金发美人儿身边的小姑娘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要不要把窗子拉起来?所有人都盯着你看。”
“拉吧。”美人儿厌倦地说。
“我敢说太阳还没下山,你的名气就能在城里散播开来。”小姑娘说着,“啪”地拉上了车窗阻隔所有视线。
“我要这个名气干什么?”金发美人不顾仪态地打了个大大的呵欠:“我还在长个子,等到了秋天,就再没有我能穿下的裙子了。”
“唉,可惜你是个男孩儿,西西。”小姑娘歪头看他:“不然以你的美貌一定能成为传奇。”
“什么传奇,像他们形容伊兹法那样的吗?‘女神指尖的血落到地狱,化成集纯真与魅惑于一体的妖精’?”西西横了她一眼:“死了这条心吧,我的骨架子不答应。”
西西从小就长得很可爱,也喜欢把自己装扮得很漂亮,但过了十六岁以后后他的个头就一直往上蹿,止都止不住,面部轮廓也开始显现棱角,如今化了妆安安静静坐着还挺像一回事,可一旦站起身来大部分垂涎他美色的男人都会自动矮他一头。
“那你为什么要打扮成这样进城?”小姑娘替他拉好裙摆。
“当然是因为我喜欢漂亮裙子啦。”西西无限寂寞地说:“我要抓住这一点青春的尾巴再打扮一会儿,再过一阵子,即使再怎么勉强裁缝,我也无法面对镜子里的自己了。”
说话间马车已经来到路口,造成交通堵塞的主角已经不在了,但马车和武器还被丢在路上,西西和女孩看都没看那些东西一眼,径直进入剧院一侧的街道里,那里有福克斯家的产业,是他预备好的落脚点。
小姑娘先跳下马车,踮着脚撑起一把漂亮的伞,西西扶着她的肩膀走下马车,曳地裙摆盖住了他的平底软鞋。
“说说看,今晚什么节目?”西西问。
“嗯……艾莫子爵的太太联合几个贵妇朋友举办的五月节,门槛刻意放低,在城郊梅丽庄园搭起好几个能容纳上百人的大帐篷,邀请了很多艺人和歌剧团,还有马戏表演,彰显财力和影响力是主要目的。”
“情报说‘他’会在庄园上现身?”
“确切地说是‘他’的的目标会现身。作为新近崛起的赏金猎人,‘他’接下的委托和目标不难查出……‘他’似乎也没有隐瞒的意图。”
“是还不太瞭解这一行的规则吧。”西西低低笑了一声:“毕竟是行业新人不是吗。”
小姑娘好奇地问:“你要直接接触‘他’吗?邀请函已经提前准备了,不过你的另一半不太好找。”比西西个头高的男性要去军队或者护卫军里才容易找得到。
“谁说不好找?”西西用手指卷了卷自己的金发:“我们别的没有,漂亮姑娘最多不是吗?”
小姑娘睁大了眼睛。
梅丽庄园前身是某个贵族的狩猎场,家道中落后几经辗转被子爵买下,最后被改建成了一个半农庄半度假别墅的庄园,面积很大,有树林和湖泊,还有一个废弃的葡萄园。
艾莫子爵很有商业头脑,投资了好几个有前景的新兴产业,还有一个精明的、长袖善舞的夫人协助他,作为这种看似挥霍的大型派对主办人,他们其实能从中获利颇多,包括私下叫价交易的邀请函其也由他们操作,虽然这样难免降低格调,但噱头加上哄炒后利润可观。
“虽然这样做会使一部分宾客身份不明朗——比如我们,”西西轻声说:“但会花高价购买邀请函的客人也不至于是盗贼和小偷。”
挽着他臂弯的清丽少女抿嘴笑了笑:“那么就是商人进来寻求机会,或者想要攀上子爵的关系的人?”
“还有别有用心的人。”西西一本正经:“比如我。”
少女抬头看他,西西正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的年纪,比常人出色得多的五官即使不施脂粉也极其引人注目,长长的金发在脑后束成马尾,刻意低调的深色长外套并没有让他稍微黯淡一点儿,反而更能衬托他白皙的皮肤。
西西带着她穿过花园,几个高高的尖顶白色大帐篷就搭建在湖边,从帐篷入口隐隐有音乐和说笑声传出来。
西西把她带进其中一个乐声舒缓的帐篷,托着她的腰把她往前推了推。
“你的工作已经完成了。”西西说:“请专心享受夜晚吧。”
少女有点不情愿,但他走得很干脆,一次都没有回头。
帐篷之间的草坪上架起了很多半人高的玻璃灯,整个庄园亮得就像白天。西西一边快步走一边回忆伊茨法交办给他的任务内容。
“路易很瞭解福克斯家的情报线路,基本不会在烟花地现身。但通过他接手的最后一个任务逆推,大致能知道他下一个目的地。他在普莱港的树洞酒吧里拿到三月悬赏令,价格最高的分别是‘暴虐水手’乌克、‘火药专家’费拉姆和‘撒谎的小丑’莫林。这其中乌克最臭名昭著,身价也最高,以路易的作风应该会直接选择他。乌克从海盗团被除名后成为一名独立杀手,内线情报查到他的下一个目标是太阳鸟剧团团长罗南。”
而太阳鸟剧团新近接到的活儿,就是在西瓦城的五月节派对上表演……
西西吐了口气,快步闪身进入一个离湖边最近的帐篷。
这是个马戏帐篷,观众大多是孩子和照顾孩子的侍从,一只暴躁的棕色大狗熊正在舞台中央转着圈,脸上涂着油彩的驯兽师一手拿着鞭子一手拿着彩球,不断向观众示意。
西西掏出一块怀表确认时间——现在不过晚上七点钟,帐篷里还满是鸽子、彩带和糖果。可再过一两个小时,疲惫的孩子们被领回去之后,舞台上的表演性质就会改变,五彩斑斓的儿童装饰品也会换成更昏暗的灯光和酒精饮料。
太阳鸟剧团就是后半场的表演者,成人表演在任何国家都很受欢迎,大尺度的荤笑话、服装暴露的舞台表演和心照不宣的交互是惯常戏码,但这个剧团的性质还要更特殊一点点。
西西绕着帐篷边缘走了一圈,从舞台背后的进出口溜了出去,那里连接着一个稍微小一些的预备帐篷,供表演者侯台使用,左边装着各种动物的铁笼子、花花绿绿的道具箱挤挤挨挨摆在一起,右边则是几个化妆桌,边上有一个长衣架,挂满了颜色鲜艳的演出服。
已经有两三个男人穿好了那些款式夸张的裙子,正在互相检查,其中一个人突然伸手往自己衣服里一掏,把半个‘胸部’给掏了出来。
“我就说水球不行。”他嘟囔着说:“漏水。”
“用绷带试一试?可以挤得很自然。”
“这是什么奇怪的办法……”那个男人话说到一半,跟同伴一起齐齐抬起头,同时眼睛一亮。
西西被他们盯得有点发毛,表面镇定地继续说:“只需要一点特殊的手法。”
要命,这几个家伙的妆也太浓了,虽然可以理解舞台上需要夸张一点,但即使这么重的脂粉也没有完全掩盖他们的脸型和五官的粗犷之气。福克斯家向来追求精致和美感,就是西西自己也决定身材难以掩饰的时候就不再扮女装,可眼前几人不论是年纪还是身型都比他违和得多——听说这个人妖剧团还怪受欢迎,亲眼目睹的西西即使心里做了准备,还是有点被冲击到了。
“您是客人?”还瘪着一边胸的男人使劲盯着西西的脸看:“后台可不是小少爷该来的地方。”
他身边的同伴甚至朝西西靠近了一点,目光简直能穿透他的外套和衬衫,还不停朝他眨眼睛,浓密的睫毛呼呼生风。
西西:“……我有事找你们老大,罗南在哪儿?”
“不会吧!”‘半边胸’很是嫉妒地喊出声来:“老大什么时候勾搭上了这么一个美男子?你吻我一下,我就告诉你他去了哪里。”
“你不是罗南喜欢的类型。”浓睫毛狐疑地看着西西:“他喜欢更有男人味一点儿的,你太漂亮了,弟弟。”
西西眼看他的手就要摸到自己胸膛上了,只好后退了半步:“他有一个来自狐狸的口信。”
他抽出胸前的丝帕递给浓睫毛。
“确实是福克斯的纹章。”浓睫毛接过丝帕。
几个浓妆艳抹的男人表情陡然一变,西西继续说:“他被‘暴虐水手’盯上了,如果单独行动——”
“他去别墅交涉表演时间了!”半边胸立刻说:“二十分钟前走的,没有人跟他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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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南作为剧团团长,各项杂物都是自己处理,包括对外交涉。今天的马戏表演可能有所延迟,其他人都已经开始化妆不方便走动,于是他就独自到别墅跟管家沟通了一下。
艾莫子爵不但是个贵族,还是个成功的商人,梅丽庄园又大又奢华,这场狂欢的规模也叫人大开眼界,他知道除了草地上几个玩乐大帐篷以外,湖的另一边还有小规模的宴会,客人要比这头的身份更高贵,应该是子爵夫妇真正的社交圈所在。
罗南朝湖那边看了一眼,发现隐约有人正在水边布置着什么,他好奇停住脚步,几分钟后,尖锐的爆响声划破夜晚,绚丽的礼花在空中不断炸开,华美灿烂至极。
帐篷里的宾客是看不到这些的,应该是为另一边贵客准备的节目,罗南仰着头看不断攀升盛放的烟火,不禁在心里感叹这究竟得花多少钱。
“^&%罗南(&5?”有人朝他走来。
罗南转过身,看到一个穿着别墅里仆人衣服的人,但烟火声音太大,他听不清对方的声音。
“什么?”他大声反问,也朝对方走去,但随着距离拉近,他心里突然觉得有点奇怪——这个人的衣服感觉有点局促,而烟火点亮夜空的那一刹那,他的眼神也不太对劲。
罗南停住了,但对方却突然朝他猛冲而来,衣摆随着动作亮出一道金属光,刺得罗南下意识眯了一下眼睛。
锵!
利器相撞的声音在烟火爆炸的间隙中响起,罗南看到原本举起短刀朝自己扑来的男人在中途勉强转身,挡下了一支从侧后方飞向他的短箭。
一个穿着黑色及膝单排扣外套的人放下一个小得出奇的弩箭,烟花在他身后腾空而起,背光使人看不清他的长相,但罗南本能地迅速朝他靠近——无论如何,自己刚才确实是被他救了一命。
西西飞快跑过冰凉的草地,搭帐篷的湖边草地离管家别墅有一段距离,但如果乌克想要行凶,一定不会选择不时有侍者来往的大路,他观察了一下周围,往靠近湖边的小径赶。
应该说他的直觉确实很敏锐,在偏离大路不久后,他就看到一个男人有些慌乱地也朝这边跑来。
他看到西西就像看到了救星,张口就喊:“请帮帮忙,先生!”
“罗南?”西西问。
这个问题反而让罗南警觉起来,立刻停住了脚步。但他很快就弄明白了来人跟那个凶残的歹徒不是一夥的,当他们折返回去帮忙时,恰好看见穿着不合身佣人制服的乌克被一脚踹倒,在地上滚了两圈才停下,他的武器被远远丢开,痛苦地弓着背咳嗽,想不通自己为什么会这么迅速被一个体格远不如自己强壮的人打败。
路易甩了甩擦破皮的手背,两步走了过去,紧接着用坚硬的鞋跟重重跺伤了乌克的手腕,他甚至拿捏了一下时机,让乌克的大叫声正好融入了烟火声响中。
西西歪着头看了一会儿,确定了这人果然不是查理——兔头店长即使打架,风格也不会这么强硬。
“路易?”他喊道。
路易转过头,但踩着乌克的脚没有移开。
西西只好举起双手表示自己没有武器,罗南的视线从西西和路易之间来回移动,几乎忘了那个想要自己命的乌克。
半个小时后。
“你说‘暴虐水手’是受我的弟弟委托?”罗南震惊地问:“我十年前就放弃了继承权……”
西西耸了耸肩:“你的父亲还是留了一部分财产给你。你没有孩子,他显然希望你早点死于非命。”
罗南大受打击,因此看向路易的目光更为炽热:“您也是接受了委托吗?”
路易说:“我不接受任何人委托。”
离开白桥后路易一直在大陆各处行走,一开始只是漫无目的地在旅途中寻访隐世的魔法师,但每次在联系点提钱以后,亚历山大的信必定会紧接而来,唧唧歪歪软磨硬泡想把他劝回去。路易对此烦不胜烦,在一次偶然揍翻了一个找麻烦的酒鬼却意外收到赏金后,他干脆完全摒弃了一切伍尔夫家能抓取自己行踪的管道——路易现在已经不惧怕受伤流血了,打起架来更为如鱼得水。
西西笑起来:“啊,这可真不巧,我此行正是带来一个关于您的委托呢。”
不等路易开口,他就立刻补充:“委托人是查理。”
路易转头看着他,过了一会儿,他的视线从西西的眼睛移到前胸。
“你是福克斯家的人。”他轻声说:“我假设你不至于愚蠢到随意开玩笑。”
西西被他的视线看得后脖颈有点发毛,赶紧把衣襟里的怀表摘下来,递给他。
这是查理在前狼王地下室里失联时带着的怀表,路易认了出来。
“他回来了?”路易把怀表‘啪’的一声合起。
西西点头:“是的,没有受伤,精神很好。他写信给伍尔夫家,但他们拿不出你最近的行踪,于是委托……我来找你,希望邀请你去勒梅那一趟。”
路易说:“既然没事——”
“就没必要跑这一趟。”西西把他的后半句话接了过去,路易挑眉。
西西一板一眼地说:“查理说你一定会这么回答。他要求我转告你:兄弟见面不需要理由,也不可以讨价还价,而且乔治还没有见过爸爸,在他四岁生日之前你必须带着礼物抵达白兰堡,不然他会开展严厉报复。”
路易还没说话,一直安静旁听的罗南却失态叫了出来:“爸爸?你有孩子了?”
西西:“蛤?”
罗南看起来比刚才得知自己亲弟弟要杀他时还要心碎:“为什么好男人总是结婚那么早,你这样子一点都不像生过孩子的人!”
路易:“……”他确实没有亲自生过孩子,但这家伙也着实有些疯疯癫癫的,路易后退了半步,把怀表放进了自己口袋,转身就走。
西西连忙跟了上去:“哎,那你答应了吗?虽然我的任务只是传话,但如果你不去勒梅那,总感觉像事儿没办成。”
路易没理他。
西西继续说:“你跟查理的性格真的很不一样,他从来不叫人难堪。对了,你知道自己做赏金猎人已经有外号了吗?问问我呀,我可以告诉你。”
路易停下脚步,看了西西一眼,西西以为他要问了,连忙端了端架子。
结果路易却说:“别跟着我。”
西西气个仰倒,刚想说话,却看到罗南也跟了上来。
西西:“你跟来干嘛?”
罗南义正辞严:“他救了我一命,也等于救了太阳鸟剧团,我当然要报答这个恩情?”
西西:“如果你以为他乐意让一个人妖剧团跟着自己——”
罗南探头一看:“咦,他怎么走得这么快。”
路易假装没听到身后的对话,匆匆踩着草地走入夜色中,罗南和西西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追了上去。
作者有话说:
乔治用力把门推开一条缝,把自己挤了进去。
所有的窗帘都拉着,室内昏暗一片,完全看不出此时室外艳阳高挂。
乔治不是第一次来,他踩着地毯溜进内室,看到大床上被子堆在一起,帷幔半垂,四周安静无声。
希弗士在睡懒觉,乔治判定。
这个发现让他有点高兴,因为舅舅对他作息要求很严格,除了生病之外都不许赖床,并且时时以白兰骑士团为标竿教育他——如果舅舅知道他的骑士长在不跟随公爵的时候也会睡懒觉,那下一次乔治受到批评的时候,就可以理直气壮地顶嘴了。
四柱大床上铺了柔软的床垫和床单,乔治踮着脚才能看到床上躺着一个人,但他即使努力伸手也构不着,于是搬了一个鼓鼓囊囊的抱枕作为脚垫攀了上去。
这可比乔治的儿童床大多了,乔治手脚并用爬到中央,得意洋洋地看了看被子下的人,刚要伸手去掀——
“哈!抓到你了!”被子下的人比他早了一步弹坐起来。
乔治睁大眼睛,看着眼前这个不认识的男人,被吓得往后跌坐回去,下意识手脚并用想要逃走。
可是床上的被子太大太沉重了,乔治游泳似的扑腾了好一会儿也没游到床边,反而被那个人抓住了脚腕倒着拖了回去。
希弗士匆匆穿过走廊,还没搭上门把手,就听到房间里传来抽抽噎噎的哭声。
他顿了顿,推门而入。
伊茨法盘腿坐在床上,正抱着乔治,两人抬头看到希弗士,都露出了看到救星的表情。
“真奇怪。”伊茨法纳闷地把乔治递给希弗士:“第一次有人这么讨厌我。”
希弗士弯腰抱起乔治,乔治立刻揽着他的脖子,把脸埋了起来,一副十分委屈的样子。
“他不是讨厌你。”希弗士对伊茨法说:“只是怕生。”
伊茨法跟着两人走到外间,乔治渐渐不哭了,偶尔小肩膀耸动一下,打嗝。
“乔治是德维特的继承人,警惕心是与生俱来的。”希弗士颠了颠乔治:“我应该早点为你们介绍。”
乔治听到伊茨法不是坏人,好奇心就多过了恐惧,也愿意露出脸来看伊茨法了——他觉得伊茨法蛮好看。
伊茨法的社交能力也是与生俱来的,半个小时后,他就可以抱着乔治到处走了,一大一小头挨着头叽叽咕咕,好得不像第一天认识的。
他的正经亲叔叔查理初见时都没跟乔治熟得这么快。
“我有很多弟弟妹妹。”伊茨法说:“不少都是我带大的,孩子都很喜欢我。”
“长大了后被你差遣就不见得了。”希弗士说:“比如被你打发去干活的西西,我确定查理向福克斯指定的是你。”
两人都没有在乔治面前提到路易。
“他会完成任务的。”伊茨法不以为意,乔治小小一个挂在他身上,热乎乎的一动不动,像一只乖顺的小动物,伊茨法觉得这孩子比自己的弟弟们可爱多了,于是又高高兴兴地举着他到处走。
“乔治,你的生日是什么时候?”伊茨法明知故问。
乔治念念有词地数了数:“还有十三天。”
“到时候我也要送可爱的乔治生日礼物。”伊茨法对乔治和希弗士宣布。
希弗士轮番摸了摸他们俩的脑袋。
“当然。”骑士长说:“查理先生早早就安排妥当了,乔治会得到所有人的祝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