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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你们怎么分的手?】

看到这句话后,江黯第一时间想到了冷玉梅和李屹南之间的故事。

他感到心脏有些抽疼,分明是还没有完全出戏。

李春山把冷玉梅看作玩物,看作发泄的工具。

李屹南有样学样,也如此对待他。

父亲逼死了母亲,李屹南恨他,想夺走他的权势、财富、地位等等一切。

其中当然也包括了冷玉梅。

冷玉梅成了战利品般的存在。

李屹南基于好奇,占有欲,以及和父亲较劲的心理睡了他,偶尔也会因为他的脸、他的后背和他的腰而情动。

但这不代表他爱上了他。

更不代表他从此转性,爱上了男人。

为了得到关家的助力,李屹南和关家的千金小姐结婚了。后来他在关家的帮助下,与冷玉梅里应外合,成功扳倒了李春山。

在那之后,冷玉梅重新拥有了自由,他把从前一起唱戏的师兄弟们大都找了回来,组建了新的戏班子,回到戏台上继续当他的冷老板。

至于李屹南,他继承了父亲的权势与地位,把家族生意打理得很好,让财富翻了数倍不止。

与此同时他和太太感情和睦,算是事业感情双丰收。

李屹南和冷玉梅本来就是两个完全不相干的人,是因为李春山,他们的人生轨迹才有了交叉点。

然而在李春山去世后,他们又回到了各自的道路,就好像从不曾相遇。

这次一别,他们很久都没有见过彼此。

直到某一日,当地的黄三少举办生辰宴,请了冷玉梅去唱堂会,而李屹南作为客人,也去到了黄三少的家。

冷玉梅唱的是贵妃醉酒的选段。

他在台上,李屹南在台下。

李三郎去了别的妃子那里,醉酒的杨贵妃独守空房,只能借酒消愁。

今夜她寂寞难耐,醉酒的时候眉眼里有怨怼、有妩媚,也有藏不住的春情。

戏台上的冷玉梅把这一幕演得惟妙惟肖。

他实在太媚了,惹得台下一众公子哥彻底入了迷。

他们不断地把值钱的扳指、怀表、甚至黄金银票等物什纷纷往戏台上掷,只为讨美人一笑。

冷玉梅果然笑了,笑得风情万种,勾人心魄。

几乎所有人都打赏了冷玉梅。

只有一个人除外——李屹南。

坐在李屹南旁边的,是新来这个城市做生意的周老板。

周老板不知道李屹南和冷玉梅的过去,在请小厮往戏台上送了银票之后,看向身边面带煞气的男人,不解地问:

“李老板不喜欢听京剧?你从小接受的是不是西式教育?你喜欢钢琴、梵婀玲,是不是?”

李屹南没有回答。

他只是紧紧盯着戏台上的冷玉梅。

他发现周围那些男人痴痴盯着他的目光,会让自己感到愤怒。

冷玉梅对着他们所有人笑的样子,更是把这种愤怒推到了极致。

可从始至终,冷玉梅都没有看过他一眼。

这让他的愤怒、担忧,以及那份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挂念,显得是那么可笑。

唱完堂会,黄三少在后院子里组了麻将局。

李屹南跟黄三少一桌。

一圈麻将还没打完,卸妆后的冷玉梅穿着一身素白长衫走过来,对黄三少道上一声生日快乐。

他为黄三少送上了贺礼,也对他请他自己来唱堂会一事表示了感谢。

台上的冷玉梅是个妩媚美艳的贵妃。

台下的他却是个眉目英气的男人,身上没有丝毫矫揉造作之感。

此刻他不施粉黛,穿的衣服也十分朴素,看起来不像唱戏的,倒像个教书先生。

但不知道为什么,李屹南总觉得他举手投足、一颦一笑全都带着风情,比他扮成女人的时候还要惑人。

在自己之后,他是不是跟了很多男人?

他的风情是被他们开发出来的吗?

李屹南的脸色却来越沉,朝桌上重重扔出一个六筒。

“哈哈!我胡啦!清一色!”

黄三少捡走六筒,把一排牌推倒展示给大家。

然后他大笑着拽住了本欲告辞的冷玉梅的手,将他一把拉到了自己的大腿上坐下。

孟浪地搂住冷玉梅的腰,黄三少在他的耳边说:

“瞧瞧,冷老板一来,我就胡了清一色!

“冷老板,看来你今天是我的贵人呐!继续帮我摸牌,杀他们个片甲不留!”

冷玉梅下意识推辞。“万一输了……”

“别担心,输了算我的。赢了嘛,爷给你一半,算是给你的赏钱!”

“可这……”

“不然你问问其他老板,看他们怕不怕输给你?”

沉默了一会儿,冷玉梅抬起眼,时隔这么久后,第一次瞧向了对座上的李屹南。

“各位老板,”他这么开口,但话分明是冲着李屹南问的,“果真愿意让玉梅作陪?”

四目相对的刹那,两个人像是在较劲。

冷玉梅的眼里藏着某种狠,甚至恨。

李屹南感觉他不是在征询自己的意见,而是在挑衅。

李屹南也确实被挑衅到了,他盯着冷玉梅的眼睛,故意笑着道:“黄三少盛情相邀,如果冷老板也愿意……不妨留下来玩牌。”

“好。我知道了。”

冷玉梅移开视线。不再看李屹南。

李屹南没来由心口堵得慌。

他不知道怎么纾解这种情绪,只有毫无章法地打着牌。

“胡了!”

“又胡了!”

“哈,李老板你今天手气不行啊,一直放炮!”

黄三少一直赢。

李屹南一直输。

牌局结束的时候,黄三少大笑,狠狠亲了冷玉梅的脸一口,然后看向李屹南道,“我这宝贝儿灵吧?”

“灵。确实灵。”

李屹南的眼睛始终盯着冷玉梅。

他的眼神像某种张开了血盆大口的野兽,活想把眼前人吞吃入腹。

黄三少担心他这是输了钱不高兴,赶紧打起圆场。

“钱都是我赢的,李老板你是大肚的人,可不能怪冷老板!”

“当然不会。三少多虑了。冷老板戏唱得好,牌也打得好,把钱输给他,我心服口服。”

李屹南站了起来,看来是打算离开。

黄三少不再看他,只是搂着冷玉梅,把赢来的大洋票子一张一张地塞进他的领口。

对此李屹南的第一反应是端起手边的茶杯,砸向黄三少的脑袋。

然而正要动作的时候,他看到了冷玉梅在黄三少怀里露出了一个羞涩的笑。

他在欲迎还拒,他乐在其中。

既然如此,我坏他的好事做什么?

李屹把刚端起来的茶杯重重放回桌面,转身离开了。

这个过程中他始终不曾回头。

李屹南不知道的是,冷玉梅这么做,只是因为李家有一笔生意海要靠黄三少去疏通关系。他不希望李屹南因为冲动坏了事。

李屹南还不知道,他离开的时候,冷玉梅一直看着他的背影。

在这之后,李屹南有意无意,又见过冷玉梅几面。

不过两个人总会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错过。

又一次堂会上,李屹南喝醉了,找人绑了冷玉梅,不管不顾地在厢房里要了他。

冷玉梅不是非常配合。

于是李屹南非常愤怒,不断向他发出质问。

他问冷玉梅离开自己后,跟过多少个老板,他问为什么冷玉梅可以配合他们,就是不愿意配合自己,最后他还骂冷玉梅下贱……

那日过后,两人算是闹崩了,再也没有见过面。

事实上李屹南也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他去了外地跑一单生意,离开了大半年。

刚一回来,他就听说了冷玉梅被日军逼迫唱戏的事。

冷玉梅很受当地老百姓的欢迎,是名伶,算是那个年代的大明星。

他这样的大明星如果能够归顺,那便能起到带头作用,带动一部分老百姓也跟着归顺。

日军打的就是这个主意。

得知消息后,李屹南的心有着前所未有的慌乱。

他带着人马快速赶到冷玉梅平时唱戏的地方。

然而等着他的是足以烧毁一切的漫天大火。

火光之中,一声凄厉的、却显得有些快意恩仇的声音传了出来——

“大王意气尽,贱妾何聊生?”

这一句还未唱完,一切便戛然而止。

冷玉梅死了,死在了大火之中。

李屹南感觉自己的一部分魂灵随着冷玉梅葬身于火海了。

从此他成了一具行尸走肉,再无任何生趣可言。

可这个时候他还能按部就班地活下去。

毕竟他还有妻子要照顾,有生意要打理。

他把日子过得井井有条,每日脸上都带着笑,像是不曾失去过任何东西。

直到某一日,有人给了他一个箱子,说是冷玉梅送给他的。

李屹南打开箱子,发现里面居然是满满一箱的大洋票子。

“冷老板说,这是他上次从你那里赢的钱。他一直想还给你……”

李屹南没有为冷玉梅哭过,哪怕是他去世的时候。

直到此时此刻,他总算流出了眼泪。

他抱着箱子哭得歇斯底里,泣不成声。

·

代入人物回顾了这段剧本故事,江黯有些惘然,恍惚间竟感觉那是自己前世曾真实经历过的故事。

他和李屹南前缘未尽,今生才会再次相逢。

摆摆头,按了按太阳穴,江黯捧起手机打字:

【分手原因很简单,他发现自己还是更喜欢女人,于是和女人结婚了】

【另外,我们三观不同,想要的也不一样,当然走不长远】

收到这两句话的时候,邢峙脸上的笑容消失,与此同时心脏位置传来了一阵又一阵的钝痛。

没出戏的何止江黯一个?

邢峙也没出戏,错觉自己前世真的负了江黯。

轻轻呼出一口气,邢峙端起手机编辑微信:

【忘了他,往前看】

江黯很快发过来:【早忘了,在他之后我也和其他人在一起过】

邢峙淡淡笑着打字:【比如谁呢?】

【周先生,黄先生什么的】

【你查户口呢?】

江黯说的当然都是戏里的人。

电影的剧情还处于高度保密的状态。

他不怕“准姐夫”会根据这些信息猜出来什么。

发完这条信息,江黯不由在心里骂了对方一句渣男。

那是因为他忽然想起,昨日江玺告诉自己,她已经和未婚夫发邮件提分手了。

一向回邮件很慢的渣男这次居然秒回,简单直接地给她发了一个“好”字。

除此之外再无只言片语。

江玺心里难过,暂时把科研任务放到一边,约了同事去喝酒。

在旁观者清的同事的帮忙下,江玺捋清了几件事——

未婚夫不但丝毫不在意自己,还一直冷暴力自己。

他这么做,就是在逼自己主动提分手,让自己承担责任。

此外,两人订婚期间他还时不时嘘寒问暖,现在却出现了断崖式的冷漠,多半早已移情别恋。

这个男人不爱她就算了,一点担当都没有。

江玺是彻底死了心。

【我其实也谈不上有多喜欢他,只不过他科研能力确实强,我慕强心理严重而已】

【我本来是想和他好聚好散的。但他现在做的一切实在太过分,所以还是想麻烦你帮我试试,看能不能从他那里套出些什么】

江黯当然答应了下来。

作为演员,他可以靠这种方式多了解一些人,以此增进阅历,提高演技。

与此同时他发现,这不失为一种转移注意力的方法。

为姐姐的遭遇感到生气,替她打抱不平,这些情绪总算让江黯暂时从冷玉梅的状态下抽离了出来。

他当即又给[疑似渣男]发过去一句:

【别光聊我,你呢?你的感情状况怎么样?】

对于这个问题,邢峙不能轻率。

他当即通过各种社交平台搜索起他想要的信息。

江黯应该是输错账号了,把自己当做了别的什么人。

他应该是在帮某个朋友做某种试探,实施某种报复行为,又或者这一切只是纯粹的恶作剧。

江黯的行事风格看起来张扬肆意、无所顾忌,但他其实是个外热心冷的人。

演戏的时候他可以把自己彻底打开,生活中却活得很封闭,从不袒露轻易地内心。

他这辈子就开过一次粉丝见面会,连采访都很少接。

这样的他,一定不会随随便便就愿意给陌生人发腹肌照。

除非他有非这么做不可的理由。

他应该和那朋友的关系非常亲近才对。

按目前邢峙对江黯的了解,他身边亲近的朋友不多。

那么这个人……会不会是他的家人?

邢峙是知道江玺的存在的。

他很快想办法搜到了她的社交账号,继而看到了她两天前发的一条动态——

动态的IP显示在A国。

那是一张在酒吧拍摄的照片,配的文字是:

【恢复单身,是一件值得庆贺的事】

在这么短的时间内,邢峙没时间对江黯的家人朋友进行一一排查。

他只能先根据这条动态,试探着回复江黯一句:

【我也刚分手】

江黯立刻发来:

【是吗?为什么分?】

看来自己猜对了。

江黯帮的人应该就是江玺不错。

邢峙浏览着江玺的动态,得知她最近出国进修了。

于是他打字:【她太忙,我也忙,聚少离多,感情淡了,就这样】

不等江黯回复,邢峙又刷到了江玺前阵子发的一条动态:

【求分析,我的未婚夫有没有可能是gay?】

到这一步,所有的疑问总算都有了答案——

江黯想帮姐姐试探其未婚夫是不是骗婚的gay。

可他输错了号码,加到了自己。

搞清楚真相的那一刹,邢峙生出了向江黯坦白一切的想法。

然而几乎在转瞬之间,他就把这个念头收了回去。

他似乎依然无法坦白地告诉江黯,他曾在无数个日夜守望他,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地看他的电影,反复听他发的抱着吉他自弹自唱的音频……

那个时候江黯是云,他是泥。

他向江黯付出了最真切、最诚挚的仰慕。

可身在云端的江黯,把他的仰慕、他的真心,全都摔进了泥里。

那些年,邢峙每天都会在江黯的微博上留言。

他不厌其烦地发着评论和私信,他不在乎江黯会不会回复,他只想让江黯在偶尔打开微博的时候,会知道有人一直一直支持着他。

收到这样的鼓励,他或许就会开心一些,然后一直坚持拍摄他所热爱的电影。

曾经邢峙会逢人就夸赞江黯的演技,见缝插针地在网上、在现实中给人安利江黯的电影。

他读很多书,拼命练习文笔,就是为了写出精彩的影评,能让所有人都认识到江黯有多么优秀。

每次遇到有人骂江黯,他都会幼稚地和人展开骂战。

每次遇到跟江黯有关的投票,他都会开无数个小号给江黯做数据……

那些事已经过去很久了。

现在它们和那把送出去后又被丢弃的吉他一样,通通都成了某种不可言说的禁忌。

江黯把他的真心和仰慕摔进了泥里。

那就让它们永远被埋在泥里。

邢峙不愿再开口吐露半个字。

当然,除此之外,邢峙几乎不可自控地想要试试看,能不能通过这个“小号”,将江黯的真心窥探一二,挖掘出几分被他藏在内心深处的,不可对外人道的隐秘。

此时此刻,昏暗的套房内,床头暖光笼住邢峙修长冷峻的身影,让他看起来有些形单影只。

他那双冷感十足的眼里滑过了几分自弃。

因为他意识到了他的行为有多么卑劣。

他在算计江黯、欺骗江黯。

就像他使手段在江黯后背写下“邢峙”,盖上了那个不为人知的印章一样,这些行为通通彰显着他那见不得光的阴暗内心。

可邢峙有些不可自拔。

他在以一种特殊的方式接近江黯、了解江黯。

这是从来没有人曾对江黯做过的事。

意识到这一点后,他能感觉到血液沸腾,毛孔舒张。

这种感觉甚至让他上瘾。

·

这一晚,两人用小号互相试探了几句,双双睡觉了。

一直睡到中午,两人相继醒来,吃完东西后前往片场。

今天他们依然要拍床戏,而且要拍很多场。

这几场床戏意在表现,有了第一次后,李屹南开始不断地找冷玉梅滚床单,或者说偷|情。

到时候电影会以蒙太奇的手法,将几场床戏的镜头串在一起,重点是把双方的表情、眼神和动作的变化传递出去。

因此这些戏并不需要拍得像昨日的床戏那么细致。

主要目的意在表现出两人心境、以及对对方感情的变化。

这些床戏发生基本都发生在小洋楼,不过位于不同的地点,比如卧室、阳台、客厅、厨房、甚至浴室。

当然,它们也发生在不同的季节,从夏到冬,再从冬到春。

在冷玉梅和李屹南之间,不会有第二个夏天的床戏。

只因第二个夏天来临之前,他们停止了这种关系——

李屹南要娶关小姐了。

李屹南必须要依靠关家对商会的影响力,才能彻底扳倒父亲。

他不能出错,他不能让关小姐发现他和冷玉梅的关系。他只能及时断绝这场从一开始就错了的情缘。

正式开拍前,江黯在看导演给的最新剧本。

剧本内容简直有些让他头皮发麻。

江黯向来敬业,大冬天该往冰水里跳的时候,他不要替身,从来该跳就跳,为了镜头的完美,接连跳十几次都可以。

在海拔6000米以上的藏地拍戏,高原反应严重的时候,他可以顶着跳得似乎快要爆炸的心脏、严重的肺部不适、呼吸不畅的窒息感,咬着牙坚持把动作戏完美演绎到位……

这样的他从来没有想过,有朝一日自己竟会对演戏这种事心生退意。

紧接着江黯想,也许问题并不出在自己身上,而是出在邢峙身上。邢峙给他的感觉实在太……

太什么,江黯说不出来。

他只是发自本能地不愿意再和这个人拍床戏。

“江老师,怎么了?”

邢峙端了一杯水过来。

“没事儿。谢谢你。”

江黯接过水,抬起头朝邢峙看去,此时年轻人站在逆光之中,面部表情被光影模糊,叫人看不清楚。

但江黯看清了那双嘴唇。

邢峙的唇形饱满,不算薄,但也不算厚,此刻弧度正好地微微上扬着,这样漂亮的唇形看起来……看起来好像很好亲。

产生这样的念头后,江黯愣了一下。

然后他把这一切归结于,这阵子吻戏演太多,人有些魔障了。

江黯偏过头做了个寻找的动作。“语疏呢?”

这几天尽拍床戏吻戏了,江黯没好意思让小姑娘跟着看,今天倒是把人叫上了。

大概他不想时时刻刻都只对着邢峙一个人。

“她去卫生间了。我帮她把水端过来。”

邢峙打量江黯几眼,坐到他身边,“江老师没事儿吧?我让你觉得不舒服了吗?”

“没有不舒服。”

江黯心想,也许就是因为“没有不舒服”,这一切才反倒显得奇怪。

他当年拍《观音桥》,跟师兄也有些许较为亲密的戏,那个时候他就觉得挺不自在。

男人的身体太硬,肌肉也太壮硕,他并不理解这有什么好喜欢的,明明女孩子的身体才更为柔美悦目。

吻戏就更别提了。

他那会儿演得挺别扭,内心深处并没有彻底入戏。他是靠技巧而不是情感演的那几场戏。换句话说,他没有走心。

但这次似乎不同了。

回想起上回导演喊“咔”之后,自己情不自禁伸出手抚摸邢峙脸颊的那个动作,江黯简直觉得不可思议。

“你别多想。拍戏而已。这种事情本来就在所难免。选择当演员,就要做好把自己彻底抛下的准备。”

江黯说了这么一句,低头看剧本了,“所以……今天的床戏,其实意思一下就行了。”

“嗯。不过道具组布景应该也会花很多时间,毕竟要体现出四季的变化。我们需要等待的时间会比较多。”

邢峙道,“另外,化妆、服装上会换得比较频繁,一天拍下来,还挺繁琐的。

“尤其是冬天的戏,我们嘴里要含冰块。”

冬天的时候,人们说话是会吐出白雾的。

这是因为外部环境较冷,呼出的气体热,冷热相遇会液化出水珠造成的效果。

现在是快入夏的天气,自然不会有这种现象。

这种情况下,为了演出冬天的效果,演员就需要在嘴里含冰块。

江黯把乱七八糟的念头抛下,以探讨学术的态度看向邢峙。“冬天的床戏,我们也要接吻的吧。接吻需要换气,换气的时候按理也会吐白雾……

“我现在想的是,怎么一边含着冰块,一边接吻?会很别扭,很不自然。”

听到这话,邢峙嘴角不觉扬起一个笑意。

然后他看向江黯道:“别着急。到时候试试吧。”

行吧。这种特别的吻戏,如果一次不行,就还得多试几次。这意味着两个人又会亲很久。

正翻着剧本的江黯有些愁眉苦脸起来。

紧接着他诧异地发现,和事先说好的不一样,今天的正式剧本上,床戏并不完全都是走过场,居然还有一场是需要细节的!

短暂地怔愣过后,江黯仔细看起了剧本。

只见剧本写道:“……在李屹南又一次找过来的时候,冷玉梅想到了在街上撞见他和关小姐约会的事,便开口问他:‘你要结婚了,对吗?’

“李屹南面露被拆穿的狼狈,他的心里有些发慌,他似乎急着想抓住什么,于是又朝冷玉梅吻了过去,这个吻和从前任何时候都不同……”

不同编剧有不同的习惯。

有的编剧写出来的剧本会以台词为主,其余内容则比较简略,把场景、会用到的道具,以及出场人物的服侍、大概的动作和神态,以简洁的语言备注清楚出来就行了。

有的编剧则会像写小说一样多一些润色,把角色的心理状况也描写清楚。

《金陵春》明显属于后者。

“啧,”读完剧本的江黯不由感叹道,“这是分手炮啊。今天其余床戏都走过场。这场分手炮却要细致一点。”

“这场戏演完,我们之间应该就只剩一场床戏了。”

邢峙显然已经看过最新版的剧本,“那会是你我之间唯一一场没有发生在这栋小洋楼的床戏,应该会有一些……暴力。我强迫了你。

“那个时候我吃醋,以为你在我之后跟了其他人,比如黄三少。”

邢峙说的这场床戏,发生在故事的后期。

那个时候冷玉梅和李屹南已经分开很久了,因为黄三少攒的那场麻将局才重新有了交集。

剧组要抓紧时间先拍小洋楼里发生的所有故事。

那场戏不在小洋楼,因此被排在了后面拍摄。

也就是说,今天的一系列床戏演完,这种腻歪的戏码总算是能暂告一段落,短时间内不会再有了。

想到这里,江黯松了一口气。

琢磨了一会儿剧本,他再抬头看向邢峙。

“诶,你本人的性格是怎么样的?如果跟女朋友分手了,你会和她打分手炮吗?”

邢峙深深看江黯一眼,然后道:“我没有谈过恋爱。”

“我知道。就是……假如呢?”江黯问,“我只是在思考人物的心理动机。因为我本人有些理解不了这种行为。

“既然已经分手了,既然双方都撕破脸了……这种情况下,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冷玉梅那个时候,又到底在想什么?”

邢峙面不改色,但眼眸几不可查地沉了一些。

他道:“心理动机无非是舍不得,放不下。李屹南食髓知味,动心而不自知……他知道从此会失去冷玉梅,所以想抓紧最后的机会和他再做一次。

“冷玉梅的想法也差不多吧。他其实动了心,但他知道这是错误的。理智上他想要离开,身体上却还想放纵一次。”

放纵一次?

做那种事……真的就那么上瘾吗?

江黯有些不以为意。

不过他在尽量试图理解。

思考了一会儿,他道:“所以……这场床戏,两个人都会更投入、也更激烈?”

邢峙点头,“应该是这样。”

江黯略叹了一口气。

他有些后悔让小姑娘跟过来了。

紧接着只见邢峙合上剧本,侧眸望向江黯。

“我刚说的是李屹南的想法。至于我自己……我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你是指,不会分手?”江黯问他。

“嗯。”邢峙点头,“要么干脆不要开始,一旦开始了,那就要好好走下去,走一辈子。我不会和另一半分手。自然也就没有所谓的分手炮。”

闻言,江黯笑了笑。“果然年轻。哪有那么多天长地久?你也没演过偶像剧,怎么还信这些?

“尤其娱乐圈,诱惑太多,一生一世一双人什么的,太难了。”

邢峙盯着江黯道:“嗯。你说得对。所以如果不够确定……那干脆就不要开始。”

“这也太绝对了。之所以结婚之前有谈恋爱的环节……就是让大家试试看。真正在一起相处了,才知道合不合适。不合适的话,和平分手很正常。再说了,”

江黯道,“有些时候,难免会有一些意外情况,就好比你交了女朋友,她家里人忽然不同意了,她在学习工作上了别的规划,要去国外什么的……

“这些客观因素,导致她不得不和你分手,那也很正常吧。该不会你无论如何都不会放手?”

邢峙答得很坚定。“不会。”

江黯眯起眼睛,凑近了打量他。

“你该不会是那种,犯罪片里的偏执狂吧。谁不从你,你就要把他绑到小岛上囚禁起来。”

邢峙笑了,伸手揉了一下江黯的脑袋。

“也许是。想要离我这种人远一点吗?”

邢峙是用半开玩笑的口吻说的这话。

江黯倒是很认真地想了想,正色道:“你帮了我很多。投桃报李,我也会帮你。如果你真的出现了状况,我会带你去看心理医生的。”

接下来两人没再闲聊。

他们各自读了一会儿剧本,一起和聂导做了详细的沟通,再走了几遍戏把节奏点卡清楚,就展开了正式拍摄。

不同床戏发生在不同的季节、不同的地点。

他们也会用到不同的姿势。

有时候是江黯背对着邢峙坐在他身上动;有时候邢峙是让江黯跪在地上,他从后面来;有的时候是邢峙和江黯一起侧躺在地上,他从背后抱着江黯撞进去……

当然也有面对面的情况。

不过这种时候江黯不会脱衣服。

这是因为李屹南依然无法直面冷玉梅男人的身体。

这些戏都是走过场,远不及上一场床戏那么细致。

但王语疏是第一次看这种现场,直接给看傻眼了。

王语疏需要天天逛微博超话、豆瓣等等平台,随时掌握着跟江黯有关的舆论动态。

今天这场戏开拍前,她刚去[质保大队]的超话签了到,看到了大家最近发的东西——

[最近都没有俩孩子同框的视频和照片了呜呜呜]

[剧组保密工作做得好,酒店安保也严,我找的代拍去过好几次酒店,不过没拍到什么东西]

[你们想什么呢?让俩儿子好好拍戏啊,别去片场打扰,坚决抵制这种行为!]

[同意同意,必须抵制!可是我好馋啊,我是真饿了!]

[我也饿了。好饿好饿。求求谁给孩子一点饭吧。他们之前的采访视频,还有那个吻,我已经盘包浆了!]

[俩儿子都挺认真的,聂导也严格,估计不希望他们老上热搜,所以他们整个拍戏期间都应该会很低调]

[啊啊啊楼上说的不会是真的吧,不要啊不要啊!救命啊!!!]

[听说冷玉梅和李屹南有床戏,一人血书,求剧组大发慈悲放点物料花絮给我们看,高糊照片都接受]

[两人血书!信女愿吃一个月素,求床戏物料!]

[三人血书!!]

……

王语疏跟风发了句:[血书+1]

那个时候她没有想到,她会在发完评论后立马看到了现场版。

她脸红,她心跳,她在努力控制自己不要发出尖叫。

当快控制不住的时候,王语疏就赶紧戴上耳机,重复放那首《真相是假》。

拍摄一直持续到了凌晨。

现在拍的这场戏,便是发生在冬季那场。

正值炎热的夏季,屋子里却并没有装空调,这会儿不仅没有冷风,反而点了碳火,以便营造出冬天的效果。

邢峙和江黯在一张竹椅上相依。

两个人都穿得挺厚。

江黯觉得很热,后背的汗出了一层又一层。

他的嘴里虽然含着冰块,但不免杯水车薪。

当邢峙的手掌给上来的时候,即便隔着厚厚的衣服,江黯也感到更热了。

他甚至感到嘴里的冰块快化了。

冰块就藏在嘴角的牙齿后方,江黯感觉有些不习惯。

不过他发现邢峙一切如常,丝毫看不出他热,也看不出他嘴里含了冰。

江黯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往下演。

他希望最好是能在冰块融化前结束这一切。

从夏季走到冬季,比起一开始,这个时候冷玉梅和李屹南这两个人的感情已经发生了质变。

只不过身在庐山,两个人都没有看清自己的本心。

聂导举着麦,让两个演员先试一试。

他还没有彻底想好这场戏的镜头语言。

于是邢峙和江黯就只能先试试看。

入戏后,两个人都代入了人物的感情。

两双漆黑瞳孔相对的一瞬,有某种烈火好似就这么在顷刻间被点燃。

邢峙一把扣住江黯的后颈,驾轻就熟地吻了过去。

唇舌纠缠,亲密无间。

江黯却开始纠结起嘴里的冰。

他的舌头好像又不会动了。

一不小心,他把嘴里的冰块咬成了两半,舌头被卷着往前送,半块冰就这么一不小心被推进了邢峙嘴里。

江黯睁大眼睛,下意识推开邢峙。

他热极了,能感觉到剩下的半块冰在嘴里快速融化。

他还张着唇,担心嘴里的水流出去会显得很狼狈,于是赶紧闭上嘴,将那半块冰化作的水咽了下去。

“怎么了江老师?”

邢峙看向江黯。

问出这句话后,他很自然而然地把嘴里的冰、包括江黯送进来的那半块,全都咽了下去。

江黯把邢峙的所有动作都看在眼里,包括他咽下冰块时喉结上下滚动的样子。

江黯的脸彻底红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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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尺素

木尺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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