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哥扫了眼本子。
现在的剧情是桑燃终于在严成文的帮助下逃离了那个畸形的家,他上学晚,现在还有一年高考,虽然还没有完全解决问题,但他知道严成文给了他永远离开这里的机会,而这一年他会和严成文住在一起,在新家。
其实之前之所以能成为邻居,只是因为严成文出柜当天被身无分文赶出家门,就算是富二代也只能租得起那间老破小,但九年时间后的今天,他爹不得不坐下来听他谈合同。
严成文饶是再稳重,积郁快十年的气吐了出去,他今天高兴,吃了晚饭就带了个人回家,毕竟高三生天天晚自习到十点多才能回来,俩人在二楼激情地间隙没听见一点楼下开门的声音。
而宫祈安问付然但却被拒绝回答的问题就是:
“我的这位p友还是你来配吗?”
刚发现猫腻的熊哥:……
真是老畜牲,看不下去一点。
这也就是对方不是个女演员,但话说回来是女演员的话宫祈安也必定不会这么逗人了。
“这个不行,”熊哥边说边皱着脸叹了口气,“这角色之后有单独的词,有别人配。”
“行吧,”宫祈安佯装遗憾地摇了下头,逗完人他也的确还有些不清楚,于是问道:
“那这一段激情戏你们一般都是怎么处理的?”
付然闻言看了他一眼没出声。
“处理是后期的事,”熊哥接了话,“你们现在是干音就直接录。”
“直接……录吗?”
宫祈安转而看向付然,似乎是想再确认一下这个事实。
“嗯,是直接录,”付然日常淡定地扫了他一眼,“跑不了,我们没有声替的。”
“……”
宫祈安破天荒沉默了一下,他看向台词的备注。
严成文和p友:【浴室水声,凌乱脚步声,撞到床声】(激情戏)
宫祈安第一次如此直白地感受到了文字的力量。
“所以撞到床是……”他再次沉默了片刻,“我是要……有什么,嗯规律的节奏吗?”
付然:“……”
熊哥:“……”
齐齐:“……”
“有没有一种可能……”在一屋子人死了一会后,付然眼神复杂地看向宫祈安,“或许那个声音仅仅指的是两个人倒下撞在床上的声音。”
宫祈安:“…………”
沉默真他妈是金。
虽然但是,听完这个结果他到底还是松了口气,毕竟这种在工作场合以及其余视线的注视下,就干喘……要录出这种详细的声音已经不是有没有信念感的事了。
他虽然本也不是什么保守的人,但在私人空间和暴露在外独自表演完全是两个概念,更何况……付然还在旁边。
“但你还是需要录气息的,”熊哥实话实说地形容了一下,“简单来讲就是喘,但你是攻,用劲,我不多说了明白吧。”
“……”
说到这,宫祈安倒是想起来了,之前听过付然的广播剧,的确有一些很性感的不可描述的片段,后期似乎会用一些水声雨声音乐声来掩饰并转场。
但那竟然就是坐在这里众目睽睽下录出来的?
宫祈安头一次带着颇为尊敬的眼神看向付然,这种信念感他目前暂时不怎么具备。
“我一定需要现在录吗?”宫祈安用字眼委婉地直接传递了他的不愿意。
“嗯……也不是一定,”熊哥想了下,“反正你和你p友那个演员也不会同棚录,你自己录的话随时都能安排。”
“那我先放放,之后再说。”
付然闻言倒是朝人挑了下眉,“宫老师居然内向了?”
“那肯定比不了熊声喘皇。”
“……”
宫祈安看着付然无语住了的表情笑了半天,“但我真的好奇,你一般就直接坐在这……开喘的?”
“……”
付然感觉今天听宫祈安说话cpu已经开始过载了,他不知道第几次叹了口气,
“是,我一般不直接躺在这喘。”
宫祈安笑着用手撑了下太阳穴,他是真的爱听付然这种想死但机灵的劲,还有那股无语得不想说话但还是会迁就他的态度。
他弯着眼睛看着付然,不知怎么,付然看见他的眼神一愣,然后不着痕迹地偏开了视线。
“完犊子这是真陷进去了啊……”熊哥嘟囔了一句,宫祈安没听清,他“嗯?”了一声。
“嗯啥?”熊哥有气无力地隔空指他,“我说你完蛋了你。”
宫祈安以为熊哥说的是他也能有内向的一天,于是索性换上一张冠冕堂皇的好学模样向付然问道:
“那你介意教教我怎么做这个心理建设吗?”
“嗯,介意。”付然看都没看就知道这人没憋好水。
但宫祈安就知道熊哥这人能处,有话他是真接,熊哥在外面摆了摆手,
“你问他没用,他配受那几年我都备氧气瓶了,以防这孩子随时可能给自己崩溃得撅过去,现在之所以硬气那是因为站起来了,天天到处sleep别人他还用做什么建设了。”
“唔,这样啊……”宫祈安手指抵住鼻尖压着笑,他朝付然微微欠了下身,“那之后要sleep你一下不好意思了。”
“您太客气了,”付然回了个礼,“其实正经得sleep好几次。”
“好家伙,这玩意你俩还礼尚往来相敬如宾上了啊?!”熊哥跟挥苍蝇一样苦着脸在前面挥了挥,“那赶紧把下面这段录完就能睡了,我看你俩都挺急的。”
付然:“……”
宫祈安:“……”
严成文和p友直到结束也没被任何人打扰,直到晚上八点多严成文站在玄关准备送人,忽然发现门是从里反锁着的,这是桑燃关门的习惯,他今天进门的时候外衣都脱了哪有时间反锁什么门。
他没作声把人送走后直接进了桑燃在一楼的客房,发现厕所门关着,他拧了一下没拧开。
备注有提示敲门声,宫祈安抬手屈着指节敲了两下,
“出来,谈谈。”
付然这里没台词,但他给了个摇头。
“知道我在干什么为什么不出去转转再回来?”
付然沉默了片刻,声音低低的不知道是吓到了还是怎么,“怕你们听见关门声。”
“你倒是挺体贴。”宫祈安笑了一声,孩子今年毕竟才十九,他叹了口气怕给人留下什么心理阴影。
好不容易刚从那个破烂家里出来,现在别又被自己这事吓到,他又敲了敲门,“开门,跟你聊聊。”
“哥……”付然的声音还是很闷,他停顿了有一会,再开口的时候嗓子有些哑,“你别找他们了……”
说完大概是意识到自己没有一点资格说这种话,他顿了顿,但还是说了下去,“我也快二十了……我……我不行么?”
声音绷得很紧,又哑又抖。
他一年前头破血流爬上楼那次,虽然昏倒了但之前看到了什么依然记得,从那时候他就已经过了惊讶,接受,怀疑自己,接受自己的过程。
可严成文不知道。
话一出口,宫祈安看着备注上的【破门而入,门撞到墙上的声音】,他开了口:“站在门边没?”
“没……”
没等付然的话音落下,他直接跟了个踹门的声音动势,付然恰到好处地紧接上抽气的气息。
但这种暴力的方式在瞬间让桑燃像是炸了刺,他像是某种ptsd下意识异常激动了起来,他在吵在吼,却又在突然发觉自己和父母极其相似的瞬间崩溃了。
付然单手扣在眼睛和鼻梁上,从紧咬的齿间挤压出的声音就像是蜷在角落里,他的哭声实在太让人难受了,宫祈安的台词说了一半忽然卡在了喉咙里。
“抱歉。”
他皱眉按了下酸涩的喉咙,抬手握住了付然的手腕。
他把盖在脸上的手拿开,食指关节轻拨了下付然的下巴。
“没哭。”
付然得保持情绪,他就那么难受地看着宫祈安。
他的眼神太沉重了,全是愤怒害怕还有绝望,看得宫祈安胸腔一窒,但他很快松开人,重新配完了这一段。
一幕结束,宫祈安靠上椅背轻轻摇了摇头,又无奈地笑了一声。
刚才太不专业了。
这种状况放在他身上已经能说得上是丢脸了。
拍戏这么多年,以往从没出现过因为角色情绪心疼到演员身上的事,这事要是传出去笑柄的门槛都达到了。
付然看了他一眼,情绪已经完全脱离了刚才的样子,他平平静静叫了声“哥”。
宫祈安偏头看他,知道这是付然在叫他,而不是桑燃。
“下面该我喘了,你是打算直接配合,还是先建立一下信念感?”
宫祈安看着他没出声,但胸腔里的某处感觉像是被什么轻轻抓了一下。
他不知道是第几次感慨,和付然相处真的太舒服了。
恰到好处的称呼和玩笑把里子面子都给护得妥帖,无需在意,那都不是什么事。
可以把完完全全的自己敞开给他看,也什么都不用担心。
宫祈安曾经一直觉得大多情侣之间都碰不得对方深处的灵魂,甚至一些时候都需要克制自己不去鄙视对方的某些性格、行为和思想,同样也要防止给对方鄙夷的机会。
可但认识付然之后,他已经很久没有这种感觉了。
当然,他也从来不是什么矫情的人,失误人人会有,无伤大雅,他听了付然的话扫了眼下面的剧情就笑了。
桑燃缩在卫生间的墙角,趁严成文蹲在他面前的时候,自暴自弃的吻了上去,严成文没躲但也没配合。
分开之后桑燃知道自己在这也待不下去了,起身就准备走。
可严成文看了眼他的裤子,“都这样了,你出门不怕吓到人小姑娘吗?”
他不是什么苦口婆心的善茬,人能彻底回头不是因为听劝了而是因为撞到南墙了。
既然桑燃这莫名其妙的种子不知道在心里发了多久的芽,那就让他知道他要选的是什么路,成年人就是要在选择之后自己承担后果,至于接受还是不接受,他不干涉桑燃的决定,毕竟谁能说自己有人生的标准答案。
当然严成文没那么畜牲,做自然是没做的,但搭了把手。
宫祈安看着屏幕琢磨了会,转头有些不清楚地问付然:
“所以我们现在……应该是个什么姿势?”