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城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他说了这么多,花城主一句都没搭理他,这让他心里涌起一股不安来, “娘, 怎么回事,花姑姑他到底做错什么?”
“她不是你娘,你也不是我们的儿子。”锦家主受够了这小子把他当空气了, 从进来开始, 这人便像条狗似的围着自家道侣转悠, 锦城想什么,锦家主门清, 终归是自己一手养大的儿子,他那点心思,都不用想就能猜到了。
“爹……”锦城有心想挽回, 发现锦家主无视自己, 干脆破罐子破摔, “您不疼我, 不把我当儿子疼,我娘总是我娘吧,您让锦一他们把我关起来,虐待我, 您丝毫不顾及我们几百年来的父子情份, 那您可别怪了, 您对我做了那些事,我是一定要让我娘替我讨要个说法的。”
花城主闻言, 幽幽的注视着得意的锦城,忽然间才发现, 这个儿子,她是真的一点都看不透,养也养不熟,教也教不好,感情是随了他娘,而不是她跟道侣的问题。
锦城真的太让自己失望了。
锦家主对他的好,她看在眼里,眼下锦城居然对自己说了那番话,这是要让她收拾自己的道侣?
花城主心累,“你要对付我的道侣?锦城,你不是阿锦的儿子,我凭什么要替你教训他呢?”
凭什么呢?
你是谁?有什么资格或者有身份值得她这么做?
“娘,我可是您的儿子,您不帮我谁帮我?”这句话,锦城说的理所当然,好似花城主帮他做任何事情,都是天经地义的事。
至于花城主亲口承认锦家主不是他爹这件事,被锦一他们抓起来的时候,他大概有想过了,对他而言,爹可以不要,毕竟锦家主地位还比花城主低呢,只要他是少城主就好了。
花城主没有丝毫笑意的道:“阿锦不是你爹,我如何是你娘,你要找你娘替你出气,正好,她就在那呢,你去吧。”
花城主下巴扬了扬,示意锦城看向花茹,锦城错愕的瞳孔一震,满目震惊看着花城主又扭头去看花茹,瞪圆了眼道:“娘,您说什么呢?您是不是不高兴了?觉得道侣比儿子重要,所以才生气故意气我的?花姑姑怎么会是我娘呢?我娘怎么会是一个低贱的身份卑微的下人呢?”
下人的儿子,那不就是家生子,同样也是下人奴仆一个吗?
他的身份怎么会那么低微呢,他可是高高在上的少城主啊!
下人的儿子?
身份低贱卑微?
花茹听到这句话,眼泪都停了,不可置信看着锦城,这个往日被她捧在手心的少爷,会甜甜的喊他花姑姑的人居然就是这么看她的吗?
在得知花茹生下的儿子不是自己的孩子后,灰景延对这个从未见过的锦城那是一丁点感情都没有。
他不像花城主夫妇,因有几百年的养育之恩,对锦城又爱又恨,既想把亲儿子找回又割舍不了对锦城几百年的亲情。
太过贪婪的人,最后只怕会一无所有。
灰则修淡淡的瞥了一眼花茹母子再看身侧似乎对花茹心有不忍之意的灰景延,面上一派的云淡风轻,只有他内心知道,他其实做不到无动于衷。
他很孤独。
花城主夫妇说了那么多,听起来好像已经对锦城失望透顶,可他们却迟迟没说要对锦城如何处置。
那种感觉就像,这件事不过是一件小事,骂两句,说两句就好了,事后锦城还是他们的宝贝儿。
灰景延呢,是不是心软的,替花茹心疼的不行啊?
诚然,灰景延事无巨细照顾自己几百年,对自己有养育之恩,可他对自己所有的感情是不是都建立在他是花茹之子这个身份上?
花城主夫妇呢?
自己身上流有他们的血脉又如何,于他们而言,自己与锦城,又有什么可比性,看他们眼下的犹豫迟疑就懂了。
原来自己在哪都好像是多余的人呢。
有这么一刻,灰则修被漫天的疲惫淹没,让他失去了所有的情绪,以往的不甘、愤恨、欢喜、悲痛……这一刻好像全部都化为云烟消散。
好无聊啊!
花城主他们如何处置锦城花茹,灰景延是否会替她求情,这些事都与他无关了,真的无关了。
灰则修可笑的发现,这世上天大地大,居然连他一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以前,他想着,有灰景延的地方就是家,遇上亲生父母后,他们的家应该就是自己的家了。
到头来发现,一切不过自己的以为。
被夺走的,终究是夺不回来了,就算夺回来了,爱意也已经变了,不再是最初的那份爱了。
胸口处似乎一团火,好难受,灰则修难受得想晕,他想开口求救,可谁能来救救他?
他爱的,他想爱的都不属于他……他们都不会来。
灰则修只觉仙丹一痛,原来他在不知不觉之间运转了体内的仙力以至于那股仙力冲击着仙丹,以至于让他疼得嘴角溢出血渍。
灰则修摇摇晃晃的站起身,在众人惊愣的注视下踉踉跄跄狼狈至极的跑出大殿。
“则修,你去哪?”不知为什么,灰景延看到这样失态的灰则修,心头砰砰直跳,慌乱不安,赶忙起身追了出去。
花城主与锦家主哪里坐得住,让锦一还有护道人把花茹母子关押到密室内,两人便也追了上去。
“怎么回事?”杜子涵蹙眉,“则修周身的的仙力波动很是混乱,估计是仙丹内仙力有冲。”
季凌:“我们跟上去看看。”
没办法,灰则修要是出事,能够为救灰则修连命都能舍出去的灰景延会独活吗?
灰则修脑子里乱糟糟的,一会是灰景延对花茹痴心不改的事,一边又是花城主夫妇对锦城的怜惜之情,到头来,他反而成了最多余的那一个。
不得不承认,得知锦城与花茹的事时,灰则修没有那么大度的想过与锦城和平共处。
锦城本就是夺走了原本属于他一切的人,哪怕他是无辜的,被置换身份的事不是他一个婴儿可以做出选择的事,但锦城得知事情真相后想杀了自己这件事,灰则修便没想过要放过他。
可花城主他们显然不这么想,兴许他们打着带他回来,妄图让他与锦城做一对有情有义的兄弟。
还有花茹,她是一切事情的主导者,灰则修对她的杀心从未掩藏过。
可灰景延……灰则修眼中闪过落寞。
好多好多复杂的事一下在脑海里闪过,灰则修压抑不住心中愤慨,仙力波动的越发强烈,仙丹内愈发疼痛。
灰则修踉跄着跑着离开锦家,灰景延追出来时,灰则修已经跑出锦家大门。
家主亲自带回来的人,锦家的人哪里敢拦。
“则修,等等我,不要跑了。”灰景延在身后追着,眼看灰则修跑进人群里,心头越发不安。
灰则修对身后的喊声不闻不问,依旧自顾自在前方跑着,一路跑,一路不知被人骂了多少句疯子。
没办法,灰则修惨白着脸,不管不顾朝前跑着,路上的仙士可不就被他吓到了。
锦家主他们不知灰则修做何如此,之前不是安安静静,清清冷冷,连一句话都不愿对他们说的吗,今日做何这般?
杜子涵感受到一股暴戾的仙力从灰则修身上溢出,不由一惊,赶忙一个跃身飞上去,一把提起灰则修的后衣领,直接把人往郊外带去。
“杜道友!”花城主喊了一声,赶忙跟着追去。
来到郊外,杜子涵赶忙将一颗清神丹喂给灰则修吃下去,“则修,静下心,勿多想,你没发现吗,你的仙力暴/乱了。”
灰则修不语,低垂着脑袋,茫然无措的举起双手,悲切的声音响起,“子涵,我以为我可以抓住我想要的一切,结果才发现,我什么都没有,我好像不知道该何去何从,好像哪哪都容不下我,灰景延不要我,花城主夫妇给不了我想要的独一无二的感情,仔细算来,我真的什么都没有。”
好不容易才追来的灰景延听到灰则修近乎喃喃自语的声音,眼眶一下就红了,他想上前,但在触及围着灰则修焦急询问的花城主夫妇时,他的脚下却像生了根,以至于根本迈不动去往灰则修身边的脚步。
说他怯懦也好,恐惧也罢,灰景延确实是不敢曝光他与灰则修的关系的。
就目前而言,他与灰则修,谁都斗不过花城主夫妇。
他们夫妇两人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名声显赫,若是让外人知道,他们新认回的儿子不仅喜欢上了养育他长大的人,对方还是来自血脉等级低微的灰鼠一族,旁人又该如何看待灰则修?
也许在仙界,徒儿与师尊,断绝父子关系的两人在一起实属正常,容易被世人所接受,但高高在上的少城主,他的道侣是一只来自东岭山地域,无论是资质还是身份地位没有一样拿得出手的灰鼠妖修,这才是会被人所耻笑的地方。
花城主夫妇愿意让灰则修与自己在一起吗?
比起让他们接受自己灰鼠妖修的身份,他们反而更容易接受他们之间拥有养育之恩变成道侣之情的感情。
不是凡人界才讲究所谓的门当户对的。
在仙界,门当户对不重要,取而代之的则是另一方各方面的条件,例如资质,悟性等等。
而他灰景延,在掩藏真实身份之下,可以说是一无是处,这份认识,让灰景延怯懦,不敢勇往直前。
灰则修知道灰景延来了,可他一句话不说,哪怕没有一句关怀备至的话语,就算是一句斥责疑惑的话也可以,他可以问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耽误他替花茹求情等等,哪怕一句话都好,可没有。
他什么话都没求说,甚至连靠近都在避讳。
好像自己是洪水猛兽,令人不敢靠近。
锦家主发现灰则修身上暴戾的仙力,大骇出声:“则修,你怎么了?为何身上仙力暴动的这般厉害?快冷静下来,再如此下去,你的仙丹会受不住的。”
不说仙丹受不受住,就是他的灵根身上经脉都会被这股暴戾的仙力冲伤,到时候灵根要是出了问题,灰则修就毁了。
花城主大气不敢出,她不知道灰则修面色惨白悲痛欲绝仿若看破红尘的沧桑感从何而来,以至于她沉默了,不敢多说一句,深怕又触动他哪根心弦。
灰则修周身被包围在一股强大的暴戾的仙力之中,除了杜子涵这个‘皮糙肉厚’的龙族能够靠近,其他人断不敢轻易过去。
面对锦家主的话,灰则修不闻不答,许久之后才哆哆嗦嗦的转过身面向灰景延。
视线相对的那一刻,灰景延被吓到了一样,着急忙慌的移开视线,此举,无疑是压垮灰则修最后的一根稻草。
灰则修像是被雷劈到了,所有的委屈在这一刻终于爆发,仰天带泪大笑一声后,布满血丝的双眼牢牢锁定灰景延,里边带着怨恨,又似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释然,犹如野兽嘶吼般:“灰景延,我恨你!我恨你!你不要我,我也不要你了,我永远都不会再要你了。”
声嘶力竭是他的经历,肺腑之言是他的过往,所有的一切,都在这声嘶吼中烟消云散。
状似癫狂的灰则修使季凌心头一个咯噔,“师兄,他的状态不对劲,仙力暴乱的越发强烈,眼下,他的仙力很有可能会冲破那层束缚,怎么办?”
灰景延是知道灰则修仙丹被一股力量束缚住的事,自然也从季凌他们口中得知,灰则修的仙丹一旦没有那层束缚,晋级是必然的事,那么晋级的雷劫,灰则修如何渡过?
若是他的仙力无法冲破那层束缚,仙力耗尽之时,便是那股气趁虚而入之时,到时候,灰则修就完了。
“灰则修,你给我冷静下来,否则你的仙丹会承受不住的。”杜子涵真想直接给灰则修一拳,这人真是的,因为灰景延,难道连命都不顾了?
就算在灰则修的立场,他认为灰景延心中没有他,难道没有灰则修,除了爱情,就没有什么能支持他活下去了吗?
世上的人多的是,两三条腿的□□不好找,两条腿的仙士千千万,还怕找不到一个合适的?
杜子涵真的是服了他们,嘴巴长来就跟拿来摆设用的一样,有话不直说,搞得最后劳神伤身的,何必呢。
灰景延听到杜子涵的话,急得差点在原地打转,偏偏他现在想靠近又无法靠近,灰则修身上的仙力太过强悍,他的实力完全靠近不了,只能无助的在原地急的红眼,带着哭腔道:“则修,听话,你听杜前辈他们的话,冷静下来好不好。”
“不好,我凭什么要听你的话?你是谁,你是我的谁,我为什么要听话?”灰则修颓丧着,萎靡不振的样子看着都让人心急。
不待灰景延回复,杜子涵恨不得一巴掌拍过去,“你疯了,再这么下去,你承受不住的。”
锦家主听的云里雾里,“怎么回事,则修身上暴戾的仙力是怎么回事啊?杜道友,你们到底在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