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林姨给岑煮了碗醒酒汤,端过来,语气关爱:“怎么喝醉酒了?”
岑霁一想到自己刚才把自己当成一颗苹果,脸就像被火灼烧:“和同学聚会不小心喝多了。”
他接过醒酒汤喝,在沙发上歪了一会儿,之后被贺崇凛抱去浴室洗澡。
洗完澡吹干头发,他这时酒已经醒得差不多了。
两个人依偎在一起躺在床上。
岑霁后来才知道,贺崇凛留宿他家的那个冬夜几乎一整晚没睡着,好几次险些被自己踹下床。
他后来有收敛睡相,但一睡着就没办法控制自己。
所以贺崇凛总喜欢抱着他,把自己箍在他怀抱里,这样他就不能不断旋转角度,从床的这一头睡到另一头。
在这样静谧的夜色里,淡淡的月光透过玻璃窗照射进卧室里,岑霁抬了抬头问道:“你之前说,你课程安排得紧,什么都要学是吗?”
贺崇凛嗯了声:“我爷爷要求比较高,他希望我什么都会,而且什么都要精通,这样才不会被人找到破绽,能够成为一名优秀的继承人。”
“那岂不是很累?”岑霁自己属于对什么都感兴趣,什么都愿意去尝试一下,虽然不精,但一切是出于他内心的喜爱,因此每次接触新的事物对他来说都十分新奇和开心。
感兴趣的就会多学一学,比如木雕和钢琴。
其他的兴致过去就过去了,不会强求,所以老师们经常说他天赋高,聪明,就是不喜欢上心。
贺崇凛听他这样问,默了默,最后承认道:“有一点,不过正因为如此,才有了现在的我,事情总是有好有坏,不能什么都想要。”
“说的也是。”岑霁赞同,没提褚藜之前在他面前讲述的那些事情,也假装忘记刚才喝醉酒后哭着帮他亲吻伤口的事。
他只说:“明天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哪里?”贺崇凛低头,看他一副卖关子的表情,不由得有些好奇。
岑霁弯弯眼睛笑了笑:“明天你就知道了。”
说完,转过身。
“睡觉睡觉。”
第二天一早,两人就起床了。
是周末时间,今天岑霁开车,载身边的人驶离城区,来到一处漂亮的小村庄。
时值秋季,剔透得像蓝宝石一样的天空中漂浮着大朵大朵的白云。车行在一条不宽不窄的乡间小道上,两边是一望无际金黄的麦田。
秋风浅浅吹动,在麦田上轻拂出一片一片金色的麦浪。
是像画一样的漂亮地方。
“这里是?”贺崇凛透过车窗望着眼前漂亮开阔的景象,不由得出声问道。
岑霁一边打着方向盘,一边告诉他:“是我爷爷奶奶以前住的地方,我小时候每次放假都会和姐姐来乡下住一段时间,只是他们都早早过世了。”
贺崇凛听到这里,眸光微微闪动:“抱歉,我不应该问这个。”
“没事,过去许久了。”岑霁把这句话回复给他,“这个季节这里特别漂亮,其实夏天更好玩,明年我再带你过来。”
贺崇凛点头:“好。”
两人一路驱车沿着麦田小路行驶,最后在一座石瓦小院前停下,屋子看起来有些老旧,但因为岑霁和爸爸每年都会过来收拾,所以没那么萧条,屋子里的一切都整整齐齐。
岑霁把车停在院落里,院子里种着一株石榴树,一株柿子树和一株山楂树。
正好是果子成熟的季节,柿子和山楂都成熟了,摘下来就能吃。
岑霁摘了几颗果子,用天然的井水洗了洗,然后就拉起身边人的手朝外面走去。
“要做什么?”贺崇凛问。
“去小溪里捉鱼。”岑霁告诉他附近有一条小溪,可以把脚踩在溪水里,有小鱼在附近游动,然后可以用手去捉它们,运气好的话,能捉到不少,还能逮到大虾。
贺崇凛知道贺远森会用专门的钓鱼用具去后山钓鱼,渔具齐全,鱼饵也用的最好的,第一次听到用手捉鱼。
他跟过去,穿过麦田,在一处小溪前停下。
溪流窄小,两边绿草成荫,但真的像岑岑说的那样有很多小鱼游动。
岑霁立刻脱掉鞋袜踏进小溪里,随后挽起裤脚,露出一截白皙的小腿,招呼岸上的人:“你也下来试一试。”
贺崇凛踟蹰。
他有规整强迫症,也有点轻微洁癖,从来没做过这样的事情。
但到底没经得住诱惑,脱掉鞋踩了进去。
初秋季节,空气还有些炎热,所以脚踩在溪水里不会觉得冷,反而凉丝丝的特别舒服。
游动的小鱼觉察到水中的动静,惊吓得四处游蹿。
岑霁眼疾手快蹲下身,在慌乱的鱼群里捉到一条运气不好来不及逃蹿的小鱼。
“看吧,我就说可以。”
他扬起漂亮的眼睛,露出一丝得意的神色。
贺崇凛每每看到这样的神情,都会目眩神迷。
像他那样也弯下身捕捉,贺崇凛从来没想过自己会在站在小溪里用手捉鱼。
很快就知道对方的用意,捉鱼不是主要目的,因为岑岑总是把捉到的鱼立刻又放掉了。
他用脚哗啦哗啦踩着水,拎起裤管,看起来特别快乐。
贺崇凛就也跟着快乐。
然后,上岸,拎着鞋子手牵手走在麦田窄小的田埂上。
远远看到有几个小朋友用捕鱼网在捕蜻蜓,岑霁便放下鞋子,找来木棍和绳子,粘上蜘蛛网做了一个简易的捕虫网。
两人就用这样的捕虫网去捕蜻蜓,还真捕到一只。
再然后,是自制弹弓。
在太阳底下吹泡泡,看满天飘荡起彩色的光圈。
用树叶折小船放进溪水里,很快就被水流冲向远方。
贺崇凛在这个到处都飘散着稻香,翻动着麦浪的秋天,过了一个金灿灿的周末。
晚上,两人窝在院子里的藤椅上看天上的星星。
乡间夜色静谧,是比京郊芸景小筑还要安逸的地方。
岑霁被揽在怀里,靠在男人身上,摇椅一晃一晃的,特别舒适惬意。
“今天有没有觉得很开心?”他问。
贺崇凛点头:“开心。”
岑霁眼尾又染上得意的色彩:“我就知道你会喜欢的,我第一次和姐姐来这里的时候就特别喜欢,这里的快乐很质朴单纯。”
“谢谢你岑岑。”贺崇凛心底流动着暖流,知道他是因为昨晚自己那句流露出的来的连自己都意想不到的话语才会这样做。
“你总是让我觉得我怎么爱你都不够,我给你的和你给我的是那么不值一提。”
“你别这样说。”岑霁脸微微一红,“我们都结婚这么久了,还这么分,两个人结合在一起,不就是互相牵念的吗?”
“你说的对。”贺崇凛眸色动容,吻了吻他的唇角,“我今天真的很开心。”
两人在有悦耳虫鸣的乡间小院里接吻。
月色静谧,头顶星星闪烁,有淡淡的稻香吹拂。
岑霁仰着头,就着这样躺在男人怀中的姿势和他接吻。
没多久,藤椅摇晃出吱呀吱呀的声响,夹杂着让人脸红心跳的甜腻声音。
岑霁跟随着藤椅晃啊晃的,感觉自己摇成了白天麦田里大片大片的麦浪。
秋去冬来。
一转眼,又到了冬季。
前几日下了一场纷纷扬扬的大雪,大雪铺了满世界,到处都是白雪皑皑,银装素裹的。
芸景小筑在这一年过了个特别热闹的大年。
往年是他们一家六口团团圆圆过年,今年多出贺家四兄弟,最后连亲家母贺太太都来了。
事情要从今年的年怎么过,在哪里过说起,尤其是他们这对新婚小夫妻。
贺崇凛打算陪岑岑去他家过年,遭到贺远森反对。
贺远森反对无效,但几个弟弟有些不乐意。
“哥,你要抛弃我们吗?”贺云翊嘟囔着嘴,“你不能有了小岑哥就不顾我们。”
贺明烈猛点头,他每年最不喜欢过年了,总是随便吃几口年夜饭就和一群狐朋狗友出去玩。
可从那个烟花簇放,他等候零点钟声的大年夜起,他喜欢上了这样的时刻。
虽然知道,不能再像以前那样去期待一个人给他回复。
但至少,要有不输于那一天的热闹。
他总留恋某个时刻。
贺延野默声,想说自己那天有通告,可能要……
话未说出口,就听贺明烈提议:“不如我们都去大嫂家过年吧,这样大哥就不用担心两头没办法兼顾!”
不得不说,虽然贺明烈有时的提议很想让人敲开他的脑袋看看是不是正常人想出来的,但这个建议贺延野很是心动。
贺云翊眼睛顿时亮起来:“我支持明烈的提议。”
沈婧微微蹙了蹙眉:“这样不太好吧,哪有你们这样的,年三十跑去嫂子家吃饭。”
贺远森更是不用说,气得吹鼻子瞪眼,放话出了这个门,以后都别回来。
于是,大家都跑去芸景小筑了。
向芸和岑景耀自然是很开心的,他们不讲究这些规矩,干脆邀请大家都过来,两家一起吃年夜饭。
沈婧天天听明烈和云翊念叨,早就好奇了,既然亲家母邀请,就笑眯眯答应了。
贺远森不愿意去,但没有人在意他,直到发现家里佣人都被放了假,各自回家过年,厨房没有人做饭,他才万分后悔。
芸景小筑这边,院子里张灯结彩,挂了许多漂亮的红灯笼,充满了过节的氛围。
贺云翊和贺明烈都不是第一次来这里,贺延野更是不用说,对这里的一砖一瓦、一草一木都十分熟悉。
尤其是去到他曾经住过的阁楼,发现里面没怎么变过,他桌上的绿植旺盛生长着,没有拿回家的物理书籍还工工整整地摆放在书桌上。
岑叔叔和向阿姨是真把他当成家里的一份子了,那年大年初一的夜晚岑叔叔说的“你想什么时候来就什么时候来”的话并不是随口说说。
贺延野心中很是动容,像有涓涓暖流在心底流淌。
一直以来他并没有失去什么,他的夏天也没有结束。
那个明媚的人和他的家人带给自己的温暖一直都存在着,从来没有消失。
贺延野轻轻抽了抽鼻子,下楼,像之前在芸景小筑兼职一样去厨房帮岑叔叔打下手做年夜饭。
贺明烈和贺云翊见状,也进去帮忙。
但两个人到底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少爷,之前在溪沙屿的露营地争着串烤串就已经很勉强,现在要做复杂的年夜饭,更是手忙脚乱。
岑景耀哭笑不得,让他们两人一会儿等吃饭就好。
贺明烈和贺云翊坚持。
贺崇凛作为“儿婿”,不愿意被弟弟们比下去,早早留在了厨房。
他婚前因为岑岑一句老岑家的男人都要会做饭,疼老婆的话,私自买了菜谱钻研厨艺。
婚后更是藉着周末住在芸景小筑的便利和岑爸爸学习过,所以厨艺大涨。
眼下,贺崇凛和贺延野帮着打下手,备菜。
贺明烈和贺云翊洗菜摘菜,清洗餐具。分工明确后,倒也配合得十分默契,不像刚进厨房时那样乱糟糟的了。
向芸和沈婧在茶室聊天,互相分享养生心得和茶艺。
岑霁和姐姐布置餐厅和外面的灯笼,两个小朋友跟在屁股后面凑热闹。
到了晚上,四处响起烟花绽放的声音。
一道一道岑景耀的拿手好菜被端上餐桌,两大家子人围坐在餐桌前一起吃年夜饭。
对于贺明烈和贺云翊来说,这张桌子没有自家专门用餐的长桌宽敞,年夜饭也非顶级厨师烹制,却是他们吃过的最像过年的一顿年夜饭。
因为餐桌上气氛热闹,没有那么多的规矩和讲究,岑叔叔和姐姐特别开朗健谈,对他们这些小辈十分宠爱。
向阿姨一个劲儿往他们碗里夹菜,尤其是贺云翊,让他多吃点:“云翊,你要多长点肉,感觉在国外待了这么长时间,脸都瘦了。”
贺云翊琥珀色的眼眸闪了闪,乖巧漾出笑意,不再伪装笑脸:“谢谢向阿姨,我会好好吃饭的。”
贺延野和岑家人再熟悉不过,一起同桌吃过许多次饭,所以一点都不拘谨,反而有种回到家的自在。
沈婧没想到亲家公的厨艺这么好,怪不得明烈之前一直念叨。
没人在意贺远森。
中途,贺明烈的手机响了,苏文煜他们打电话问他吃完年夜饭出来不?
贺明烈不耐烦拒绝:“不出来,在我嫂子家过年呢,一会儿还要陪烁烁和念念放烟花。”
“什么?你竟然在岑助理家,还要和小朋友——”一起玩耍几个字没来得及说出口,手机被挂断。
三人小团体对视一眼,他们烈哥是越发看不懂了。
总之,无论对贺家四兄弟来说还是岑霁一家,都是从来没有过的一顿热热闹闹的年夜饭。
吃完饭,大家又帮着收拾厨房,之后,聚在一起嗑瓜子打牌,看春晚。
岑家有守夜熬年的习惯,贺崇凛之前就听说过了,也打算体会一次这样的热闹。
贺明烈和两个小朋友在院子里放烟花,烁烁和念念让他干什么就干什么,还挥舞着手中的仙女棒,哪里还是第一次见到把两个小孩吓跑的臭哥哥。
零点,钟声敲响。
此起彼伏的烟花声响起,新的一年再度到来。
这一次他们几兄弟不用再像之前那样争着打一通新年电话,因为大家全都聚在了一起。
两个小朋友熬不住回房间睡觉去了,贺明烈加入打牌大军,和两个二哥、岑姐姐四个人打麻将,没多久输得底裤都快没有了。
沈婧在一旁看得直摇头,她儿子在两个哥哥面前实在太笨了。
岑霁和贺崇凛出来看烟花。
两人依偎在一起,听屋子里传来热闹的声音,外面烟花—声接—声绽放。
贺崇凛亲吻他的额头:“我爱你,岑岑,你可不可以永远永远不要推开我。”
岑霁微微一怔,随后抬头去啄他嘴唇:“嗯,我永远都不会推开你。”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