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浩把门关上，将他从被子里挖出来，怒吼道：“你从哪里弄来的钱？啊？我需要你给钱？”
小玉睁开眼，仓皇地看着他，小声说：“我……他们说如果还不上，就要砍你的手，还要把你抓起来……”
沈浩气得发昏，闭了下眼，抵住他的鼻尖，恶声恶气地问：“他们给了你多少钱？”
小玉颤抖着，看也不敢看他，低头说：“十八万……”
这真是一桩好卖卖。十八万就把他的小玉买走了。
沈浩倒吸一口冷气，松开手，扶住自己的额，笑了起来。原来如此，他存折上的钱被他老妈拿走了，小玉这个傻逼又存上，还了回来。数目差不多，他没发现。
小玉苍白着脸，抓住他的衣角，弱弱地叫了一声：“浩哥？”
沈浩脸色发青，吼他：“十八万你就跟他们走了？”
小玉吓得又拿被子护住自己，说：“我和他们签了合同，他……他们说这样可以把你的利息抹掉……”又皱着脸，低声道：“本来说好，还完钱我就可以走了……”
沈浩冷笑着，心想：白痴，你永远还不完的。沈浩心头雷电交加，愤怒，惊讶，不可思议的惊叹，像闪电一样破开了往事。
沈浩想起了过去。他曾经带小玉一起去买手提电脑，在一堆7999、8666、8999的标价中，沈浩在听专柜销售介绍性能，小玉则努力地比较着八五折、八折、七五折的差别，算了半天也没算好。
沈浩在他头上拍了一下，嘲笑道：“你小学没毕业吧？” 小玉炸开毛，愤怒地回击道：“我英语学得很好的！”
沈浩嗤笑着，一口断定他小学还没毕业，所以现在才到野鸡大学混文凭。小玉气得要命，说不过他，在他的电脑上设置了极其复杂的英文密码。沈浩系统盘一装，把格掉了。
小玉永远看不懂店里的双面对账表，对复杂的法制新闻大惊小怪，和街上常见的小崽子一样，租房的时候才见到人生的第一个合同，看不懂，也不打紧。
他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小兔崽子，眼皮浅得只见过几个软趴趴的基佬。
小玉第一次在沈浩家接到诈骗电话的时候，他惶恐地问：“浩哥，电话欠费会被法院发传票吗？” 沈浩在厨房里大喝一声：“挂掉！”
张立军曾经对他说：“小玉是个傻逼，你发神经。”沈浩嗤笑一声：“关你屁事，你以为营长不傻逼？”
他错了。他们都错了，大错特错不要来。小玉的傻逼方式，居然那么不走寻常路。
沈浩看着小玉呆呆的样子，心里惊涛骇浪，他意识到：无论在他们眼里，小玉有多么傻逼，他始终是个漂亮的孩子。否则，他不可能在大街上，靠仙人跳基佬活下去。
程帆手下任何一个阿猫阿狗，都比小玉聪明能干。
小玉长得很好，而且是个柔弱的玻璃，就像赌场里那帮小娘们一样，便于控制与操使。
沈浩知道，在赌场里，当那些欠债的男人身上，无法再榨出什么油水时，若他有个姿色尚好的女人或者女儿，一旦有机会，庄家就会把她们骗走，尽情玩弄，或者拖到欢场里，吸干她们的青春，直到彻底沉沦下去。
他以前没有意识到，对男人也可以来这一手，失去了警惕。
沈浩心头滴血，他明白，他的小玉被人骗走了，因为他已经被判定为人生输家，一个没有未来的男人，再也没有力量来保护小玉。
我要弄死这帮贱逼！用刀捅死他们……不不，我要一个个切碎他们……或者用枪……我要找一把枪，或者买一吨炸药……把他们像池塘里的鱼一样炸飞…… 沈浩的脑海中翻腾着无数血腥的念头，面色阴晴不定。
这个时候，他的电话突然鸣叫了起来，沈浩看了一眼，是程帆打来的。
沈浩眼中的血色逐渐褪了下去，接起电话。程帆刚刚回到A市，要休息，叫沈浩晚上带小玉参加一个活动。
沈浩挂掉电话，看着面带病容的小玉，喂他吃了两片药，把他塞到被子里。自己走到程帆的办公室，敲了敲门。
程帆正在对着墙上的大屏幕，一手指点金融买卖，一手讲电话，一心二用，敷衍得滴水不漏。
见沈浩推门进去，程帆挂掉电话，问了句：“什么事情？”沈浩汇报说小玉病的爬不起来了，恐怕出不了门。
程帆从抽屉里随手拿出两只针剂，扔给他，带着搞定大买卖后特有的喜悦，神采飞扬道：“给他用上这个，就能爬起来了。”
沈浩定睛一看，是两针兴奋剂。他点点头，把门关上，慢慢走下楼，把那两只药全部扔进垃圾桶里。
沈浩站在窗前，点了一支烟，看着雨后青翠的绿叶，整理心情，逐渐跟上了程帆的思路。
沈浩明白过来，小玉不是程帆的情人，他连二奶都算不上，只是程帆的东西罢了。他和舞场里的脱衣女郎一样，都是程帆的财产。只不过，小玉是一项比较贵重的财产，所以才和程帆住在一起。
从另一个角度看，也许程帆认为小玉奇货可居，有抬高价码的意思，想让那帮阔佬掏更多的钞票，为他做更多的事情。程帆为小玉花的钱，全部都是投资，他要在小玉身上回收上百倍的利息。
程帆对小玉有绝对的处置权，随时可以搞一搞，如果不想搞他，可以把他送人，让他出去接散客，或者把他切切零碎卖器官。
沈浩一路走回小玉的卧室，叫他起来穿衣服。小玉蔫巴巴的，慢慢套上衣服。
沈浩沉吟片刻，问他：“我带你走好不好？”
小玉打了个寒噤，扣子都扣错了，吓得抱住他说：“浩哥，我不能跟你走。他们有枪，会杀了你……”
沈浩笑了起来，把他抱进怀里，亲了一下。小玉好像没那么傻了，真让人欣慰。不过，他最惊讶的是，小玉对自己原来这么有良心……
没错，程帆手下有不少人，赌场里还藏有足够的枪支弹药。他们跑不掉的。
如果他想带走程帆的财产，把小玉揣在口袋里，像珠宝大盗一样，不动声色地偷渡到另一个地方，难度不亚于虎口拔牙。
曾经有人狗胆包天，试图把一个当红的舞小姐拐跑，但是这个舞小姐还没赚到足够的钞票。这两人刚跑到自认为遥远的地方，就被程帆的追兵赶上。程帆让人把那个撬墙角的小子打成一滩稀泥，埋进了云南的原始森林，将吓得疯疯傻傻的舞小姐带了回来。
那漂亮姑娘一时得了失心疯，好几个月都泪涟涟的，好像永远都揩不干眼角的泪。
程帆发现业绩下滑了，让人把那姑娘提溜到办公室，给她买了几套巴黎新款的礼服，还有一匣闪亮的碎钻首饰，对她说：“宝贝，你不是个普通女人，你是一个绝代佳人。赌场里的其他女人，连你的脚后跟都比不上。你根本不需要丈夫，你永远都有情人。”
他把她的眼泪擦干，给那个姑娘穿上镶嵌了无数珠片的长尾礼服，替她擦了带着香气的口红，戴上一双黑纱手套。让她站在赌场最华丽的舞台上唱Jazz，边唱边跳舞。
无数赌客将钞票掏出来，换成玫瑰和首饰扔到她的脚下。他们喊着她的名字，争相馈赠她最昂贵的礼物。
舞台的灯光闪着她的英文名字，她渐渐不再哭泣，夜莺一样无休止地唱歌。她忘记了死去的情人，忘记了自己还在卖身，像一个绝代名伶似的活了下去。
沈浩弹弹烟灰，笑了一下，心想：程帆不愧是大老板，他很有办法，像个魔术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