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先去你家。」我当机立断。
我们不再和消防门纠缠,调转方向。不一会儿就来到58号楼的通道入口。
还没走近就闻到一股松香味。地上有一大摊淡黄色的液体,应该是从打翻的柴油桶里流出来的。
铁丝比我想的还要麻烦,徒手根本无法解开。
幸好包里带着工具。
我将老虎钳递过去。
陈林费了很大功夫才把铁丝铰断。
门被悄无声息地推开了一条缝。
在昏暗的光线中,一只丧尸正背对着我们站在楼梯转角。
整个密闭空间里充斥着浓重的血腥和腐臭味。
怎么办?我用眼神询问他。
「不能在这里杀掉,」陈林把门重新掩上,「我去引开他们。」
「不行。」我立刻否决,「这里的通道基本都被封死了,一旦被它们盯上你怎么跑得掉。」
这家伙真是不要命了。
他沉吟了片刻:「现在几点了?」
我看了眼手表:「刚过正午。」
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用火试试吧。」
他一边带着我后退一边从衣服上割下一块长布条。
「柴油不能直接点燃,不过挥发了这么久,里面的蒸汽浓度应该足够了。」
「会爆炸吗?」我有点不安。
「概率很低。」
说完他引燃布条扔向消防门,同时反手拽住我将我扑在身下。
一股热浪猛地从身后袭来。
平地瞬间蹿起了几米高的火焰,差点连我们也一起吞噬进去。
隐约间我闻到了自己身上的焦味。
「砰」地一声,却不是爆炸。
我吃力地扭过头。
只见两只丧尸撞开门,踉踉跄跄地从里面跑出来,但是很快就栽倒在地上。
在它们身后,楼梯间已经成了一片火海。
陈林起身去找灭火器,我也揉着额角站起来。
楼梯间的可燃物本就不多,在灭火器的辅助下,火势很快得到控制。
我们打着手电筒走进去,通道的墙壁已经被熏得发黑,里面竟然还躺着几具尸体。
「有人想要出来,但是失败了。」陈林摩挲着门板内侧的刀痕,「动静这么大,一定会招来楼里游荡的丧尸。」
看着地上焦黑的骨架,一时竟辨认不出哪具才是属于幸存者的。
我突然感到一种冷静的愤怒——在这个世界,人似乎失去了一切约束。故而所有深重的罪孽都被预先地原谅了,一切残暴的恶行皆被可笑地允许了。
两个人走在楼梯上,都没有再说话。
22楼到了。
陈林家的阳台正对着902。
没有通讯工具,我们如何能在不引起注意的前提下和安安取得联系呢?
盯着对面看了好一会儿,我突然有了主意。
拧开手电上的激光源。
一小束红色的光线瞬间穿透百十米的距离,照在我家阳台的菜圃里。
我不停晃动手电,希望安安可以尽快发现这个信号。
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探出头来。
看到是我,安安似乎松了一口气。估计以为我又在耍什么幼稚的把戏,笑嘻嘻地冲我挥了两下手就准备进屋。
我急得不行,连忙把手电塞给陈林,双手不停比划着阳台上的望远镜。
终于,她意识到有些不对劲,拿起镜筒朝我们看过来。
安安,危险!
我举起早就写在纸上的四个大字。
2
由于我们没有望远镜,所以只能进行单向对话。
我向她大致说明了情况,并且约定每隔一个小时就在阳台见一次面。
提着的心终于放回肚子,我仰倒在沙发上。地板睡得太久,都快忘记松松软软的海绵垫是什么感觉了。
「陈林,你说他会躲在哪里呢?」
安安虽然暂时安全了,但是不解决这个问题,就没法打破目前的僵局。
「10层以上不用考虑。」他盘腿坐下来。
我点点头,离得太远就不方便监视了。
「1到 8层可能性也不大,」他继续说,「消防门隔音效果不错,站在里面不一定能听到楼梯间的脚步声。都做到这个份上了,他一定会选一个万无一失的地方。」
「没错。就像今天早上,他能在我们出发的同时就跟上来,一定是对我们的行踪了如指掌。」
我将今天发生的事情快速回想一遍。
「这么说来,他只可能有两个藏身之处——要不然是埋伏在9 层与10层之间,居高临下,方便盯梢;要不然就是埋伏在地下室,保证一楼的出口在自己的眼皮底下。」
陈林想了一会儿,轻轻摇头:「不会是地下室。」
「因为他不能确定我们会从哪个出口离开。如果今天我们从车库走,岂不是会和他直接照面?」
「所以,只有一种可能了吗……」
他没有直接回答我,而是把目光投向51号楼。
「其实还有一个地方,也满足我们说的所有条件。」
「那就是903。」
我瞬间感到不寒而栗。
仔细想想,903的可能性比楼道还要大。
因为它更隐蔽、更安全,也更能直观地监视我们的动向。
如果这个猜测成立,那么安安结束隔离的那一晚,9楼大概率还有第四个人。
他因为种种原因没有急着动手,而是选择在黑暗中窥视我们,伺机行动。
「所以现在要解决的,就是如何让安安绕开这两个地方,下楼帮我们开门。」我重新确定目标,「而且速度一定要快。」
如果明天日落前还没有动静,那个人恐怕会起疑心。说不定会采取更激进的手段暴力破门。到那时,我们就陷入完全的被动之中了。
现在虽然理清了思路,但问题并没有迎刃而解。
因为这两个地方,一个封死了楼道,另一个封死了走廊。
「除非安安长出翅膀。」我有点泄气,「不对,插翅也难逃。只要一出门,她马上就会被发现的。」
陈林闻言看向我,眼里似乎有什么东西被点亮了:「小何,你说得对。」
「不能直接走正门。让她翻到楼下的802,再从8 楼下来找我们。」
嗯?
这确实是个办法。
唯一的隐患就是802里可能存在丧尸。
不过,这种程度的风险是可以接受的。
我立刻将计划内容告知安安,并约定在凌晨3 点整开始行动。
夜间丧尸封门,想必他也会稍稍放松警惕。
在此之前,安安还得重新做一根绳子,因为家里唯一一捆攀岩绳被我带走了。
陈林家几乎没剩下什么食物。
还好今早出门的时候带了一些压缩饼干,就着饮用水一起,权当午饭了。
饼干没有想象的那么硬。酥脆咸香,闻起来有股淡淡的花生味。
吃完以后,我们各自靠在沙发的一端闭目养神,等待夜晚的降临。
凌晨2:55分。
安安准时出现在阳台,腰间已经系好了绳子。
手电朝着我们亮了两下。
行动正式开始。
为了减轻负重,我们没有让她带上望远镜。从现在起,我们之间的交流将完全依赖于灯光信号。
她半蹲着翻到阳台外侧,将绳子的另一端绑在护栏上。
停顿了几秒后,毅然松手,朝着802纵身一跃。
我的心也在瞬间攥紧。
幸而她有惊无险地降落在8 楼。
只是绳子有些长了,没起到多少缓冲作用。
她好一会儿才一瘸一拐地爬起来,用手电告诉我「一切正常」。
我马上回复「收到」。
她解开腰上的绳子,缓缓走进客厅。
接下来,她需要解决802里可能存在的丧尸,并为我们打开地下室的封锁。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凌晨4:02分,她终于重新回到阳台。
手电又亮起两下。
看来一切顺利,我整个人松了一口气。
陈林已经坐回到沙发上。
黑暗里,他的眼睛就像猫科动物,神秘又深邃。
想了很久,我还是忍不住问道:
「陈林,是不是只要存在其他的幸存者,像今天这样的无妄之灾就还有可能发生?是不是只要没有先解决掉别人,就不可避免地会落入这种被动的处境?」
这个人压根没打算和我们接触。
在发现我们的同时,就起了杀心。
要不是还有一个落脚点,并且占据着信息不对称的优势,我们三个今天就要交代在这里了。
所以,当对方没有出手的时候,我们无法分辨是敌是友。而当你能分清敌友的时候,往往已经太迟了。
如此看来,主动权只在于谁是先手。
想起陈林对于其他幸存者过分宽容的态度,我不禁有点担心:「你是不是太相信人性了?」
沉默了一会儿,他很轻很轻地叹了一口气。
「我不是相信人性。」
「只是它太复杂了,不能简单地用善与恶来划分。」
「对人类文明来说,末日的可怕之处不仅在于个体的死亡。」
「我们常说『唯人心不可直视』,也常说『人祸甚于天灾』。但它们的真正含义不是失去秩序之后,恶人可以明火执仗;而是因为人性的软弱,大部分人没有办法抵抗环境的规训。」
「小何,你觉得自己是坏人吗?」他反过来问我。
我一愣。
「因为你刚刚询问的,恰恰就是他的观点。只不过他已经先你一步,将这种想法付诸实践了。」
「当然,你不用为此感到负担。因为在既定立场下,这是思考之后的必然结果。」
「但问题是,它会成为一个自我实现的预言。」
「当所有人都相信这是公认的生存法则,那么它终成现实。」
陈林的眼神很认真:「也许人类的未来存在很多可能,但有些方向注定是走不通的。」
他叹了口气岔开话题:「现在讲这个还太早,我们还是先解决眼下的困境吧。」
3
陈林并不是一个热衷宣扬自己观点的人,但在相处的过程中,我能感受到他对很多问题都有着自己独到的见解。
同时,我也隐隐发觉在礼貌和温和背后是他对社交的排斥和抗拒。
所以我不得不克制住自己的好奇。只要他不说,我就尽量不问。
所以今天很难得,我终于知道他是怎么想的了。
不管是主动接触我们,还是在便利店留下标记。
在保存自身的前提下,他一直在努力地释放信号。
作为从暗处主动现身的人,陈林以牺牲部分主动权为代价,给予了双方更多的机会和选择——我们不是非得玩这种一击必杀、一招制敌的游戏。
你可以回应,也可以不回应,这都无关紧要。
重要的是,我们有了回归正常社交程序的可能——接触、试探、谈判、共识。
偷偷瞥了一眼,他正闭着眼睛休息。
我想起他站在阳台远眺的样子。
在午后低头看书的样子。
坐在桌边听我和安安拌嘴的样子。
这些时候,他都在想什么呢?
他不是被我问到了才开始思考,他的思考从来就没有停止过。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天终于擦亮了。
上午7:55分。
我们顺利通过车库来到51号楼内。
距离约定的时间还差5 分钟,我和陈林开始顺着楼梯往上走。
成功与安安汇合之后,我们一起前往9 层半的平台。
再三确认平台没有人为蹲守留下的痕迹,这个地点被彻底排除。行动也终于进入了收网阶段。
「吱——」
早上8 点,安安按照计划打开了楼道的消防门,随即转身往楼下走去。
据我们推测,他大概率不会直接在903门口监视,而是会以安安出门的声音作为行动的依据。
我和陈林正屏息立于门后。
成败在此一举。
几乎立刻,一个人影从走廊内闪出。
不是别人,正是那个中年男子。
他行动敏捷,猫着身子,正欲尾随安安而下。但陈林的速度比他更快,一斧背敲晕了他。
我踢开掉落在他手边的武器。
那是一只血迹斑斑的工兵铲。显然,上面不止沾着丧尸的血液。
听到动静后,安安立刻折返。
我们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绳子,三人一齐将地上的男人捆得结结实实。
陈林搜了一下他的口袋,里面有两把钥匙和一个钱包。
根据证件显示,这个男人的名字叫王勇。
我和安安拖着他下楼。
台阶摩擦产生的疼痛很快让王勇清醒过来。
他奋力想要挣脱绳索:「这是什么?你们想干吗?我兄弟就在楼上,你们最好赶紧给我解开。」
安安一铲子拍在他后脑勺上,他顿时老实了不少。
等缓过劲,王勇的脸上终于显露出惊恐的神色。
「等等,听我说,这是个误会!你们肯定有哪里搞错了!」
他已经猜到我们要做什么了。
在死亡面前,这个聪明的刽子手露出了本来的面目。
「我可以给你们做打手,帮你们探路……我一定比那个瘦竹竿有用!」
「你们不用把我解开,只要每天给我一点吃的——不,给我点水喝就行,我可以帮你们做很多事!别杀我…………求求你们……」
他瑟瑟发抖。
眼泪鼻涕混合着淌下来,颠三倒四地求我们放过他。
看着他的样子,很难想象就是这个男人团灭了整个小区。
犯下如此滔天恶行的,竟是这样一个拿起屠刀的市井小民。
我们不再搭理他。
又在一楼等了一会儿,陈林才下来。看来已经完成了扫尾工作。
「怎么样?」安安问他。
「进去看过了,没什么问题。」
陈林把门上的铁丝绞断。
随着消防门重新打开,楼梯间亮堂起来。
「我上楼看看。」我招呼了一声。
虽然知道他罪有应得,但我还是不忍亲眼观摩他的死状。
王勇的口袋里有两把钥匙,其中一把能打开501的门锁。
我来到5 楼,推门进去。
房子的户型和我家相差不大。主卧放着一张床,厨房和次卧堆满了各种食品物资和五金工具。
没有看到发电设备。
浴缸里储存了一些水,不过已经见底。
冰箱没有插电,里面的东西全都腐败了。空气里飘散着一股若有若无的臭味。
我穿过大厅,拉开紧闭着的阳台门,想要散一散房间里的味道。
不想打开之后,一股更浓烈的臭味扑面而来。
我这才发现,气味的源头竟在屋外。
一眼望去,阳台堆放着大量杂物和生活垃圾。在垃圾堆的一角却突兀地盖着一块白布。
一阵风吹过。
白布下面露出一截人类的脚踝。
「小何,别看!」安安从楼道上来,急忙拦住我。
「没关系,见多了就习惯了。」我关上阳台门。
「王勇应该是独居,这个人可能是被他掳来的幸存者……总之他们之间发生了冲突,陈林说这个人是被掐死的。」
「不——」我把电视柜上的相片拿给安安看。
里面的男人四十岁左右,戴着一副眼镜,看上去文质彬彬很有书生气。
「这才是501的业主。」
4
显然,王勇是个入侵者。口袋中的另一把才是他的家门钥匙。
丧尸爆发不久,他就选中51号楼作为落脚点。
在封锁实施期间,我和安安由于不曾外出,所以毫不知情。
我不知道他与501的业主之间具体发生了什么,但想来无非是杀人越货的剧本。
像王勇这样的人,陈林称之为「清道夫」。
他们会不惜一切代价清理自己周边的活动区域。丧尸也好,人类也罢,在他眼里并无区别。
他也不关心你的目的和意图。因为出现在他的领地本身就会被视作为一种威胁。
更何况,杀掉其他幸存人类还有着诸多好处——抢占更多的生存资源和避难所,获得更大更安全的活动范围等等。
所以在末世初期,大量的幸存者其实是死在人类自己手中,成为没有意义的牺牲品。
不过在陈林看来,清道夫只是一种应激式的产物,并不会成为人类命运的最终归宿。
我希望他说的是对的。
因为我突然意识到自己根本不愿再遭遇这类人。
就像真正的疯子从来不会按照常理出牌,清道夫同样让人防不胜防。
我自认为已经做得足够多了。
在爆发前尽量低调地囤积物资。
9楼的走廊和楼道也会不定期进行检查巡视。
同时确保家里的遮光窗帘拉得严严实实。
但我忽略了一点——对于他们来说,确认是否有人居住本来就是无关紧要的。
封闭一栋楼的所有出口成本太低且有百利而无一害。如果再激进一点,他们甚至可以直接纵火把整栋居民楼烧个精光。
当我还在琢磨着怎么有来有回地过上几招的时候,对方早就把刀磨好了。
在清道夫面前,普通人就像孩子一样天真。我所做的一切准备,在面对他们时,显得幼稚而可笑。
王勇虽然死了,但是为了能更彻底地躺平,我决定立即重筑我的防御工事。
首先就是要解决51号楼内部所有游荡的丧尸。
对于这个提议,某个主战派早就跃跃欲试了。
我们重新用粗铁丝封死了地下和一楼的出口,再按照顺序从下至上进行清扫。
由于空间相对封闭,且与地面有一定距离,被杀死的丧尸并没有像上次一样招来尸群。
「看来信息素也要在一定的范围内才有效。」安安确认楼下没有动静后,回过头对我说。
「嗯……而且除了信息素,可能还有别的原因共同作用。」
我想起上次在地下车库被烧死的丧尸,它们同样也没有引来尸群的围攻。
血液很可能也是重要原因。
一个上午很快过去。
陈林在收缴了王勇的兵工铲之后如有神助,一铲一个小朋友,看得安安十分眼馋。
终于,楼道和走廊内的丧尸被我们清理完毕。
我跟在他们身后,拿着小本本详细记录楼内的情况。
一共杀死丧尸12只。
疑似幸存者0 人。
可以进入的单元房21户。
天台:无法通行。
这栋楼约有一百来户,大部分的房门都紧闭着。我们没有破门的打算。就算里面有丧尸也无妨,反正它们也出不来。
天台不能通过楼梯到达,估计是做成小复式,赠送给顶层住户了。
由于顶层全都户门紧闭,再加上没有电梯出入不便,我们于是放弃了征用天台的想法。
大致厘清状况后,我感觉自己就像是在最落魄的时候发了一笔横财。
「安安,知道什么叫天降洪福吗?」我感觉自己体内的仓鼠基因正在蠢蠢欲动,「哪怕是颗螺丝钉我也要拧下来带回去!」
5
我负责收集食品,安安负责搜索日用品。约定好各自的分工后,我们立刻投入工作。
丧尸病毒爆发的那天,很多业主仓皇出逃,留下这些房门大开的屋子。
当时远没有到山穷水尽的地步,所以房间里面剩了不少物资。
「陈林呢?」安安一边四处搜索一边问我。
「不知道,估计找他感兴趣的东西去了。」我走进厨房,「对了,你怎么看待他说的那些东西啊?」
「有那么点道理,」她头也不抬地往包里装东西,「不过那家伙说话极具蛊惑性,每次听他说完,我都觉得自己像是被洗脑了。」
「所以,别管他说得对不对,人好用就行。」
在安安眼里,陈林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工具人。
我低下头,继续翻箱倒柜。
如果病毒再晚两个月爆发就好了。
气温再低一点,冰箱哪怕不插电也能存住东西。
冷冻柜里的肉说不定也能抢救一下。
等第一轮搜刮完成,天已经黑了有一会儿了。
我开始清点家中的库存。
近一个半月以来,饮用水消耗了18桶。
由于中间恢复供水时我们补充过一次,所以真实的消耗量可能还要高出一倍。
自热米饭还剩下50盒,泡面剩余120多包。
两箱压缩饼干几乎没动过,大米、面粉、挂面同样消耗得不多。
单兵食品剩下8 箱左右,麦片还有8 大袋。
20箱罐头吃掉了2 箱多,鸡蛋也快吃完了。
酸奶和牛奶加起来还有11箱。
蔬菜我囤得太多,加上新种下去的也陆续到了丰收期,反倒算得上是最充足的一项物资了。
我继续盘点今天的收获。
食品类包括:
两瓶蓝莓果酱、一瓶花生酱、一罐炼乳、一瓶色拉酱和两罐老干妈,都没有开封过。
5盒速溶咖啡、一些方糖以及两大罐茶叶。
大米、发酵粉、食用油之类的我也拿了一些。
还有两袋年糕和一坛子泡菜。
不过最让我惊喜的是在402里找到的一箱海底捞火锅底料和一盆没有成熟的圣女果盆栽。
安安也搜到不少东西。
四个暖水袋、一个带烤盘的摩飞锅、两组哑铃、十箱纸巾、三盒针线、两个可以折叠的泡澡桶、十几捆塑料袋和三大袋卫生巾。
还有一些家中常备的药品和十来瓶消毒喷雾。
另外,靠着墙壁,还摆放着三张超厚的席梦思床垫。
「你从哪里找到的,」我上手摸了摸,「这也太大了吧。」
「这不是想要改善一下生活质量嘛……」安安马上转移火力,「小何你看陈林,和他比起来我已经很正常了。」
我转头去看陈林搬回来的东西。
一张带靠垫的躺椅。
「摇摇椅算哪门子物资啊?」她问。
「过分了,」我点头,「比你的床垫过分多了。」
「要是拿游戏机漫画什么的我也能理解,但是——」她指着地上的钓鱼工具和一盒象棋,「这不是老大爷公园两件套嘛?」
「你说陈林是不是年龄造假了,他真的只有30岁吗?」她又问。
「这个确实值得调查一下。」我肯定了她的质疑精神。
一根高尔夫球杆。
「这是准备打高尔夫吗,可他也没拿球啊?」她捡起杆子挥了两下。
「会不会是忘了。岁数大了就会这样。」
年龄问题似乎更显疑点重重。
一个DVD机。
「这个勉强还行。」
安安走过去,拾起机子上面的光盘:「不过他居然看蜡笔小新诶,这算R级片了吧。」
我盯着封面上红衣服黄裤衩的小男孩陷入了沉思:「他毕竟也是个成年人……互相谅解吧……」
「你们两个,」站在一旁的陈林终于出声,「至少等我不在的时候再说我的坏话吧。」
6
惦记着改造基地,一晚上基本上没怎么睡着。
家里的空间已经很有限了。为了最大限度盘活资源,我简单收拾了一下901和 903,开始转移物资。
陈林也被我揪起来做苦力。
我本打算连同储藏室里的蔬菜一起搬走,毕竟一直让陈林睡客厅有点过意不去。
但他似乎不太在意,就作罢了。
所有的生活垃圾都密封得很好,没有什么气味。
我把它们从安安家的次卧转移到其他楼层的空房子里。
刚停水停电那会儿,我也曾担心过排泄物的处理问题。但是观察下来,楼内的排污管道并没有因此受到影响,只是每次使用厕所前得手动给水箱加水。
王勇家的五金工具我全部搬回903。
光粗铁丝就有好几大卷,估计是把附近五金店里能用的东西都搜刮回来了。
自此,9楼就划分为3 个功能区。
生活区、储藏区以及工作区。
与其说是工作区不如说是陈林专属的苦力区。
王勇的铁丝锁给了我灵感。
但走廊的消防门是单开的,不像底层可以直接将两个把手捆扎在一起。
所以我希望陈林能设计出一个类似搭扣的锁环,使得9 楼的消防门只能从内部打开。
「小何,你还挺有做地主的天赋。」陈林头发乱糟糟的,「你看过《半夜鸡叫》吗?」
很好,这家伙骂我是周扒皮。
但是毕竟现在有求于人,我只能好声好气地保证一会儿来给他送早饭。
回到厨房,我蒸了一锅甜玉米。
正热着牛奶,安安就闻着香味现身了。
「先去洗漱。」我拍掉她伸过来的爪子,「有人明明早就醒了,却装睡不起床。对于这种行为,我表示强烈谴责。」
「啊……有吗……是谁啊……没听说过……」她假装四处看风景。
我把一箱LED感应灯塞到她怀里:「快吃,吃饱了干活。」
走廊和楼道光线不佳,一年四季都是黑漆漆的。
有了这些灯,以后上下就用不着再打手电筒了。
我端着早饭去找陈林的时候,他正在门外开工。
他先用电钻把膨胀螺丝打进墙壁里,又将数根铁丝合绞在螺母上,铁丝的另一端同样绞成一个封闭的圆环,长度刚好套在门把手上。
上锁之后,外人根本无法推门进入,即使用蛮力也只会将铁丝越绞越紧。
同时,我决定彻底放弃一楼和地库出口。
对于这种可以双向上锁的门我已经有了心理阴影。
我们三人把低楼层能找到的所有大型家具全部扛下去,堵上了前门和后门。
在此基础上,又让陈林用膨胀螺母和铁丝拉起两道网,将两个出口彻底封死。
这样下来,算上入户门,我们一共就有了三道防护屏障。
安安看着固若金汤的大门:「小何,以后我们要怎么出去啊?」
我摸着下巴思索:「这个目前还没想好。」
看她脸色阴晴不定,我赶紧改口:「开玩笑的,开玩笑。」
真是的。
这个女人根本不懂欣赏我的幽默。
底层封锁之后,连接建筑内外的重任就由2 楼接管。
在我的构想里,以后就通过梯子进出,即用即搭,不留隐患。
二楼和三楼所有的房间都了上锁。我们不得不让陈林从402的阳台一层层往下翻。
他把武器咬在嘴里,双手抓着绳子一荡。
明明是很惊险的动作,他却做得游刃有余毫不费力。
我们屏息听着动静。
过了一会儿,楼下传来他的声音:「处理好了,下来吧。」
「安安你说得对,陈林真的很好用。」我突然有些感慨,「我们得对他好点。」
2楼很快也被我们占领。
将找到的备用钥匙收好,我开始巡视202。
这个房间和楼上最大的不同就是带有两个超大露台,合在一起估计有三十来平。
2楼距离地面约有四五米,做一个这么长的梯子恐怕不太现实。
我翻出栏杆,绕着露台的边缘走了一圈。
北边是一片绿化带,南边正对着小区的主干道。我探出头去,一辆SUV就停在露台正下方。
目测了一下车顶的大概高度,这辆车子倒是可以作为上下楼的中间平台。
打定主意后,我翻回屋内。
房间里只剩下安安一个人。
「陈林呢?」
「好像上去了吧。」安安正忙着搜索202的物资,眼皮也不抬一下。
这家伙跑得还真快。
上到9 楼,陈林果然微闭着双目,靠在他的躺椅上。
「陈老师?」我试探性地喊他。
他睁开一只眼睛看我。
「能者多劳啊陈老师,帮我们做几张梯子吧。」
我用手指戳戳椅背,躺椅轻轻摆动起来。
「倒也不是不行。」他将手枕在脑后,「不过多劳多得,你想好怎么支付没有。」
很好,工具人起义,长工造反,无产阶级站起来了。
最重要的是,我们这么深厚的情谊,他居然开口和我索要报酬。
然而我只能在心里骂他。
「想好了,」我说,「以后就让你做我们的名誉队长,怎么样?」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也是这么说的。」陈林提醒我。
「有吗?」我都忘了自己画过什么大饼,「这次是真的,比针尖还真。」
「然后呢?」
「以后我们再也不在背后讲你的坏话了。」我说得信誓旦旦。
反正坏话要当面说才有意思。
「听上去不错。」他话锋一转,「不过,我每天只免费工作两个小时,超出的部分得另算。」
原来在这儿等着我呢。
陈林是真的很不喜欢劳动啊。
7
气温短暂回暖了几天后,又开始下降。而且这次大有一条路走到黑的架势。
不过屋子里还是很暖和。
安安不知道从哪弄来了一大堆家具。
包括一盏落地灯、一块厚厚的毛绒毯,一张四方的矮桌和两个懒人沙发。
席梦思床垫很不错。睡上去之后,困扰我许久的头痛问题缓解了很多。
陈林作为名义上的队长以及实际意义上的劳工,发挥依旧稳定。
他从其他房间的床上卸下木板,切割成合适的尺寸后再缠上铁丝加固,做成了两个非常结实的梯子。
高度正好够从车顶爬上2 楼露台。
这家伙虽然懒了点,但是手工确实没话说,至少比我强多了。
其他居民楼我们没有贸然闯入,目前仍然保持着封锁的状态。
小区外面的店面我们倒是一间都没放过,逐一进去搜索过了。
大部分食物已经无法食用。
我们补充了点药品,又在水果店里挑了些外表完好的苹果和柑橘。就算不能吃,把它们的种子保存下来也是好的。
相比之下,最大的收获来自于小区后门的农资店。
除了种子,我们又费了很大功夫,把能带走的农药、化肥、培养土、饲料和器械全部扛了回来。
自从可以绕开大堂进出之后,出行的频率和效率都有了很大的提高。
没有哪个时节比冬夜更加安全。
所有的丧尸都早早回到建筑物内,我们几乎是畅通无阻地走在街上。
很多时候,我们都是利用白天把物资搬到店外,再趁着晚上运回家。
陈林为了配合夜间任务,用胶水、头盔和灯具给我们做了几顶简易矿帽,这下算是彻底解放了双手。
此外,他还按照尺寸帮我做好了太阳板支架。
不过这是工时之外的付费项目,属于我们的私下交易。
作为回报,我把发电设备和菜圃全部转移到9 楼的另外两个房间,专门腾出阳台摆放他的摇摇椅。
从他平时晒太阳的表情判断,对于这笔交易,他还是很满意的。
今晚轮到安安掌勺。
我特意进去观摩。
安安做饭很好吃,煲汤更是一绝。不像陈林,每次都是用泡面和自热米饭打发我们。
我见她先是往锅里下了少许油,等锅底烧热后,再将切好的培根倒进去翻炒。
直到炒出阵阵肉香,再依次放入白菜段、食盐和酱油。
我给她递过去一枚鸡蛋。
安安熟练地去清留黄,加水打发后将蛋液缓缓倒入锅中。汤汁立刻呈现出诱人的金黄色泽。
「这是什么?」我看她神秘兮兮地从橱柜里摸出一个袋子。
「我搜到的,」她压低声音,「怎么样?」
接过来一看,竟然是一袋浓汤宝。
「我就说你做的汤怎么这么好喝,原来是作弊了。」
我顿时觉得自己受到了欺骗。
「我这是锦上添花,」她赶紧来捂我的嘴,「不许说出去。」
安安还是很在意她的厨神称号的。
青椒土豆丝最先被端上矮桌。
她的刀工很好,土豆丝根根分明,切得细长而均匀。
很快,剩下的菜也被一一端上来。
一碟干锅花菜、两份热好的红烧肉罐头以及一大碗金汤娃娃菜。
我们三个人围坐在一起。
饭菜的热气腾在脸上,全身上下都暖乎乎的。
我夹起一块红烧肉送到嘴里。
五花肉肥瘦的比例正好。一口下去,浓郁的酱香在唇齿之间爆开,瞬间俘获我的味蕾。
「对了,」安安提醒我,「厨房的水刚刚用完,一会儿记得换桶新的。」
「怎么这么快啊?」我翻开记账本,这周我们已经用掉八桶水了。
「我给你算算,」安安掰起手指,「每人每天要喝2L的水,洗漱要3L,洗菜洗锅加在一起算3L吧,一个星期洗一次澡,半个月洗一次衣服。我们已经很节省了,明明是水太不禁用。」
我们确实想了很多节水的办法。
所有的餐具都被我换成一次性的碗筷,用完即丢,不浪费多余的水来洗碗。
我们也从很早就开始了循环用水。
洗完菜的水继续用来浇花和拖地,平时洗漱过的水也都存起来冲厕所。
但还是不够。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绕着小区就有一条河。」陈林放下筷子,「s市水系发达,满足我们的需求应该不成问题。」
「河水……干净吗?」
死了这么多人,尸体说不定已经把水源污染了。
「应该不要紧,」安安倒是认可了陈林的主意,「打上来的河水过滤煮开,用作日常洗漱还是没问题的,别和饮用水混起来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